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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清正史——婚外情引发的战争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3 00:19:00 0


(1)仙女下了两枚蛋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那时候天地未分,混沌未明,阴阳未判,水火晦涩,人神杂居,异兽出没,总之是久远到了登峰造极的诡异时代。这时候有个仙女,名叫喀木茹米,她自己孤单单地居住于沼泽之中,和一群野生小动物幸福和谐地生活在一起,过着快乐的日子。

忽然有一天,极南方向的天上,隐约透出一缕彩光,彩光飘扬而来,顷刻之间就到了跟前,原来是一道美丽的彩虹。就见这道诡异的彩虹,自高空击落,直扑仙女喀木茹米,“砰”的一声,把仙女击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端端的,天上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道彩虹呢?

据调查,这道彩虹,端的来历不凡。它本是天界的普贤菩萨,化身为大鹏金翅鸟,这只鸟脑壳上生有两只角,角端放出异光,明亮天地,成了彩虹。而仙女喀木茹米不慎被这道彩虹击倒,爬起来后就觉得小腹微有不适,感觉到必须要去一趟洗手间。

于是仙女喀木茹米就找了棵树遮挡,蹲下来,一咬牙一用力,就听“噗噗”两声异响,竟下出了两枚蛋。

第一枚蛋落下来,掉在了喀尔地方;第二枚蛋,却是落在了美诺地方。而这个喀尔及美诺,前者就是大金川,后者就是小金川。

听听大金川和小金川的来历,就知道这两个地方非同一般。生蛋的仙女喀木茹米,是最典型的藏族民间传说,而事实上,居住于大小金川的人,也正是藏族兄弟。这里的居民信奉的是一种古老的宗教,叫做苯教,有自己的神祇,有自己的规矩。这规矩说起来更简单,就是一个尚武,崇尚最能打架的勇士。

从很久很久的年代起,大小金川的藏族兄弟们,就掌握了高超的碉堡建筑艺术,家家户户都会建筑碉堡。这些碉堡全都由巨石垒成,高十余丈,下至五六丈,每级丈余,以木隔之。就这么一代人又一代人,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搞到乾隆年间,大小金川的碉堡数量,比当地居民的人数还多。倘有战事发生,当地的男女进入碉堡据守,外边的人要想攻进去,就只能一个碉堡一个碉堡地往里打。打到最后,即使不被当地居民打死,也得活活累死。总之,是一个人造的险要之地。

当地居民崇尚武事,人皆轻捷,便于击剑。漆皮为牟甲,弓长六尺,以竹为弦,好歌舞,喜鼓簧,吹长笛,对死亡有着独特而深刻的理解。

如果当地有人死掉,家人必将其尸置于高处,然后全家人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最漂亮的衣服,被以牟甲,披以兽皮,列队仗剑,且歌且舞,歌曰:

街坊邻居听我说,我是隔壁你二哥。

昨夜雨狂起风波,恶鬼把我亲爹捉。

这事气坏你二哥,小小恶鬼竟惹我。

今日帅师要出征,救回我爹再来说……欧耶!

围观的人群,也同时发出胜利的欢呼声:欧耶!然后死者家人杀牛一头,扔大锅里煮熟,参加葬礼的街坊邻居一起开吃。吃前要哭三声,妇人哭时要以手掩面,表示对恶鬼的强烈悲愤。三声哭过,大家欢笑如故,将锅里的肉啃光光,这才散去。此后十年,死者的遗骸再行大葬。

单从这个葬礼的仪式看起来,大小金川的文明进程,刚刚发展到了酋邦制的社会阶段,人民群众都比较原始。

可是谁也未曾想到,就在这远离尘世的纯朴原始社会里,却出了一个名动天下的绝色美女,由此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军事战争。

大金川绝色美女:阿扣。

(2)给美女开光

却说那大金川绝色美女阿扣,她本是大金川土司莎罗奔的女儿,出生之时就有灵异现象,奇香满室,十里八乡的野花竟于同时间盛开。此女年纪稍长,就聪明伶俐,能文而善武,更兼肤如凝脂,雪白细嫩,奔行于乡野之间,如一朵美丽的白莲花,飘然而至。四乡五里的男原始人,望着美绝人寰的阿扣,莫不是咕嘟咕嘟,狂咽口水。

土司莎罗奔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美貌,大喜,就把阿扣叫过来,说:扣儿啊,你已经长大了,也该嫁人了。小金川的土司泽旺,打你的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琢磨着吧,你不如干脆嫁过去。

阿扣断然摇头:不,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泽旺那厮,胆小懦弱,我见了他就恶心得要吐,绝不嫁给他。

莎罗奔劝道:乖女儿,嫁也没关系的。你听爹跟你说啊,你嫁过去之后呢,等晚上上床的时候,就一把掐住泽旺的脖子,把那个王八蛋掐死。然后呢,这大小金川,以后就全是你爹说了算,这该有多好!

阿扣摇头:悲哀,悲哀!你是我亲爹,却劝我新婚之夜掐死自己的丈夫……这世界上,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莎罗奔哈哈大笑:不就是掐死个丈夫吗?你看你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别忘了咱们可是原始人啊,原始人新婚之夜掐死丈夫,那是必须的。新婚之夜不掐,你说什么时候掐?

阿扣说:应该什么时候掐,我也说不上来,不过我既然喜欢一个人,肯定就不会掐死他,我要和他白头终老,幸福地过一辈子。

莎罗奔大骇:女儿啊,你被人骗了。你爹我不是早就说过的吗?所谓现代文明那一套,根本就不适合咱们大小金川,大小金川必须要在我的带领下,走自己特色的原始社会道路,这也是大小金川全体人民的意愿啊。

阿扣道:爹,你少来忽悠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莎罗奔:你要去哪儿?

阿扣:你管不着。

离开父亲,阿扣一径飞奔,跑过沟壑悬崖,来到了岳钟琪的军营。此时岳钟琪要去征讨准噶尔的罗卜藏丹津。要打仗,就需要最勇敢的战士,而大小金川的藏民,是天生的最优秀的战士,所以岳钟琪前来大小金川,征调藏民参战。阿扣到来的时候,恰好马和尚正在军营门前瞎溜达,于是阿扣问他:哎,我问你,岳将军在不在?

马和尚摇头:不晓得。

阿扣:……你要是让我进去见岳将军,我就让你抱一抱。

阿扣这个建议,对一般人来说具有强大的诱惑力,但偏偏对于马和尚无效。就见马和尚把眼一瞪:有没有搞错!想让我抱?我可是少林寺高僧啊,让我抱一下那叫开光,银子给少了,你趁早甭指望。

你……这个……阿扣晕菜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恰见岳钟琪背着双手,从营中踱出。阿扣大喜,一把推开马和尚,冲了上去:岳将军,岳将军,你正在征兵,要不要像我这样的,嗯,贴身女护士啊?

虽然岳钟琪一生征战,见惯风波,却也从未曾遇到过如阿扣这种热情大胆、美绝人寰的追求方式,踉跄两步退后,心说:这么美貌的少女,莫要说做贴身女护士,杀了老子老子也不推辞。当即点头:要的要的,我身边正缺一个……

话未说完,马和尚凑过来:岳将军,我以一名少林高僧的身份郑重警告你,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名女子乃大金川最高领导人莎罗奔的女儿,他爹已经将她嫁给了小金川领导泽旺。岳将军你跟着瞎起哄,就不怕引发乱子,被皇帝砍脑壳吗?

岳钟琪吓了一跳,阿扣更是惊讶,大声喊道:胡说,我爹才没有把我嫁给泽旺……

马和尚抢白道:有嫁,你爹刚才对你说的话,我都偷听到了。你爹还让你新婚之夜掐死你丈夫,这你否认得了吗?

这事……阿扣惊呆了:隔那么远的地方说话,这个怪人也能听到,这可真是怪事。

事到如今,岳钟琪只好收起色心,赔笑道:美丽多情的姑娘啊,不是我老岳不需要贴身女护士,我怎么会不需要呢?每个男人都需要的,美丽多情的贴身女护士,越多越好。可问题是……你是少数民族啊,朝廷有政策,这个这个……要不咱们下次吧?

阿扣感觉很受伤:岳钟琪,你是在拒绝我吗?

马和尚抢白道:你这丫头缺心眼啊,这么明白的拒绝你还要问?非得让人家一脚把你踹出门外,你才能明白过来?

阿扣怒不可遏:好,好,好你个岳钟琪,你伤害了我,可不要后悔!

姑娘你听我说……岳钟琪还要解释,却早被马和尚揪住,硬推入营中:还说什么说,让这傻丫头去掐死他的新婚丈夫好了,咱们回去喝酒。

阿扣孤零零地站在军营门口,气得粉泪盈盈:岳钟琪,岳钟琪,我要让你为自己的无情,付出最沉重最沉重的代价!

