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全传——附：宪宗朱见深妃万贞儿



明宪宗的贵妃万贞儿出身卑贱，年龄比皇帝整整大19岁，但却从低下的宫女直到皇贵妃，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且得到皇帝终生的宠爱，在中国后妃史上，可谓一位传奇人物。她不仅能得到宪宗皇帝的厚爱，又能长期控制六宫，其中的奥秘，吸引着不少人的注意力。

万贞儿

一、母爱、情爱 两爱换来帝爱

万贵妃，乳名贞儿，原籍是青州诸城（今山东诸城）。万贵妃的父亲万贵，本来在诸城县衙里当一名叫做“椽史”的小官，后来因为亲属犯法，受到株连，不但丢了官，还举家被发配到了霸州（今河北霸县）。

宣德三年（1428），万贞儿出生在霸州，家道破落，缺吃少穿，难以为生。虽说家境不好，万贞儿却是出落得聪颖可人，她说不上漂亮，却是极讨人喜欢。到4岁那年，就已经伶牙俐齿、善于迎合人意、体谅大人的苦衷了。

这年，万贞儿父亲万贵一个在京城做官的同乡，探亲回京路经霸州，来到万家作客。万贵看到同乡已是高官厚禄，自己却是家道中落，不觉一阵酸楚。这位同乡自然看在眼里，他见万贞儿异常的伶俐乖巧，便说朝廷正在选侍女，何不让万贞儿去试一试，一旦选中，将来兴许有出头之日。万贵一听眼睛亮了，心想，女儿长大了早晚也是人家的人，像他们这样的刑徒家属总是让人瞧不起，现在家里人口又多，生活难以维持，何不把贞儿送去碰碰运气，如蒙得朝廷的喜爱，岂不苦尽甘来？万贵便说服了难以割舍女儿的妻子，狠心让同乡把万贞儿带到了北京。

十三陵石像生文臣像

万贞儿果真被选上了。到宫中后，由于她善应人意，乖巧听话，不论干什么，从不偷懒，也不嫌脏怕累，很快便得到当时孙皇后（明宪宗的奶奶圣烈孙皇太后）的喜爱。孙皇后便让万贞儿当自己的小支使，随时使唤。万贞儿在这么一个大人物面前更是眼明、手勤、口巧，很让孙皇后满意。

宣德十年（1435），宣宗死后，孙皇后被尊为皇太后迁居仁寿宫，万贞儿也跟随来到这里，管理衣饰。这时，万贞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姿色出众的大姑娘了，她虽算不上十分漂亮，但身材丰满、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却是诱惑媚人，同时她性格爽朗，口齿利落，很得人喜爱，宫里宫外都管她叫“小答应”。虽然孙太后对这个“小答应”颇有好感，却并未往多深处想，仅仅把她看成一个出身低微、贴身的宫女而已。这时的万贞儿虽然自我感觉仪态万千、风情无限，却并未在自己最诱人的年龄里得到哪个皇亲的青睐，不知不觉过了最富吸引力的青春年华时期。这些年，她跟着孙太后识了点字，能粗通文墨，并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独到的见地。她在经受着心理上失落痛楚的同时，渐渐地审视到了后宫中后妃集团内部复杂争斗的实质，学会了利用错综复杂关系的能力以及巧言令色、不择手段达到目的的本领，并由此形成了一种少有的强烈的嫉妒心理和向上爬的欲望。

