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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史——“冯保欺君蠹国”

历史大观园 明清光辉 2020-07-03 15:52:29 0


1.依仗太后,挟持皇帝

慈圣皇太后对司礼监太监冯保一向十分信赖,特别关照冯保,要他“万分留心,引君当道,勿得顺从,致伤圣德”。皇太后的意思是要冯保对小皇帝严加管束,不可稍有放纵。冯保唯太后懿旨是从,寸步不离地看管小皇帝,小皇帝对冯保这个“大伴”心生畏惧。当时的日讲官于慎行如此描述小皇帝与冯保的关系:“上初登极,或时与宫中小内使戏,见冯珰保入,即正襟危坐曰:‘大伴来矣。’小内使侍上游戏者,冯珰常阴罪之,故宫中皆严冯珰。珰亦稍专横,即上有所责罚,非出冯口,毋敢行者。及上稍长,积不能平,而左右一二亲昵,稍稍以冯珰罪状闻,上以太后故,不敢发,然心恨之云。一日,上戏以所御扇藏殿中隐处,戒左右毋泄,而令冯珰求扇。冯流汗四驰,求之不得,以是为剧。又一日,见冯珰衣大红色甚鲜,问曰:‘何处得此?’方食蜜饴,即以赐冯,亲为纳之袖中,油尽污乃止。冯退而泣。”“慈圣内教极严……而一二大珰奉太后懿旨,左右挟持,时至过当。比上春秋稍长,积有所不堪,而难于发也。”

张岱为冯保列传,也有类似的说法:“神宗之初即位也,(冯)保朝夕视起居,拥护提抱,差有力焉。帝小有扞格,保即闻之慈圣皇太后。盖慈圣诲上严切,责之甚苦,且曰:‘内廷可耳,即使张先生闻之,奈何?’于是上甚重居正,而冯保意自得,所以事上不能一切顺,上渐长而厌之。保内恃太后,外挟居正,侍上左右,御絷殊苛峻。小与上狎,辄牵下加笞责,诸有财力可资藉监局,多持不与,而与所私门下阉张大受辈,使为上耳目,颇倚保势,藐上左右如孙海、客用。”

冯保内恃太后,外挟张居正,连皇帝也对他怀有畏惧之心。这使得冯保得意忘形,颐指气使,俨然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实权人物。慈圣皇太后的父亲,也就是小皇帝的外祖父——武清侯李伟,见了冯保,也叩头唯谨,尊称他为“老公公”。冯保对这位当朝皇上的外公的恭敬礼节,居然安然接受,只是小屈膝答应:“皇亲免礼。”驸马见了他也要叩头,他甚至倨傲地垂手小扶,根本不还礼。实在有点忘乎所以了。

乾清宫执事太监孙海、客用是皇帝的近侍,关系十分亲昵,经常引导皇上骑马奔驰,挽弓击剑,甚至酗酒豪饮。这是冯保极为反感的。他自诩知书达理,喜好琴棋书画,对皇上“凡事导引以文”,颇以“蒙养之绩”为功。

万历八年(1580)某一天,孙海、客用引导皇上豪饮,喝得酩酊大醉,佩剑夜游。孙海、客用因平日受冯保笞辱太甚,不堪忍受,便以言语激怒皇上对冯保的不满,把身边的两名小太监(冯保的养子)打成重伤(一说杀死)。然后骑马到冯保住所,大声训斥冯保。冯保很恐惧,抱起巨石支撑大门。次日拂晓,冯保赶忙向慈圣皇太后报告昨晚皇上失态的情况。慈圣皇太后怒不可遏,一反常态,换上了青布袍,拔去头上戴的簪珥,怒气冲冲地扬言:欲特召阁部大臣,谒告太庙,废除皇帝,另立其弟潞王为帝。故意让这一消息在宫中四处传播。朱翊钧得知圣母要把他废了,此惊非同小可,赶忙前去向母后请罪。慈圣皇太后对他数落道:“天下大器,岂独尔可承耶?”命冯保取出《汉书·霍光传》,要他看看皇帝废立的先例,扬言要召见潞王。朱翊钧跪在地上哭泣多时,皇太后才肯宽恕。太后要冯保逮捕孙海、客用,杖责之后逐出宫门,发配南京孝陵种菜;没收乾清宫所有的兵器,并要皇帝写诏书自责:“孙海、客用凡事引诱,无所不为,着降作小火者,发去孝陵种菜。尔等司礼监管事牌子,既受朝廷爵禄。我一时昏迷,以致有错,尔等就该力谏方可,尔等图我一时欢喜不言。我今奉圣母圣谕教诲我,我今改过。奸邪已去,今后但有奸邪小人,尔等司礼监并管事牌子,一同举名来奏。”在检讨自己的错误的同时,明显地流露出对冯保的不满情绪。