(3)悲惨的领导人

多情女真诚求欢,铁将军冷面拒绝。这一段故事,却不是作者瞎掰,有一本《金川妖姬志》的书,里边写得明明白白。而且这本书,是大小金川战役研究史学家的必读资料,不读这本书而谈及大小金川,就会被行家笑话,说你太老土,不时尚。

虽然这本书非常之重要,但读过的人,却真没几个。概因此书乃清末国学大师辜鸿铭主编,藏放地点非常之秘密,等闲人物根本找不到——此书收藏于金川县地方志办公室,欲读此书之人,就甭瞎琢磨了,没有县团级介绍信,这本书是不给你看的。

却说那藏族女子最是痴情,一旦爱上,纵百死而不悔。可求爱遭到拒绝这事,对于每个女子来说却是非常的不适应。至少阿扣就遭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心理创伤,心如死灰,形如槁木,这种形容词丝毫也不夸张。

发现女儿陷入了失恋的痛苦之中,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大喜,趁机将女儿推入门外的水塘中,一顿洗涮,拖出来套一身漂亮衣服,抬到了小金川土司泽旺的门口。当时泽旺就兴奋得哭了,说:能娶美女阿扣为妻,宰了我爹我都干。

不由分说,抱了阿扣进屋,泽旺急不可耐地解开了阿扣的衣裳,正要趴上去,阿扣突然醒过神来了:咦,你是什么动物?为啥要趴在我身上?

爱妻啊,泽旺解释道:我是你的新婚丈夫泽旺,你说我不趴你身上,还趴谁身上?

我丈夫?阿扣惊呆了:……那那那,如果你是我丈夫了,那岳钟琪还能不能再和我欢好?

岳钟琪?这里边有岳钟琪什么事啊?泽旺失笑:你嫁了我,就没岳钟琪什么事了。他要想和你好,拿多少银子也甭想。

胡说!阿扣勃然大怒:你想得美,竟然敢胡说八道,我打死你……不由分说,揪住泽旺的头发就揍。被貌美妻子暴打,男人照例是不敢还手的,但阿扣越打越狠,恨不能当场打死泽旺,然后冲出家门,去找心上人岳钟琪,所以下手极毒。泽旺被迫还手,虽然泽旺的勇力在小金川排不上号,但他终究是个男人,兼以欲火攻心,打斗起来是拼了命的,几个回合下来,阿扣明显不敌。

泽旺趁势强攻,咄咄逼人,眼看就要得逞。危急时刻,忽听门外一声呐喊:嫂嫂休要担惊,少要害怕,某家来也……喊声中,一名青年男子已经冲入婚房,揪住占到上风的泽旺连打带踹。

当时泽旺气急败坏,怒不可遏地吼叫起来:良尔吉,你个王八蛋,我跟自己老婆打架,你添什么乱?滚出去。

原来外边冲进来助阵之人,正是小金川土司泽旺的弟弟,有名的勇士良尔吉。说起来这良尔吉,真可谓憋气带窝火。原本,泽旺与良尔吉是兄弟俩,哥哥懦弱,弟弟悍勇,所以良尔吉认为这个小金川土司,理应自己来做,却不想让没出息的哥哥做了。良尔吉郁闷已极,心说要不我干脆娶金川第一美女阿扣吧,这样也好跟那操蛋的哥哥扯平……可未曾想,美女阿扣竟然又嫁了哥哥泽旺,这让弟弟良尔吉怒火攻心,杀机顿起。

此番良尔吉来到哥哥嫂子的婚房门外,正欲寻衅,惊发现嫂子和哥哥正斗得不可开交,当下更不犹豫,疾冲进来,与嫂子联手,大战泽旺。

想那泽旺,原本就不是弟弟良尔吉的对手。再加上旁边还有个阿扣,出手毫不留情,掐捏咬抓,非杀招而不用。直打得个泽旺惨嗥连连,委顿于地。然后良尔吉和阿扣合力,一人抱头,一人抬脚,抬起泽旺,晃悠了几下,一二三,“嗖,砰,嗷”!泽旺已经被扔到了婚房门外。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泽旺爬起来,号啕大哭着向门里冲去,“砰”的一声,门里踹出一脚,再次将泽旺蹬出丈外之远。

泽旺再次爬起,向门里俯冲,再一次被踹出来。如此这番被踹出不知多少次,泽旺终于力气用尽,趴在地上大哭起来:有没有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啊,有没有啊?新婚之夜啊,我老婆被我弟弟抢走了,有没有人比我更悲惨啊,有没有?小金川的最高领导人,你伤不起啊……

(4)挑起战争发横财

伤情的阿扣意乱情迷,和小叔子良尔吉联手,暴打老公泽旺。这个结果,正是大金川领导人莎罗奔想要的。于是莎罗奔大喜,曰:泽旺真是太不像话,悍然干涉我女儿的私生活,这岂可容忍?我女儿的事儿,我不说话,还指望谁来说?

于是尽发大金川藏兵,浩浩荡荡杀入小金川,直入女婿泽旺的办公室,坐下来开始办公。

娶了个莫名其妙的老婆,不让自己睡,却和自己的弟弟睡,而且连办公室都被老丈人占领了。泽旺气恨交加,遂逃到山上,找各家土司央求借兵。由此,大小金川之战,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虽说战事激烈,但此事最多不过是大小金川岳婿之间的私事,跟朝廷,跟乾隆没得丝毫关系。但当地的巡抚叫纪山,这厮却不是盏省油的灯,他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就琢磨着如何迅速地升官。闻知大小金川开战,纪山喜不自胜,曰:这真是逼人升官啊。倘我要摆平了这大小金川,这升官发财,岂不是指日可待了吗?

于是纪山紧急上奏章:陛下,不得了了,那大金川莎罗奔,那厮居然步步进逼,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我军的驿站和讯台。如果不马上出兵平灭,只恐后患无穷啊。

乾隆犹豫不决:这个这个……真的要打吗?没听说莎罗奔对朕有什么意见啊,没必要动刀动枪吧?

纪山坚持:有必要,非常有必要。陛下求你了,快点下命令吧!

乾隆:……要不,就派一小队官兵,去探探路?

遂命把总李进廷率一支小分队入山,不久李进廷头上脚上俱各带伤,哭着从山里跑了出来:不好了,大家快逃啊,莎罗奔那厮,是跟你玩真的啊!

李进廷的这支小分队,入山之后,实际上连一个藏兵也没有看到。只看到蜂巢一样满山林立的碉堡,时不时地有几支冷箭从碉堡中射出来,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射得小分队战士全身都是窟窿眼。如果不是李进廷跑得快,铁定会被射成一只大号刺猬。

这个战报报到了乾隆的御桌上,乾隆叹了口气:莎罗奔有点太凶了,看来得找个人去开导开导他……找谁呢?

乾隆拿眼一扫,就发现了一个人才:

张广泗。

这个张广泗,就是岳钟琪以前的部下,他和乾隆的包衣奴才查廪联手,将岳钟琪弄到了监狱里之后,就掌握了兵权。乾隆派了张广泗去云贵,摆平那里的苗人。张广泗经略苗疆,大发横财,所得金银珠宝、夷锦珍丽,价值万万以上。而且这老兄还掳了无数美貌的苗族少女,搁在他的帐篷里,每日里幸福地幸御。实际上纪山就是羡慕张广泗的福气,这才挑起金川战役。

纪山的想法很简单,挑起金川之战,然后驱师而入,逮多多的藏族美丽姑娘,安置在自己的卧床上。而且有了军功还可以升官,这岂不美哉?

想法是好的,是应该鼓励的。可等到金川战事挑起来的时候,纪山才发现自己白痴一个,压根就不会打仗,所谓驱师大入,只不过是自己的白日梦。

所以纪山闹了半天,只不过是给张广泗创造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但对于张广泗来说,这个机会也未必就会发财。打到最后结果如何,只能是一步步地走着看。

(5)五万人对四千人

除了爱打小报告的大将张广泗,为了务保全胜,乾隆还给前线派来位重要人物:大学士——实际是乾隆执政以来的首任宰相,讷亲。

说起来讷亲其人,血统非常之高贵。他本是清初开国五大臣额亦都的曾孙,额亦都因为比较的能打,努尔哈赤就把自己的第四个女儿交由额亦都幸御。额亦都和四公主生下了遏必隆,是为讷亲的爷爷。

康熙初政时,遏必隆与索尼、苏萨哈克以及鳌拜为辅政四老臣。而遏必隆的女儿钮祜禄氏,又送进宫里给康熙当妃子,所以这位皇妃,就是讷亲的姑姑。

但如果掰着手指头计算辈分的话,就会发现,康熙的这位皇妃钮祜禄氏,实际是也是他自己的姑姑,和自己的姑姑上床,这个这个……只能说明康熙这厮比较的原始。但这事无关宏旨,我们继续来说讷亲。

讷亲还有个父亲——这个必须有,没有可了不得——讷亲的父亲,就是遏必隆的儿子尹德。此人亲随康熙三征噶尔丹,立下战功。所以尹德死后,终于轮到了儿子讷亲出场。他开始在军机处行走,走来走去,突然发现内阁已经没人了,于是讷亲就被乾隆重用,成了宰相。

讷亲奔赴大小金川,与大将张广泗会合,金川战役就此拉开帷幕。

双方兵力配比:乾隆这边,大将张广泗、宰相讷亲,统精兵五万人,财政预算拨款纹银计十五次,总计六千一百六十万两,此外士兵们还要吃掉小米两百九十六万三千五百二十七石七斗一合,吃掉白面三万一千九百二石七斗一千九合,战马要吃掉豆子共七万九千三百二石七斗三升九合四勺。士兵庆功吃掉肥羊二千八百九十七只,用掉火药四百二十七万一千四百七十五斛……这个财务预算表开出来的话,是一个很长很长的单据,内中单只是雇佣的挑夫人数,就是一个怕人的数字:大小金川之役,前后共雇佣了挑夫四十六万二千九十七名……这数字太庞大,就不一一细说了。

再来看大小金川莎罗奔这边,大小金川总兵力八千多人,大金川莎罗奔这边只有四千挂零。

总之,目前的力量对比是:五万清兵,要打四千藏兵,双方兵力配置是十比一,清军这边优势明显。

既然优势明显,那就打吧。

三军未动,侦察先行,派千总潘洪、向朝选率所部潜入大金川,执行侦察任务。不长时间,就见千总潘洪大哭着自山中单身逃出:救命啊,快来救人啊,我的部下被莎罗奔的藏兵包围了,千总向朝选被乱箭射死,只有我一个人逃出了包围圈,谁来救救我啊?