正统十四年（1449），孙太后下诏立英宗两岁的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并委派自己的贴身宫女万贞儿前往东宫照料侍奉太子。这时万贞儿已经21岁了，开始有一种被遗弃的失落感，暗怨孙太后不考虑她的归宿，又把她推到了别的宫中，她多年竭心尽力侍奉孙太后，不是白费了？但她想，现在侍奉好太子，将来太子若继帝位，肯定会施恩于己的。于是，万贞儿对这位太子像亲生母亲般地体贴，把在孤寂的宫女生活中无法排遣的全部热情和自己梦寐以求的全部美好理想都倾注在了太子身上。特别是景泰三年（1452），年仅5岁的朱见深被废逐出东宫后，父亲英宗被囚居南宫中，母亲周氏不得常见面，朱见深既无父母的疼爱，又无童年的欢乐，精神郁郁不欢，在孤苦无依中，万贞儿陪他度过了充满坎坷的童年时代。从幼年时起，朱见深渐渐对万贞儿产生了难以割舍的依恋、敬畏的特殊情感，这种情感既有像对母亲一般的亲情，也有对异性的恋情。这种在童年心理上所烙下的印迹使他长大成人做了皇帝后仍对万贵妃一往情深。

由于万贵妃侍宠专横，宫中嫔妃宫女无人有孕，宪宗盼子望眼欲穿。图为明代象牙雕刻观音送子像

天顺元年（1457）正月，英宗复辟。同年三月，朱见深被复立为太子。此时万贞儿已年届30，由于她很会保养身体，丰满、白皙，同时还是那么警敏、会媚人、善于迎合人意。随着太子的长大，她反而越活越年轻了，她那已深埋心底的少女梦便重新燃起，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尽管当初她对太子的关怀是带有极浓的母爱成分，但是随着朱见深的长大成人，这种情感慢慢向性爱方面转化。朱见深过去一直对万氏尊重、畏惧、依恋，可在他13岁的一天，突然发现万氏有一双摄人魂魄的眼睛，脸上有着白嫩微红的青春风采，身上有一种一般少女没有的诱人的魅力，他竟怔怔地挪不动步了，从而结下了不解之缘，由名义上的主仆变为实际上的夫妻。

二、酷刑逼供 违心废黜吴后

天顺八年（1464）正月，明英宗驾崩归天。同月，朱见深即皇帝位，史称明宪宗，改元成化。

唐寅《秋风纨扇图》

这年万氏已经36岁，比宪宗大了19岁，足可以做他的母亲了。但万氏那声音洪亮、敢作能为、颇有阳刚之气的性格对于生性懦弱、敦厚的宪宗来说是极富吸引力的。有万氏在身旁，宪宗心里感到踏实，如果她不在，便觉得六神无主。宪宗每次出外游幸，总是要万氏戎装相陪。万氏骑马在前为宪宗开道，然后再一起畅饮做乐，真是风情万种。对于万氏与宪宗年龄相差悬殊，却得以专宠后宫而长年不衰，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就连宪宗的母亲周太后也感到不可思议，后宫有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佳丽，而自己的儿子为什么只迷恋万氏？她不止一次地非常关心、推心置腹地以女人的立场问宪宗：“她哪点美啊，你怎么这么宠爱她？”宪宗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有她在身旁，我心里就安稳。”这道出了他的由衷之意，也是他宠爱万氏的实质所在。

明代画家戴进 《蜀葵蛱蝶图轴》

此时，明朝已进入中期。政治日趋混乱黑暗，统治阶级糜烂无度，宦官专权，土地兼并加剧，社会矛盾激化，内忧外患层出不穷。年仅16岁的朱见深在这种历史条件下登上帝位，内心很是惶恐不安。他性格内向、敦厚，但少有主见。现在虽有两宫太后帮他掌舵，他却想有一个他所宠爱并富有心机的皇后帮他出谋划策，按他的心意办事，此人非万氏莫属，但是父亲英宗生前已为他确定了皇后的候选人，这就令他无可奈何。

册封皇后后，他和皇后极为疏远，时时想着万氏。因为多年来，万氏一直是他精神上的支柱、生活上的安慰、朝政上的谋士。他对她一直无法摆脱童年时代的依赖感，因而万氏在他心目中是其他后妃所不能比的。故此，宪宗对万氏有着一种特殊的依恋和敬畏，万氏敢于对他颐指气使、发号施令，而宪宗对涉及万氏的过失都一概不闻不问。

当初，宫里的一些人就没有及时地理解这一点，而给自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吴皇后被废就是其中一例。

