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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真好玩——官报,西门庆认为挺靠谱的

历史大观园 古代文化 2020-06-18 22:34:35 0


当下,宅男宅女日渐增多,这是互联网影响之下导致的一个结果。古代也一样,宅男宅女,极少出过家门的大有人在。而古代的“宅”却是因为出行不便、礼教使然。

《金瓶梅》中的女人们,除了在元宵节走百病,或者清明上坟时能放放风,平时几乎不出门。

西门庆虽挂名山东首富,到死也就去过两次东京——在那个时代,出趟门忒费劲了。但是,西门庆有个极为重要社会信息来源——大明朝的“中央日报”——《邸报》。

翻阅明代的史料,如西门庆这般重视官办报纸的人寥寥无几。

(一)

明末乱世,出了“三大儒”:顾炎武、黄宗羲与王夫之。

顾炎武在讲到修明史时,说:“当局(指清政府)……求藏书于四方……窃意此番纂述,止可以邸报为本。”清朝廷以明代的官办报纸为写史蓝本,这对报纸的重视可不一般哦。

而黄宗羲简直是报纸收藏家,收藏了十几年的《邸报》。王夫之也很重视官办《邸报》。在清朝光绪年间,这三个大儒士的灵位全配置孔庙,享祀百年。

瞧瞧,高看大明《邸报》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后世冠以“家”为称号的人物。那西门庆重视到了什么程度呢?

《金瓶梅》第17回,西门庆亲家的靠山,也是西门庆的靠山杨戬被其他官员弹劾,亲家已从东京捎来书信讲了此事。他仍然需要确切消息证实此事,并判断形势:“叫了吴主管来,与了他五两银子,教他连夜往县中孔目房里,抄录一张东京行下来的文书邸报。”

五两银子可是大价钱,当时可以买来一个丫头,而且县长的月工资才四两银子。

要求“连夜抄回邸报”,这是什么态度?这是对首富事业及自己高度负责任的态度!西门庆就是这么个认真又任性的主儿。

当他看到邸报上写着“王黼、杨戬便拿送三法司,会问明白来说”,依圣旨“律应处斩”,“手下坏事家人、书办、官掾、亲党,董升、卢虎、杨盛、庞宣、韩宗仁、陈洪、黄玉、贾廉、刘盛、赵弘道等,查出有名人犯,俱问拟枷号一个月,满日发边卫充军”。这里的陈洪就是他女婿陈经济之父、他的亲家。

于是,一场钱权交易的危机公关悄然展开,入京打点,巨额行贿,西门大官人摆平了危险。

“邸报”又称“邸钞”“抄报”“官报”“朝报”,这个称呼于宋代出现。因一概都是手写传抄,官方叫“誊报天下”(《宋史·职官志》)。

大明朝上下信息汇总机构是通政司,其附属都察院的六科(瞧这名字,比锦衣卫都神秘)主持刊发邸报,内容包括诏令、奏章、皇室动态和官吏升迁等。通政司专门接收各地报上来的军政情况、百姓举报信息,并且兼接报站职能。

明孝宗时曾任浙江参政的陆容,在其《菽园杂记》中说:“(邸报)出纳王命,为朝廷之喉舌;宣传下情,广朝廷之聪明。”

大字不识几个的西门庆想来也是在冥冥之中感觉到大明《邸报》里的“王命”“喉舌”之重大,才非它不看的?

和唐宋相比,明朝《邸报》的“新闻检查”大权,已经由中书省、枢密院提升到皇帝本人,这是真正的“中央日报”。

在《金瓶梅》刚刚拉开序幕,西门庆在第一次遭遇的个人危机处理中,表现出高度的政治敏锐性和首富潜质。

(二)

西门庆虽不读书,可却凭着天生的政治敏感、高度的责任感,一次次让自己化险为夷,一直到《金瓶梅》第48回,一路官商结合,顺风顺水的西门庆,又听说告他的举报信上了东京。西门庆大惊失色,急拿过《邸报》来灯下观看。