说过了,山里边碉堡蜂巢一样的密布,侦察兵进去,铁定是有去无回。这次居然还逃回来了一个千总潘洪,这已经是异数了。

张广泗接报,哈哈大笑,传令:

以总兵宋宗璋统兵四千五百人,进攻大金川土司官寨勒乌围。

参将郎建业、永柱统兵三千五百人,绕道曾头沟,配合总兵宋宗璋,合攻勒乌寨。

以副将马良柱统兵三千五百人,强攻刮耳崖。

以参将买国良、游击高得禄统兵三千人,绕道党坝,合攻刮耳崖。

这四路人马,又称北四路。除此之外,尚有南路三支人马:

总兵许应虎统兵二千七百人,走南路,与北路军合攻勒乌围。

副将张兴、游击陈礼统兵三千三百人,走南路抢攻刮耳崖。

此外还有游击罗于朝,统兵二两人,沿途拔除所见碉堡,配合六路大军的进攻。

七路大军总计三万多人,定期于六月二十八日一起出发,要一举荡平大金川。

(6)家底统统被炸光

却说南路大军中的第一支,许应虎部,二千七百多人正举着旗帜,唱着嘹亮的战歌,浩浩荡荡走在一处悬壁上。这条悬壁极是狭窄,步兵还好商量,但炮兵就惨了。幸好临战之前雇佣了大量的民工,可正当民工们咬牙用力,推着炮车前行的节骨眼上,突听崖上一声唿哨。猛抬头,就见十几个藏族战士,突然出现在悬崖上面,高举石块砸将下来。

士兵民工们齐齐地叫一声娘亲,这悬崖绝壁,无路可逃,石块砸下来岂有活命的道理?机灵点的飞快钻到炮身下面,迟钝点的被乱石砸得满地乱蹦,九名士兵被石块砸中,跌到崖下丧命。

藏兵唿哨一声,猿猱一般荡着崖上的藤条疾飞而下,用力发狠,将那一座座火炮掀到崖下,然后又荡着藤条攀爬登顶,回去吃饭了。

许应虎急叫士兵回援,可这孤崖之上,如何一个回援法?好不容易脱出险地,到了前面的平旷之处,再行清点损失,发现除九名士兵跌死之外,另有二十二名士兵负伤,需要送往后方医院疗伤。可这些伤兵如何送走呢?想不出办法来,许应虎就坐下来给张广泗写信,刚刚写了个开头,就听见翎箭之声不绝于耳,十数名光身子裹生牛皮的藏兵仿佛从天而降,突兀地杀入大营之中。

藏兵说来就来,官兵们根本就没任何反应,眼睁睁地看着藏兵直冲入后面的辎重营,每人打开一个小包裹,尽可能多地装粮食,剩下来带不走的,就放了一把火,这才飘然而去。

等到藏兵走了,许应虎回过神来,急忙下令:救火,快点救火,粮食被烧了,我们大家全都得饿死……一言未止,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见军营中的粮食被炸得飞到半空之中。

原来,营中的粮食是和火药、铅子放在一起的,这大火烧起来,引发了火药爆炸,把许应虎这边的家底,一次性地炸光了。

看到这情形,许应虎乐了,说:幸好刚才那封信还没写,现在就改写请求支援信吧。

写了书信,交给通讯兵给张广泗送去。等了两天,正当大家饿得两眼发蓝之际,通讯兵带信回来了,许应虎打开一看,当时就哭了。

这封信,却是张广泗写给许应虎的求援书,原来是官兵大营那边也发生了爆炸事件,粮草辎重俱被炸光,所以向许应虎求助。

许应虎这边的爆炸事件,乾隆皇帝并不知道,但乾隆收到了密探的报告,对官兵大营所发生的爆炸细节,还是非常清楚的。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话说张广泗催师前行,入山就见蜂巢一样的碉堡密密麻麻。当下张广泗下令,把这些碉堡一并拔除,全部烧毁,堡中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杀掉。

前面说过了,大小金川的碉堡,比当地的人数还多,从深沟险壑一直排出来,一座挨一座,高大阴沉,顽石砌成,放火是不管用的,只能用拆除土木工程的办法来操作。但是藏兵躲藏在碉堡之中,从塔孔上向官兵射箭,这就增加了拆迁工程的难度。

但有难度也得拆啊,不拆除这些碉堡你往山里走,走不出多久,藏兵利用这些碉堡把你的粮道掐断,那官兵就会死得很难看。

没办法,拆吧。

官兵们将盾牌举过头顶,忍受着碉堡内部藏兵的冷箭,爬行到碉堡的近前,开始拿手指抠那些巨石。抠了好长时间,预备队爬上来,替换下第一批士兵,于是第一批士兵就下去吃饭休息。

从战场上下来,士兵们先拿出烟袋锅,点燃,美滋滋地吸上一口,战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从炮矢横飞的前线回来,居然毫发无伤,那就是捡了条命,占了大便宜,所以这袋烟,是一定要吸的。

吸过烟,士兵看地面上有根麻绳,就把烟袋锅往那根麻绳上重重敲击,要将烟灰磕出来。

突然之间,就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那根怪异的麻绳,竟然燃烧起来。

(7)闹心的战况

却说攻打大金川的士兵,用来磕烟灰的那根麻绳,其实并不是麻绳,而是一根火药稔子,俗称“火绳”的便是。

这根火绳,联结着总共十六笼火药,剂量非常之大。当时众士兵听到火绳哧啦啦的燃烧之声,惊得魂飞天外,放声号叫着四面狂逃。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大地被震得摇来晃去,但由于士兵奔跑得快,硬是一个也没炸到。

没炸到是好事,可问题是,火药爆炸时的冲击波太强烈了,当场将一座巨石垒成的碉堡掀倒。而在那座碉堡下面,正伏着许多士兵吭哧瘪肚地拿手指抠那石头,不提防此时碉堡突然坍塌,轰隆一声,烟尘起处,数十名士兵被砸于乱石之下。等到扒出来之后,共计拼凑出四十六具尸体。

这件事,是乾隆收到的比较闹心的密报之一,此外还有两个密报:

头一个是有关前线的战事,将佐们统兵抵达沟口之后,战刀一挥:杀啊,冲啊,祖国人民期待着你们……然后将佐们就转回营帐,喝酒去了。

前面有三千多官兵,却没有一个将佐,晕头涨脑地往前走,突听前方一声呐喊,就见十数个藏兵,居然都是女人,身上裹着生牛皮,圆瞪怪眼,自山梁上疾扑而下。三千士兵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这边连个将领也没有,遂发一声喊,掉头而逃。

三千多名官兵被十几个女人追得屁滚尿流,而且自相践踏,多有伤损,是金川战役第二败笔。

比这件事更糗的,是金川地区气候多变,士兵们穿着短裤背心上了战场,忽然之间风云突变,竟下起了鹅毛大雪,数千名士兵当场冻成残疾人士。此时金川藏兵趁机冲杀而出,冻惨了的士兵不敢交战,下饺子一样地往悬崖之下只管乱跳,摔得崖下积累了厚厚一层碎尸。

士兵们全都投崖自杀了,剩下来的将领,不敢回来交差,干脆弄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士兵投崖,将领上吊,这导致了官兵对将士的统计口径出现问题,无法弄清楚失踪的士兵是为乾隆皇帝捐躯了呢,还是脱了衣服跑到了藏兵那边,所以抚恤粮款的发放,就暂时冻结了。

可这笔钱冻结不得啊,上前线的士兵都是家里的壮劳力,全家人正眼巴巴地等他们的军饷或是抚恤金吃饭呢,朝廷却将这笔款子冻结,于是士兵的妻子儿女们,就举着牌子,排成浩浩荡荡的长队,上街游行示威。示威的妇女儿童数量太多,竟将成都的衙司围得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乾隆皇帝既惊且诧,就问张广泗:你他娘的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赢得了这场战役?

张广泗回奏:金川地势险要,且碉堡林立,官兵若是合击,则找不到个目标;如若是分头进击,又会被莎罗奔各个击破。所以,臣以为,当下之计,是鼓励战士发愤图强,各自为战……

乾隆皇帝把张广泗的奏章看了几遍,才突然醒过神来:妈的,张广泗,你这意思岂不是说,让官兵听天由命吗?

这事可就麻烦了。

(8)比黔驴更技穷

实事求是地说,金川战役,原本就不易速战速决。因这金川藏兵,打小就练习武艺。当地人生了孩子,还没等学会走路,就会抱到路口上的碉堡里去,塞孩子手里一只硬弓,指着过往的商客,对孩子说:瞄准了那走路的脑袋,射,射死了他,他的东西全都归你,射不死,今天你没得饭吃。

金川百姓,不唯是男子悍勇,嗜血好杀,就连女孩子也爱玩这个,经常会有一伙金川小姑娘,结伴到了碉堡里,拿箭射击过往商客,抢劫了财物用来做嫁妆。而这种杀人劫财,原本不过是原始社会时代的传统习俗,无可厚非。

正是因为当地居民皆以劫掠为生,所以才会不惜工本地修筑碉堡。这些碉堡最古老的,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数百年来不断地加固增修,仅大金川就有坚固的碉堡六千余座,每一座碉堡都修筑于险要崖隘之地。官兵若想攻克大金川,就必须把这六千多座碉堡一座座地拔除,如果是少了一座没有拆掉,那也是无穷的后患。

直到这一步,讷亲和张广泗才知道,这仗是多么的难打。要想拆除大金川所有的碉堡,少了十年二十年,是断然无法完成的。

可是乾隆会给他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吗?

