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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宋朝人的四季——十冬腊月

历史大观园 古代文化 2020-06-14 20:02:08 0


十月初一暖炉会

一个宋朝人的四季——十冬腊月

现代泥塑再现宋朝街景,拍摄于河北唐山麻龙湾《清明上河图》泥塑园

十月初一不是节日,胜似节日。

进入十月就等于进入冬天,所以十月初一成了皇帝赏赐寒衣的日子。从宗室子弟到太监头领,从大内侍卫到边关将士,以及一切有爵位的贵戚和大臣,都能获得御赐的锦袍和布匹。

既然进入十月等于进入冬天,所以十月初一也成了皇帝恩准使用火炉的日子。老百姓用火炉没人管,只要你烧得起柴火和煤炭,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烧炉子都没问题。后宫嫔妃和各级衙门则不能随便用火炉。第一,随便生炉子,容易引发火灾;第二,后宫和衙门的燃料是要靠公家供应的,如果不限制使用时间,会造成巨大浪费。从十月初一起,到正月三十止(如正月为小月,则到正月二十九),后宫、内侍省、翰林院、政事堂、枢密院、御史台、太仆寺、光禄寺、宗正寺、大理寺、国子监、少府监、将作监、司天监,以及地方上的转运司、提刑司、常平司、经略安抚司、府衙、州衙、县衙……都可以生起炉子取暖,其他时间则不行,除了伙房里做饭和烧茶,任何地方不许开炉。

宋朝皇帝温情脉脉,待大臣如亲友,《岁时杂记》称:

朝堂诸位自十月朔设火,每起居退,赐茶酒,尽正月终。每遇大寒阴雪,就漏舍赐酒肉。

政事堂是宰相和副相的办公场所,从十月初到正月底,相臣们在政事堂值班时,每天都能得到皇帝赏赐的热茶和温酒。碰上大雪天气,相臣们凌晨上朝,在待漏院等候皇帝,皇帝不忍心他们受冻,会派太监去待漏院送酒送肉,为这些臣子补充热量。

地方小官和平头百姓当然没资格得到御赐的酒肉,但是他们可以自得其乐,在十月初一这天与亲朋好友热热闹闹地小聚一番。《岁时杂记》称:

京人十月朔,沃酒及炙脔肉于炉中,围坐饮啖,谓之暖炉。

北宋开封人在十月初一那天,生起火炉,烫酒烤肉,一帮人围着炉子畅饮,这种宴会叫作“暖炉会”。

另据《岁时广记》记载,十月初一还是北宋开封人上坟祭祖的日子:

十月朔,都城士庶皆出城飨坟,禁中车马出道者院,及西京朝陵,宗室车马亦如寒食节。城市内外已于九月下旬卖冥衣靴鞋席帽衣段,以备此朔烧献。

上至皇室,下至百姓,十月初一那天都赶着车马出城上坟,如同寒食节。所以从九月下旬起,开封城里和城郊都有人售卖冥衣冥币,供这天上坟祭祖之用。

冬至大如年

一个宋朝人的四季——十冬腊月

(南宋)马远《晓雪山行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冬至是一个节气,通常在农历十一月到来。

在现代,冬至平平常常,北方人过冬至,无非吃一顿饺子而已,为的是在一年当中最冷的时节袪寒——据说吃饺子可以避免冻掉耳朵。南方一些地区稍微隆重一点,一要祭祖,二要“烧腊”,即在正餐汤圆之外再加一顿冬至肉。

