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历史—— 法家在诸子中的优势

诸子百家针对周代封建瓦解后提出种种对策、主张，各家的思考、答案纷纭不一，然而这些思考、答案应对的是同样的现实环境。

儒家的根本主张是复古，坚持原有的封建秩序是好的。复古的方式则是找出封建的核心价值，那就是礼，再借由礼的教化，使得人人守礼，重建秩序，终结战争与乱局。

道家反对保留封建旧制，要去寻找比封建更古老、更普遍，也更恒常的“道”，以永远的“道”来建构新秩序。《庄子》有《齐物论》，“齐物”是个吊诡的论辩，中心其实是承认、肯定“物之不齐”，万物各有其性，各有其理，所谓“齐物”是平等地尊重万物自性自理，不用任何一物来压迫、改造另一物。对庄子来说，“齐物”和“逍遥”是一回事，同一种境界，都是取消人为的偏见，取消主观的大小、高下分别，回归自然之多样差异。主观的、统一的标准会带来种种的龃龉、冲突，重此轻彼，非但无助于建立和平秩序，而且是自然条理的最大破坏力量。让每一样东西、每一个现象都依照自我本性得到自己的位置，不相干涉、干扰，那就是“相忘于江湖”，是至高的和平境界。

老子对于“道”的看法和庄子一致，但他提出来的解决方案不一样。老子教人掌握自然之理，然后以自然之理进行自我调整，顺应自然之道，找出最有利的策略。庄子说的是全面的情况，提出的是以天下为范围的思考与解决方案；相对地，老子却将范围大幅缩小到个人层面，考虑个人如何聪明地运用自然之理来处世。庄子解释世界，主张让整个世界都恢复到原来的“自然”状态；老子则着眼在个人如何运用对于世界的理解来获取好处、取得权位、保有权位。

从庄子到老子，我们看到了战国思想的变化趋势，说明相对于其他派别，法家最重要的长处是什么。

儒家、墨家、庄子，都是以天下为范围来思考的，提出的方案都是要解决天下战乱、骚动痛苦的。他们想的，是天下该变成什么样子，又如何从现实变出理想中的未来。这些主张吸引人之处，在于其全面性的观照，但这些主张的问题，也在于其全面观照而无法解决任何特定人在特定处境下的困难。

老子转而将全面的道理当作背景、前提，专注教导个人如何处世，大幅缩小了问题意识的尺度。法家也是如此。虽然法家也有对于时局的普遍性说明，但法家真正关心的，不是整个世界、整个时代该怎么办，而是有针对性地认真解答，在这样的时局中，一个君王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