不给也没办法。张广泗下令:步步为营,边拆边行,这仗打到什么程度,就算什么程度吧。

七路官兵络绎进发,边行边拆除碉堡,平均每天拆除一座,杀藏兵十余人。听起来杀掉的藏兵不多,可别忘了大金川兵力总计不过四千,一天死十几个,死上十几天,大金川就吃不住劲了。

事实还真是这样,当碉堡被拆除一百多座,各路官兵距离莎罗奔的大营不过五六里路的时候,莎罗奔害怕了,遂派使者到来,要求投降。

按说这时候官兵就可以体面地收场了,可是乾隆也每天蹲在御桌前,计算大金川这边还剩多少活人。据乾隆测算,此时的大金川已经是黔驴技穷、弹尽粮绝了,而莎罗奔请求投降,更证明了乾隆的计算没有失误。

于是乾隆得理不饶人,传旨:不允许莎罗奔投降,大家必须接着打,必须要彻底歼灭莎罗奔匪帮才行。

乾隆的这道圣旨,如一瓢冷水,浇在了张广泗和讷亲的脑壳上。两人抱头大哭了一场,都知道这道圣旨,实际上不过是自己的催命符——乾隆只知道莎罗奔那边是黔驴技穷了,却不想一想,官兵这边其实比黔驴更要技穷,再打下去,只怕是谁也回不了家了。

果然不出所料,官兵继续进发之际,突然有一支200人的大金川特工队从悬崖上缒下来,切断了副将张兴所率两千人的粮道,捎带着将张兴两千人给包围了。

张兴急忙向张广泗求救:看在帝国的情面上,拉兄弟一把。

张广泗答复: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你就认命了吧!

(9)大屠杀

陷入死地的张兴部队,遭遇非常之悲惨。

虽然包围他们的藏兵特工队只有200人,但这些藏兵轻捷如燕,攀着藤条于悬崖上奔走如飞,倏忽而至,嘁里喀喳砍下一堆官兵的脑壳,再唿哨一声,猿猴一样消失在巍峨的极崖之顶,让官兵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此后十天左右,张兴部被困于绝地,一面临崖,三面受敌,粮草断绝,苦无救兵。正值绝望之际,忽见前面有一支残兵败将,拄着拐杖,打着白旗,一瘸一拐而来。细看这些人,却是被大金川俘虏的官兵。

既然已经被俘虏了,他们怎么又来到这里呢?

原来,这是大金川莎罗奔释放了这些战俘,并让他们带个口信给张兴,希望能与官兵讲和。说到底,汉藏民族原本就是手足兄弟,为什么要刀枪相见,打打杀杀呢?

张兴大喜,立即答应了莎罗奔的讲和要求。于是莎罗奔率藏兵赶到,与张兴的官兵举行了盛大的篝火联欢舞会,美丽的藏族姑娘和汉族官兵手牵着手,围着火堆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而莎罗奔则亲自宰杀了一头牛,用大碗接了牛血,再加上青稞酒,与张兴碰杯。

莎罗奔说:我们藏族有个古老的传说,说是仙女喀木茹米下的两枚蛋,一枚卵化出了藏族人,一枚卵化出了汉族兄弟,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啊。来来来,今日我们歃血为盟,天地作证,从此不离不弃,狗富贵,猫相忘。

张兴被感动了,深情地说:老莎啊,不是狗富贵,也不是猫相忘,你汉语不行……不说这个了。今日与你风云际会,才知道你是个多情重义的铁汉子。那什么,既然我们已经是兄弟了,没二话,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上奏皇帝,让官兵撤出大金川,从此我们兄弟相亲相爱,这才不负今日结盟一场啊。

莎罗奔拿手背抹了抹嘴唇上的酒渍,点头道:你也看到了,我带来的,可全都是大金川最漂亮的女孩子,让你的士兵把武器收起来吧,在这欢乐的日子里,不应该再让血腥之气污染了我们兄弟的情义啊。

张兴点头:你说得是。随即高声下令:所有的士兵,将刀枪架在一边,等联欢舞会结束,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听从命令,将刀枪丢在一边,回到火堆边继续跳舞。这时候就见莎罗奔把粗黑的手指塞里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唿哨,霎时间,和官兵手拉手的漂亮女生,都把手伸进裙子里,掏出寒光闪烁的利刃,照着官兵的脸上,不由分说戳将过去。

官兵大骇,急忙掉头向着武器的方向奔跑,想捡回自己的刀枪,黑暗中却早已涌出黑压压的一片藏族战士,拦在官兵面前,长刀凛凛,直砍得官兵脑壳满天狂飞。

见此情形,张兴呆了一呆,失笑道:老莎,再来一碗,你不喝就不是你妈养的……言未讫,跳起来奔跑狂逃。

莎罗奔也不追赶,只管驱赶着藏兵狂杀赤手空拳的官兵,只杀得尸横满地,血流成河,张兴所部只有不到三百人逃得性命,余者皆身首异处。

此次大屠杀之后,张广泗恳求乾隆皇帝增兵万人,乾隆皇帝准奏。然后乾隆传旨,曰:大小金川,原本不过是弹丸之地,莎罗奔虽然穷凶极恶,亦是有勇无谋之辈,只需一鼓即可平定。而战事拖延至今,损兵折将,却久攻不下,皆因张广泗督师不力,命将张广泗拿下,以正国法。

(10)老将出马

却说那张广泗,早在发现大金川易守难攻之时,就知道乾隆迟早会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他不计血本,命亲信携了珠宝美女,到了北京城中,见到官员就送,就为了这一天铺好后路。

所以当乾隆捉拿张广泗的圣旨下达之后,群臣百官纷纷出列,齐声反对,说:张广泗督战不利,虽然属实,但罪不在他,皆因那大金川地势险要,各地调集的官兵又不习战事。如果现在将张广泗捉了,这正中了莎罗奔的奸计,再委派新的将领,等熟悉了战事环境,又花费时日。还不如留下张广泗,让他戴罪立功。

乾隆一想,嗯,这话也有道理。再派了新将领去,又不知得用多少条人命交学费。再说张广泗和莎罗奔缠斗了这么久,说不定他已经摸到了规律,找到了制伏莎罗奔的好法子。

张广泗暂时不抓,让他再打几仗看看。

虽然张广泗逃得一劫,但乾隆也终于弄明白了,张广泗这厮,好像也就是个打小报告写匿名信的本事,正格派到战场上,明显不给力。

想到张广泗打小报告,乾隆眼皮一跳:哎哟,这张广泗,以前都打过谁的小报告来着?那个人叫啥名来着……对了,是岳钟琪!

岳钟琪此时何在?

一打听才知道,那岳钟琪,早在雍正年间被下了大狱,等到乾隆登基,大赦天下,已经被释放回家了,目前正由群众监督,继续劳动改造。

横竖是个劳动改造,在哪儿都是改造,就让岳钟琪去前线吧。

得知乾隆要让岳钟琪出山,张广泗惊心已极,情知此人若至,自己就算是完蛋了。岳钟琪的军事才干,比他高出不啻百倍。所以拼命上书,强烈反对,提出来的理由也是乌七八糟、五花八门,都已经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乾隆如何不知道张广泗心里的小九九?遂不理睬,强行将岳钟琪派来了。

岳钟琪来到之后,就参加了由讷亲主持的战前军事会议。

会议上,张广泗率先发言,曰:大金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碉堡林立,数量比当地居民都要多。莎罗奔又奸诈狡猾,诡谲多智,虽然战事打到现在,我们已经杀掉了他们一半的人口,但剩下来的,都是最凶悍不过的死士,个个以一挡百。你看看前番张兴2000多名官兵,不就是让人家200人杀得干干净净吗?所以这场仗,看起来我们人多,实际上我们是居于弱势的。要想打赢,必须再增调兵力。依本将看,要想拿下大金川,少于十万兵力,是办不到的。

说完这句话,张广泗拿眼睛斜睨着岳钟琪,意思是说:岳钟琪,别以为你牛,你牛什么牛?少了十万人,就连你也甭想拿下大金川。

张广泗此言一出,众将纷纷附和:没错没错,张将军说得对啊。莎罗奔那边的藏兵太凶了,我们虽然人数比人家多,可要打的却是攻坚战,每拆除一座碉堡,兵员损失都在藏兵的百倍以上,杀他们一个人,我们得死一百个。而现在莎罗奔那边还剩两千多人,照这个比例打下去,不等打到勒乌围,咱们自己的人也死光光了……

大家一边叫喊,一边拿眼睛看着讷亲,意思是让讷亲立即给乾隆打报告,要求再增调兵力。

讷亲却是满头大汗。说起讷亲这人,也没什么大的特点,就是个办事稳妥实在。若非如此,乾隆也不至于让他到前线来督师。可仗打到这份上,讷亲已经无法向乾隆交代了,再提要求增兵,无异于在说自己无能……情急之下,讷亲的眼光落到了岳钟琪身上:老岳,你是老将军了,一生征战无数,此次圣上开恩,不计较你此前的过错,给了你这么个机会阵前立功,你可不要辜负圣上的期望啊!