吴后被废后，万氏并没有被立为皇后，而是王氏。王氏是中军都督王镇的女儿，比宪宗小两岁。她性格温柔，明达事理，对于宫中明争暗斗的情况有所了解，并从吴后的立与废当中受到教育。她知道万氏心狠手毒，深得宪宗信赖，宠冠后宫。王皇后处之淡然，不与万氏争宠，才得相安无事。

三、封为贵妃 霎时鸡犬升天

成化二年（1466）正月，38岁的万氏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儿子，并是皇长子。万氏多年的梦幻终于成为现实。宪宗更是喜不自胜，他不但有了以保国祚绵长的“国本”，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照祖制很顺利地为万氏加封名号了。为了庆贺皇长子的诞生，他责成礼部派遣官员到全国各地名山大川四处祈祷，乞求神灵保佑他的皇子健康成长。同年三月，晋封万氏为皇贵妃，移居昭德宫，宪宗在加封号时，特意在“贵妃”前加一“皇”字，以示对她的宠爱。

皇上在她手中，皇后处之淡然，如今又得子封贵，万贵妃炙手可热，势倾朝野。她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至于众多妃嫔宫女，由于她笼络与打击并施，都知道她的阴险毒辣，对她是又敬又畏，谁也不敢与她分庭抗礼、争宠夺利。

万贵妃的家人也因为她的原因而骤然显贵。父亲万贵，先前坐法被贬，如今贵为皇亲国戚，被封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哥哥万喜被封为指挥使，后又被进封为都指挥同知，另一个哥哥万通被封为指挥使，并且成为大学士万安家中的座上客，弟弟万达被封为指挥佥事。

明掐丝珐琅龙耳瓶

随着万贵妃的擅宠得势，一大群趋炎附势的无耻之徒云集其门下，正好满足了利欲熏心的万贵妃的需要，故而成化年间，奸佞丛生，佞门大开，方士妖僧，滥恩无纪。他们为了讨万贵妃的欢心，不惜“苛敛民财，倾竭府库”，以此作为进身之阶。

四川蓬溪县宝梵寺大雄宝殿壁画

这些奸佞无耻之徒通过迎合万贵妃，得以递身晋阶。而万贵妃则依靠他们控制后宫，左右朝廷，排斥异己，为所欲为。

正当万贵妃为生皇长子而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之时，天不作美，她的儿子还未及命名、不到一岁便夭折了。这个打击使她几乎悲哀得要发疯。母以子贵，儿子能使她巩固宠冠六宫的地位，如今皇儿死了，她已年届40，要想再生一个，既是男儿，又是皇长子，谈何容易啊？尽管这样，她还是抱着最大的希望：能再生一个儿子。她一心一意，千方百计，多与宪宗接触。同时，采取种种策略防止宪宗和别的妃嫔接触……她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

尽管万贵妃用尽了一切奇巧淫技和任何可以利用的方法，但都无济于事。她的生育年龄已过，已经失去了再怀胎的可能。

四、妒癖虐暴 嫔妃望而生畏

万贵妃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嫉妒之火也越烧越旺。她深刻体会到母以子贵的作用，眼下首要的是也绝不让其他妃嫔生子，以免动摇她在宫中的专宠地位。她开始阻止宪宗去召幸其她妃嫔。风流的宪宗正值青年，万贵妃如何阻挡得住，他还是常常溜到其他妃嫔那里去寻欢作乐。万贵妃只得想办法对付其他妃嫔了。

万贵妃把她的亲信、心腹安置在宫中各个地方，密切监视着宪宗和其他妃嫔的一举一动。她对宪宗的行动了如指掌，每天都有人向她报告宪宗的行踪，只要发现宪宗在哪个宫留宿，全然不管她们是否已经怀孕，她就会立即派人送给这里的妃嫔宫女以烈性堕胎药，多数人吃了药，孩子便被打掉，也有个别体弱的服药后死掉了。少数人侥幸保住了胎也难以幸免，万贵妃会采取更加残酷的手段把孩子弄掉，绝不让孩子降生。