所以现代人可能想象不到,宋朝人过冬至,竟然非常隆重,隆重到了几乎能跟新年相媲美的地步。

其实这也不奇怪,因为古人重视冬至是有历史渊源的。早在周朝立国之后不久,那位不世出的大政治家周公就将冬至定为一年的开端,这个规矩直到汉朝的汉武帝当政后才取消。

也就是说,冬至之所以被重视,是因为它曾经被重视。冬至之所以被过得像新年,是因为它曾经被过得像新年。

《武林旧事》云:“都人最重一阳贺冬。”意思是南宋首都杭州的市民最重视冬至。有多重视呢?“妇人小儿,服饰华炫,往来如云。”新年要穿漂亮衣服上街,冬至也要穿上漂亮衣服上街。“岳祠城隍诸庙,炷香者尤盛。”新年要去庙里拜拜,冬至也要去庙里拜拜。“三日之内,店肆皆罢市,垂帘饮博,谓之做节。”新年期间能休假的都休假了,冬至期间同样要休假,连店铺都关门三天,回家过节。“朝廷大朝会庆贺排当,并如元正仪。”大年初一有例行朝会,皇帝接受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臣的朝拜,冬至这天同样有例行朝会,皇帝同样要接受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臣的朝拜。

司马光著有《居家杂仪》,这是一本有关礼仪的小册子,书中写道:

贺冬至、正旦六拜,朔望四拜。

晚辈过节向长辈磕头,平常磕四个,过冬至与过新年时却要磕六个。为什么冬至与新年要磕同样的头?因为冬至在宋朝人心目中非常重要,几乎不亚于新年。

新年到来,宋朝地方官要向皇帝上《贺正表》,内容是一大堆吉祥话;到了冬至,地方长官则要向皇帝上《贺冬表》,内容非常接近,还是一大堆吉祥话。可是过端午、过中秋、过重阳的时候,地方官就没有必要给皇帝写这些吉祥话了,因为这些节日没有冬至重要。

宋朝人重视冬至,还有一个原因,见于金盈之《新编醉翁谈录》:

自寒食至冬至,久无节序,故民间多相问遗。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传统节日实在不少,按照时间顺序排列,依次是新年、元宵、春社、寒食、端午、七夕、中元、秋社、中秋、重阳、冬至、腊八、祭灶、除夕……其中新年与除夕头尾相连,元宵实际上属于春节的尾声,七夕是女人的节日,中元鬼气森森,透着不吉利,春社、秋社、中秋、重阳则全在农忙时节,故此在新年过后的大半年之内,绝大多数老百姓都没有机会再来一次节日的狂欢。只有到了冬至,秋收冬藏均已完结,亲朋好友久不相聚,终于可以趁此节气好好庆祝一回了,于是冬至就被人民大众集体推到了前台,想不粉墨登场都不可能。

冬至也守岁

不客气地说,宋朝老百姓在过节方面缺乏创意,他们庆祝冬至的方式是模仿新年,新年搞什么活动,冬至就搞什么活动,一样都不能少。

大家都知道,在大年初一的头天晚上,也就是除夕,我们是有守岁传统的:一家人围炉聚餐,听着鞭炮声,吃着团圆饭,看着电视,打着麻将,等着新年钟声敲响。

而宋朝人过冬至居然也守岁。

唐朝人将初一的头天晚上叫“岁除”,宋朝人管冬至的头天晚上叫“冬除”。岁除守岁,冬除也守岁,用宋人金盈之在《新编醉翁谈录》里的话说:“大率多仿岁除故事而差异焉。”冬至守岁的规矩跟除夕守岁的差不多。

守岁之前,先祭祖先。冬至祭祖用三牲:牛、羊、猪。将牛肉、羊肉、猪肉各煮一盘,端到祖宗牌位前供上。如果朝廷禁止宰杀牛肉(古代中国是农耕社会,历代皇帝为表明重视农耕,多禁杀耕牛,但这种禁令大多流于形式,实际执行的机会偏少),则用鱼或者鸡来代替。

三牲摆在供桌之上,呈品字形排列,中间再放入一盘菜肴、一盘米饭或一盘馒头,饭上插以树枝,树枝上粘一朵纸花,然后家中男性按辈分排好位置,集体向祖宗叩头,是为祭祖。

祭过祖先,应该“散福”,也就是将供品撤下,大家一起吃喝。吃喝的时候全家老小团团围坐,就像除夕时吃年夜饭一样。

吃过这顿冬至版的“年夜饭”,大人就可以入睡了,小孩子却要围着火盆、吃着零食、玩着铜钱,像过除夕一样守岁,直到次日凌晨才能上床睡觉。

生于南宋、死于元朝的宋朝遗老吴自牧说过:

冬至岁节,士庶所重,如馈送节仪,及举杯相庆,祭享宗禋,加于常节。

这说明宋朝人过冬至既要祭祖和守岁,又要向亲朋好友馈送节礼。

冬至的节礼比较简单,一般是两碗米饭或者两个馒头,再加一碗刚刚煮好的馄饨,放到一张红漆木盘之上,让小孩子端着去亲族及四邻家里分别馈送。

送节礼的时间却要特别早。冬至那天凌晨四五点钟,家里的大人赶紧起床,煮出一大锅头天包好的馄饨,将其与头天蒸好的馒头或米饭放到一个木盘里,如此这般备办七八个木盘,指派小孩向各家各户分送。

送这种节礼是不吃亏的,并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因为张家将自家的馄饨、馒头和米饭送给了李家,李家也会将他家的馄饨、馒头和米饭送还给张家,等于双方在交换节礼。确切地说,不是双方在交换,而是十几家甚至几十家在交换:小明家的馄饨送到了小强家,小强家的馄饨送到了小红家,小红家的馄饨送到了小丽家,小丽家的馄饨又送到了小明家……送到最后,每家餐桌上都有了其他很多家的饭食,仿佛是在集体交流厨艺。

在宋朝统治下的大部分疆域,冬至都是很冷的,冬至的早晨就更冷了,这时候小孩子端着木盘在寒冷的空气中来回行走,是很难受的。但是孩子们未必会觉得苦,因为他们喜欢热闹。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回报:收到节礼的亲邻通常会发给小孩几枚铜钱作为节赏,而所发铜钱的数目一般要等同于小孩的年龄。比如说小明七岁,当他去小强家送节礼的时候,小强的爸爸会给他七文钱;小强八岁,当他去小明家送节礼的时候,小明的爸爸会给他八文钱。

可能正是因为宋朝有这样的风俗,所以大人们才会让小孩子去送节礼。您想啊,假如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也去送节礼,别人该给他多少节赏呢?给少了不合规矩,可要是按年龄给,是不是显得这个送节礼的成年人太爱占小便宜了呢?现在南方人过冬至流行吃汤圆,北方人过冬至流行吃饺子,宋朝人过冬至则以馄饨为主食。

宋朝人的饮食概念颇为特殊,他们说的“炊饼”实际上是馒头,他们说的“馒头”实际上是包子,他们说的“包子”实际上是用菜叶裹馅儿的菜包,而他们说的“馄饨”,实际上正是咱们现代人所说的饺子。

刚才说宋朝人过冬至以馄饨为主食,实际意思就是他们过冬至以饺子为主食。过冬至吃饺子,跟今日北方人没有区别。

读者诸君可能会质疑:馄饨是馄饨,饺子是饺子,馄饨怎么能跟饺子画等号呢?

没错,现在的馄饨跟饺子是有区别:馄饨皮薄馅少,饺子皮厚馅多,馄饨多用方皮,饺子多用圆皮。可是宋朝人说的馄饨跟咱们现代人说的饺子完全是一回事儿,同样是用圆皮包馅儿,同样是包成半月形,中间鼓鼓的,两头尖尖的,边缘扁扁的。

其实宋朝也有真正的馄饨——真的是馄饨,不是饺子。宋朝人包馄饨,包得很大,很复杂,造型像朵花,含苞待放,可以用铁签子穿起来烤着吃,当时管这种食物叫“馉饳”(读如“骨剁”)。也就是说,宋朝的饮食概念很奇特,那时候的馄饨就是饺子,而那时候的馉饳才是馄饨。

金盈之《新编醉翁谈录》提到宋朝人过完冬至时常讲的一句民谚:

新节已过,皮鞋底破。大担馄饨,一口一个。

冬至这个盛大节日过完了,皮鞋的底子也磨破了,为什么会磨破呢?可能是因为冬至那天到处送节礼的缘故吧。送节礼要准备很多饺子,可是由于这些饺子有来有往,既没有送完,也没有吃完,过完冬至还剩下一大批。怎么办?敞开了吃呗!

