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龙椅——大悲剧的前奏

如果用“起承转合”来表示宣统年间的时局演变，宣统元年可以称为“起”，宣统二年的局势无疑是“承”，承接上一年的风起云涌。

这一年年初，帝国开始铁腕治国。首先解决一个悬念，一月三十日，十六省咨议局代表赴京请愿遭拒。帝国当然不允许这些耍嘴皮子的人来京闹事。三天后，帝国解决了川南嘉定民众造反事件。随后，倪映典领导的广州新军起义也宣告失败。国家看上去还是固若金汤，起码在解决零星造反事件上，帝国并没有失去管控能力。

但是宣统二年时局的风起云涌到底是令人触目惊心。二月，海军大臣载洵和萨镇冰差点被刺身亡。四月，汪精卫等人刺杀载沣。十一月，华侨邝佐治暗杀海军大臣载洵。虽然这些行刺者最后的结果都是未遂、被捕，但此类事件一经发生，就会轰动全国，对帝国的民心造成不小的震荡。

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七月，七月四日，一个叫曲诗文的猛汉竟然杀掉自己的妻女对众盟誓，带领数万农民暴动。这实在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因为它昭示了帝国民心的决绝似铁——他们要与这个王朝对着干了，哪怕豁出身家性命。与此相对应的是在这一年，各地还发生了以获得粮食为主要目的的暴动事件。长沙市民因米价上涨，发生抢米事件。湖北武穴饥民一连数日抢劫米店。苏北各州饥民公开抢粮。安徽饥民因为连年灾馑，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便在饥民领袖李大志组织下聚众起事。宣统二年的群体性事件频发毫无疑问呈现了饥荒年代的特点。这是一个王朝走向末路的危险信号，它以你死我活的决绝形式预示着帝国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前夜。

在制度层面上，六月，直隶省咨议局议员、“国会请愿同志会”领军人物孙洪伊发起了第二次国会请愿高潮。十月，中央资政院被迫成立。借资政院开院之机，请愿代表在东三省总督锡良的带领下发动第三次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十一月四日，鉴于请愿运动此起彼伏，帝国无奈决定原订于宣统八年的立宪期限，缩改于宣统五年，实行开设议院。应该说这是一种且战且退，也是一种无可奈何。和年初时铁腕治国相比，年底的帝国已经不能做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毕竟对付议员不能像对待暴动的农民一样，可以采取暴力手段。

宣统二年，老天依然不长眼，江浙、安徽大雨成灾。孙中山也依旧不安分，十一月，他在槟榔屿密议大计，随后就发生了华侨邝佐治暗杀海军大臣载洵事件。作为一个危机重重的王朝，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本不值得大惊小怪。但这一年出现的一件新鲜事以及决策者对此一事件的态度，却让人对帝国的前景忧心忡忡。

新鲜事得从宣统元年（1909年）说起，一个叫冯如的广东人于是年在美国制成一架飞机，并在奥克兰附近的派德蒙特山丘试飞成功。据说，当时的《旧金山观察者报》还在头版报道了试飞消息。宣统二年，冯如又制成一架当时世界上性能较先进的双翼飞机，成为帝国第一个航空设计师和飞行员。冯如当然是想回来报效祖国的，可当时的帝国并不需要他。帝国需要的是苟且之道或者说解困之道，而不是向前看的眼光。所以当冯如携带两架飞机准备回国，并将设在美国的飞行器公司迁回国内时，帝国的反应却是无动于衷，这是大时代下个人的小悲剧，也是帝国大悲剧的前奏部分。这一年，帝国做的一件大事是向美、英、德、法银行团贷款1600万英镑，以应付各种近在眼前的危机。大清帝国，已然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当然在统计学意义上，帝国在这一年还是有所贡献的。七月，帝国公布人口调查数字，全国人口为4.2亿。这实在是个庞大的数字，任何政府要想在这个数字面前有所作为，哪怕仅仅是做到稳定，也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帝国能做的，只是统计一下数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