第二天,他还把怨气发泄到张居正身上,怪他这位辅臣没有及时提醒:“昨朕有御笔帖子,先生看来未曾?孙海、客用,朕越思越恼,这厮乱国坏法,朕今又降做小火者,发去南京孝陵种菜。先生等既为辅臣,辅弼朕躬,宗庙社稷所系非轻,焉忍坐视不言?先生等既知此事,就该谏朕,教朕为尧舜之君,先生也为尧舜之臣。”张居正立即对他进行开导,先是夸奖他即位以来讲学勤政极为认真,寥寥数语以后,笔锋一转,直言不讳地批评道,皇上近几个月来稍不如前,宫中起居颇失常度。但是身隔外廷,不知宫中之事,即有所闻,也不敢轻信。几天前曾问过文书官,听说皇上夜间游行,左右近侍都带着短棍兵器。文书官说并无此事,便以为所闻为妄传。直到读了皇上的御笔帖子,才知道孙海、客用两人,每天引诱皇上游宴别宫,而且身穿窄袖小衣,长街走马,挟持刀仗,沉迷于奇巧戏玩之物。幸而圣母及时教诫,皇上幡然悔悟,屏去奸邪,引咎自责。张居正认为,孙海、客用处分太轻,应该削为净军;而且应该除恶务尽,谄佞希宠的近侍宦官不止孙、客二人,司礼监太监孙德秀、温泰,兵仗局掌印太监周海,也应该一并降黜。有鉴于此,张居正要求皇上,“仰遵圣母慈训,痛自改悔。戒游宴以重起居,专精神以广胤嗣,节赏赉以省浮费,却珍玩以端好尚,亲万几以明庶政,勤讲学以资治理”。

这一事件虽已了结,但皇帝与冯保的关系,从此由信赖、畏惧转化为怀疑、怨恨。孙海、客用引导他夜游的事,是冯保向慈圣皇太后告密的;事后又要张居正代他起草《罪己诏》,向内阁辅臣检讨认错,措辞又过于贬损,极大地损伤了他的自尊心;张居正奏疏中开列的谄佞希宠太监名单,又是冯保提供的,乘机排斥异己分子。

冯保依仗太后的宠幸和张居正的支持,有恃无恐,对皇帝钳制过甚,这必然要引起反感。一旦时机成熟,他的垮台是在意料之中的。正如于慎行所说:“珰(冯保)亦稍专横,即上有所责罚,非出冯口,毋敢行者。及上稍长,积不能平,而左右一二亲昵稍稍以冯珰罪状闻,上以太后故,不敢发,然心恨之云。”于慎行还说:“天下之事,持之过甚,则一发而溃不可收拾。人主在深宫中,醉饱过误,何至假太后之威,中外相应,制之股掌之间,使之藏怒蓄极而发。”《明史》也有类似的说法,不过前者强调的是“心恨之”“藏怒”,后者强调的是,要想赶走他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后(冯)保益横肆,即帝有所赏罚,非出保口,无敢行者,帝积不能堪。而保内倚太后,外倚居正,帝不能去也。”

“心恨之”又“不能去”,必然要发泄出来。某一天,讲读完毕,皇帝兴致大发,书写大字赏赐辅臣及九卿,冯保在一旁侍候。突然,他用沾满墨汁的毛笔,猛烈地掷向冯保的大红衣衫,红衣上几乎溅满了墨渍。一向骄横的冯保大惊失色,张居正也显得手足无措。皇帝朱翊钧却若无其事,起身返回乾清宫。后来申时行的长子申用懋向沈德符谈起这一逸闻,颇为感叹:“此时,上意已作李辅国、鱼朝恩之想,而冯珰尚以少主视之,了不悟也。”李辅国、鱼朝恩是唐代安史之乱后两名飞扬跋扈的宦官,因权势过盛而为皇帝所杀。朱翊钧把冯保看作李辅国、鱼朝恩,埋下了日后剪除的伏笔。

2.“发南京新房闲住”

张居正已死,冯保失去了外廷强有力的支持者,剪除时机成熟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鲸为皇帝秘密策划了剪除冯保的计划。张鲸原先的顶头上司张宏,是老于世故的太监,侦知了这一计划,暗中劝张鲸:“司礼冯公前辈,有骨力人,留着他好多哩!”张鲸不予理睬,令其门客乐新声向外廷透露“倒冯”的信息。

