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清正史——夜幕下的残余



1.绝望的战争

北京城中，孝庄皇太后和儿子小顺治正在召开全国经济工作会议。

皇上，额娘给你看一样东西。孝庄皇太后说着，一挥手，早有内侍上来，高举着一只托盘，盘子里边放着几团白白的东西，上面还隐约有字迹。小顺治伸长脖子看了好半天，不得要领：这是什么东西？

孝庄皇太后说：这东西，有一个恐怖的故事。

恐怖故事？小顺治闻言大喜，朕最爱听恐怖故事了，快点讲……

孝庄道：这个故事发生在福建漳州。那里本是一个物产丰富、民风淳朴的地方，居民与世无争，安居乐业。可是就在今年年初（顺治九年），忽然有数不清的战船自海上而来，将小小的漳州团团围困起来。至今为止，漳州已经整整被围困了七个月，城中粮尽，百姓自相残杀，人相食。到得昨日快马来报，那漳州城中，活生生饿死的百姓，已达七十余万；也就是说，漳州城中的百姓，已经差不多全都饿死了……

顺治皇帝：……好可怜哦。

孝庄皇太后：猜猜这个围困漳州，活生生饿死70万无辜百姓的贼子是谁？

小顺治：左右不过又是郑成功干的。

孝庄皇太后：没错，儿子，就是那个日本大脚渔家女的儿子。你说一个日本人，不回你的日本小岛上去，跑到这里折腾什么？70万的百姓活生生地饿死，你于心何忍啊！

小顺治：哦……

孝庄皇太后：皇上，你现在看到的这只托盘里的东西，是这么个情况：在这座漳州城里，有一个读书士子，此人性情慷慨，素有侠义之称。城困之后，他将家中的余粮全都拿了出来，分给邻居。可是随着困城的日子越来越久，这位读书士子终于饿得撑不下去了，他率全家人大哭而死。死后，邻居入其户，盗其尸，分而食之，却发现尸体的腹中，尽皆是旧纸，纸上的字画，依稀可辨……皇上，你现在看到的东西，就是从那个读书士子的腹中取出来的纸张。

听到这里，小顺治拍案而起：这个郑成功，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传旨！

孝庄欣慰地向后一靠，内侍上茶，看着儿子吩咐大臣拟旨。

只听小顺治沉声吩咐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博尔济吉特自入宫以来，素行无能，嫉刻极甚，现废为庶人，钦此！谢恩。

孝庄皇太后慌了神：儿子，你搞什么搞？我这是在跟你说郑成功呢，你怎么扯到皇后身上去了……

小顺治：对朕来说，废后之事比解漳州之围更重要。那漳州城中的百姓再凄惨，也未必凄惨得过朕，朕这可是活受罪啊……

孝庄皇太后：你们小夫妻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又受活罪了……

小顺治：朕就不信你不知道，皇后她……总之，这皇后我是非废不可了。

孝庄皇太后：我决不允许。

小顺治：你当真不允许？

孝庄皇太后：当真。

小顺治：那好，那就让郑成功围着漳州好了……

孝庄皇太后：皇上，请你自重。

小顺治：说什么也没用。今天你们不答应朕废了皇后，漳州的事儿朕就不管。

孝庄皇太后：……那这样好了，皇后好歹也是你妹妹，你要是把她废为庶人，让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莫不如就让她留在宫里，就将她降为……嗯，降为静妃吧，这总行了吧？

小顺治：这还差不多。

孝庄皇太后：好了儿子，都依你了，你快颁旨速解漳州之围吧。

2.狂乱家族

托郑成功的福，顺治小皇帝终于成功地废了皇后博尔济吉特，恢复了自由之身，于是他立即召郑芝龙上殿。

小顺治：郑芝龙，你是啥时候来北京的啊？

郑芝龙：陛下，说起这事来，那可早了。那还是在南明隆武伪政权的时候，当时洪承畴洪大人派人送信给我。我读了洪大人的信，幡然悔悟，重新做人，立即和南明伪政权划清了界限，反戈一击，为国立功……然后我全家就搬到北京城里来住了。

小顺治：是全家都搬来了吗？

郑芝龙：……算是吧。

小顺治：那你儿子郑成功，也搬北京来了吗？

郑芝龙：……陛下，你不提这事倒也罢了，一提这事我上老火了。说起郑成功这孩子，都怪我意志太薄弱，犯了所有中国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一看到日本的小姑娘就……总之吧，郑成功虽然是我的儿子，可是亲不亲，路线分，因为那孩子太叛逆，我早就将他赶出家门，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小顺治：知道吗，你儿子现在兵困漳州，已经饿死城中百姓七十万余人。

郑芝龙：好！

小顺治：什么？

郑芝龙道：好……好狠毒的孩子！陛下，你说我这么一个善良的海盗，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狠毒的儿子呢？肯定是他娘那一头的血统出了问题……

小顺治：郑爱卿，朕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大清朝对待战犯的政策，向来是既往不咎，回头是岸。无论如何，郑成功毕竟是一个难得的将才嘛！如果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话，朝廷不会不给他出路的……至少，封他个海澄公，还是不成问题的。

