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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七雄—— 席卷各国的变法浪潮

历史大观园 百家争鸣 2020-07-11 14:02:52 0


河西烽烟再起

河西地区的沦陷对于秦国人来说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这几十年来,他们一直念念不忘地想着要收回故土。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所以秦献公跟魏武侯的约定刚作废,秦军就急不可耐地奔向了日思夜想的河西故地。

这时候东方各国早已经改天换地了。

战神吴起早已离去,威震天下的“魏武卒”虽然依旧强大,却缺少了最重要的精神领袖。魏、赵、韩、齐四国连年混战,打得不可开交,楚国和中山国还时不时来插上一脚,处在四面强敌包围中的魏国还有当年抗击秦师的勇气吗?

魏武侯过世后,魏国立即发生严重危机。

武侯没有嫡子,生前没有立继承人,两个儿子公子罃(yīng)和公子缓争夺君位,魏国内乱爆发。

公子罃的势力更强大,很快占据了邺郡、上党等地,并且坐镇安邑,掌握着半个魏国。公子缓只好亲自去邯郸向赵成侯求救,赵成侯答应帮助他攻打公子罃。

魏国的大夫公孙颀又去游说韩懿侯,让他跟赵成侯联手共同进攻魏国。

于是赵、韩两国组成联军,杀向安邑,攻打公子罃的支持者。魏国军队敌不过两国联军,被围困在浊泽。

当时的形势极端凶险,公子罃眼看就要被活捉了,赵、韩两国却发生了分歧。

赵国希望扶立亲赵的公子缓继位,让魏国割让土地给赵国;韩国却希望保留公子罃的政权,把魏国一分为二,分别让两个公子统治,这样魏国就再也威胁不到赵、韩两国了。

说穿了,赵国是希望建立一个亲赵的、又弱小的魏国,以后再慢慢来吞并,这就没韩国什么事了;韩国却希望把魏国对半分,一家一半。最后的结果就是两家谈崩,韩军连夜撤走,留下赵军,赵国人眼看魏国一旦反扑过来自己扛不住,也只好赶紧撤走了。

两个心怀叵测的国君终于没能成功合作,魏国逃过这次危机,公子罃随后发动反攻,打败公子缓,一举拿下了整个魏国。

公元前370年,公子罃成功登基,就是后来的魏惠王(“他这时还不是“王”,为了表述方便,我们直接称其为“惠王””)。

浊泽之战把三晋之间的自私贪婪、勾心斗角暴露无遗,所谓的三晋同盟在这以后彻底分崩离析,连装都不必装了。

这次动乱也明显反映出战国时代诸侯们的特点:不讲道义、只讲利益,为了争权夺利,一切罪恶阴谋都可以摆到光天化日之下来公开讨论。

既然两个小兄弟都这么不留情面,魏国这个老大哥也就彻底撕破脸了。惠王即位的第二年就发兵,在马陵打败韩国,在怀地打败赵国,给了这对难兄难弟一个狠狠的教训。

这也说明,魏国只要内部团结,战斗力还是相当惊人的,他们的力量暂时还是天下第一。

赵、韩两个坏小子分裂魏国没成,手痒难耐,过了几年拿西周国练手,把它分成了两个国家。

公元前440年,周考王在王畿给了他弟弟王子揭一块地盘,分封出来一个周国(“只是名字叫周的诸侯国,跟周王朝是两个概念,相当于是在周王畿内部划出来的一个国中国”)。

到了公元前367年,周国的公子根发动叛乱,赵、韩两国强势干预,把周国分成两个:西边的叫西周国,由西周惠公统治;东边的叫东周国,让公子根统治,称为东周惠公。

所以现在周王畿就分成了东周国和西周国两块,名义上都归周王管。

赵、韩为什么要去干这么无聊的事?这很难解释,也许是为了平定周王室的内部纷争,也可能只是受了魏国的气要找地方发泄吧。

这也说明魏、赵、韩三兄弟这些年实在跟无头苍蝇似的,没有任何长远的规划,兴头来了就随便发动一场战争,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消耗着自己严重过剩的精力。

就在三晋搞一些过家家似的小把戏的时候,一头恐怖的巨兽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西部边界。

公元前366年,魏国和韩国联手在洛阴附近的武堵筑城,这里紧挨着秦国,按照当时的情势来说,魏、韩不大可能主动挑衅秦国,应该是在修筑一座防御工事,属于常规操作,所以两国当时也没料到秦国会反对。

不想秦献公直接派兵推平了他们的要塞,魏、韩联军大败而逃。这是休战二十年以后秦国第一次在河西发动军事行动,战斗力爆表。三晋这才惊恐地发现:秦国这头巨兽似乎苏醒过来了!