由于万贵妃采取的严密措施，宫中妃嫔很少能有怀孕的。当然也有个别漏网的。成化五年（1469）四月，柏贤妃在严格保密下生下了一个男孩，这是皇次子，取名祐极。成化七年，朱祐极被按照祖制立为皇太子，但不到四个月，皇太子突然死去。对朱祐极的死，宪宗十分难过，赠谥号为悼恭。悼恭太子的死，是万贵妃派人所为。她不能容忍其他妃嫔有皇子，尤其是立为太子的皇子。紫禁城内，人们偷偷地议论，谁也不相信一向健康活泼的小太子会得“暴病”而死，但人们惧于万贵妃的心狠手毒，没有人敢公开提出自己的怀疑，宪宗也不加细问。

《明宪宗元宵行乐图卷》

宪宗有子即逝，中年无嗣，朝廷内外很多人为此而不满和忧虑。没有皇子，没有皇储，就等于没有国本。可是，在宪宗面前谁也不敢指责万贵妃的行径，这不仅因为宪宗根本听不进去，而且会把这些透露给万贵妃并因此而遭排斥。一些正直的大臣便采取旁敲侧击的方式，给宪宗进言，希望皇上不要受拘束，多多亲近其他妃嫔，普降甘露，以广继嗣。内阁大学士彭时更是直言：“现在后宫嫔妃佳丽众多，却没见到皇子的降生，大概是陛下宠幸所专、而受宠幸者虽溥陛下恩泽但已过了生育年龄的缘故，还请陛下为祖宗和社稷考虑，望均恩爱。”宪宗听了觉得有些掉面子，但又不能发脾气，因为涉及他宠妃的言论很委婉，他不能采纳但又不好驳回，便显得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是朕的内事，卿不必过问，朕自会处置。”

万贵妃听说后，觉得宪宗很理解她，从此更加骄横无比了。

成化五年（1469）夏季的一天，明宪宗在宫中闲逛，偶然来到了内库。只见内库到处收拾得干净利落，宪宗很高兴，顺便问及内库的管理情况。这里的女史纪氏对所管之事了如指掌，回答得简洁明了，细致详明。宪宗听了，惊叹于她的伶俐美丽和燕语莺啼般的声音，十分动心，当晚便留在内库让纪氏侍寝。这纪氏就是被王皇后收入宫中又提拔重用的姑娘，她原是广西贺县的土官之女。

谁知这次宪宗与纪女史的极偶然的欢洽，居然使纪氏怀了身孕。

纪氏为了躲过万贵妃的监视与毒手，整日提心吊胆，躲躲藏藏，终于熬过了10个月。成化六年（1470）七月，纪氏分娩，生下一个男孩，这是皇三子。为了躲避万贵妃的迫害，皇三子被太监偷偷地藏在安乐堂旁边的一间密室里，并以米、面调成的稀糊糊再加上蜜糖之类食品进行哺养。由太临和吴皇后平安哺养皇子，皇三子活了下来。

