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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具争议的君王,兄弟相残

历史大观园 历史趣闻 2020-06-03 13:50:17 0

兄弟相残Ⅰ——废长立幼,取乱之道

让我们将时间拉回到东汉末年。

彼时割据荆州的东汉皇室刘表正为了立嗣问题而烦恼不已,竞争者有两位,一位是长子刘琦,另一位是次子刘琮。按照中国古老的传位法则,刘琦理应是第一继承人;然而,刘表的烦恼在于,次子刘琮势力更大,尤其母族蔡氏更是掌握了军权,而从他的私人感情而言,也更倾向于自己的幼子。

刘表拿不到主意,于是去讨教寄宿于此的刘备。刘备对刘表说了这样一句话:“自古废长立幼,乃取乱之道也。”

可惜的是,刘表并没有能听取刘备的意见,他最终还是屈从于自己妻族的压力,将位子传给了次子刘琮,而后,曹操兴兵来攻,刘琮便在母舅蔡瑁的撺掇下,投降了曹操。而刘表所创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占了刘表便宜的曹操,到了晚年,同样遭遇了跟刘表相似的问题,二子曹丕(由于曹操长子曹昂为张绣所杀,因而,曹丕在在世诸子中为长)和四子曹植正为了嗣位问题而争斗不休。曹操更倾向于才华横溢的曹植,曾经有很多次,他想要将曹植立为嗣子,但屈于传统的压力,他又将这种想法一再搁置。

跟刘表一样,曹操拿不定主意,然后,他也去找了个人——三国中号称智商最高的贾诩。

有一天,曹操屏退了左右,向贾诩征询意见,说如今我碰到了这样的问题,你说我该立谁呢?结果贾诩的反应是“嘿然不对”。

曹操有些生气:“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呢?”

贾诩从容说道:“哦,我刚才正想事情呢,所以忘了回答。”

曹操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贾诩正色回答道:“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

刘景升便是刘表,而袁本初,也便是早年跟曹操争夺北方霸权的袁绍了。跟刘表的情况一样,袁绍也玩了一出“废长立幼”,听从了悍妻的枕边风,立了幼子袁尚为嗣,而放弃了长子袁谭。结果,袁绍死后,袁谭跟袁尚为了争夺大权,遂刀兵相向,于是让曹操有了可乘之机,终被各个击破。

贾诩的这番回答,跟刘备当日的回答可谓异曲同工,要说不同的是,刘备的回答太理论化,而贾诩的回答,则就相对具体化了。

于是,听了贾诩的这句话,曹操也不免纵声大笑,他懂了。于是,在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曹操将曹丕立为嗣子。

立嗣乃是帝制社会最重大的问题,皇储也被冠以“国本”的称谓,很多皇帝为之苦恼不已,就以上册所言的北周王朝而论,宇文泰和宇文邕两代英主,就为之大伤脑筋。当然了,随着时代的发展,经验的累积,中国的立嗣问题逐渐制度化,到了中后期,便形成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兄终弟及”的传位制度。

当然了,直到今天,都有很多人在争论,这个制度到底有没有道理;争论的焦点在于,立嗣究竟应该是立长,还应该是立贤。

如果架空起来看,当然,立贤是最优选择,但是,问题在于,为什么中国人在长期的政治实践中,抛弃了“立贤”,而选择了“立长”呢?

其实,道理并不复杂,其中第一个原因,便是这个“贤”字很难界定,主观性太大,极容易判断错误,当然,还有第二个原因,这是第一个原因的并发症,由于标准的不确定性,就不免会导致诸子间觊觎储位,争斗不休,致危社稷。

离隋朝最近的一个例子,自然是南梁的萧衍。

萧衍同志因为跟长子萧统有心结,因而,在萧统死后,放弃了册立皇太孙萧欢,而选择了次子萧纲。而这造成的恶果,上册我们有过详细的描述,大家想必记忆犹新——在侯景之乱中,萧衍的几个儿子、孙子,竟然对作乱的侯景置若罔闻,先自顾自的内斗起来了。这一内斗,就先是导致侯景攻破了宫城;而又导致西蜀被尉迟迥轻松攻取;再然后,萧绎还为西魏所诛,而萧詧则成为了一个傀儡;再再然后,陈霸先终将南梁取而代之,建立了南陈。