其实几年前秦国就跟赵国发生过小规模的冲突,当时三晋没当一回事,现在才终于看清楚形势,可惜已经太迟了。现在的秦国,兵精粮足,同仇敌忾,国力跟二十年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作为三晋最强大的敌人,正牢牢站在黄河西岸,准备东进。

晋家三兄弟悔之晚矣!

秦师初入中原

秦国苏醒,直接威胁到的就是魏、赵、韩三兄弟。其中魏国因为占据着河西大片土地,首当其冲成为秦国进攻的目标。

惊恐的魏惠王紧急调整国策,从东部战场抽离,开始把兵力部署到河西地区,以应对秦国的威胁。

秦献公一声冷笑,在公元前364年,发起对魏国的大规模打击。数万虎狼之师直扑西河郡,经过二十年休整的秦军锐不可当,魏军一触即溃,秦军一路猛追,如风卷残云,把魏国人赶过黄河,一直追到黄河以东的石门。

这是一场惨烈的歼灭战。秦军大胜,斩首六万,三晋震恐。赵国紧急派军援助,这才止住了魏军崩溃的形势,秦军大肆掳掠一番,扬长而去。

秦穆公过世两百六十年后,秦国人终于再次大规模侵入黄河以东,直逼中原,中原各国都在瑟瑟发抖,天下人真正见识到了秦师的威力。

龟缩在洛邑的周王室也被震动了,周显王赶紧战战兢兢地派人去“祝贺”秦国的胜利,并且亲自赏赐黼黻(fǔ fú)以“褒奖”秦国的功劳,甚至把秦献公封为“伯”,跟当年的秦穆公一个级别。

一个诸侯攻打另一个诸侯,天子赶忙奖赏侵略者,这就是靠拳头说话的战国时代。

魏国还没缓过气来,第三波打击又来了。公元前362年,秦军打到河西的少梁,赵国再次紧急救援,但这次魏、赵联手也挡不住如狼似虎的秦师,秦军再次大败魏赵联军,打下庞城,活捉了魏国重臣公叔痤。幸亏当初秦献公流亡魏国的时候公叔痤对他不错,为了报恩,他把公叔痤放回去了。

少梁是魏国在河西最早和最重要的基地,是统御河西压制秦国的大本营。少梁之战的失败,说明魏国在河西的统治基本已经全线溃败了,当年吴起他们千辛万苦从秦国嘴里抢下来的河西之地,几年之间就被秦国给夺了回去。(“这里的史书记载可能有错漏或者夸大的地方,因为后来秦国又经过多次战争才彻底夺回河西。”)

正当秦国步步紧逼、魏国在河西的统治摇摇欲坠的时候,老天帮了魏国一个大忙:正紧锣密鼓地筹划进攻魏国事宜的秦献公突然崩逝。秦孝公继位,秦国的攻势暂时缓了一缓,魏国终于能够喘一口气了,河西地区迎来了短暂的平静。

秦献公是秦穆公以后秦国最伟大的帝王,他带领秦人兢兢业业地建设国家,成功把秦国从百年的衰落状态中拽出来,扶上了阳关大道。

说来也巧,从那以后,秦国的每一代君王都是励精图治的明君,他们的国家几乎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国力一直稳步提升,这是非常惊人的成就。山东各国虽然偶尔也有神来之笔——出一两个强人,把国力猛然拉上去一大截,但不能持久。在这场国家之间的长跑比赛中,他们渐渐被秦国赶超,最后被秦国远远甩在后面,再也追不上了。

而所有这一切成就追根溯源,都要归结到秦国第一个励精图治的君王——秦献公身上。

秦献公过世的消息传来,魏、赵、韩三兄弟同时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过一段安稳日子了。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个更加传奇的人物即将登场,他将亲手教导天下君主应该怎样治理国家。

改变历史的奇人

公元前361年,秦国的三轮军事打击刚刚过去,魏国朝堂上的重要人物公叔痤就病逝了。

公叔痤是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不仅会为国出力,也会适时地替自己考虑,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他对商鞅的刻意雪藏。

商鞅是卫国国君的后裔,本来叫公孙鞅,后来被封在商邑才被称为商鞅。他年轻的时候流落到魏国,在公叔痤手下谋了一个中庶子的官职。

商鞅是个奇人,他精研法家学说,一心向李悝、吴起等人学习,想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他对于治国之术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对于当前各国存在的问题洞若观火,并且知道该如何去解决它们。