郑芝龙：陛下，你太够意思了……我马上回去写信，通知他给我回来……

郑芝龙下场，孝庄皇太后来了。

孝庄皇太后道：儿子，你处理国家政务的时候，有模有样，为娘的甚感欣慰。为此，额娘准备再给你安排一个皇后……也别挑挑拣拣了，就让绰尔济·博尔济吉特出任皇后如何？

小顺治：……你说的这个人，她不是朕侄女儿吗？

孝庄皇太后：她不能算是你侄女儿，她是你刚刚废了的上一个博尔济吉特皇后的侄女儿。

小顺治：朕看不出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孝庄皇太后：当然有区别。

小顺治：到底什么区别？

孝庄皇太后：……反正有区别，而且这区别还很大。我的意思是说，你马上回宫，准备大婚吧。

小顺治：朕不干。

孝庄皇太后：你看你，又来了……

小顺治：你再逼着朕娶博尔济吉特，郑成功的事儿朕就不管了。

孝庄皇太后道：不管也没关系……对了儿子，刚刚接到前线战报，我方都督金砺率骑兵出援漳州，郑成功以火器迎击，还用了火攻之术，只见烈焰熊熊，向着金砺的骑兵卷去……

小顺治问：后来怎么样了？

孝庄皇太后道：不好意思，这时候风向突变，大火反冲着郑成功的战船卷了过去，直烧得郑成功焦头烂额，狼狈而逃……

小顺治道：郑成功，你怎么这么笨啊！你要是再坚持一会儿，朕也不至于又落到博尔济吉特的魔掌里……

3.大冤狱

却说民族英雄郑成功，早在他父亲接受洪承畴的引诱，决意降清之时，就正式宣布与父亲决裂，脱离父子关系。此后只知有国贼郑芝龙，不知道还有个父亲叫郑芝龙了。

1646年冬，郑成功在泉州文庙宣布誓师，烧掉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称：罪臣朱成功杀父报国，从此就风风火火地与清军杀了起来。

此次漳州围解，郑成功远遁，他自己倒没什么，毕竟是人生豪迈，不过是从头再来。可最最上火的，要数着孙可望了。

但最倒霉的，要数着永历朝的御史李如月。

当时李如月正像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地履行他的职责，给永历帝上奏章，弹劾孙可望：陛下，那孙可望太不像话了！朝中的大臣，他说杀就杀，这是欺君罔上，目无王法，理应严惩……正说着，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脚脖子，用力一拖，李如月惊呼一声，已经被孙可望的两个亲信将他从永历帝面前强行拖走。

永历帝急忙追了出来：两位爱卿，爱卿……这事都怪李如月不对，你们快放他回来，朕一定好好地教育他……那两个人却已经将李如月倒拖走了，远远地只听到李如月惊恐的大叫声道：陛下，陛下救我啊……

永历帝心里说不出来的上火：你说这个李如月！如今大家落在孙可望这煞星的手里，死活难说，生死难料。小心翼翼还逃不过去，他居然还敢弹劾孙可望，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太迂腐了。

可除了这些迂腐的士大夫，谁还拿他永历帝当皇帝？

所以永历帝有义务去找孙可望说情，救李如月一条老命。

到了孙可望的府门外，永历帝说要找孙可望，守门的士兵喝斥道：站一边等着，别挡道！

是，是！永历帝强忍着屈辱，站在门口等着。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等到门里头一声哈欠：大梦谁先觉，平生朕不知。草堂春睡足，美女哇哩吱……就见孙可望提着裤子走了出来。永历帝急忙上前问：孙爱卿，忙不忙？不忙的话，朕有点事儿……求你帮个忙。

不忙不忙。孙可望系上裤腰带，一口唾沫吐在永历帝的鞋面上：咱哥们儿谁跟谁呀，你有事就跟朕说。

于是永历帝低声下气，跟孙可望说了求他放过李如月的事情。孙可望听了一挥手：这么点小事，也值得你跑一趟。你回去吧，李如月他已经没事了……

永历帝大喜，急忙回府，远远地就看到李如月站在门口，连忙埋怨道：哎呀李爱卿，你可吓死朕了，朕还以为你……李爱卿，你怎么不说话，脸色还惨白惨白的……再走近一看，就听永历帝惨叫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那李如月，已然被活活地剥了人皮，皮内填充了稻草，用竹竿挑着，立在府门口。

等永历帝幽幽醒过来，睁眼就看到太监张福禄和全为国的两张脸。永历帝当时就哭了，说：朕被贼子如此欺凌，难道就没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吗？

两个太监说：陛下，休要担惊，少要害怕。咱家知道还有好多大臣都忠于陛下，坚决与孙可望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的，你等咱家给陛下把他们找来……

俩太监立即出门去找，还真有胆大的，结果让他们俩一家伙找来了十六个大臣。众位大臣站在永历帝的面前，高举拳头宣誓：我发誓忠于皇帝，誓与孙可望反朝廷集团斗争到底，鞠躬尽瘁，绝不背叛……

宣誓完毕，正要请永历帝讲话，鼓舞士气，这时候孙可望带着兵丁从门外进来了：哈哈！今天可凑巧了，反孙可望集团终于被我一网打尽，统统拿下……

十六位大臣统统入狱，被严刑拷打，说：谁是你们的头儿，快说……

十六位大臣招认说：没错，这事是我们干的……不过我们没有头，你干脆就认为我们大家都是头好了。

孙可望亲自提审，问：皇帝有没有加入你们的反动集团？

十六位大臣摇头：皇帝不知情，是我们自发的革命行动。

孙可望数了一下人头，不对，还差俩太监……

兵丁去逮太监张福禄和全为国，这俩家伙吓坏了，钻进太妃的床底下。可也没用，照样被士兵们掀开太妃的床，将他们拖走了。

揪出了潜藏在朝廷内部的十八人反孙可望集团，孙可望大为兴奋，当即请永历帝亲自处置。永历帝将此案推给还没被抓起来的那些大臣们商议，经商议：十八人统统凌迟处死。永历帝苦苦说情，最后才被定为绞刑。

孙可望的这次行动，对永历王朝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实在是忍受不了孙可望的折磨了，于是永历帝就琢磨：不行，我得找个机会，偷偷地……