明黄花梨面盆架

明宪宗自从太子祐极死后，一直是郁郁寡欢。由于万贵妃控制的太严，他很少能去召幸其他妃嫔宫女，即使去召幸了，也没听说有怀孕的。他盼子简直是望眼欲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了成化十一年（1475），也未见有皇子降生。这天，宪宗召唤太监张敏给自己梳头。宪宗从镜子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及新添白发，情不自禁地长叹：“朕即位有11个年头了吧？不知不觉中老之将至，可至今尚未有子，这江山将来托付给谁呀！”张敏本不想太早地将纪氏生子的事情告诉宪宗，怕纪氏母子难逃万贵妃的毒手，自己也难逃厄运。可看到宪宗悲苦的样子，他难捺对皇上的一片赤诚，再说这样长期隐瞒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再让万贵妃知道了，皇子得不到皇上的保护，岂不更惨。何不趁此机会，告知皇上。想到此处张敏壮起胆子，扑通跪倒在地磕起头来，口里说着：“老奴死罪，万岁早已有子了，怎么能说没有呢？”宪宗听了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后大喜过望，而后突然摇头非常生气地说：“你胡说什么呀！朕哪儿来的儿子呢？”张敏见皇帝反而生气了，吓得不住地磕头，边磕边说：“万岁确实已有皇子了。老奴只因担心皇子的安全，才一直没告诉万岁。请皇上为皇子做主，为老奴做主，万岁只要答应老奴的要求，老奴才能冒死告诉万岁。”这时在一旁的司礼太监怀恩也跪到地上证实道：“张敏所言，千真万确，臣敢拿脑袋担保。皇子现在西内安乐堂里抚养，已经6岁，因为怕招惹祸患，张敏才不敢透露消息，致使万岁一直不知道。”宪宗还是将信将疑，迫不及待地说：“朕当然会保证皇子和你们的安全，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张敏便把纪氏生皇子的前后情况、曲折经历讲给宪宗听。宪宗这才确信无疑，他又惊又喜，激动万分，立即起驾，来到西内，派人去安乐堂迎接皇子。

太监张敏满怀着喜悦，疾步来到安乐堂旁的密室，向纪氏奉上皇上的旨意，并向纪氏道喜。纪氏听了却十分悲戚地大哭起来。她怕这事公开，凶多吉少，恶毒的万贵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的生命不保倒不要紧，关键是皇子的生命随时受到威胁。倘若有个好歹，这些年受的苦岂不白费了？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皇儿总有一天也要见父皇的；再说君命已下，哪敢不遵。

小皇子在太监们的引导下，来到宪宗面前，跑着扑向宪宗的怀抱，搂着宪宗的脖子。父亲的眼泪潸潸而下。皇子出生后，纪氏等人一直不敢给他剪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女孩。宪宗紧紧地把皇儿搂在怀里，望着他那几乎拖在地上的长发，不禁悲喜交加。他扳起皇儿的脸细细端详，激动而兴奋地说：“是我的儿子呀！长得像我！长得像我！”派司礼太监怀恩前往内阁，宣布：“皇上已有皇子，现已6岁！”大臣们莫名其妙、惊诧不已。等怀恩把原委讲了，群臣这才恍然大悟，个个兴奋不已。

明宪宗

随后，宪宗颁诏天下曰皇嗣有人，大臣们纷纷入朝祝贺，礼部送上已为皇子拟好的名字，宪宗看了总觉得不甚满意，便亲自为之取名“祐樘”。

万贵妃听到这些消息，如雷轰顶。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宫中还有妃嫔宫女和太监和她对着干，更没想到一个已经6岁的皇子像变戏法似的出现在面前。她知道纪氏的存在对她是一大威胁，一旦纪氏的儿子即了帝位是不会轻饶她的，她必须先发制人。她把胸中的怒火全部集中在纪氏身上。

明朝中期出现了藏医南北学派。图为藏医养生图

大学士商辂为人正直，做事稳健，他知道万贵妃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他见宪宗将皇子留在中宫内，而纪氏却仍在安乐堂，便担心纪氏的安全，也担心皇子重蹈悼恭太子的覆辙。为防患于未然，他率大臣上疏说：“皇子为国本之所在。重以贵妃保护，恩逾已出，教养之事仍以其生母纪氏主持为好。外面议论纷纷，说皇子之母因病别居宫外，致使母子不能相见，于情于理，均有不妥。乞请圣上恩准，令纪氏就近居住，使之母子朝夕相见，以便教养。”宪宗欣然准奏，让纪氏移居永寿宫并召见了她，册封纪氏为淑妃。