他也是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仁义道德全部靠边站。

凭着这股狠劲,年轻的商鞅理应在魏国政坛崭露头角。但他没有。只是一直默默无闻地在公叔痤手下当差。

公叔痤也知道商鞅对于国家的巨大价值,但一直稳着不吭声,因为商鞅一旦冒出来,一定会威胁到他自己的地位,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公叔痤才向魏惠王推荐了商鞅。

当时魏惠王去看望病榻上的公叔痤,特地问起以后谁可以接替他的职位?公叔痤毫不犹豫地说:“我手下的商鞅,他有奇特的才干,大王应该把整个国家托付给他。”

魏惠王觉得这个说法也太夸张了,有这么一个奇人存在我怎么会从来没听说过,看你现在病入膏肓的样子,是不是头脑糊涂了才说出这种话?也有可能惠王怀疑公叔痤夹带私货,或者商鞅的治国谋略他已经听说过了,但看不上,总之,惠王没有答应公叔痤的请求。

公叔痤看到这情形,马上又补上一句话:“如果大王不能任用他,请立即杀掉他,防止他被别的国家所用。”

惠王更觉得他说话颠三倒四,所以更加不相信商鞅的才干。

惠王走了以后,公叔痤思前想后,又觉得对不起商鞅,万一惠王真的把商鞅杀了,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于是把商鞅找来,对他说:“我向大王推举你,他没答应。我为了国家利益就建议他杀掉你,但出于私人情义,我又得把这件事告诉你——你赶快逃走!”

商鞅只是淡淡地说:“大王不肯听你的建议任用我,又怎么肯听你的话杀掉我呢?”所以继续留在魏国。

他在观望,万一惠王回心转意了呢?

但公叔痤死后,魏惠王完全没有要提拔商鞅的意思,商鞅知道自己在魏国已经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这时候正好新登基的秦孝公正在招募天下贤才,商鞅就离开魏国到秦国去了。

商鞅变法

商鞅找到秦孝公的宠臣景监,让他向孝公举荐自己。

秦孝公是年轻有为的君主,当政以后马上想干一番翻天覆地的事业。他决定对国家做出大改动,但需要一个吴起那样的强人来主持,于是颁布了求贤令,向天下招募贤才——这种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的习惯后来成为秦国的传统,只要有才干,不论出身、国籍,一概任用。

正是这样一种用人方式,才让落魄贵族商鞅有了直接面见秦君的机会。

商鞅带着李悝的《法经》六卷面见秦孝公,先跟孝公谈论“帝道”,也就是上古明君的那些故事,孝公听得瞌睡连连,摆手说:“这都是哪年的事了?跟我们现在的社会有什么关系?”等商鞅退下去以后,孝公把景监找来大骂:“你推荐的一个什么人?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景监只好找到商鞅,说兄弟你连累我了,商鞅哈哈一笑说:“没事,等过几天大王怒气消了,麻烦您再推荐我一次,我下次一定说得合他的心意。”

五天以后,商鞅再次面见孝公,这次说的是“王道”,基本上就是孔子的仁义道德那一套,孝公的脸色稍微缓和一点,但仍然不满意。

下来以后,孝公再次责备景监,景监又找到商鞅,商鞅继续笑着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又过了几天,孝公再找到商鞅问政,这次商鞅说的是“霸道”,就是齐桓公以来各位帝王称王称霸的策略,孝公终于表露出兴趣,但仍然没有最终决定。

商鞅知道差不多了,在驿馆等着,果然不久孝公就派人来征召。这次商鞅终于把自己观察到的秦国社会存在的问题、变法的具体措施等等和盘托出,两人促膝长谈,连续谈了很多天,孝公全神贯注地听着,赞叹不止,当即决定任用商鞅主持变法。

过后商鞅对景监说:“帝道、王道,大王都不感兴趣,我只能跟他谈论强国之术。今后秦国确实可以强大,但德行终究比不上商、周啊。”

对于战国时代的诸侯来说,国家强大就够了,要仁德有什么用。

这样一种功利性很强的特点也明确表现在了变法的政策里面。

但很多人并不支持商鞅的这些“强国之术”,旧贵族的代表人物甘龙、杜挚等人就坚持说:“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认为国家的旧法度不能轻易修改。

秦孝公放手让商鞅跟他们辩论,商鞅半辈子都在考虑这些问题,思想何等成熟,立即针锋相对地说:“商汤、周武王不遵守古法,所以能称王;夏桀、殷纣因循守旧,反而亡国。怎么能认为旧例就一定值得遵守呢?”

