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
西边的宇文护心情郁闷,压力重重;与此同时,东边的高湛却感到神清气爽,浑身轻松,他知道这一战让北周大伤元气,几年内是不可能卷土重来了,他又可以尽情地享受生活了。
外面春光灿烂,宫中美女做伴,高湛的心情无比愉快。
然而没过几个月,他就做了件让人大跌眼镜的事——他把皇位传给了太子高纬,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太上皇。
此事的总策划是祖珽。
祖珽出身官宦世家——范阳祖氏,和东晋名将祖逖、南朝数学家祖冲之是同宗,其父祖莹,是北魏著名的才子,三字经里“莹八岁,能咏诗”说的就是他。
和父亲一样,祖珽也很有才华,不仅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多才多艺,音乐、美术、占卜、医术,无一不通。
不过与此相对应的是,他不仅性格放荡不羁,而且品德败坏,贪污、受贿、嫖娼、赌博、偷盗,五毒俱全。
他有一句名言:丈夫一生不负身——大丈夫一生,最重要的是不能亏待身体。上半身必须吃尽各种风味的美食,下半身必须玩够各种口味的美女。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年轻时经常和陈元康、穆子容(就是被高洋用木棍插入肛门而死的那位)等一帮浪荡子弟混在一起,到处喝花酒,嫖女人,左拥右抱,日理万“鸡”,生活极其糜烂。
在女人身上,他出手非常大方,不仅自己玩,而且还秉承“己所欲,施于人”的儒家思想和“助人为乐”的精神,请朋友们和他一起玩。
参军元景献的老婆出身高贵,是东魏孝静帝的表姐,他居然花了一大笔钱,把她请到自己的家里,让她陪自己的朋友们轮流困觉。
祖珽最喜欢的情人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远超苏小小,领先李师师,赛过陈圆圆。
谁这么牛?
说出来吓你一跳。
他的情人是一个六十岁的老寡妇王氏。
其实这句话完整来说应该是这样的:远超苏小小——年龄,领先李师师——腰围,赛过陈圆圆——体重。
祖珽的品位就是这么与众不同。
他经常恬不知耻地当着众人的面和王老太太调情,而且一口一个小娘子,十分肉麻。
他的狐朋狗友都忍不住要嘲笑他:卿那得如此诡异,老马十岁,犹号骝驹;一妻耳顺,尚称娘子。
祖珽每天吃喝玩乐,花钱如流水,钱从哪儿来呢?
他自有其生财之道。
他曾经在高欢手下担任仓曹参军,主管仓库,油水很大,便经常利用职务之便,与同伙一起偷卖军粮,后来不慎被抓了现行,伶牙俐齿的祖珽把责任全部推给同伙,居然骗过了高欢,被当场释放。
然而祖珽事后却厚颜无耻地到处宣扬:丞相真是英明啊。不过,这事的确是我做的。
除此以外,祖珽还有一个极其下三滥的爱好——偷。
胶州刺史司马世云在家里请客,酒足饭饱,大家正准备回家,仆人突然发现席上少了两个铜碟(铜做的盘子),赶紧汇报给主人。估计司马世云是个小气鬼,接报后马上命人对宾客搜身,结果在祖珽身上找到了。
祖珽呢,却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眼睛不眨还带着笑。
还有更丢人现眼的。
高欢宴请僚属,席间发现少了个黄金做的酒杯。少就少了吧,高欢没当回事。但主持宴会的窦泰(高欢的连襟)却不干了,非要让所有的客人都摘下帽子,结果赫然发现,祖珽的发髻上金光闪闪!
头上戴着个杯具,眼看祖珽就要杯具了!