这年六月二十七日，纪淑妃在宪宗召她饮酒后，突然感到腹痛难忍，告病回宫。第二天，万贵妃便非常关心地派太医院院使方贤、治中吴衡前去诊治，不几时纪淑妃就告薨。其时距宪宗召见皇子朱祐樘只有42天。这件事又是万贵妃的杰作，她首先指使人趁宪宗召纪淑妃饮酒之机在她的酒中下了毒，见没有毒死，便又串通太医借诊治为名将她毒死。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人们议论纷纷，寡情的宪宗想派人调查，但又怕如果是万贵妃所为不好收场，便息事宁人，说纪淑妃得急病而死，赶忙让人埋葬草草了事。大臣们敢怒而不敢言。太监张敏听到纪淑妃死的消息，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他想自己抚养皇子的事已经人人皆知，万贵妃决不会轻饶，与其让她害死，不如自己想办法，于是吞金而死。

纪淑妃死时，朱祐樘年仅6岁，但几年来所处的险恶环境使他体味到了人生的艰难，并对万贵妃充满了愤怒。当他听到母亲的不幸，“哀慕如成人”。这年十一月，他被明宪宗册立为皇太子。

五、谋易皇储 阴谋未逞闷死

周太后深知万贵妃的手段毒辣，她看到宪宗经常无暇顾及年幼的太子朱祐樘，担心太子也遭到万贵妃的毒手，便亲自把太子接入自己所在的仁寿宫中抚育，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天，万贵妃突然邀太子到她那里去进膳。对于这种礼节性的邀请不去是不妥的，但去了难以保证不发生意外。周太后左右为难，千叮咛万嘱咐朱祐樘为防食物中毒不要吃万贵妃给的食物，不喝万贵妃给的水。万贵妃见太子如约前来，显得特别高兴，令人摆上宫廷中最好的美味佳肴，并请太子入坐进膳。朱祐樘却十分坚决地说：“我已经吃过了，不能再吃了！”万贵妃心中不禁冷笑，又故作热情地让太监端上一杯热腾腾的羹汤给朱祐樘喝。朱祐樘连看也没看，用愤怒的眼睛直逼万贵妃，大声说道：“不喝，我怀疑汤中有毒！”说完就起身告辞。太子这么严厉的态度，把万贵妃镇住了，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暴跳如雷地说：“这么小的岁数，就对我这样，等他将来长大即位，还不把我当鱼当肉给撕着吃了！”万贵妃盛怒之下，得了一场大病。

一次，宪宗视察府库，发现几年工夫历朝百余年积累的7窑钱财全部用尽，便质问掌管府库的太监梁芳、韦兴：“宫内所积存的金钱已消耗一空，倘要究其责任，在你们二人，你们知道吗？”梁芳便将给皇上和万贵妃建的祠堂庙宇一一罗列，并多报了许多数额。其实，宪宗心里有数，除了上述罗列的修建费外，他们为取悦万贵妃而日进美珠以及中饱私囊贪污了一大笔。因为里面涉及万贵妃，他就不好加以追究。但他不耐烦地、生气地打断了梁芳的禀报，说：“朕即使现在宽恕了你们，恐怕后人也不会饶恕你们，迟早总要找你们算账的！”宪宗的话使梁芳、韦兴面如土色，惶恐不安。

明·佚名·白描罗汉（局部）

宪宗一走，梁芳和韦兴立即来到安喜宫找万贵妃禀报。万贵妃是前几年从昭德宫移居安喜宫的，在这两座宫中有着大量珍奇宝物和钱财。梁芳、韦兴在把宪宗视察府库的情况讲完后，梁芳有意蛊惑万贵妃说：“皇上所说的后人，不就是指的东宫太子吗？倘若将来东宫太子即了位，奴才遭殃倒不要紧，奴才担心的是贵妃会受到连累。”万贵妃听了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她联想太子朱祐樘对她的仇视，愈发感到事情的严重和易储的必要。自此后，她一反常态，再也不阻挠宪宗去召幸其他妃嫔了。反而对宪宗说：“历来帝王多子嗣者，基业稳固，国家昌盛，否则就会国本不固、危机频致。请皇上溥恩泽广继嗣，以保国祚绵长。”并代宪宗下诏，广选民女，充实后宫。这正中宪宗下怀。此后，后宫频频传来皇子降生的消息。万贵妃自知已不能生子，此举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为谋易太子朱祐樘而做的准备。