大家也一起拿眼睛看着岳钟琪,想听听他怎么说。到了这一步,岳钟琪已经不能不说话了。

他一开口,就引发了会场上的一片混乱。

岳钟琪说:照我看,根本用不着再增调兵力,就是现在这些人,也有点多了……

(11)大脑严重钝化

一听岳钟琪说话,张广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岳钟琪,你是不是这么多年监狱蹲久了,大脑钝化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是碉堡林立的大金川!我们的对手是什么人?是狡猾毒辣的莎罗奔!你再看看在座的诸将,哪一个不是灰头土脸,损兵折将?由此而往莎罗奔的老巢勒乌围,虽然不过咫尺之间,几里地许,但步步险关,步步血战,每前行一步,都是以数百上千条生命为代价,你居然敢说现在这些兵力太多了,这纯属无知妄言。

众将一起点头:没错没错,张将军所言极是,极是,岳钟琪你……的确是无知妄言,一点也不假。

讷亲摇头:岳钟琪,你如此一个说法,可有道理?

岳钟琪道:我的道理非常简单,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是来征讨莎罗奔的,就不应该围着这一座座碉堡牙咬嘴啃。这些碉堡已经修筑了几百年了,岂是那么容易啃下来的?我们最应该做的,就是驱师前行,绕过碉堡,直扑勒乌围,径取莎罗奔。正所谓打蛇打三寸,只要拿下莎罗奔,战事就结束,就可以报奏天子了,何必要在这里纠缠不休?

张广泗放声大笑:无知,无知,现在你们知道什么叫无知了吧?听听岳钟琪的话,这就是最典型的无知。岳钟琪,我来问你,你不理会碉堡,直扑勒乌围,只要人家在后面利用碉堡,将你的粮道一掐,则你数万大军,俱死无地矣!

说到最后,张广泗连连摇头:悲哀,悲哀,这真是最大的悲哀。枉你岳钟琪征战一生,久负盛名,竟然连这么简单的军事常识都不知道,真是悲哀啊。

众将听了,纷纷点头支持张广泗:没错没错,是非常的悲哀,原来你岳钟琪也不过如此。唉,还是听张广泗的好了,让圣上再增调兵力吧。

岳钟琪失笑道:张广泗啊,你以前在我的部下之时,脑子就有点不正常。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会有所长进。岂料你非但没有丝毫的进步,反而更加的退化了。你只知道莎罗奔会掐我们的粮道,却忘了我们一旦拿下勒乌围,大金川就大势已去,届时大金川所有人众,俱会出降,又何来掐断粮道一说?

张广泗摇头:岳钟琪,你那是典型的军事投机主义,打仗这事可不能投机,我看你还是去前线助战攻碉堡去吧。增兵这事,就由我和讷亲大人两人商议,给朝廷打报告就是了。

会议结束,岳钟琪被赶到前线攻碉堡,张广泗和讷亲两人继续打报告,要求乾隆增调兵力。

就在张广泗打报告的当口,前线阵地上突然出现了20多名官兵,举着战旗,唱着威武雄壮的歌子,在官兵大营中到处乱走乱撞,突然发现前方有许多火炮,炮兵们正蹲在炮下吃饭。那20多名官兵将战旗一丢,各执长刀在手,呐喊一声,不由分说杀了上来,炮兵大骇:有没有搞错,你们怎么打自己人……说话间人头已经被砍得飞上半空,那20名奇怪的官兵,迅速占领了炮位。

然后这20名官兵脱下官兵的衣服,露出里边的生牛皮,原来又是一支莎罗奔派出来的敌后武工队。武工队下令被俘虏的炮兵:向你们营卡,立即开炮,不开炮就杀了你!

轰轰轰!炮兵为了活命,被迫向自己的营卡狂轰,只不过一夜之间,轰得官兵鬼哭狼嚎、哭爹喊娘地四下里逃窜,所有的营卡,全部被莎罗奔夺走。

但武工队也不是大获全胜,因为那边还有一个岳钟琪。老岳命令炮手对轰,轰击的结果,是乾隆接到捷报:轰死莎罗奔手下士兵两人,官兵这边则是死伤无数。

看到这个捷报,乾隆的鼻头,气得当时歪掉。

不成不成,讷亲不成,张广泗不成,这个岳钟琪也不成。乾隆想:看来,只能换人了。

传旨:将讷亲、张广泗戴上枷锁,押送回京,另派大学士傅恒出马,不摆平莎罗奔,这事不算完。

那傅恒,又是何许人也?

(12)如何寻找替罪羊

被押回京师的张广泗和讷亲,这兄弟俩可就悲惨了。

最最悲惨的,是讷亲。

尽管大金川之战,是由乾隆亲自指挥的,但此时乾隆需要一只特大号的替罪羊。担当替罪羊的历史使命,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讷亲的头上。

实际上讷亲这个人,是非常能干的,不能干也不会出任宰相。但是战事纠缠不下,损兵折将,耗尽钱财,总得有个人把这事担起来才行,总不能说乾隆皇帝太差劲吧!既然乾隆英明神武,那讷亲就非得不给力才成。

但讷亲所行所为,并无什么差错,没差错也得有,没有怎么成?于是乾隆蹲下来,拿放大镜在讷亲身上仔仔细细地寻找差错,可竟然真的没有找到。这就奇怪了呢,怎么可能没差错呢?乾隆再拿眼睛一扫,咦,讷亲在大金川时,倚重的是一个叫王秋的当地人,而王秋,他实际上是小金川土司泽旺的秘书。

有了有了,事情好办了。

讷亲没有差错,这个王秋也没有差错?不可能吧!

然则,讷亲是京官,又怎么和小金川秘书王秋扯上了关系呢?原来是张广泗引荐的。可这也不对啊,张广泗也是为了打这场仗,从云贵调来的,他也不应该和王秋有关系啊!

再查,终于查出来了,原来,张广泗手下有两名家人,一个叫薛二,一个叫焦修德。这薛二的身份,类似于公关部经理,而焦修德所做的事情,类似于办公室主任,说明白了就是张广泗的手和脚,张广泗就是通过这两人与外界联系的。而王秋就是先认识了薛二,又认识了焦修德,所以薛、焦二人,将王秋引荐给了张广泗,张广泗又带王秋认识了讷亲。最后,讷亲就是通过王秋的介绍,了解大金川的情况。

查到这一步,基本上就差不多了。传旨,把张广泗的家人薛二、焦修德逮起来,往死里打。

倒霉蛋薛二和焦修德,双双入了大狱,刑官把上百种刑具堆在他们俩面前,皮鞭老虎凳,五花八门样样俱全:你招不招,到底招不招,啪啪,啪啪啪……直打得薛二焦修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住声地大放号啕:我招,我招,我全招……可是各位爷,你们到底想让我们招什么啊?

鬼才知道你们该招什么,反正你们不招,我们就往死里打。

可怜的薛二、焦修德,生生被刑具折磨成了几块,想不招也不可得,遂把他们能够想出来的事情,统统招了个遍。

薛二、焦修德招认,他们俩和小金川土司泽旺的秘书王秋合伙,去小金川找第一美女阿扣,并阿扣的情人良尔吉,骗了这俩活宝银子3000两、金子96两。银子是从阿扣那里骗出来的嫁妆,金子是从阿扣的情人良尔吉那里骗来的,可是良尔吉也没钱,所以就拿了只金碗,打发这几个家伙。而那只金碗,恰好是金子96两。

回来之后,薛二越想想觉得便宜了泽旺,就又去找泽旺,骗那傻瓜说,只要他拿出200两银子,他就负责摆平阿扣的情人良尔吉,让阿扣心甘情愿和老公泽旺上床。泽旺大喜,立即支付了银子。

接到这个口供,乾隆大喜,立即赶到瀛台,亲自审讯张广泗。史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初七日,丁亥,帝御瀛台,亲鞠张广泗。

乾隆审讯张广泗,和刑官审讯薛二、焦修德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套路,只是刑具的数量和花样,更多了一些。可怜的张广泗,被这架势吓坏了,一迭声地嘶叫个不停:陛下,我咋了我?我忠心耿耿啊我,陛下,别打我,你到底让我招什么啊……史书上说:(张广泗)狡诈欺饰,帝命用刑。

张广泗不知道乾隆让他招什么,乾隆自己也说不上来。既然大家都弄不明白,那就用刑吧。

整整一夜,张广泗被上千种刑具弄得支离破碎,已经不复人形。天亮以后,乾隆皇帝命将这堆碎肉给刑部送去。

乾隆皇帝说:法制,法制,我们要以法律行事,以法治国。

那堆曾经是张广泗的碎肉,被刑部用车装了,拖到刑场再加一道工序,剁得更是碎烂。

搞死了张广泗,乾隆皇帝心神气爽,就来找讷亲:小讷啊,咱们俩的事儿,也该说道说道了吧?

讷亲眨眨眼:陛下,咱们俩啥事啊?

乾隆皇帝提醒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辜负了朕的培养,竟然重用汉奸王秋,以致阵前失机,你说这事可咋整?

王秋是汉奸?讷亲糊涂了:陛下,不是吧,那王秋……他只不过是小金川土司泽旺的秘书,趁泽旺阿扣小两口不和,骗点银子花花,这……这好像跟汉奸不沾边吧?