与此同时,言官们弹劾吏部尚书王国光,牵连内阁首辅张四维。次辅申时行怀疑是冯保在暗中捣鬼,便对张四维说:“事迫矣。”那意思是,向冯保摊牌的时机到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便私下物色言官揭发冯保亲信徐爵,冯保等人“表里为奸”的罪状。十二月初七日,御史江东之上疏弹劾徐爵;十二月初八日,御史李植弹劾冯保。江东之、李植都是张四维的门生,他们的行动受到张四维的授意;而张四维之所以这样做,显然已经摸清了皇上的意图。申时行说:“是时,权珰(冯保)骄恣甚,上(皇帝)积不能平,语浸淫闻外,言官亦微知上指,乃共疏论(徐)爵及(冯)保不法状。”许国也说:“当是时,上已心向公(张四维),而衔故用事者,无所发怒,日望外廷弹章。而他御史密测上意,交章起抨击,先论(徐)爵逋匿禁地,交通不法事;寻乃论(冯)保,历数保大罪十余。”申时行、许国是亲历其事的高官,都不约而同地指出,言官弹劾冯保、徐爵,完全迎合了皇帝的心意。

十二月初七日,山东道御史江东之(字长信,号念所,徽州歙县人)上疏,弹劾冯保的亲信书记官徐爵。他揭发徐爵这个逃犯在冯保卵翼之下如何为非作歹:“锦衣卫指挥同知徐爵,嘉靖间犯罪发遣,潜逃在京,夤缘武职锦衣卫,又复倚势张威,窃弄朝政。如王国光之欺侮,陛下黜之,(徐)爵乃扬言曰:‘此我罪之冯司礼者也’;梁梦龙之谦谨,陛下用之,(徐)爵挠扬言曰:‘此我荐之冯司礼者也。(徐)爵果能进言于冯保,保果信任爵与否,臣不敢知,但(徐)爵身为锦衣卫官,未尝一日至锦衣卫堂上。臣每巡视皇城,辄遇爵由东安门进,守卫官军不敢问其行踪,不知(徐)爵奉何职役,而出入禁门欲和谋议,而常居直庐也。且(梁)梦龙谢恩之日,即往拜(徐)爵门,举酒款洽,二鼓始返,朝臣及市井细民无不知之。夫冯保服劳年久,未闻干预外政,(徐)爵指之以邀惠大臣,是误(冯)保不能永其终誉者(徐)爵也。(梁)梦龙初掌铨衡,未闻亲为不善,(徐)爵诱之以交结近侍,是误梦龙不能正其始进者(徐)爵也。虽然,误保与梦龙此犹小者,陛下德追尧舜,威服中外,大小臣工奉法惟谨,而(徐)爵以狎邪小人,窃弄于下,虚张声势,肆无忌惮,不敬之罪孰有大于(徐)爵哉?伏乞圣明大奋乾纲,将徐爵敕下法司追论原罪,或不即加显戮,亟行窜逐。庶内臣无由招议,得保其近侍之荣,外臣无由夤缘,可塞其官邪之径,将见宫府肃清,而威权不下移矣。”江东之还揭露梁梦龙用三万两银子贿赂冯保,谋求吏部尚书之肥缺;又将孙女许配冯保之弟为儿媳;谢恩之日前往徐爵家拜谒等等罪状。

皇帝下旨将徐爵逮入锦衣卫诏狱,严加审讯,送刑部拟斩。至于梁梦龙暂时没有碰他,待到御史邓炼、赵楷等人再次弹劾时,勒令致仕。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时人评论说:“锦衣卫指挥徐爵倚(冯)保,出入禁闼,舔痔兼车,鸣鹞吞腐。公(江东之)劾爵,因以撼(冯)保,并及梁太宰。上怒,诛爵逐保,一时挟炭之子趣冶之门者气夺。”江东之的奏疏之所以有如此威力,关键在于正中皇帝下怀。

十二月初八日,江西道御史李植(字汝培,山西大同人)上疏,指名道姓地弹劾冯保十二条罪状,权势不可一世的冯保由此而垮台。如此重要的文献,不知何故,《明神宗实录》《万历邸钞》都没有收录。今人可以在《万历疏钞》中看到此疏的全文。李植毫无顾忌地亮明他的观点:“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狠毒异常,奸贪无比,窃弄威福,包藏祸心,十年于兹矣。”为了证明他的观点,列举了冯保当诛之罪十二条:

——宦官张大受、书手徐爵都是太监李彬的亲信,本该论死,逃回北京后,被冯保任为股肱心腹,一个升为乾清宫管事太监,一个升为锦衣卫指挥。

——冯保掌管东厂,凡罢黜官员潜往北京者,都用作私室爪牙,掌管司礼监,将有罪宦官置于根本重地。

——引用徐爵,参预批阅奏章。凡重大机务,紧密军情未经核实御览,未送内阁票拟,徐爵已事先知晓,泄露于外。徐爵擅入宫禁,窥伺皇上起居,探察圣母动静,戏言亵语无不与闻,宣扬于外。因此,奔竞者慕其威灵,巧宦者附其声势,其门如市,权倾中外。

——永宁公主选婚,冯保受贿,驸马曲庇入选。

——皇上赏赐给乳母戴夫人庄田银两,冯保先勒索二千五百两。

——宫内御用监采买珍珠玉器等物,冯保拣低劣者呈进,贵重者尽入私囊。赃罚库历年籍没的抄家物资,冯保以赝品换取真品,将古器重宝窃为己有。

——二十四监宦官,凡稍有财富者,冯保必搜求一过,吓骗其钱财;有病故者,冯保必封锁房屋而搜括其家资。因此,冯保私宅所藏财富,相当于朝廷一年贡赋收入。

——冯保的第宅、店铺遍布京师,不能悉数。在北山口为自己建造寿坟,其花园之壮丽堪与皇宫西苑媲美。又在原籍深州建造私宅,规模之华峻,不亚于藩王府邸,共有五千四百八十间,名为一藏。

——冯保擅作威福,恣意凌辱临淮侯、刘皇亲等勋戚。

——冯保之弟冯佑,在皇太后所居之慈庆宫高声辱骂太监,冯保之侄冯邦宁兄弟,竟在皇帝诏选九嫔之中,挑选绝色美女二名,纳为侍妾。

——冯保只是宦官,竟敢僭用皇上之黄帐。

——潞王分封,皇上令冯保选择善地,冯保向皇上推荐的地方为此,向圣母推荐的地方为彼。欺君罔上,莫此为甚。

在列举了十二条罪状之后,李植请求皇上,将冯保、张大受、徐爵处死,将冯保弟侄冯佑、冯邦宁等问罪。

皇帝朱翊钧早就对这个令他畏惧的“大伴”心生厌恶,必欲除之而后快,接到这一奏疏,马上降旨:“冯保欺君蠹国,罪恶深重,本当显戮。念系皇考付托,姑从宽处,降为奉御,发南京新房闲住。”这还是念在“大伴”多年陪伴服侍的情分上,看在先帝顾命付托的名分上,从宽发落,虽然革了职,剥夺了权力,却并不处死,让他到南京去养老。对冯保的弟侄就不客气了,一概革职,发回原籍为民。张大受等宦官,都降做小火者,发配南京孝陵从事苦役。

冯保作为宫内地位最高的太监,须臾不离地在皇帝身边侍候,时刻不停地沟通宫廷与政府之间的信息,向两宫皇太后通报皇上的生活起居。从皇太子时代到登上皇帝宝座,朱翊钧一直在冯保的陪伴下,所以把他叫作“大伴”“冯伴伴”,对他有一种两难心情。作为自己的耳目喉舌,一刻离不开他,又对他心存畏惧、戒备。随着岁月流逝,这种矛盾逐渐明朗化,但要对他处以“重戮”,还下不了手。据说,李植的奏疏呈进时,冯保正在私宅休沐。皇帝在如何处分冯保的分寸上有所踌躇。张鲸等太监乘机揭发他的种种罪恶,怂恿皇上传旨“着冯保私宅闲住”。皇帝担心地说:“冯伴伴来奈何?”“若大伴来我不管。”张鲸为他壮胆:“既奉皇爷处分,渠怎敢来!”“既有旨,冯某必不敢违。”

冯保的命运就这样定了下来,他的下场是耐人寻味的,也是他自己始料不及的。十二月初八日,皇帝圣旨“发南京新房闲住”传出,人们以为处分太轻。浙江道御史王国(字之桢,陕西耀州人)上疏,力言冯保罪大恶极,应按法律重处。他列举冯保欺君误国之罪十条:

——擅权肆恶,独揽朝政,潜引充军在逃人犯徐爵,结为腹心。

——大开贿赂,勒索沿边诸将领,或二三万,或数十万两银子。

——盗窃内府珍宝,或藏于私宅,或送于原籍。

——聚敛天下之财物以肥身家,搜括天下之宝货以为玩好。

——纵容其侄子冯邦宁、冯邦柱等,强梁生事,强夺京城内外平民庄田。

——所积金银珍宝,富过于国。至于外国奇异之物,为陛下所未有。

——擅作威福,人人畏惧。

——冯保称徐爵为樵野先生,徐爵称冯保为大德恩主,终日引入宫内,密谋诡计。

——近日辅臣张居正病故,冯保令徐爵索其家名琴七张、夜明珠九颗、珍珠帘五副、金三万两、银十万两。

——原任工部尚书曾省吾,现任吏部左侍郎王篆,勾结冯保,相倚为奸。曾省吾送冯保金五千两、银三万两;王篆送冯保玉带十束、银二万两,图谋升官。

鉴于以上种种罪恶,王国希望皇上比照武宗皇帝处死权阉刘瑾的先例,依法重处冯保,以清内奸;斥革曾省吾、王篆,以清外奸。

御史王国的揭发当然有根有据,无奈皇帝主意已定,不想处死冯保,而是要他到南京养老。王国对皇上的心意揣摩未透,要求像武宗处死刘瑾那样处死冯保,自讨没趣,皇帝下旨将王国调往南京别衙门待用,显然带有贬谪的意味。言官们依然不依不饶。御史李廷彦继续上疏揭发冯保贪纵不法诸事,希望皇上对他重处。皇帝对言官再次渎扰有点光火了,命李廷彦停职反省。

皇帝对冯保的处分是手下留情的,他不忍处死从小形影不离的“大伴”,但对冯保聚敛的财富极为关注,毫不放松。李植揭发,“冯保私宅所藏,可当朝廷一年贡赋之入”。王国揭发他,“盗窃内府珍宝,或藏于私宅,或送于原籍”;“张居正病故,冯保令徐爵勒索其家名琴七张、夜明珠九颗、珍珠帘五副、金三万两、银十万两”;此外还收受曾省吾、王篆的巨额贿赂等。冯保贪赃枉法,富甲天下,当时人所共知。不仅宫内太监要向他“孝敬”,而且外廷大臣无不向他贿赂。于慎行说,冯保接受大臣贿赂,每一笔都有记录,几乎所有公卿大臣都在账簿中留下了贿赂,唯独刑部尚书严清没有记录。这一点,皇帝也早已心知肚明。冯保“发南京新房闲住”后,慈圣皇太后与皇帝谈起潞王婚礼所需的金银珠宝尚未备齐,皇帝轻松地回答:“办此不难,年来廷臣无耻者尽货以献张(居正)、冯(保)二家,其价顿高。”

几天后,皇帝下旨籍没冯保、张大受、徐爵的家产。户部向皇帝报告:抄没冯保田产变卖折银一万九千余两。工部向皇帝报告:抄没冯保住宅变卖折银六万九千余两。区区十万两银子的家产,显然与李植、王国等言官揭发冯保富可敌国的状况不相匹配,关键是没有提及冯保财富的主体部分——金银珠宝书画等浮财。东厂总督太监张鲸会同锦衣卫都督同知刘守有,奉旨查封冯保在京城内外的全部房屋,清点浮财。但是报上来的数目仍不能令皇帝满意。其中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老奸巨猾的冯保早已把浮财转移隐匿,二是负责抄家的官员中饱私囊,乘机大捞外快。据御史毛在揭发,锦衣卫掌卫事都督同知刘守有等负责抄家的官员,在查抄冯保、徐爵、张大受等人家产时,监守自盗,“搬运鼠窃,报官者十一二耳”;各案犯家属买通关节,“转为方便”,使得财产大量转移。

刘守有等监守自盗事发,总督东厂太监张鲸奉皇上圣旨查处此事,勒令他们把贪污盗窃的金银、睛绿、珠石、帽顶、玉带、书画、新旧钱币、各色蟒衣、苎丝绸绢等全部上缴,甚至把他们家中财产扫荡一空,悉数运入宫中,皇帝才稍稍满意。其实,冯保从皇帝眼皮底下堂而皇之运走了大批价值连城的珍宝。据南京兵部郎中陈希美报告,冯保由北京抵达南京时,“犹携带佞儿数十辈,装载辎重骡车二十辆”。毫无疑问,冯保已经把最有价值的财宝随身带到了南京。皇帝是心知肚明的,当慈圣皇太后向他打听籍没冯保家产的情况,他回答道:“奴黠猾,尽窃而逃。”

曾经在政坛上不可一世的冯保,从此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随同他的天价珍宝一起,销声匿迹。以后又悄无声息地死去,葬于南京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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