这是一场决定秦国乃至所有国家命运的辩论。好在这是秦国,本来就是半个蛮夷,对于“尧舜禹汤”留下来的那些古礼本来就不太在乎,秦国的旧贵族势力又比较弱小,又经过了秦献公的变法,国民对于变革已经比较适应。而孝公本人又是思想开明的年轻君王。在所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变法派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公元前359年,在秦孝公的支持下,商鞅发布了《垦草令》,开始为变法制造舆论。三年以后,商鞅被任命为左庶长,正式在秦国推行新法度。

这是一次非常成熟的变法。每一项政策都是深思熟虑的产物,完全针对当时秦国存在的问题而制定,因此比之前李悝、吴起的变法更加完善和深刻。

变法的目的就是“强国”,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惜采取一切手段。

变法的内容异常广泛,涵盖社会的方方面面,简单来说,比较重要的有以下几项:

重农抑商,特别强调发展农业的重要性。对于农耕民族来说,农业是最主要的经济产业,振兴农业就是振兴经济,而经济是国力的基础,是头等大事。

土地制度方面,废除井田制、承认土地私有。

废除贵族的世袭制,削弱旧贵族,铲掉这些社会的杂草,提升整个社会的效率。

这些变革措施跟以前的历次变法差不多。如果仅仅这样的话,秦国也只是会走上魏国的老路而已,但接下来的几项措施却是商鞅变法特有的,正是这些措施使秦国成为了一个特殊又恐怖的国家:

推行严厉的法令,严格控制社会,对民众的自由作出最严厉的限制。例如登记户口,禁止出门旅游,禁止收容外来人口,甚至禁止父子兄弟等一家人住在一起。

把山川湖泊收为国有,防止民众依靠这些资源牟利;禁止买卖粮食,对所有商品征收重税,对商业发展给予最严厉的打压,民众要谋生只能靠种地。

统一思想,压制文化,禁止游说讲学,禁止思想的传播和交流,使民众陷入极度空虚和愚昧的状态,永远埋头当苦力。

禁止奇装异服,一切声色娱乐都不许有,连喝酒吃肉都要打压,迫使民众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让民众互相监督,实行连坐制度,一人犯罪全体受罚。

奖励军人,制定严格的军功等级,按照军功赏赐爵位,平民翻身的唯一出路就是在战场上拼命杀敌。

公元前350年,秦国又推行了第二轮商鞅变法。鉴于之前楚国变法受到旧贵族反抗的教训,孝公命人在咸阳修筑新宫殿,然后迁都到那里,这样就彻底摆脱了旧贵族势力的束缚,可以更好地把新法推行下去。经过前后两轮变法,秦国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活力消失了,一切都统一起来,人们不再有个性,不再有思想,每个人都像一颗螺丝钉一样,在自己的岗位上夜以继日地辛勤劳作,不停地创造财富来供养国家机器。整个国家被君王牢牢攥在手中,变成了一台恐怖、高效而强大的战争机器。

这台机器运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强!更强!

这样的国家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这是法家眼中的理想社会。

商鞅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按自己的想法打造出一个完美的法家“盛世”。

同样开心的还有秦国的统治者,他们看着一片繁荣的秦国大地,以及土地上日夜劳碌的秦国百姓们,心满意足,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盛世”。

然而老百姓呢,谁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没有!没人会考虑!史书上一句“秦民大悦”便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可是人们真的“悦”吗?实际上,这样的“盛世”对于秦国民众来说可能更像是一场噩梦,他们被绑在自己祖祖辈辈生长的土地上,失去了最基本的自由,也失去了一切快乐和欲望,人生只剩下无休止的劳作。

而从民众身上压榨出来的强大生产力,最终变成秦国对外扩张的原动力,它将如同钢铁洪流一样向四面八方推进,把秦国人的痛苦撒播到各国人民之中。

所以这也是天下人的噩梦。东方各国以后会感受到的。

当然大国国力的提升肯定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变法的成果要很多年以后才能逐渐反映到军事实力上。

以秦国现有的军事实力,主要的目标仍然是从三晋那边虎口夺食,河西地区仍是主战场。

而对于三晋,特别是魏国来说,秦国的威胁只是一方面,眼前他们最可怕的敌人还是东方的齐国,新登基的齐威王也是一个雄武的君主,几乎在商鞅变法的同时,齐国也开始推行自己的新政了。