沾边,太沾边了。乾隆皇帝道:这王秋,明明是一个汉人,却给泽旺当秘书,这明摆着是汉奸啊。你说你身为朝中重臣,竟然和一个汉奸搅和到了一起,这叫什么事啊!

陛下你……讷亲气结。

乾隆:别你你你的了,勇敢一点,承担起你的历史责任吧。

讷亲被赐自尽,承担起全部的责任,而小金川土司秘书王秋,莫名其妙地以汉奸身份被乾隆命史官写入正史。直到现在,还有史家拿此说事。

(13)乾隆皇帝的婚外情

讷亲被赐自尽,替乾隆背了黑锅,但朝廷对他的评价却是一分为二的。

至少,连乾隆都承认,新上任的大学士傅恒,就是讷亲培养出来的。

说起这位傅恒,那可是太花哨了。他本是乾隆正宗的小舅子,姐姐富察氏,就是乾隆的皇后。而且至少有一半的史学家坚信,傅恒的妻子,跟乾隆有一腿,两人上过床。另一半的史学家也不是不信这事,只不过他们正在挖地三尺,到处查找资料,想证实此事存在或不存在。

那么此事到底存在不存在呢?

这个事……先撂下再说吧。推究起傅恒的家族历史,其实也不是那么的给力,虽然早在努尔哈赤时代,傅恒家族就追随了努尔哈赤,但在当时,傅恒的祖宗只是一名警卫员,负责在努尔哈赤的门外站岗放哨。到了顺治时代,傅恒的祖爷爷叫哈什屯,继续在顺治的门外站岗,连续两代人站岗,已经深得爱新觉罗皇家的信任。所以到了傅恒的爷爷米思翰一代,已经成为康熙皇帝的近臣。

米思翰生了一大堆的儿子,其中有个二儿子马齐,因为牵入康熙立嗣之事,下场很惨。但米思翰的第十个儿子李荣保,却做了察哈尔总管,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一生。再后来李荣保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雍正的皇四子弘历,而弘历偏偏登基,成为了乾隆皇帝,由是李荣保一家,就开始进入政坛。

傅恒就是李荣保的宝贝儿子,他姐姐成了皇后,小舅子幸与荣焉。但由于乾隆登基时傅恒才15岁,屁事也不懂,就先撂在了一边。等到五年之后,傅恒已经成为了一个英俊青年,于是入宫任职蓝翎侍卫。说起来,跟他的历代祖宗级别是平等的,还是一个警卫员,在首长门外站岗。

到了乾隆十三年,皇后富察氏陪同乾隆皇帝一道南巡,却在途中死去。富察氏之死,正是乾隆年间最大最大的悬疑案件。此案涉到及富察氏弟弟傅恒的妻子。前面说过了,有一半的史家坚信:乾隆在南巡的途中,叫来小舅子傅恒的妻子,两人上床乱搞。被富察氏发现,上前劝止:不要搞,不要这么搞,都是一家人,你这么个搞法会乱套的……可当时乾隆正搞得如火如荼,举凡男人处于这种绷紧状态之中,最恨别人打断。所以当时乾隆怒不可遏,一拳将老婆富察氏打倒在地,然后就拿富察氏当脚垫,踩在富察氏的身上,继续和小舅子媳妇恩爱。富察氏被踩得实在受不了,就一边哭,一边往外边爬,爬到外边,“扑通”一声,跳到水里去了。

等乾隆泄了火,心神气爽地从船舱里出来,才发现皇后已经溺死。当时乾隆皇帝忽然诗兴大发,当场赋诗曰:

悲莫悲兮生离别,

失内位兮孰予随?

入椒房兮阗寂,

披凤幄兮空垂。

春风秋月兮尽于此矣,

夏日冬夜知复何时?

富察氏投水的地点,就在山东德州。而乾隆皇帝的这首诗,则收入《清史稿·后妃传》中,以表示乾隆非常的有才。

史家确信,乾隆在富察氏之死上,是绝对内心愧疚的。由于乾隆这王八蛋销毁了一切的资料,害得史家无法敲定富察氏之死的具体细节。即使是最严肃的史学家,也知道富察氏之死有问题——富察氏身为皇后,睡觉时身边都有数十名宫女排队侍候,岂会平白无故地掉进水里?又岂会落水之后,竟然无人打捞,生生地把一个皇后溺死?

总而言之,皇后富察氏死得不明不白,而在皇后死后,小舅子傅恒却突然窜入了历史,成为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这里边的猫腻,实在是让人猜破脑壳。

所以有关此案,史学界还有一个解释。就是说傅恒有个儿子,叫福康安,而这个富康安,很有可能是乾隆的儿子。说过了,资料已经被乾隆销毁,又没法子给福康安和乾隆做亲子鉴定,这事,就只能先放在这里,慢慢再说。

但不管怎么说,乾隆对于小舅子傅恒,那是绝对信任。他以傅恒替下讷亲,傅恒临行,率领了三万五千名士兵。这等于是把攻打大金川的兵力又翻倍了,讷亲和张广泗不成,现在就看傅恒的了。

单从乾隆皇帝对于傅恒的信任上来看,他们两人之间,不止是乾隆和小舅子媳妇有婚外情那么简单,他们之间,应该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关系。

(14)权力就是用来玩人的

傅恒率大军来到大金川前线,立即召开军事会议。

张广泗被弄碎了,讷亲被自杀了,与会的重要军事人员,现在只剩下老将岳钟琪了。

傅恒问:老岳,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小小的大金川,现在剩下也不过是两千多人,你们就打不下来?

岳钟琪道:打什么打,这仗根本就不该打。

傅恒问:何出此言啊?

岳钟琪气道:那大金川莎罗奔,人家早就投降了,可是咱们这边说啥也不让,非要逼着人家打,那莎罗奔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是狗急跳墙,死前一搏了。事情弄到这个份上,又怎么怪得了别人?

傅恒道:老岳,你是老干部了,不能乱讲话。你说莎罗奔早就投降了,投降了怎么我们还在这里?投降了怎么没在我脚下跪着?

岳钟琪:……这事,唉!

岳钟琪一生在阵前与人斗智,如何不知道傅恒这厮不过是在给他设套,一旦不留神,冒出一句指责乾隆的话,说乾隆不应该不接受莎罗奔的投降,那后果可就严重了。所以岳钟琪只能坐在那里,叹息个不停,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傅恒一看抓不到岳钟琪的把柄,也就不抓了——实际上,傅恒能够受到乾隆皇帝的宠信,不只是他姐姐是皇后,更不只是他老婆和乾隆有一腿,更重要的是,傅恒此人,心智绝顶的聪明。至少,傅恒比乾隆更聪明,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乾隆,知道乾隆皇帝奇蠢无比,偏又好大喜功。

但如果客观评价起来,乾隆这个人,是无法用聪明或是愚蠢这种评价体系来衡量的。实际上,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你若是说他愚蠢,他却是极为诡诈;可你说他聪明,他的脑子里除了算计人,余者一片空白。这类人实际上并不能算是人,而是大脑返祖严重的原始人。可话又绕回来了,你若说他是原始人,他也读书也识字,可你说他是文明人,但他的思维,偏偏又是极端原始的。

乾隆皇帝就是这样一个思维极端原始的怪人,这类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抽象的思想、知识与文化体系不感兴趣,而且极端仇恨。这是因为他们自己摆弄不了抽象的思想,看别人乐在其中,就怒火中烧。此外,这类人还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对具体化的东西特别敏感,说明白了,就是一看到人多就莫名其妙的兴奋,如果你要问他兴奋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兴奋就是了。

看到人多就兴奋的原始思维,搁在现在文明社会,如果掌握了权力的话,多半喜欢搞些什么大阅兵,看无数的人列方队走正步,感觉上就很受用。而在乾隆时代,阅兵还不时尚,所以乾隆皇帝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效法他爷爷康熙,连玩了六次南巡。

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乾隆所谓的南巡,既非访贫问苦,也非深入群众。前者,我们已经提到过百姓刘元德告御状,结果遭到了乾隆皇帝毫不客气的严打。如果你不明白乾隆皇帝为何要这样做,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乾隆这个人。

乾隆皇帝南巡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老百姓是多么的倒霉,日子过得多么凄惨,从而炫耀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多么风光——举凡原始思维之人,都有这么个毛病。所谓恨人有笑人无,见到别人比自己强,就妒火中烧,见到别人不如自己,就冷嘲热讽。乾隆这人活了一辈子,就是在不停地和别人比较,一旦发现有谁活得比他更滋润,就痛下死手,弄死对方。而事实上当时几乎找不到比他更滋润的人,所以乾隆也以此为傲。

有关爱新觉罗一家的原始思维,看得最明白的就是来自欧洲的传教士汤若望。在汤若望的回忆录中,一再对中华文明古国竟然被这么一伙原始人肆意蹂躏,表示了不可思议和极度的惊讶。而对此事看得第二明白的,就是现在这位傅恒了。

傅恒知道乾隆这人活一辈子,只忙活一件事:不停地和别人比较。遇到比他滋润的就弄死你,看你不如他就笑死你。所以傅恒也是这样理解社会游戏法则的。这世界就是你玩弄我,我玩弄你,谁有权谁就获得了玩别人的优势,权力就是用来玩人的。

至于眼前的战争嘛……那就玩玩老岳吧。

于是傅恒沉声问道:老岳,你不要再吞吞吐吐的了,有话就说出来吧,你到底能不能摆平莎罗奔?