祭灶的时间

过完冬至,进入腊月,在腊月二十三或者二十四,是祭祀灶君的日子。

灶君是有无数化身的神仙,平日蹲踞在厨房里,监察着所有人的一言一行,无论善恶都记录在案。到了年底,他会回到天宫述职,将善恶档案交给玉皇大帝,由玉皇大帝给予人类奖赏或惩罚。

古代百姓是非常务实的,务实到了把他们所迷信的神仙都当成世俗官吏来敬奉的地步。世俗官吏需要礼敬,于是灶君也需要礼敬;世俗官吏可以被收买,所以灶君也可以被收买。

一个宋朝人的四季——十冬腊月

近代中国百姓家中的灶君画像,现藏日本早稻田大学图书馆

一年一度的祭灶,就是对灶君的礼敬和收买。

腊月二十四,百神上天,灶君也上天。其他诸神不负责记录善恶,不将人类的罪恶上报给天庭,唯独灶神专司其职,将辱骂父母、欺虐乡邻、杀人越货、坑蒙拐骗、偷鸡摸狗、弄虚作假、乱扔垃圾、随地吐痰等大小罪行一一记录在册,如实汇报给上天。试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谁没做过一件坏事?如果让灶君捅到天上,轻则头痛,重则遭雷劈,那还得了?于是必须在灶君上天之前将其收买。

怎么收买?一是送钱,二是送甜。所谓送钱,是指烧化纸钱,让灶君笑纳;所谓送甜,就是用饴糖、糖瓜、糖豆粥等又甜又黏的甜食粘住灶君的嘴,不让他讲话,即使可以讲话,也只能讲好话,不好意思讲坏话。吃人嘴短嘛,吃了人间那么多甜食,哪好意思讲人坏话?

南宋的一部风俗大全《岁时广记》第三十九卷记录了宋朝人收买灶君的时间和方式:

十二月二十四交年,都人至夜请僧道看经,备香茶酒送神,烧合家替代钱纸,贴灶马于灶上,以酒糟抹涂灶门,谓之“醉司命”。

每岁十二月二十四,新旧更易,皆焚纸币,诵道佛经咒,以送故迎新,以为禳祈云。

腊月二十四是灶君上天的日子,人们将那天称为“交年”,意思是新年将至,跟今天的“小年夜”意思差不多。如何度过“交年”呢?买茶、买酒、买纸钱、买灶马。有钱人请和尚或道士念经,没钱人自己念诵经咒。一边念经,一边用酒菜供奉灶君及其他神仙,同时还要用酒糟涂抹到灶门之上,据说这样可以让灶君上天之后晕头晕脑,不会做出对人不利的汇报。最后呢,再为灶君烧化纸钱,将灶君的坐骑(纸马)放在灶门口一同烧化,恭送灶君及百神上天。

这两段文献只提送钱,没写送甜,倒是南宋另一本风俗书籍《武林旧事》描写了送甜之法:

二十四日,谓之“交年”,祀灶用花饧、米饵,及烧替代,及作糖豆粥。

花饧又叫“胶牙饧”,是煎熬成半固态的麦芽糖;米饵又叫“欢喜团”,是用蜂蜜拌成的糯米丸子。有麦芽糖,有欢喜团,有糖豆粥,宋人祭灶供奉的甜点竟然与今天完全相同。

陆游的老上司兼好朋友范成大写过一首《祭灶诗》:

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

云车风马小留连,家有杯盘丰祭祀。

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圆。

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

婢子斗争君莫闻,猪犬触秽君莫嗔。

送君醉饱登天门,杓长杓短勿复云。

“古传腊月二十四,灶君朝天欲言事”,说明宋朝灶君上天述职的时间跟今天一样,都是腊月二十四。

但今天祭灶选择腊月二十三(只有极个别地区选择腊月二十四祭灶),是在灶君述职的前一天进行祭祀;而宋朝人祭灶却在腊月二十四(个别地区甚至拖延到腊月二十五),是在灶君述职的当天进行祭祀,为什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它极可能错得离谱,但是在寻找不到合理解释之前,也聊备一说:宋朝人祭灶之所以较迟,主要是因为宋酒的度数较低。

我们知道,宋朝没有蒸馏酒,只有未经蒸馏的酿造酒。酿造酒未经蒸馏,酒精度数不可能超过十六度,通常只有七八度而已。用这种酒祭灶,灶君易醉也易醒,假如二十三祭灶,二十四送神,则灶君上天时已然醒酒,对我等凡夫颇为不利,故此需要等到送神当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四那天再祭祀,确保灶君在醺醺然的状态下上天。

至于我们现代人在腊月二十三祭灶,倒不一定是因为现在流行蒸馏酒,酒精度数高,能让灶君连醉两天,而更可能是因为我们急于事功和爱慕虚荣。查明朝方志,江南已有民谚:“官三民四船家五。”官府二十三祭灶,百姓二十四祭灶,那些岸上无住宅,一家老小在船上生活的船民则迟至二十五才可以祭灶。船民一度被官府打入“贱民”的另册,让他们在二十五祭灶是出于歧视,而对老百姓哪天祭灶却没有限制。既然官府不限制,老百姓就蠢蠢欲动了,大家在“祭完收工”和“咱家不能比邻居晚”的心态下你追我赶,于是就将祭灶日期提前到了腊月二十三。

祭灶的规矩

前文抄录了范成大的《祭灶诗》,该诗信息量颇大,不但讲明了宋朝的祭灶日期,而且讲到了祭灶时的若干规矩:

“猪头烂熟双鱼鲜,豆沙甘松粉饵圆。”供品包括熟猪头一只、鲜鱼两只,还有豆沙馅儿的汤圆,有荤有素,有咸有甜。至于胶牙饧、欢喜团、糖豆粥等甜食,祭灶时更是不可或缺,但是范成大的诗里没写。他不写,不代表没有,因为诗歌毕竟不是流水账,点到为止,不宜面面俱到。

“男儿酌献女儿避,酹酒烧钱灶君喜。”供桌上要摆酒,祭灶时要烧化纸钱,只有男性可参与祭祀,女士们一边凉快去。到了今天,南方仍有如此陋俗,这是男权时代遗留的产物,应该去除。

除了以上这些,宋人祭灶还有其他规矩。

第一,要为灶君备办“甲马”。

甲马一词在古文中有三种含义:一指披甲骑马的士兵(如《东京梦华录》云“行宫巡检部领甲马来往巡逻”),一指铁甲护身的战马(如《宋史》云“夺甲马三千”),一指绘有战马、用来召唤神灵乘坐的黄纸(《水浒传》中的“神行太保”戴宗每次作法行路之前必须将“甲马”绑在腿上,这种甲马就是画了战马的黄纸)。祭灶用甲马,指的是第三种甲马,上画战马,下画云朵,旁书神咒,祭祀后烧化,供灶君上天时乘坐。

第二,要为灶君备办“料豆”。

“料”即草料,“豆”即黑豆,灶君的坐骑虽是天马,却跟凡马一样要吃饲料,故此在烧化甲马的同时,还要往火堆里扔一把干草和几粒黑豆,供灶君的坐骑食用,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驮着灶君上天。