虚心纳谏的齐威王

从“田氏代齐”以后,齐国就一直被强大的魏国压制,甚至被三晋联手欺负,时不时地打到齐国长城,北边的燕国也常常来插上一脚,以齐国的国力,只能勉强应付而已。

好在魏国的实力一直在不断下降,齐国身上的压力逐渐减轻。魏、赵两国又已经公开翻脸;前几年秦献公又猛然发力,连续三次在河西大败三晋,迫使三晋把一部分精力转移到西部,这都给齐国带来了很好的发展机会。

于是在公元前356年齐威王上台以后,齐国迎来了一次重要的变革。

齐威王是田齐历史上最有作为的君王,他跟当年的魏文侯类似,特别有容人之量,而且善于提拔和发现人才,只要对国家有用的人才,不问出身,不论来历,一概给予重用。

所以齐国朝堂上迅速聚集起一群才学盖世的强人,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齐威王,共同把齐国推上了强国宝座。

其中最重要的人是邹忌。

传说他善于奏琴,因此得到威王的喜爱,让他住在宫里。有一次威王一个人在弹琴,邹忌不经过禀报,直接推门进去,大声赞扬:“大王弹得真好!”

齐威王很奇怪地说:“你刚进来,还没认真听,怎么就知道我弹得好?”

邹忌侃侃而谈:“琴理中蕴含着治理国家的道理。大弦象征国君,小弦代表百官,琴弦之间的配合有如政令,奏出的乐音就是治理国家的效果。大王的琴音,大弦温润柔和,小弦廉折清悦;拨弦深而回弦缓,回旋往复而不紊乱,这说明政治昌明;琴音和谐稳定,大小配合得当,清朗而互不相害,正是国泰民安的景象。琴音调而天下治,因此说大王弹得好。”

这是拐着弯进献忠言,而且切中要害,说明了治国的基本要点:严整、有序、君臣和谐。一番话说得齐威王心花怒放,当即任命他为相国,位居百官之首。

战国式的君臣关系就是这样,下臣们只有绞尽脑汁,靠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君王心悦诚服,才能得到机会推行自己的政治主张。

而各国君王们,也在各种谋士、说客、纵横家令人眼花缭乱的说辞中间,小心翼翼地挑选着自己需要的人才和政策。

关于邹忌讽谏齐威王,最著名的还是下面这个故事。

传说邹忌身高八尺有余,相貌俊美。有一天早上穿好朝服照镜子,看到自己衣冠楚楚的样子,不禁得意地问身边的妻子:“我跟城北的徐公谁更帅?”

徐公是齐国有名的美男子,邹忌的妻子想也不想就回答:“徐公哪里比得上你?”

邹忌还不放心,又问自己的小妾,回答也是:“徐公比您差远了。”

这时有个朋友上门求帮忙,邹忌又问他,朋友也回答:“我看徐公不如您。”

过了几天,邹忌偶然见到徐公,顿时震惊,原来他比自己帅得多啊,这才知道身边的人们都没有说实话。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妻子爱我,小妾怕我,朋友有求于我,所以都会言不由衷地奉承我。”

于是邹忌去找到齐威王,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然后说:“连微臣身边的人都不肯说实话,大王富有四海,又长期深居宫中,宫里后妃们都爱大王,朝臣们都怕大王,国内百姓们都有求于大王,他们肯说实话吗?由此可见,大王要听到真实的评论有多难啊。”

威王深有感触,当即发下命令,鼓励全国上下进献治国之策:“群臣百姓有能当面指出寡人的过错的,受上赏;上奏折进谏的,受中赏;在市井中议论寡人的过失,被寡人听到的,受下赏。”

于是齐国上下无数人前来提意见,各种奏折铺天盖地,齐国的国政因此得以走上正道,整个国家也走上了富强的道路,人们说,这就是所谓的“战胜于朝廷”。

善于讽谏的大臣远远不止邹忌一个,实际上,这是当时广泛流行的风气,另一个以直言敢谏闻名的人是淳于髡(kūn)。

淳于髡出身低贱,甚至可能是奴隶出身,“髡”指的就是一种剃光头发的刑罚,而且他还是个上门女婿,更说明他的身份之低微。

他的长相很丑,身高不满七尺,看起来滑稽可笑,但人很机灵,多次出使外国都成功维护了国家形象。

这样的人也凭借自己的才能得到了齐威王的重用,可见当时齐国对人才的选拔确实是不拘一格的。

据说齐威王刚刚登基那几年,沉湎于酒色,夜以继日地宴饮,荒废朝政,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

淳于髡就去对威王说:“国内有一只奇怪的鸟,停在王庭之中,三年时间不飞也不鸣,请问是什么鸟?”