4.三岔河战役

李定国部在西南陷入了四面楚歌之中。

是真正的四面楚歌，一共有四个要命的对手，死缠着他打个不停。

吴三桂、尚可喜、耿继茂，再加上孙可望。

这其中，尤以孙可望干掉他的欲望最为强烈，不断地布埋伏，设圈套，追得李定国疯了一样地在西南到处乱跑。

不跑不行啊，那帮家伙可是真打。

要怎么样，才能干掉李定国呢？

这个问题死死地缠住孙可望，让他茶不思，饭不想，一心一意地琢磨这个问题。先是派使者过去，叫李定国过来开常委会。使者倒是去了，可李定国又不傻，托说工作太忙，抽不开身，让孙可望无计可施。

忽然之间，孙可望发现了躲躲闪闪的永历帝，顿时脑子中灵光一现。

有了，就用这一招请君入瓮。

于是孙可望带领大军丢下永历帝，暗中吩咐白文选埋伏在路上，等李定国来的时候，突然杀出，到时候……哈哈哈，李定国这厮，死定了。

李定国果然急匆匆地跑来抢永历帝，恰好落在孙可望的算计之中。可是关键时候，白文选突然冲上去拥抱住李定国：亲人呐，终于又见到你了……

白文选投奔李定国，永历帝恢复了皇朝制度。永历帝大喜，就派了白文选去慰问孙可望——明摆着，永历帝恨死这个小白了，他是故意让孙可望宰了白文选。

白文选无奈，只好上路，到了孙可望处，就被孙可望关了起来。

虽然逮住了白文选，可是孙可望也有难处，他老婆孩子此时都在安隆，正团结在永历帝的周围，所以孙可望一时不敢发难。正踟蹰之际，忽然听到门外鸡飞狗跳，原来是永历帝派了人，把他老婆孩子给送来了。

永历帝的意思是：你可以动手了吧？

孙可望大喜，立即调兵遣将，可是调谁呢？正在举棋不定，忽然门外进来一个人，名叫马进忠。

马进忠，大明末年杰出的流寇领导人，与李自成、张献忠齐名，江湖上人称“混十万”。惯使两条长腿，疾走如飞，虽官兵百万，也追他不上。这老马起初跟了左良玉，参加了南京恶意讨薪战役，后来流落江湖。待孙可望出川，他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孙可望的部下。

混十万进来，建议道：陛下，快动手吧！打掉永历伪政权，将士们都已经等不及了。

孙可望大喜，曰：爱卿可愿为前驱？

混十万摇头：陛下，我是有名的跑路将军，前驱这个事……咦，那白文选能打能闹，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孙可望摇头：爱卿有所不知，这小白……政治立场有点不稳，怕是靠不住啊！

混十万笑道：陛下差矣。想这小白，是和陛下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平时闹点小情绪在所难免，可临到事头，岂有一个帮助外人之理？

孙可望大喜：爱卿此言有理，命人把白文选从牢房里拖出，以其为大将，为朕当先破敌。

公元1657年9月，三岔河战役爆发。

是役也，孙可望部投入了十五万人，李定国部投入了十二万人，双方绕着云南曲靖城走来走去，到处寻找对方。走到三岔河，隔河相遇。

孙可望大喜，曰：传令三军将士，与朕一起高呼标语口号，干掉分裂主义分子李定国。

这标语口号就是：

李定国，个子矬。

哭鼻子，没老婆。

搞分裂，又祸国。

捉住他，把皮剥。

孙可望大声地喊了一遍，就听将士们发一声喊，在白文选的带领下，向他猛冲了过来。孙可望呆了一呆，笑道：受蒙蔽的不明真相群众，还真不少啊！

掉头就走。

5.人算不如天算

孙可望逃回滇都，李定国随后追来，跟孙可望一道进了城。

于是孙可望出城而走，一口气逃到沙子岭。看这地方有山有水，风景不错，就停下来休息，喝下午茶。茶水还没烧开，突听四面杀声大震，伏兵突起。孙可望扔下锅灶，一只手抱着老婆，一只手揪住儿子的脖领，只管向前狂冲。

他一口气跑到了长沙城下，途中硬是没有休息过。

上前敲门：喂，开开门，我是孙可望！现在我已经和反政府军划清了界限，请开门让我进去。

门开，孙可望昂然而入，就见长沙城里的文武官员，都躺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极尽古怪。

孙可望当时吓呆了：各位领导，你们这是……

就听众官员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嘎嘎嘎，叽叽叽，哇哇哇……那笑声，直笑得孙可望毛骨悚然：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

众官员们强忍住笑：孙可望，说了你可能都不会信，五年前洪承畴就在这长沙城里说过的，说你今天必然叩门来降。

当时孙可望惊呆了：真的假的？

众官员：骗你是孙子。我们都是洪承畴五年前在长沙招募的官员，他当时说过的话，我们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岂有一个胡说之理？

孙可望：可是这事……

众官员：告诉你吧！五年前，洪承畴平定了江南，在北京休假之后，乘船队入长沙，途中赋诗曰：横秋看剑气，跃马渡金波。坐策连云骑，亲挥指日戈。诗成，他于长沙组建幕府，声言要五年时间，平定大西南，让你主动出降。而今，恰恰是洪承畴所说的五年的最后一天，你单身来投，这岂不是正证明了洪承畴的算无遗策？

孙可望：……这个老洪，难怪我闹不过他，果然是厉害……那么洪大人他，现在肯定是又加官晋爵了吧？

众官员：没那好事，老洪已经于昨天被撤职了。

孙可望：……昨天撤职了……为啥呢？

众官员：还不是因为朝廷的耐性到了尽头。你可知道，这五年来你在西南闹个不停，朝廷每天都扳着手指头数日子。数到昨天，只差一天就五年了，朝廷再也不肯等下去了，当即宣布让老洪办理离休手续。这边手续刚刚办完，你就叫门投降了，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孙可望：可这事……也不能怪我。现在我已经弃暗投明了，证明洪承畴的智算果然是举世无双，那么朝廷会不会再返聘他？