这是巡按山东监察御史曾孝序写的:“参劾贪肆不职武官……臣自去岁奉命,巡按山东齐鲁之邦,一年将满,历访方面有司,文武官员贤否……参照山东提刑所掌刑金吾卫正千户夏延龄,阘茸之材,贪鄙之行,久于物议,有玷班行。昔者典牧皇畿,大肆科扰,被属官阴发其私;今省理山东刑狱,复著狼贪,为同僚之箝制。纵子承恩,冒籍武举,倩(求)人代考,而士风扫地矣;信家人夏寿,监索班钱,被军腾詈,而政事不可知乎?接物则奴颜婢膝,时人有‘丫头’之称;问事则依违两可,群下有‘木偶’之诮。理刑副千户西门庆,本系市井棍徒,夤缘升职,滥冒武功,菽麦不知,一丁不识。纵妻妾嬉游街巷,而帷薄为之不清;携乐妇而酣饮市楼,官箴为之有玷。至于包养韩氏之妇,恣其欢淫,而行检不修;受苗青夜赂之金,曲为掩饰,而赃迹显著。此二臣者,皆贪鄙不职,久乖清议,一刻不可居任者也。伏望圣明垂听,勅下该部,再加详查。”西门庆看了一遍,被唬得默默不言。

这两个地方官吏,一个是夏提刑夏龙溪大人:儿子考试请人替考、纵容家人夏寿在案件上收贿、得钱,法网大开;一个是副职西门庆:大字不识几个,包养情妇、妓女色情陪侍,收苗青巨额贿赂,包庇杀人犯——这次的罪名比上次大多了。

上一次,西门庆最多算是一个从犯的帮凶党羽,而这一次,西门庆怕是死罪难逃。

这次的实名调查报告内容翔实准确,全都铁证如山。西门庆是摊上大事了。

西门庆家凡遇大事,必先看《邸报》,这是天生敏感。实际上,朝廷喉舌的《邸报》发什么不发什么,真是事关中枢。

清代的邸报制度,承袭明代。《东华录》记:雍正二年(1724年)七月初,江南提督上奏,道是当地原先闹蝗灾,后来飞来乌鸦,把蝗虫吃光,现在丰收无虞。拍马屁的大学士张鹏翮等人建议将奏折登载在抄报上,并宣付史馆,彰显皇上“嘉瑞”。

雍正皇帝御笔一挥批道:“若鸦食蝗为嘉瑞,那么蝗虫初起又该怎比附呢?”

这话是很有见地的。国之喉舌,岂可任言?若不控制住舆论,会乱了人心,乱了意识形态。以明清的邸报制度,一旦登上了《邸报》,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翻案了。

那么,西门庆如何化解掉这么大的危机呢?

(三)

其实,明代传媒形式分为官方与民间两种。官方报纸叫《邸报》,而民间的叫《报帖》。

民间“报行”一如豆腐行、箍桶行、泥塑行等三十一行一样(统称三十二行),属民营,享受国家免税保护。

西门庆遇这么大的事,自然坚信官办报纸——这才是最权威、最可信赖的消息源啊。别处流传的不靠谱!

《金瓶梅》第48回,西门庆命来保上京行贿蔡太师完毕。来保回家汇报:随监察御史的报告上参得多严重,蔡太师大管家翟爹说了:只批该部知道,并且吩咐兵部余尚书,只把这个报告只立案不上覆,“随他有拨天关本事,也无妨”。

这个举报先到兵部,那边跟部长打了招呼:把报告就地压下,这样举报了也没用。西门庆听了,才将心放下。

来保说,又打听得两桩好事来,“陕西等三边开引种盐,各府州郡县,设立义仓,官粜粮米。令民间上上之户,赴仓上米,讨仓钞,派给盐引支盐。旧仓钞七分,新仓钞三分。咱旧时和乔亲家爹,高阳关上纳的那三万粮仓钞,派三万盐引,户部坐派。到如趁着蔡老爹巡盐下场,支种了罢,倒有好些利息。”(《金瓶梅》第48回)

西门庆听言问道:“真个有此事?”来保道:“小的抄了个邸报在此。”与西门庆观看。

天理何在啊!西门庆平了这桩包庇杀人贪赃的大事,还顺路发了财,这是什么世道?

而第70回,西门庆由副千户晋正千户,与其大舅哥吴铠升任“指挥佥事,见任管屯”,最终消息来源都是看《邸报》。《邸报》消息:大明朝山东省“贴刑副千户西门庆,才干有为,英伟素著,家称殷实而在任不贪,国事克勤而台工有绩,翌神运而分毫不索,司法令而齐民果仰,宜加转正,以掌刑名者也”。

一个夺人妻的杀人主谋、包庇杀人犯的贪官、包养情妇的腐败分子,在《邸报》的报道中,成了廉洁奉公、人皆爱戴、最该提拔的典型!

瞧瞧大明朝《邸报》上那霸道的态度、独断的语气,更何况那还是圣上的旨意,“真理”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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