威王哈哈大笑说:“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当即宣布停止各种酒色娱乐活动,开始处理国政。(“另一个版本说这是楚庄王的事迹。”)

他先把即墨大夫召来,对他说:“自从你到即墨赴任后,经常有人向我说你的坏话,可是我去即墨视察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政通人和,民众安乐的景象,可见你是个不善于逢迎,只会埋头干实事的人。”于是封他为万户侯。

威王又找到阿城大夫说:“自从你去了阿城,每天都有人在我面前称赞你,可我看到阿城治理得一片混乱,赵国和卫国来进攻,你也没能及时营救,你用了多少钱贿赂我手下的人替你说好话?”说完,当即下令把阿城大夫和那些替他说好话的人一起煮了。

消息传出来以后,举国震惊:原来大王是如此英明的人,看来搞小动作是瞒不过他的,从此人人都踏踏实实做事,再也不敢欺上瞒下了,齐国因此迅速由乱入治。

关于齐威王和他直言敢谏的忠臣们的故事还有很多,这些故事基本上都是那些鬼头鬼脑的纵横家们杜撰出来的,或者有很多夸张的成分,可信度不高,但却能说明几个事实:

其一,齐威王的朝堂里人才济济。

再有,齐威王确实是个特别能虚心纳谏的君王,他任用忠直耿介的下属,广开言路,使得国家上下的风气焕然一新。

还有,他也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君王,求新、求变是他执政的特色。

这时候的齐国,刚刚完成“田氏代齐”的政权更迭,如同一只破茧重生的蝴蝶,在阳光下缓缓扇动翅膀,正准备大展宏图,开始一段崭新的生命旅程。

这个国家正值它最好的青春年华,齐国举国上下洋溢着对新时代的憧憬和向往,求新、求变是这个时代所有齐人共同的追求。

事实上,威王当政以后不久,就任用邹忌开展了齐国版的“变法”,东方传统强国终于跟在魏、楚、秦之后,也开启了自己的变革之路。

齐国的“变法”比较温和,基本上采用一些传统的强国策略,例如修订法律,加强对官员的考核,澄清吏治,广开言路,鼓励言论自由,加强军备等等。

这些策略不会立即让国家脱胎换骨,但也避免了尖锐的利益斗争,所以齐国没有出现秦国和楚国那种鸡飞狗跳、大动干戈的情形,而是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改变着社会,缓缓地来到了一个新时代。

——如果要在战国时代选一个国家来居住的话,一定要选齐威王时期的齐国,那是一个政通人和的国度,举国上下都透着一股温和的、阳光明媚的气氛。

伴随着开明的政治政策,齐国也形成了极为宽松、自由的学术和思想言论环境,所有这一切,都在稷下学宫这座伟大的高等学府中集中表现出来。

诸子百家的黄金时代

当年魏文侯创建西河学派,把魏国变成了天下学术中心,齐国可能受到他们的启发,在齐威王继位前后几年建立了稷下学宫。

这是官方主办的中国第一座高等学府,齐国政府极为重视,广招天下名士,为他们建造了恢宏的宫殿,因为学宫建在临淄的稷门附近,便称为“稷下学宫”。

当时天下各路专家学者聚集到稷下学宫,一面互相交流研讨,一面传播自己的学说。鼎盛时期,学宫里的学者有上千人,其中成就最高的是邹衍、淳于髡、田骈、接予、慎到、环渊等七十六人,齐国政府给这些人都赏赐了府第,封为上大夫,并且特许他们不用处理政务,只要讨论学术问题就行了。

就是说,国家养着这些人,让他们专门研究各种学说,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理论。

他们中很多并不是齐国人,而是来自各个国家,例如慎到是赵国人,而环渊是楚国人,对于他们,齐国政府表现出无与伦比的包容姿态,来者不拒。

他们的出身也五花八门,不少人都是平民,甚至还有淳于髡那样的贱民,但只要有真才实学,国家就收留。

在政府的大力扶持下,各种学术思想自由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从春秋时代开始萌芽的百家学说,到这时终于得到雨露的滋润,刹那间百花齐放,猛然爆发出一个空前绝后的黄金时代。

这是华夏文明的黄金时代,也是自由思想的黄金时代。各种奇思妙想在这里争奇斗艳,所有聪明的头脑都在全速运转,考虑一切可以考虑的问题——从宇宙、哲学,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国人的聪明才智被充分调动起来,短短几十年间形成的各种学派,成了后世两千多年间人们反复研究的主题。

例如伟大的孟子,在儒家中具有仅次于孔子的重要地位;还有荀子,创立了儒家的一个独立流派;邹衍,阴阳家的创始人,创立了阴阳五行学说;慎到,法家的代表人物之一;以及环渊,老子的弟子,有说法认为《道德经》可能就是他写的。