众官员：歇菜吧你！要是你死活不来投降，这个返聘还真有可能。可你已经来了，老洪就彻底没用了，朝廷再返聘他干什么？

孙可望：反正这事不能怪我，有茶水没有，先给一口喝……

6.折戟羊山

孙可望去了北京，受到了顺治皇帝的亲切接见，并赐白银一万两。孙可望感谢朝廷对他的培养，正式发布起义声明，与永历伪政权彻底决裂。

打掉了机会主义分子孙可望，永历帝大喜，封郑成功为延平郡王。郡王比亲王低一级，是皇族才能够享受到的政治待遇。而且永历帝还授予了郑成功一柄尚方宝剑，可以便宜行事。

再封诗人张煌言为左侍郎，兼任翰林院学士。

于是郑成功大喜，和诗人张煌言胜利会师，说：老张，是时候了。我们这次要一鼓作气，推翻满清，光复大明。为此，我建议，咱们哥俩儿先找个地方喝一杯。

张煌言诗剑江湖，风云天下，听说有酒喝，连连点头，曰：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樽何曾到九泉。这喝酒的事情嘛，要得，要得。

去哪儿喝酒呢？大军正浩浩荡荡地沿江而上，郑成功忽然见到了江边的羊山，就说：就在羊山上喝吧，听说那山上有好多好多的羊……

郑成功果然是见多识广，这座羊山，山上山下，到处都是咩咩叫的羊，大羊小羊，肥羊瘦羊，都在山坡上吃草。当下水师在羊山脚下落锚，派了军士上山，追得羊们满山乱窜，逮了几只羊来，掀翻四蹄撂倒，一刀搠喉，扔大锅里咕嘟咕嘟的煮了起来。

可是郑成功和张煌言却不晓得，在这座羊山上之所以有如此多的羊们聚集，那是因为当地有一个可怕的传说。说是羊山的水下有一座龙宫，那龙王却是个吃素的，如果有人在这里擅弄荤腥，龙王爷就会发脾气，掀起狂风大浪。

这个传说，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船上的羊肉还没有煮烂，就见水面上的空气无缘无故地呈螺旋状流动，流来流去，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不容分说，摇摇摆摆地冲着战船走了过来。那郑成功不愧是民族英雄，反应最是机敏，叫一声：拜拜，我走先。一头扎进水里，水遁而走。

张煌言也不弱，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手脚并用，向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狂游。这时候那龙卷风已经绞入战船之中，就见巨大的战船如同一片木叶，被飓风高高地举起来，再重重地往水面上一砸，轰的一声巨响，数百艘战船，俱各砸成了粉末状态。船上的士兵就不要说了，单只一位跟郑成功一道北伐的义阳王，也在这天灾中壮烈殉国了。

哗啦一声，远远地，诗人张煌言钻出水面，看着水面上漂浮的碎船与浮尸，笑道：郑成功，这次你可破产了。

有分教，见人可笑莫要笑，你笑他人被人笑。只因张煌言浮出水面，再次引来了一场空前的斩首大行动。

7.立地成佛（上）

听说羊山一役，海龙王亲自出手，弄出狂风巨浪，但是诗人张煌言却仍然是逃出生天。北京城中，孝庄皇太后勃然大怒：这是怎么搞的吗？那张煌言公然散布政治谣言，对本宫进行人身攻击，还干涉本宫的私生活，这种事，岂能罢休？

又一轮的斩首行动开始了。

正在长江沿岸招兵买马的张煌言察觉风声不对，掉头而走，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

密探出京，侦骑四伏，挖地三尺寻找张煌言的藏身之地。

终于打听到了，原来诗人张煌言硬是风雅，他并没有远走，而是带着一个参谋，一个书童，隐蔽在江南田岛东六十里大海中的悬岙岛。

这座岛，端的是个荒凉之地，无草无木，无兽无鸟，背面尽皆悬崖峭壁，只有南面有一个小港口勉强可泊帆舟。张煌言就在山南面海的地方，用茅草涂泥，筑屋而居。

张煌言说：门朝大海，春暖花开。

获悉这一情报之后，浙江提督张杰就出发了，取路普陀寺。

到了普陀寺之后，张杰不入大殿，直向寺后走去。后面是一个好大的院落，院子的一角，有一个泥土屋。当张杰走到泥屋前的时候，正听到屋中有一个声音，正在高声吟哦：

忆昔当年未悟时，

一声号角一声悲。

而今枕上无闲梦，

大小梅花一样香。

张杰在门外叫了一声：好一首悟禅诗。大师果然是慧根在心，入得空门这么短的日子，就已经开悟成佛了。

泥屋里，悄无声息。

就见张杰蹲下来，对着门缝说道：大师啊！是这么个情形，你也是知道的，那个张煌言，真的很了不起啊！诗剑江湖，名动公卿，正所谓太行岭上三尺雪，壮士怀中三尺铁，一朝若遇有心人，出门便与妻儿别……总之，大师以前是张煌言最得力的手下，对他的情形知道得最为清楚……

泥屋里，传出了轻微的数念珠的声音。

张杰继续说道：……总之呢，我的意思是说吧，你看这个张煌言，他年轻的时候可真的是一个登徒子，喝酒，写诗，打群架，睡人家小姑娘不给钱不说，还把人家的衣服给偷走……但是国乱值此，他却突然仰天长笑，离家而走，从此四处奔波，集结江湖豪士，屡屡兴兵……

泥屋里，数念珠的声音消失了。

张杰又说道：如今枕上无闲梦，大小梅花一样香。如今大师是已悟之人，肉身成佛，虽然再无意于人间烟火，可眼前这桩事……非大师不足以摆平。

就把一个长长的布包放在门口，张杰慢慢退下：大师，本官告辞。

张杰走后，就听吱呀一声，泥屋的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打开了布包。

里边露出两柄雪亮的戒刀。

阿弥陀佛！

泥屋里的声音说。

8.立地成佛（下）

却说那诗人张煌言，自从隐蔽于悬岙山上之后，就每隔一段时间，派船外出买米买盐。这一天又有条船从悬岙岛出发，摇到了岸边，正在采购之际，忽然有一个胖大和尚，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阿弥陀佛。