现在她又愁一时无法找到废太子的理由，以及另立太子的合适人选。梁芳向她献计：“皇上如今是最钟爱兴王祐杭了，只因早已立了太子，不好再改变，贵妃虽然膝下无子，却可以将兴王养于贵妃宫中，再保荐兴王为太子以达到易储的目的。到那时兴王就会对贵妃您感恩戴德，待您胜似生母，就可使贵妃无子而有子，照样执掌六宫，何至于受他人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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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贵妃听了梁芳的妙计，连称是个好办法。

于是万贵妃对宪宗展开了一场易储运动。在宪宗面前，万贵妃说了一大堆东宫太子朱祐樘的坏话，要求废掉朱祐樘，另立知书识礼、文韬武略的兴王朱祐杭为太子。那些卖身投靠万贵妃的佞幸之徒积极响应，纷纷向宪宗奏章上疏要求废易皇储。宪宗虽然很喜欢邵宸妃所生的皇四子兴王朱祐杭的“嗜诗书，绝珍玩，不畜女乐”，有远见卓识，但对太子朱祐樘却也并无恶意，从无易储的想法。可是向来少有主见的宪宗在万贵妃及其党羽的一再鼓噪下，看到万贵妃态度十分坚决，也就同意了。

宪宗准备易储的决定，遭到许多正直大臣的反对。司礼监大太监怀恩据理谏争，宪宗恼羞成怒，在万贵妃的怂恿下，把怀恩斥居凤阳（今安徽凤阳）。说来也巧，就在宪宗决计更立兴王为太子的时候，泰山地震的消息报至朝廷。人们传言是老天爷发出的警告。宪宗一辈子都崇佛道、好方术，对这种自然现象发生所做的附会解释尤其笃信。他连忙到寺庙挂袍行香，祈求上天原谅他的过失，并下旨说：“东宫太子之立乃天意，不可违背。任何人不得再提改易储位之事。”

改易太子不成，万贵妃无法咽下这口恶气，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有朝一日宪宗归天，太子即位，是不会饶恕她和她的家族及她的党羽的。她变得心情低沉，郁郁不乐，嚣张之势有所收敛。

《临梅道人夏云欲雨图轴》

成化二十三年（1487）正月十日，安喜宫传出万贵妃暴薨的消息。关于她的死因，说法不一。有的说她是谋易太子失败畏罪于宫中自缢而死的，有的说她是突然病发死去的。据《明史拾遗记》所记，说万贵妃身体肥胖，这天她用拂子殴打宫人，用力过猛，盛怒之下，被痰阻塞气绝而亡，卒年59岁。

宪宗为了表示对万氏的哀悼，特意决定，辍朝7日，按照皇后的葬礼，葬她于天寿山西南，赠她谥号为“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

万贵妃死后，宪宗终日郁郁不乐，终于积郁成疾，还不满40岁的他竟因哀伤过度，一病不起，也于当年八月二十二日死去。历史上贵妃专宠不乏其人，但像明宪宗这样终生宠爱一个比自己年长19岁的女子，则是绝无仅有的。

朱见深《一团和气图》

明宪宗去世后，太子朱祐樘即位，史称明孝宗。历经磨难的明孝宗深知匡时纠弊的必要，即位之初就惩治了靠依附万贵妃而贪赃枉法、佞幸无耻之徒。许多大臣纷纷奏章列举万贵妃的残酷恶毒、杀人害命，以及其兄弟的骄横霸道。但孝宗仅据事实降了万贵妃兄弟的职，降万喜都督同知为指挥使；降万通、万达都指挥同知为副千户。仅此而已，并未做过多处理。孝宗的孝悌观念很强，另外他见到一份份揭发万氏的奏疏，涉及万氏有关系的人太多，搞不好会导致大的风波。孝宗便下旨说，如果追究万贵妃的罪过，就会违背先帝（明宪宗）的意愿，他不能做不孝之事，对于有关万贵妃的事情，不再予以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