不过稷下学宫的主流学说还是“黄老之学”。

黄老之学是从老子的思想延续下来、又吸收了其他各家流派特别是法家思想形成的一种学说,是道家的主要学派之一。

齐国政府在创立稷下学宫的时候夹带了一点点私货——他们祖上不是靠篡位上台的吗?为了给自己篡位的举动找一点理论支持,他们声称自己(“陈国宗室之后”)是黄帝的后人,而原来的吕氏国君(“姜太公之后”)是炎帝的后人,炎帝是黄帝的手下败将,所以田氏偷走吕氏的齐国似乎也就说得过去了。

而且老子是陈国人,田氏也来自于陈国,推崇老子也就间接拔高了自己。

黄帝时代流传下来的治国理念,跟老子的道家学说结合,产生了黄老之学。比起老庄之学,黄老之学更讲究实用,他们在老子思想的基础上继续发展,主要探讨如何用道家思想治理国家,因此衍生出许多有价值的治国理念。

例如他们倡导“无为而治”,要求统治者保持政策的连续性,不要翻来覆去地折腾老百姓,要“与民休息”,要“轻徭薄赋”,减轻民众的负担,让国家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而统治者自己也要公正严明,维持一个清廉的政府。

一个廉洁、高效、稳定,又拥有强大经济实力的国家,当然能在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

在烽火连天的战国时代,这样的治国理念可以说是对症下药,很适合齐国这样地理条件优越的大国。

但仔细一想,这样的治国理念,跟秦国的商鞅变法是刚好相反的,商鞅使国家强大,人民却极端痛苦,黄老之学也让国家强大,却尽量给予老百姓舒适的生活,这样一比较,高下立判。

但黄老之学真正大放异彩是在两百年后的西汉年间,直接带来了“文景之治”的盛世,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先说回战国时代。

稷下学宫研究出来的这些学说,不仅给齐国带来文化上的繁荣,也给齐国政府的施政提出了许多有用的先进理念,又引来和培养出许多顶级的治国人才,可以说充分回报了齐国政府对他们的投资。

更不用说他们对于后世的巨大贡献,真正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因此,建立稷下学宫是齐国政府最英明的一项决定,后世两千年的中国人都应该感谢开明而目光远大的齐国政府,以及伟大的齐威王。

经过这些大刀阔斧的改革举措以后,齐国的国力登上了新台阶,一跃成为天下瞩目的强国,魏国的强敌因此又多了一个。

另一方面,变法的浪潮还在漫延,魏、楚、秦、齐之后,一直懵懵懂懂混日子的韩国也猛然觉醒,也开始了自己的变法之途。

申不害变法

申不害本来是郑国的一个小官,郑国被韩国吞并以后,他凭借自己的才学,继续在韩国做官。

按理说,这样一位敌国的“罪臣”注定是没有可能受到提拔的,但神奇的是,申不害不仅在韩国受到重用,还最终当上了韩国朝廷里的一把手。

关于申不害是如何上位的,有这样一个故事。

公元前353年,魏国大规模进攻赵国,包围邯郸,陷入亡国危机的赵国向齐国和韩国紧急求援。

当时韩国国君是韩昭侯,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赵国的请求,很为难,就询问申不害的意见。

申不害这时刚得到韩侯宠幸,一时也猜不透主人的心思,于是就耍了一个花招。

他若有所思地说:“这件事关系到国家安危,不能轻易决断,请容微臣考虑考虑。”

申不害回去以后就找到两个以能言善辩著称的大臣,赵卓和韩晁,向他们说了韩侯的烦心事,并鼓动他们:“以你们的地位,向大王提建议一定会得到采纳,这是为国尽忠的好机会呀。”

两人一想也对,便赶忙去向昭侯提出自己的观点,在昭侯和他们讨论的时候,申不害却在暗中偷听,并特意记下昭侯说的话。没过多久他就去回复韩昭侯,完全按照昭侯说的来提建议,韩昭侯果然大喜,觉得他说的非常合自己的心意,从此便对他刮目相看。

后来申不害接连得到提拔,成为韩国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狠角色。

从这个故事能明显看出申不害的个人特色:喜欢耍小聪明,或者说,喜欢玩弄权术。他正是靠这一招在韩国政坛大展拳脚,无往而不利。

而在他的学说里面,“权术”正是最核心的部分。

申不害本属法家,但又精通黄老之学,也是稷下学宫的知名学者之一,他以法家治国,但融合了道家以及其他诸子百家的思想。

公元前351年,韩昭侯紧跟国际潮流,任用申不害在韩国主持变法,申不害的学术思想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