船夫见了，笑道：这不是法缘大师吗？大师啊，自从你坠入空门，张大人可就有点孤掌难鸣了，你看这不，让人家官府给追得……

法缘大师：善哉善哉。就上了船。

船夫：大师你上得船来，要去什么地方？

法缘大师：善哉善哉。

船夫：到底是悟道成佛了啊，连说话都这么有性格！

十数个人组成的采购团全都上了船，船就出发了。不长时间就到了海上，向着下一个采购地点划去。这时候法缘大师站了起来，持刀在手，走到船夫身边，船夫问：大师有事？

阿弥陀佛！一刀挥出，船夫已是身首异处。

船上的人大骇，急忙到处翻找家伙抵抗，却见法缘大师缓步行来，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刀一个，犹如杀猪宰羊，顷刻间将船上的人杀得干干净净。

阿弥陀佛！法缘大师进了船舱，搜出了船上的唯一幸存者——厨子。

眼见得满船之人俱被屠戮，厨子骇得魂飞天外，伏地乞饶：大师，饶命啊，不要杀我啊。

法缘大师：善哉善哉。

厨子：谢谢大师，大师饶我性命，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法缘大师：阿弥陀佛！

厨子：阿弥……别别别，大师你快放下刀，你放下屠刀，我立地成佛……我告诉大师你张大人的藏身所在，他就在悬岙岛上……

法缘大师：善哉善哉。

厨子：善哉……小人句句是实，如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

法缘大师：阿弥陀佛！

厨子：阿弥陀……大师，还是了解张大人。没错，张煌言大人自幼贪玩，最喜欢小动物，这个这个……

法缘大师：阿弥陀佛！

厨子：……大师你放下刀，放下刀，我都说出来还不行吗？是这样子的：张大人养了两只猴子，一只叫阿弥，一只叫陀佛。这两只猴子通人性，每天在山顶上站岗放哨，只要十里之内有海船出现，猴子就会立即发出信号，张大人就会飞快地藏起来……

十天后，张煌言正在悬岙岛上的田地里耕作，突然之间从山上冲下来一大群人，将他团团围住。张煌言极是诧异，问：阿弥陀佛？

史载，特袭队从悬崖后面攀藤而上，躲过了猴子哨兵的监视，捉住了张煌言。被押解到宁波的提督府，押解差官让他从小门入，张煌言断然拒绝，于是提督张杰大张正门，并在大厅上请张煌言喝茶。

茶毕，送往杭州，故旧知交纷纷前来探望，张煌言说：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九月初七，被杀。

因为他临死前有诗：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惭将赤手分三席，犹为丹心借一支。

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岂必属鸱夷。

根据这首诗意，葬张煌言于西湖畔南屏山，其墓位于明于谦墓与宋岳飞墓之间。

9.宫里举办大Party

吩咐下对张煌言的斩首行动之后，孝庄皇太后对小顺治说：儿子，你看到了吗？洪承畴这怪老头，他心眼真是太坏了，他是明着剿灭南明伪政权，暗中却布设三藩。他算准了孙可望五年之后会自甘投降，孙可望果然就在五年的最后一天自己跑来了。你说再让他这么搞下去，还有完没完？

小顺治拍案而起：这个洪老头，真是太不像话了，传朕旨意。

孝庄皇太后舒舒服服地往后一坐，拿起茶盏，就听儿子拟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任皇后绰尔济·博尔济吉特素行无能，礼节缺阙，立即废为庶人，钦此！谢恩。

当时孝庄皇太后就把茶盏给摔了：儿子，你怎么又要废皇后？

小顺治道：朕憋得难受，不废皇后干什么去？

孝庄皇太后：我在跟你说正事！

小顺治：朕说的也不是闲事。实话告诉你，这次你要是不答应朕废了皇后，国家的事儿，你就甭指望朕再管了！

你敢……孝庄皇太后气得直哆嗦，可是小顺治理也不理她，径直地出来。恰好遇到洋鬼子汤若望正在宫里瞎转悠，这老汤乃德国传教士，恃着和孝庄、小顺治的关系特别的铁，每天违反皇宫管理条例，溜进宫来忽悠那些宫女们：信主吧，信耶稣，得永生……

正忽悠着，小顺治气呼呼地过来：老汤，忙不忙？不忙陪朕出去走走。

老汤忙道：不忙不忙，那我就陪陛下走走。

两人从宫殿里出来，毫无目标地四处乱走。汤若望知道小顺治是憋得难受，每个年轻人都有争取性罪错的自由和权力，对此，老汤对小顺治表示万分的同情。正在这时候，几个宫女搀扶着一个女子从孝庄皇太后的门里出来，远远地望上去，但见那女子姿容绝丽，一尘不染，秋水双眸，白玉为骨，行走之际清香飘逸，纵天界仙子，也难有如此醉人风情。

小顺治惊呼一声：老汤，那妞儿是谁？

老汤伸长脖子瞧了瞧，说：陛下，那丫头是正白旗内大臣鄂硕的女儿董小宛。

小顺治问：还没有嫁人吧？

老汤道：她已经嫁给了你弟弟襄亲王。怎么，这事你不知道吗？

小顺治：襄亲王博穆博果尔？

老汤：没错。

小顺治：有没有搞错？博穆博果尔今年才16岁，生理还没有发育成熟，这样畸形的婚姻，会有幸福可言吗？

老汤：说得是啊！所以呢，信耶稣，得永生，这是没错的！

小顺治：老汤，你过去替朕问一下，他们什么时候离婚？

老汤：陛下，这个……

小顺治：你去不去？敢不去朕就把你的耶稣驱逐出境！

老汤：……这个，我去还不行吗！

于是汤若望追上去问：哈罗，好大的油肚？

那女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董鄂妃董小宛，见到老汤，她大为开心：老汤，好久不见，最近有没有好玩的事儿啊？