岳钟琪大叫起来:这还用问吗?只是你从京师带来的兵力,就超过大金川二十倍不止,只要一声令下,三军起行,最多小半个时辰抵达勒乌围,将莎罗奔捉住就是了,还说什么摆平不摆平的。

(15)十三骑士入敌营

听了岳钟琪的话,傅恒呆了一呆,道:老岳你把话说得这么轻松,可我听说……这大金川遍地都是碉堡,寸步难行啊。

岳钟琪气急:有再多的碉堡又管什么用?大金川已经拼光了老本,只要捉到莎罗奔,所有人就会立即投降。这话我跟讷亲、张广泗他们早就说过了,可是他们就是不肯听。

傅恒抽了抽鼻子:老岳啊,不是大家不肯听你的,可你也应该知道,这一仗,虽说是咱们在前线打,可指挥战役的,却是皇上啊。如你这般冒险轻率,万一损兵折将,这丢的可是皇上的脸啊。

岳钟琪赌气站了起来,道:干脆这样好了,我去一趟勒乌围,把莎罗奔给你带来,你看如何?

傅恒大喜:这样最好,最好。老岳,你要带多少人?

岳钟琪:除了侍候我的十二个老家人,我一个士兵也不带。

傅恒大惊:老岳,你可不要闹情绪。战争是生死存亡的大事,可不能闹情绪啊,真的不能。

岳钟琪冷笑道:我可不是闹情绪。实说了吧,这莎罗奔,以前也曾是我的老部下,跟张广泗一个德性,都属于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死脑筋。但莎罗奔与张广泗不同,起码他对我还有敬畏之心,我率十二名家人进入,准保是有惊无险,说得莎罗奔主动出降。

傅恒听得半信半疑:真会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岳钟琪:那我去了。

说完,岳钟琪转身就走,傅恒追到营帐门口,抬手想叫住岳钟琪,最终却没有开口。

碰碰运气吧。傅恒想:万一岳钟琪这一招真灵,岂不美哉?

岳钟琪出了中军大营,跳上战马,果然只率了十二名老家人,十三骑向着大金川老巢勒乌围奔去。穿过一座又一座的碉堡,不长时间,就见勒乌围近在眼前。这时候突听一声呐喊,前面闪出百余名精壮藏兵,各操强弓硬弩,瞄准岳钟琪一行,就要射箭。

岳钟琪把脸一沉:大胆,竟然敢拦我岳钟琪之路,你们还反了天呢!

岳钟琪?藏兵们放下手中的弓弩,仔细一瞧,终于认出来了。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所有的藏兵都丢了手中的武器,冲上前来,抱着岳钟琪的腿,如同孩子见了爷娘,大哭道:岳爷爷,你可来了,我们想死你了。自打你走了以后,你看看我们现在这模样,来了好多好多的官兵啊,要杀我们……呜呜,岳爷爷,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岳钟琪是清朝著名战将,又经略四川多年,最得人心。大金川的战事,只要他一出场,就会立即平定。前者张广泗,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生恐岳钟琪的能力反衬出他的无能,所以才处处压制岳钟琪,结果压制到最后,搭进去自己一条老命。

张广泗的下场告诉我们,嫉贤妒能这种事,最是要不得,会赔进老本的。如果张广泗能够抑制自己的这种心态,任由岳钟琪摆平大金川,最多不过是让自己的声望受到点影响,断不至于落得个被暴君乾隆生生给刑讯零碎的地步。

总之,张广泗在这件事上,因为过于愚蠢而赔塌了天。

见藏兵对自己敬畏有加,岳钟琪冷哼一声:好了好了,都别他娘的哭闹了。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救你们性命而来。尔等与吾前面开路,取路勒乌围。

众藏兵欢跳起来,急忙跑到前面,排成一列长队,为岳钟琪开道,一边走一边放声大喊:岳爷爷来了,大家的性命有救了,岳爷爷来了,快出来磕头见过岳爷爷……

正所谓先声夺人。

这就是岳钟琪。

(16)我来负责摆平皇上

刚刚行至勒乌围寨门前,就听里边一声长恸,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号啕着,从寨门里抢出,“扑通”一声跪倒,正要抱住岳钟琪的腿,早被岳钟琪当头一鞭抽下,厉喝道:莎罗奔,你还有脸来见我?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莎罗奔眨眨小眼睛:岳爷爷明鉴,我可是什么坏事也没做啊。

岳钟琪大怒:莎罗奔,你还敢狡辩?

莎罗奔又眨眨小眼睛:岳爷爷,我真的无辜啊。我就是……就是因为小金川的女婿泽旺太不像话,悍然不尊重我女儿阿扣的私人情感,蛮不讲理地棒打鸳鸯,非要逼我女儿和她情人分手。我是实在看不过去,才要教训教训泽旺。这全都是我们家的私事啊,你说有官兵什么事呢?居然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跑来添乱……

嘴硬,你再给老子嘴硬!岳钟琪气极,用马鞭狠抽莎罗奔:你个不要脸的东西,竟公然拒绝朝廷大军,还杀了一万多名官兵,几万人被你弄成残疾。朝廷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只为了你这个混蛋!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跟北京城的皇上顶牛抬杠。现在我告诉你,皇上已经怒不可遏,派出了百万大军,誓要踏平你大金川,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听岳钟琪撒谎说朝廷派来官兵百万,大金川所有的人全都吓傻了,莎罗奔更是心胆俱裂,一任岳钟琪马鞭狂抽,连躲不都不敢躲,只是苦苦哀求:岳爷爷,你不能不管我们,求求你救救我们大金川吧,求你了……

到了这地步,你还想活命?美得你!岳钟琪丢下马鞭,让人搀扶下马,进了厅堂,居中坐下,早有吓得全身颤抖的美妇奉上茶来,岳钟琪顺手将茶盏推到一边,问膝行跪入的莎罗奔:莎罗奔,你意下如何?

莎罗奔大哭:岳爷爷你说如何,便如何,决不敢多置半个字。

岳钟琪拿手指着莎罗奔:六个条件,你给老子听好了:第一:从今而后,再也不许兹事兴兵。第二,服从天朝,征调精兵以供天朝役使。第三,退出你占据的领地。第四,交出杀害官兵的凶手,由朝廷严惩。第五,归还你劫掳的人民和马匹。第六,缴出所有兵器火炮。这六条,你能不能办到?

莎罗奔又睁开了他那小眯眯眼,满脸狡黠地问道:岳爷爷,如果我全部答应,岳爷爷能不能帮我在皇上面前说句话,继续保留我的领导职务?

行!岳钟琪一咬牙:我就豁出去这张老脸了,给你说说这个情,但如果办不到,你也别来怪我。

莎罗奔涎笑道:岳爷爷如何办不到?办不到才怪,只要你岳爷爷答应了,就肯定能办到。

岳钟琪瞪了莎罗奔一眼:给老子安排个舒服的房间,今晚我就睡在这儿了。

莎罗奔大喜:真是不胜荣幸,一定要侍候得岳爷爷舒舒服服。

在莎罗奔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岳钟琪率人返回,见到傅恒后,说:全都摆平了,除了保留他的土司职务和地位外,莎罗奔没有别的要求。

傅恒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岳钟琪:你看我都平安回来了,这能假得了吗?

傅恒痛苦地搔头:老岳,你等等,这事……咱们得请示皇上啊,没有皇上的许可,咱们俩答应了也不算啊!

岳钟琪失笑:如何让皇上答应,这应该是你的强项吧?

傅恒哈哈大笑:老岳,你这家伙果然聪明,和你共事,痛快,痛快。你来负责摆平莎罗奔,我来负责摆平皇上,咱们哥俩先立一功再说。

于是傅恒关起门来,开始写奏章。再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乾隆皇帝的心理,知道乾隆最喜欢炫耀,所以于奏章中刻意强调此次莎罗奔出降的意义与价值,暗示了这一事件对于乾隆强化自己地位的重要性。果不其然,乾隆接到奏章后,见字字句句都切入他的心里,龙颜大悦,立即拿起御笔,提了“准奏”二字。

(17)皇帝也需要炒作

早在讷亲督师之时,莎罗奔就苦苦要求投降,乾隆却决不允许,等到傅恒来了,莎罗奔的条件与此前没什么区别,怎么乾隆就答应了呢?