第三,不要忘了烧掉灶君的画像。

甲马和料豆都是为灶君准备的,灶君才是上天的主角,烧化了甲马、草料与黑豆,别忘了将墙上粘贴的灶君画像撕下来,在供桌前烧掉。一边烧,一边默默念诵“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旧画像烧掉,还要代之以新画像,一如撕掉旧春联,还要贴上新春联。春联是即撕即换,灶君画像却不能即烧即换,必须等到除夕,才能将新画像贴到厨房里。为什么非要等到除夕呢?因为除夕是宋朝人认为的灶君回宫的日子。

《岁时广记》卷三十九《腊月·诵经咒》云:“每岁十二月二十四,新旧更易。”新旧更易主要指灶君更易,旧灶君卸任,新灶君并不随即到任,还要等待天庭的任命,这时候你如果自作主张贴上新灶君,是不会被天庭承认的。

第四,祭灶之后要照虚耗。

“虚耗”是百神当中的一种,它虚无缥缈,无色无形,不像灶君那样监察善恶,也没有庇护凡人的能力,但它却有捣鬼添麻烦的能力。

小门小户过日子,挣的没有花的多,年底盘账,怎么算都不够数,不用问,亏空的差额准是让虚耗给弄走了。而且虚耗很奇怪,腊月二十四祭灶送神,百神都去吃供品,吃饱了乖乖地飞升,唯独虚耗不吃这一套,留在你家不走。怎么办?用火烧它的屁股,把它逼走。

灶君躲在厨房里,虚耗却躲在床底下。于是到了腊月二十四夜里,在送走灶君以后,宋朝人开始发威了。他们准备好一盏盏油灯,一一点着,送入床底,从深夜点到天亮。这种风俗在宋朝叫作“照虚耗”,是人类向鬼神宣战的壮举。

可惜的是,鬼神未必存在,床底和油灯却是实实在在的。白白点一夜灯,费油是小事,万一火苗子变大,烧着了床才是大事。假如那床上还睡的有人,那就成了天大的事。因此,照虚耗也是陋俗,风险很大。

如果说冬至是新年的彩排和预演,那么祭灶就是新年的发令枪。过年很忙碌,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例如打扫房间和备办年货,而在祭灶之前,这两项工作是不能做的,只有祭完灶君、送完百神,才可以进行。

中国古人相信角角落落都可能有神灵居住:厨房里有灶神,厕所里有厕神,墙底下有太岁,床底下有虚耗,屋脊之上有姜太公端坐……从年头到年尾,这些神灵一直蜗居在某处岿然不动,假如搬动家具、破墙动土,极可能触犯某个神灵,使其动怒降灾,为一家老小引来大祸。所以平日里打扫尘土都要小心翼翼,翻修住宅更要烧香礼拜,家人活得憋屈,房子也活得憋屈。

到了腊月二十四,自由终于降临了,因为灶君和其他各种神灵都被送走了,人类终于成了住宅的主人,想怎么打扫就怎么打扫,想怎么翻修就怎么翻修,无须磕头,无须贿赂,短期内出现了权力的真空。

我们现在流行“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扫墙土”的民谚,而宋朝人同样如此。

《岁时广记》卷三十九《腊月·扫屋宇》云:“唯交年日扫屋宇无忌,不择吉。”只有到了腊月二十四,打扫房间才没有禁忌,翻修房子才不用选择吉日。从二十四到除夕,从旧灶君上天到新灶君下凡,在这一个星期左右的自由时间里,每一天都是吉日,趁机赶紧将房间好好地打扫一新吧!

与此同时,腊月二十四以后也是采办年货的好日子。倒不是说祭灶送神之前不可以采办年货,而是因为采办过早的话,鱼肉与蔬菜容易腐败。

《东京梦华录》载:

近岁节市井皆印卖门神、钟馗、桃符、桃板及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卖干茄瓠、马牙菜、胶牙饧之类,以备除夜之用。

过了腊月二十四,大家开始买年画、买春联、买蔬菜、买糖果,热热闹闹采办年货,为即将到来的大年夜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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