有有有！汤若望眨着一双蓝眼睛，说道：是这么回事，陛下他想和你开房……我的意思是说，最近宫里要举办一个大Party，到时候皇上也要来的，在此我正式地向你发出邀请。

我一准来。董小宛保证道。

10.给我一杯忘情水

宫里的大Party举办过之后，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皇上和董小宛在皇宫里开房，一夜情了，是老汤替他们把的门……我早就说过的嘛，博穆博果尔那孩子年龄太小，还没到青春期，发生这种事情，那是迟早的事儿。

风言风语，说得有鼻子有眼。

消息很快传到了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耳朵里。这孩子是顺治的弟弟，听了后半信半疑，就去问董小宛：爱妃姐姐，你听说了吗？有人说你……

董小宛：说我什么？

博穆博果尔：说你和我哥开房搞一夜情……

董小宛：你信吗？

博穆博果尔：……可你上次入宫，好几天没回来……

董小宛：小弟，你又来了。上次我留在宫中，是因为孝庄太后留下了我。你是我最疼爱的小弟弟，你想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博穆博果尔：……王妃姐姐，你现在去哪儿？

董小宛：……我去宫里参加一个party……别多心，好多人呢！

博穆博果尔：你骗我，宫里开party，我怎么就不知道？

董小宛：……小弟快看，那边是什么？

博穆博果尔一扭头，什么也没有看到，再扭过头来，董小宛已是踪影不见。这孩子心里很受伤，当即追了出去：你又骗我！你不是一个好女人，你是一个淫荡的坏女人……他住了嘴。

这时候董小宛已经上了一辆华丽的皇家马车，从车厢里，下来一个男人，走到博穆博果尔身边：刚才你骂什么？再骂一句给朕听听！

没想到皇上来了，博穆博果尔吓呆了：皇帝哥哥，我又没有骂你，我是骂我的爱妃姐姐……

骂她更不行！顺治一扬手，啪的一个耳光，将博穆博果尔扇得栽倒在地，小样的，敢骂我女朋友，皮肉痒痒了是不是？

博穆博果尔趴在地上，满脸是泪，呆若木鸡，耳听着董小宛和顺治在车里的说笑声：不嘛……陛下你好坏，又弄痒人家了……

眼见得马车扬长而去，博穆博果尔没有哭，他揩净了脸上的泪水，轻声唱道：给我一杯忘情水，让我一夜不流泪……回到屋子里，给自己调了杯酒，兑进去高浓度的老鼠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博穆博果尔死。

于是董小宛入宫。

11.惹不起的人

关于顺治勇夺弟媳妇的传奇故事，洋鬼子传教士汤若望在他的书里有着详细的记载：

顺治皇帝对于一位满籍军人之夫人，起了一种火热爱恋。当这一位军人因此申斥他的夫人时，他竟被对于他这种申斥有所闻知的天子亲手打了一个极怪异的耳刮。这位军人于是乃因怨愤致死，或许竟是自杀而死。皇帝遂即将这位军人底未亡人收入宫中，封为贵妃。

——《汤若望回忆录》

我们知道，满清朝廷是一伙极度不尊重历史的怪人，习惯于销毁一切有损于他们“光辉形象”的文字与记载。如果不是洋鬼子老汤有这么个记录，就算是把正史拆碎了也找不到这方面的记载。

据史家内调外查，顺治的妃子之中，唯有董鄂妃来路不正，所以大家一致认为，汤若望所提到的那个“满籍军人”，定然是博穆博果尔。

但这么个说法好像有点证据不足……不管那么多，反正是董小宛入了宫，小顺治抱住她：朕本不好色，只是爱美女，六宫粉黛无颜色，爱的只是你。朕宣布，你现就是朕的皇后了。

董鄂妃：欧耶！

于是顺治兴冲冲去找孝庄皇太后：太后，联已经决定了，那个叫什么博尔济吉特的皇后，这次一定要废了她。

孝庄皇太后：儿子，你考虑好了？

顺治：考虑好了。

孝庄：那好，你再跟董小宛商量商量，如何？

顺治：……这事，找她商量什么？

孝庄：还是商量商量再说吧。

顺治再回来，董小宛一见到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求你了……就让那个博尔济吉特还当她的皇后吧，你若是废了她，那我也没命了……

史载：董鄂妃苦求顺治千万不要废皇后，“陛下若遽废皇后，妾必不生。”

当下顺治怒不可遏道：是博尔济吉特来威胁你了，还是太后……

董小宛急忙堵住顺治的嘴：陛下，求求你千万别问！你要真是不想让我死，让我陪伴在你身边，你就装聋作哑吧，咱们惹不起人家啊……

顺治哭了说：爱妃，你现在总算知道了吧？人人都以为朕贵为皇帝，日子过得不知有多么舒服，可现在你看到了，朕也和你一样……你说得对，咱们是真的惹不起人家啊！

抱头痛哭过之后，顺治回来见孝庄太后。

孝庄皇太后说：都满足了你，现在该干点正事了吧？

清军出动。

是地地道道、千真万确的清军出动，清一色满洲战士。

再加上最悍勇的吴三桂。

以信郡王多尼为统帅，兵分三路：

北路的吴三桂从四川南下——原来这厮又躲回到四川去了。

南路的卓布泰从广西挺进。

中路军由多尼亲自统领，从湖南进发，左有淘气的洪承畴，右有暴脾气的满洲勇士洛托。

发表严正声明，禁止再玩躲猫猫，一举打掉南明伪政权。

大战爆发了。

顺治十六年（1659年）。

12.小象的鼻子

吴三桂进入贵州。

再从遵义出发，经天生桥，由水西直取乌撒，寻找白文选的主力，寻求决战。

白文选将兵力全部撤至盘江，命令将所有的渡船统统凿沉，然后隔江冲吴三桂大喊：吴三桂，你小子有本事飞过来。

吴三桂说：你看这个小白，他脑子是不是真有毛病啊？

遂派大将胡国柱从下游水浅的地方过河，进入安隆。

安隆久已被李定国设为根据地、大后方，老婆孩子们全都在这里过着平静的生活。闻知吴三桂大兵已到，李定国急遣养子吴子圣赶来，那吴子圣首战出马，就见胡国柱率众高唱着山歌，唱山歌来，这边唱来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妹妹睡觉哥哥陪……歌声嘹亮，响彻云天，不由分说杀将过来。