这是因为傅恒更聪明,他为乾隆提供了一个体面的台阶下,并让此次事件成为乾隆的所谓“十全武功”之一。

在傅恒的引导下,乾隆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这次机会,炒作了自己——皇帝也是需要炒作的,思维越是像乾隆这样原始的皇帝,就越是需要炒作——首先是在朝中展开一次征文大赛,让每个大臣都写一篇《平定金川告成太学碑文》。然后将所有的文章汇总起来,选择其中最精彩的章句,再由高手重新润色加工,最后搞出来洋洋五千文言文,而且文章中绝大多数字都是偏僻生冷的怪字。搞到今天,即使是最博学的国学大师,对着康熙字典,也认不全碑文上的字。所以我们在这里就不引用了,字都不识得,还引用个屁啊。

然后是轰轰烈烈隆重已极的庆功仪式,傅恒被赐四团龙补褂,宝石帽顶,另赐豹尾枪二杆,亲军两名,专门负责扛着这两支装样子的怪枪。

还有岳钟琪,这次总算是翻身了,恢复早先的三等公爵位,赐号“威信”,晋阶太子少保——这个称号实际上是在嘲弄岳钟琪,因为岳钟琪的祖上岳飞被赐死于风波亭时,就是太子少保。总而言之,乾隆这厮就见不得别人心里舒服,一定要给你找点别扭,让你睡觉都要哭一场。

也知道自己这么欺负岳钟琪,有点太阴损,乾隆难得恻隐之心大发,下旨豁免以前对岳钟琪所罚的赔补银两。老实说,这是唯一让岳钟琪感激的决定。因为此前雍正在位时,无缘无故地罚了岳钟琪十几万两银子,而岳钟琪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来,所以一直欠着朝廷。而当时雍正也不是专门罚岳钟琪一个人,雍正是逮人就罚,前面提到的曹雪芹一家,就是罚了两次之后,索性连家业全都抄了。相比于曹雪芹而言,皇家待岳钟琪算是手下留情了。

无债一身轻啊。岳钟琪说:谢主隆恩。

而此时的大小金川,经过这么一场蹂躏,可以说是元气大伤。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小金川土司泽旺的弟弟兼情敌良尔吉。于是这良尔吉趁此机会,与嫂嫂阿扣恩爱缠绵,出双入对,征战四方,很快称霸嘉戎地区,据地两千余里,治下百姓竟然多达10多万人。

打仗不误生产,良尔吉一边四处乱打,一边积极推动人口增倍计划,生了儿子扳地尔吉。这个扳地尔吉跟他爹一个德性,他爹良尔吉是抢了哥哥的老婆,他却是一脚踹开了自己的老婆,另寻新欢了。新欢你就新欢吧,但被扳地尔吉抛弃的发妻,却是十年后大金川土司的姐姐。

这么一说就清楚了,十年以后,大小金川还有更惨烈的战争要爆发。而这也是符合人性及战争法则的,再有十年工夫,又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了,正值野心勃勃、寻衅闹事的青春年华。即使在文明社会,青春期成长也是一个让社会痛苦无尽的课题,更何况以杀人放火为荣誉的大小金川呢?

有分教,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打而仗仍在。乾隆帝在大小金川举止失措,损兵折将,明明弄得灰头土脸,却非要厚着脸皮说是大捷,甚至将这场丢人现眼的败绩写入正史之中。这么一个搞法,史学家是弄不明白的,因为史学家是玩笔杆子的,真的弄不明白谁输谁赢。翻开史书,见里边只有乾隆一个人在那嚷嚷:我赢啦,我赢啦,谁敢说我没赢就宰你全家……史学家就犯了缺心眼的毛病,以为乾隆真的赢了,就兴致勃勃地记述乾隆的“十全武功”。

但乾隆这么个颠输倒赢撒谎撂屁的恶搞,却瞒不过明眼人。

这个明眼人,就是藏王珠尔墨特那木扎勒。

这个名字,念起来真让人痛苦,他又是啥人呢?

(18)浴血大雪山

话说早年的大雪山,法脉纠葛,争斗不休。准噶尔人一直想控制这一地区,一次又一次地跑来滋扰,俱被康熙派兵击退。这期间,朝廷大军得到了当地阿尔布巴、康济鼐、隆布奈、扎尔鼐及颇罗鼐等五名爱国人士的支持,于是康熙帝欣然将这五名爱国人士授予了噶隆爵位。

到了雍正时代,五名爱国人士中的三名:阿尔布巴、隆布奈及扎尔鼐三噶,嫉恨康济鼐声望日高,就联手搞死了康济鼐,并起兵进攻颇罗鼐。颇罗鼐慌不择手,急忙抵抗,同时向中央政府求援。

正如我们所知,雍正是个很差劲的皇帝,他这边磨磨唧唧,三军未行,人家颇罗鼐已经击败对手,并将阿尔布巴、隆布奈及扎尔鼐统统逮了起来。雍正大喜,封颇罗鼐为贝子,没过多久,又封颇罗鼐为贝勒,以颇罗鼐长子珠尔墨特那木扎勒为一等台吉,协助其父为祖国和人民保护西藏。

到了乾隆时代,生恐大雪山出乱子,摆不平,遂又多事,将颇罗鼐加封为郡王,史称藏王。而颇罗鼐的儿子珠尔墨特那木扎勒,则加封为辅国公,没几天又晋升为镇国公——这是公字爵位最高的了,再往后,就没得封了。

封了郡王、镇国公,乾隆还觉得不够,又闲极无聊乱颁圣旨,明确宣布以后颇罗鼐家族将世代承袭,万世不易。

正是这最后一道圣旨,引发了大雪山刀兵四起,血飞长天。

话说那大雪山,哪怕是最受人尊仰的活佛,也没得世袭的,最多不过是转世。这一转世,不知转到哪个老百姓家里去,而活佛自己的骨肉兄弟,是沾不到光的。而颇罗鼐一家,连转世都省下了,世袭罔替。明摆着,颇罗鼐一家,比活佛高出了一个规格还不止。

事实上,颇罗鼐一家,比大雪山诸活佛少说高出了四个规格,多者干脆是六个规格。这规格就体现在爵位上,当时大雪山的各级领导,噶隆或第巴,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公爵,余者更不堪提起。为了维护祖国的团结与统一,朝廷最多不过是封个一等台吉,又或是二等台吉。台吉这东西很差劲的,岂能比得了郡王、镇国公?

正所谓无功封赏,必有大患。乾隆喜欢冒充知识分子,冒充文化人,骗人说自己爱读书——但凡他随便翻开一本史书,就知道比之于无过之罚更为危险的,就是无功封赏。盖因这种毫无名目的乱嘉奖,它不唯是抬高了人的胃口,也改变了权力的均衡,必然会滋生出强大的政治势力,甚至激发起对方的野心。

在颇罗鼐和珠尔墨特那木扎勒父子这里,情形正是这样。

话说父亲颇罗鼐被封郡王,儿子珠尔墨特那木扎勒被封镇国公,当时这爷俩就震惊了。这时候颇罗鼐老迈年高,又因受宠若惊,竟尔是幸福地死掉了。儿子珠尔墨特那木扎勒袭职藏王,当时这小伙子就想,我这么年轻,应当有自己的一番人生事业才对。不过呢,我的人生起点比较高,起跑线就是藏王,我瞧瞧藏王前面的人生目标是啥呀?

还能是啥?只有皇帝了。

当时珠尔墨特那木扎勒就乐了,说:只需要一个台阶,就跳到皇帝的龙椅上了,那就开始吧。

珠尔墨特那木扎勒立即写信给准噶尔,热情欢迎准噶尔军队进入大雪山。就这样,走上了一条分裂祖国的错误之路。正错误着,忽然接到朝廷驻西藏都统傅清与拉布敦的邀请,邀请他去参加一个盛大的Party。年轻人最喜欢的就是社会交际活动,珠尔墨特那木扎勒兴冲冲地赶到。

这个傅清,就是皇后富察氏的小弟弟,大学士傅恒的弟弟,乾隆皇帝正宗的小舅子。而拉布敦则是川陕总督锡勒达之子,力大善射,武艺高强,又善诗文,堪称文武双全。两人将珠尔墨特那木扎勒请来之后,说是上楼接圣旨。珠尔墨特那木扎勒上楼,跪下接旨,不提防傅清在珠尔墨特那木扎勒身后抡起刀来,“噗”的一声,就把这个搞分裂的孩子脑壳给砍飞了。

驻藏大臣傅清、拉布敦诱杀藏王,斥其违天子令,且忘其父,罪不可赦;然后又宣布胁从者不问。两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珠尔墨特那木扎勒已经断绝塘讯,并下令沿途汉土兵民及文书,俱不许往来出入。西藏局势危殆,所以傅清与拉布敦商议,为今之计,只有冒死矫诏,舍生诛贼,否则西藏民众必然要遭兵火毒,所以才会诱杀了珠尔墨特那木扎勒。

但是,珠尔墨特那木扎勒的亲信卓呢罗卜藏扎,却跳楼逃走了,他纠集了党羽数千,赶来攻打衙署,将傅清和拉布敦团团围困。傅清与拉布敦殊死血战,并派人杀出,向活佛达赖求救。

活佛闻知乱兵在攻打衙署,大为震惊,遂率众喇嘛而来,喝令乱兵住手。须知活佛达赖在大雪山的影响力是无远弗届的,奈何这些攻打衙署的家伙,都是叛逆珠尔墨特那木扎勒的余党,根本不听活佛之命,甚至悍然将活佛阻于门外,继续攻打衙署。

激战中,傅清身中三刀,恐落入敌手受辱,立即自刎。拉布敦激愤已极,挟双刃跃下,斩杀叛兵数十人,终被叛兵一拥而上,乱刃斫死。

此役,尚有主事策塔尔、参将黄元龙自尽,从死者兵士四十九人,商民七十七人。这又称之为双忠计诛叛王,为国捐躯可悲可喜之事。

此事之悲,是因为忠魂报国,死于敌手。此事可喜,是因为双忠以性命相抵,杀掉了叛王珠尔墨特那木扎勒,避免了西藏局势恶化。

藏王珠尔墨特那木扎勒被诱杀,朝廷驻藏大臣双双殉职,大雪山由此陷入了空前的混乱之中,各方第巴、噶隆纷纷冲出来抢地盘,直杀得天翻地覆,热闹非凡。

见此情形,乾隆皇帝傻眼了,说:那个谁,岳钟琪,你不是很能打吗?快点带上你的家将,跟四川总督策楞一道,去大雪山,维护祖国的团结与统一吧,朕还要南巡,还要去玩……

老将岳钟琪驱师再入大雪山,并很快老死在马背上,一代名将,至此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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