申不害的变法跟商鞅变法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两人都强调法制,但跟商鞅不同的是,他更推崇所谓的“术”,也就是治国的技巧。

他首先要求厘清君王跟大臣的关系,也就是所谓的“正名”。君王必须有绝对的权威,要能严格控制属下,“操杀生之柄”,把杀伐决断的权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上下尊卑关系绝不允许逾越。这一点跟当初孔子强调的“君君,臣臣”有一点类似,但发扬光大了。

他认为,只有当君有君威、臣有臣纲时,政权才能保持和谐稳定。

这种观点其实是来源于春秋以来接连不断的弑君狂潮。无数的国家因为权臣作乱而陷入混乱,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就必须加强君王的集权统治,对手下的大臣们严防死守。

因此需要澄清吏治,加强对大臣的考核与监督,一方面保证他们的忠诚,另一方面也需要把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酒囊饭袋清理出去。

申不害主持变法以后,立即着手打压侠氏、公厘、段氏三个大家族,收回他们的特权,推倒他们的城堡,没收他们的财富以充实国库。

这种打压老牌贵族的做法也算例行公事,在所有国家的变法措施里面都出现过。

对官员的考核,申不害提出了“正名责实”的要求。所谓“责实”,就是严格规定各级官员的职责,要求他们必须做出实际的政绩。

而国君呢?只要控制好下面的官员们就够了,其他事情放手让他们去干,就是所谓的“无为而治”,这是来源于黄老之学的思想。

那么国君怎样才能做到这些?这就涉及到申不害的思想里的核心部分——“术”的使用。

他认为国君必须掌握高明的统御之术,要善于驾驭下属,准确鉴别他们的忠奸贤愚,不至于被他们蒙骗。

说白了,领导的任务就是不停地跟下面的人斗智斗勇,把他们全部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上。

这一点就跟商鞅背道而驰了,商鞅强调国家制度的建设,通过完善的法令法规来限制每个人的行动;申不害则要求统治者自己有足够的权谋,善于把控局势,至于是不是符合自己订的法律,那就不用管了。

更进一步说,只要能把“术”推广开来,一切有利于维护自己统治的伎俩都可以拿来用,哪怕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有两件轶事可以说明这一点:

韩昭侯有一次剪指甲,故意留了一片捏在手里,然后对下人们说:“我刚刚剪下来的指甲有一片找不到了,你们去找一下。”

下人们赶紧行动,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哪里找得到?有个人灵机一动,偷偷把自己的指甲剪下一片献上去,装模作样地说找到了。韩昭侯立即就试出了他是个不老实的家伙,不久以后就找个借口把他撵走了。

还有一次,昭侯听人汇报说,南门外有头小牛闯进了农田,正在啃麦苗,于是把这个消息隐瞒下来,然后发布命令,要求城内官员去各地检查,看看有没有家畜偷吃禾苗的情况。

官员们查了一通,都没发现情况,来汇报以后,昭侯大发雷霆,命令他们重查,过了好久,终于在南门外找到了吃禾苗的牛。

于是大家都赞叹领导料事如神,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昭侯也成功检验出了下臣们执行任务的能力。

这就是申不害推崇的“术”。

“以术治国”作为“以法治国”的补充本来是没有错的,但如果使用得过分了,难免搞得人心惶惶,下人们也会学着多一个心眼,没事也用“术”来对付一下领导,这样反而会形成欺上瞒下的风气。

而且这样的政策要求统治者必须是英明的,如果下一任统治者不够英明呢?怎么继续把“术”玩下去?怎么驾驭那些已经学精了的下属们?

韩国正好出现了这种情况。韩昭侯确实有经天纬地之才,所以能把这些策略玩得转,但他之后的韩国国君再也没有那样的才干,申不害教给他们的那些小聪明也就玩不下去了,甚至反被下属们用“术”给玩了。

所以“以术治国”终究还是输给了商鞅的“以法治国”。

再说回申不害的变法上来。除了在权力斗争上的发明创造以外,申不害也确实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实事。

例如他大力发展韩国的军工行业,特别是兵器制造行业,韩国的强弓劲弩一时间蜚声国际,军备质量位居各国之首。他也主张多开垦荒地,增加农业产量。总之目标就是富国强军。

经过韩昭侯与申不害这对君臣的共同努力,弱小的韩国迎来了难得的振兴局面,在申不害当政期间,各大国都不敢来侵犯韩国,这是韩国历史上唯一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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