吴子圣哪见过唱着绵软情歌的杀人团伙？惊得掉头便走。

逃到双河口，李定国已经排兵布阵，20头大象严阵以待：吴三桂，你来吧。

吴三桂见状，急忙回营问夏国相：小夏，云南的猪，怎么鼻子长得比尾巴还长？

夏国相说：王爷啊，你可真是少见识，那哪里是猪？那是大象。

吴三桂说：甭管是象还是猪了，快说你有没有办法？

夏国相说：我听姨娘陈圆圆说……

吴三桂大诧：你啥时候见到的陈圆圆？

夏国相堵住嘴：……就是上一次，我和你女儿幽会的时候……

吴三桂大怒：你个王八蛋，我女儿还未成年，你说你怎么下得了手啊……不由分说揪住夏国相，挥拳便打。

众将急忙上前拉架：别打了，别打了。王爷，大敌当前，咱们先说正事要紧。

正事……吴三桂气得两眼发晕：咱们刚才说什么事来着？

众将道：刚才正在说大象。

对了！夏国相急道：上次我正和你女儿幽会，姨娘进来了。我急忙把头缩进被窝藏起来，就听姨娘问：咦！你被窝里是啥呀，这么鼓鼓囊囊的？让我摸一摸……她伸手进被子一摸，就欢天喜地地大叫起来，说：我知道了，你被窝里藏着一只小象！当时你女儿大惊问：姨娘何以知晓？姨娘答：因为我摸到了小象的鼻子……王爷不要打，不要再打我了……听说大象最害怕的——就是老鼠。

老鼠？吴三桂想了想，道：传我命令，速速与我捉一千只老鼠来。

13.女儿被诱拐

吴三桂部下士兵四下出动，挖地三尺，逮住了三千多只老鼠。

装进竹笼子里，给吴三桂送了来。

吴三桂大喜：夏国相，你马上率本部兵马出战，想办法捉住李定国的大象，再把这些老鼠塞大象的鼻子里去，不得有误。

夏国相：……这个……末将得令。

夏国相出来，立即命人收集桐油，浇在装老鼠的竹笼子里，然后点上一把火。就见火光熊熊，老鼠们身上燃烧起来，犹如一团团火箭，吱吱狂叫着冲李定国的大象冲了过去。

大象见此情景，更不犹豫，掉头就走，踩得李定国部士兵尽为肉泥。

夏国相不慌不忙，随后追来，捉住了李定国的所有老婆和所有孩子。

永历帝得知李定国大败的消息，曰：拟旨，朕要前往腾越视察工作，请当地各级领导干部和群众做好接待工作。

永历帝去了腾越，而李定国则率溃军暴走，走到了永昌。

吴三桂尾随追来。

李定国放声大笑：吴三桂，可怜你老大一把年纪了，却要埋骨在这永昌小城中。我发自内心地为你难过啊！

吴三桂却不知道自己遭遇到了麻烦了，只管生夏国相的闷气：这厮竟然诱拐了自己的女儿，这事怎么处理呢？杀了他？女儿的肚皮大了怎么办？不杀他，那女儿的肚皮会不会接着大下去？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报士兵捉到了一个俘虏，是南明伪政府的大理寺卿卢桂生。吴三桂大喜，立即请进。

卢桂生进来了，昂然然站在当场：吴三桂，你这个大汉奸，快点杀了我。

吴三桂走到卢桂生的面前，仔细地看了看他那张憔悴的脸，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当时卢桂生就有些犯晕：吴三桂，你哭什么哭？

吴三桂哭着说：老卢，我心里憋屈得慌啊。跟你说句真心话吧，我的部将中有个叫夏国相的，那厮竟然诱拐了我的女儿。你说那孩子那么小的年龄，让人给搞大了肚皮，往后可怎么办啊？

卢桂生听了，登时放声大笑起来。他大声地笑，吴三桂大声地哭，等他笑得没力气了，吴三桂也哭累了，两人都停了下来。就见吴三桂捧过来一盘子银子：老卢，你就笑你的吧。家里出了这丑事，还能不让人家笑吗……这些银子你带上，到哪吃饭，你都得买单啊！

卢桂生很是惊讶：吴三桂，你不杀我？

吴三桂苦笑：假如我落到你的手上，你会因为我女儿被人诱拐而杀我吗？

卢桂生：当然不会。

吴三桂：还是呀，你这么个做法，和我这么个做法，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吗？你不会因此而杀我，我又怎么会因此而杀你？

卢桂生犹豫了一下，银子也没拿，转身走了。

过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吴三桂，你怎么不派人在门口截住我？

吴三桂：有这个必要吗？

卢桂生：……还真没有。

吴三桂：没有就算了。

卢桂生转身又走了，过不多时，他又回来了：吴三桂，城门口处也没人截我，你真的要放了我？

吴三桂：老卢你烦不烦，你要是真有心，帮我想想法子，你说我女儿她到底该咋办？

卢桂生：……我怎么知道……

吴三桂又哭了起来，卢桂生火了：哭哭哭，就知道哭，哭你娘个头，你还不小心点磨盘山！

14.血战磨盘山

这时候夏国相已经追在李定国的后面，追进了磨盘山。

那磨盘山在怒江以西二十里处，是高黎贡山的一支，入口处开始时宽宽敞敞，但越往里边走，地势就越是奇特。这奇特之处就是，往里边走的时候，地理位置居高临下，看前面道路好像是很宽阔，走到里边再回头，才会发现进来的路实际上不过是一条狭窄的葫芦隘，是军事上最可怕的死地。