然而却没有。
高欢只是一笑了之。
毕竟祖珽是个人才啊。
话说有一次高欢当着大家的面说了三十六件事,说完就走了,临行前他让祖珽写成奏折。写好后给高欢过目,竟然发现一件也没遗漏。
祖珽超强的记忆力,让高欢和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爱才如命的高欢也对他忍无可忍了。
这次是祖珽伪造高欢的命令,企图骗取三千石(约三十万斤)粮食。没想到被人识破,阴谋暴露,而且证据确凿,无可抵赖。
三千石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回高欢也火了,把他抽了二百鞭子,戴上脚镣,发配到兵器坊做苦力。
幸亏祖珽的老朋友陈元康非常仗义,他竭力向高欢求情,并推荐祖珽戴罪立功,撰写“定国寺碑”。
祖珽过人的才华让他转危为安,他的文章写得非常出色,高欢极其满意,便再一次赦免了他。
陈元康帮了祖珽的大忙,可惜他播下的是恩德,收获的却是缺德。
高澄遇刺时,陈元康奋不顾身挺身护主,受了重伤,临死前他向祖珽口授遗嘱,就是谁欠了我多少钱之类的,让他转告其家人。
然而,让祖珽这样的人知道钱的去向,相当于请色狼去照顾独居的美女,其结果可想而知。
祖珽当然是私自讨回欠款据为己有。
之后,祖珽又屡次犯事,偷书、受贿、贪污……有两次甚至要被司法部门处以死刑,不过皇帝高洋看重他的才气,每次都赦免了他。
这段时间他的经历是这样的:起用、犯罪、查办、撤职、再起用、再犯法、再查办、再撤职……
他的仕途就像一个钟摆——起起落落,循环往复,却总是停留在原地。
而高洋虽然常让他撰写诏书,但对他的态度却极为轻蔑,对他的称呼只有一个字“贼”!
祖珽这个人虽然无德无品无耻,却有自尊有理想有抱负,对这样的现状当然不满意,便决定为自己找一个靠山。
他选中了长广王高湛。
高湛喜欢附庸风雅,以文艺青年自居。
于是祖珽用胡桃油画了一幅画(这可以证明油画艺术起源于我国吗),进献给高湛。
高湛非常喜欢,爱不释手。
随后,祖珽继续投其所好,对高湛说,殿下有非常骨法,我曾经梦见殿下乘龙上天。
这可谓是挠到了高湛身上最痒的地方,让高湛感到无比的舒服。
加之祖珽向来以善卜而知名于世,他这句话相当于球王马拉多纳评判一个人足球踢得好一样的权威,高湛怎能不开心呢?
兴奋的高湛当场就许下了承诺:若如你所言,定会让你大富大贵。
高湛没有食言,他一称帝,便立即提拔祖珽担任中书侍郎,跟随在他的左右。
每逢宴会,高湛总是让祖珽弹琵琶,和士开跳胡舞,祖珽和和士开组成的“祖和”组合成了高湛的御用歌舞组合。
作为皇帝的宠臣,祖珽并不满足,他的目标是宰相,为此他还想建一个大功——拥立之功。
他私下对和士开说,君之宠幸,振古无比。不过一旦陛下归天,你怎么才能保全自己?
这是所有自己不能成龙成凤而只能攀龙附凤的人都担心的问题,和士开当然也不例外。
他连忙向祖珽请教。
祖珽笑着提出了解决方案:你只要劝说皇帝,让他禅位给太子,这样太子必然对你感恩戴德,你也必能永保富贵。
但和士开依然觉得有点为难:皇帝肯这么做吗?
祖珽对此却胸有成竹:你只要提醒陛下,为什么文襄(高澄)、文宣(高洋)、孝昭(高演)三个人的儿子都没有做成皇帝?只有太子早日即位,定下名分,地位才会稳固。你在私下劝说,我再找机会上表,此事肯定成功。
和士开深以为然,便找机会和高湛委婉地说了这件事。
高湛心动了。
正好天上出现了彗星,这在当时是除旧布新之象,祖珽乘机上书,力劝皇帝禅位。
高湛同意了。
公元565年四月,十岁的太子高纬正式登基,二十九岁的高湛成了太上皇。
当然实权仍然掌握在高湛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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