夏国相哪里晓得他已经进入了绝地，害怕吴三桂找他清算他把人家女儿肚子搞大的账，一心想逮到李定国，好让吴三桂忘了这茬。只管催促着士兵，往山谷里不停地走。走着走着，突听高处的山顶上一片喊杀之声，滚木擂石，登时就打了下来。

夏国相惨叫一声：糟了，遇到埋伏了。

说话间，李定国的伏兵四起，将夏国相严严实实地堵在中间，前面的李定国转身杀来，后面的伏兵只管射箭，山上的伏兵负责扔石头，砸得夏国相这边惨声不断，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栽倒。

夏国相急了，大叫大喊起来：王爷……亲爹，快点来救我！别说你来晚了，你女儿的大肚子我可不负责……

这一声威胁，硬是管用。

就听山顶上突然响起了吴三桂麾下猛将胡国柱的嘹亮歌声，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陪着老夏睡？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睡觉都不盖被……歌声之中，只见李定国埋伏在山顶上的士兵，呈尸体状一个个被抛了下来。

负责在山顶上埋伏的，是李定国麾下猛将窦民望。此人性嗜酒，临阵必醉。这一次李定国命他在磨盘山顶设伏，他当时就哭了，说：我姓窦，逗你玩。豆子进了磨盘，那还不得粉身碎骨吗？谁也别拉着我，你们就让我喝死算了……

所以这老窦，始终是在山顶上喝酒，没管埋伏的事儿，是士兵们自发组织起来，抛下木石，砸得夏国相惨叫连连。

当窦民望听到胡国柱的歌声，心情大悦，便高声唱道：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一边唱着，一边东倒西歪，奔着胡国柱冲了过去。胡国柱当时就懵了，此前都是对手被他唱懵，这一次突然遇到一个酒鬼醉歌，让老胡顿时不知所措。

窦民望一刀劈下，老胡想躲，可是心里犯糊涂，竟然没能动地方。幸好窦民望喝得太多，一刀劈歪了，如果胡国柱反应稍快那么一点点的话，应该是恰好躲到窦民望的刀下。

眼见得这醉鬼如此身手，胡国柱更是心惊。正不知所措之际，突然有粒流弹飞了过来，从胡国柱的腋下飞过，正击中窦民望的肋下。

窦民望嘶吼一声，丢下刀，掉头飞也似地冲到了山下。胡国柱呆立在原地，连追赶的念头都不敢有。

窦民望一口气疾冲到李定国马前，说了句：你看看，早告诉过你我姓窦，你偏偏要挑磨盘山设伏，现在惨了吧。言毕，一头栽倒，死之。

看到这情形，李定国惊呆了。

他说：天将午，饥肠响如鼓，山中游击岁月苦，野菜和水煮。

李定国率残部三千余人，钻入原始森林之中，进入了最为艰苦的游击战时代。

15.缅甸大逃亡

李定国部被彻底击溃，永历帝大惊，就急忙把黔国公沐天波找来：沐爱卿，你可有破敌复国之策？

沐天波笑道：启奏陛下，臣建议咱们立即出发，去缅甸政治避难。

于是永历帝出发，这支流亡政权携带的金银财宝无数，财物辎重更多，就在大半夜里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兵马所过之处，人手一支蜡烛照明，整整走了大半夜，正要落营休息，惊发现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出发的始点。

吓糊涂了。

糊涂了也没关系，这不天亮了吗，大家还是认得路的，就向缅甸边境方向走去。到了国境线上，就见对面好多原始人，光着脚丫，头上梳着抓髻：呔，对面的人，不许你们侵犯我国边境。

沐天波急忙上前：我们不是侵略来了，我们是……观光旅游团，去你们国家旅游的。

对方不信：旅游团还带这么多的武器？除非你们放下武器，以战俘的身份进入，否则我们不予接纳。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协商，最后永历帝这边的人统统缴了械，一共有六百四十多名随行官员和士兵进入了缅甸境内。

六百余人正行之际，忽然两边的树林里木鼓之声大起，就听喊杀声大振：这里有好多奴隶啊，快来捉奴隶啊……

原来那缅甸小国，生产力水平刚刚发展到奴隶制时代。

追随永历帝入缅甸的随从六百四十余人，有十几人被毒箭射死，另有六百人被捉去当了奴隶。

这时候又有岷王带随从九百多人，从另一条道入境。可是这支队伍更惨，九百多人几乎全部被原始人捉走，卖为奴隶。那些日子，缅甸的奴隶市场上，大明官员的价格直线下跌。

但是永历帝最终还是在二十多人保护之下，一口气跑到了蛮莫。

到了地方之后，沐天波就去见缅甸国的大酋长。但是大酋长说：你要是想见我，先得光着两只脚丫子，梳椎形发髻，改穿树叶裙子，还得大跳土风舞。

沐天波无奈，只好答应了。见到大酋长之后，正跳土风舞之际，因为扎在腰间的树叶不甚牢靠，草叶裙掉了下来，露出了……沐天波当场放声大哭。

沐天波回来后，哭道：你以为我愿意受这种屈辱吗？我还不是怕这些野蛮人生了气，伤害到皇帝……

随行官员任国玺却说什么也不肯理解沐天波，就摘下树叶当纸，给永历帝写奏章，要求严惩丧权辱国的沐天波。

奏章上去，留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