说起来,南梁是怎么死的?其实,就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的。而这个源头在哪呢?就在萧衍放弃萧欢、选择萧纲的那一刻。由于萧衍抛弃了立长原则,于是,导致了诸子之间互不信服,明争暗斗,而后终于因为侯景之乱而遭致政权沦丧。

如今,杨坚也抛弃了“立长”原则,而选择了“立贤”,那么,这一举动,会不会像刘备所说的那样,成为取乱之道呢?

答案是肯定的。就在杨广成为太子的那一刻,隋朝的嗣位竞争就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诸子之间的残杀和恶斗,就已经无可避免。

最早对杨广提出挑战的,乃是其四弟蜀王杨秀。据说,在听说杨勇被废、杨广嗣立后,杨秀就很不服气,意气形于色,就觉得凭什么是杨广?为什么不是我?

杨秀的这种态度,不论是杨广还是杨坚,都很担心;于是杨坚就下诏让杨秀返回长安。杨秀当时可能生怕自己一去难回,因此犹豫不决,不想奉诏;而后即便司马源对其百般劝谏,甚至泣泪纵横,但都不能让杨秀改变主意。

杨秀的心思当然逃不过杨坚的眼睛,杨坚对他早就不放心,这次更是觉得这小子要乱,于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杨坚任命瓜楷为益州总管,去替换杨秀。结果瓜楷都到了益州了,杨秀还没出发,后来瓜楷好说歹说,杨秀才老大不情愿的走了。当然,瓜楷是个精明人,知道杨秀其实不想走、其实还想留,因此早做防备,而杨秀果然走到半路的时候想要作乱,后来得知瓜楷有了防备才作罢。

杨秀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地到了京城,然后,等待他的,是杨坚的冷眼——连冷语都没有,因为杨坚压根也没理他。

第二天,杨坚才派人严厉斥责了杨秀。

杨秀当然也很惶恐,于是上表谢罪。此时,影帝杨广和皇室宗亲,也不免演演戏,在杨坚面前掉几滴泪,说几句好听话——当然,所有人都知道,以杨坚的性子,杨秀是在劫难逃了。果不其然,杨坚根本不为眼泪所动,义正词严的说道:“顷者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而后,杨坚就果断的让杨秀进入了司法程序。

结果,又有一个不识相的大臣站了出来,表示杨勇被废、杨俊已殁,皇上一共就没几个儿子,似乎不应过于苛责。还说,杨秀是个性情中人,血气方刚,要是被这么一搞,难免不出个三长两短,还望陛下深思。

杨坚根本没有思,更谈不上深思,他正在气头上,当时看到有人这么劝他,登时火冒三丈,当时便想将这位倒霉催的庆整割了舌头。而后,杨坚转过脸去,对着手下的大臣冷冷地说道:“当斩秀于市,以谢百姓。”于是,将杨秀交由杨素、苏威、牛弘、柳述、赵绰等人议决。

杨广一看如此这般,当然也想斩草除根,添上一把柴,把杨秀往死里整。

于是,杨广让人作了个木偶,上面写着汉王(杨谅)姓字,又道“请西岳慈父圣母神兵收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荡”,而后“缚手钉心”,埋在华山脚下。过不多久,又让杨素挖出来,当成是杨秀的罪状。而后,又假造了一篇讨伐檄文“逆臣贼子,专弄威柄,陛下唯守虚器,一无所知”;接着又“陈甲兵之盛,云‘指期问罪’”……最后,把这一系列“罪状”堆到了杨坚面前。

杨广本以为证据确凿,照着杨坚的性子,杨秀是死定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杨坚在雷霆震怒之后,却只是将其“废为庶人,幽内侍省,不得与妻子相见,令给獠婢二人驱使”——居然饶他一命……

不过呢,事已至此,杨秀对杨广,也就无法造成威胁了,杨广也基本满意了。

如今,在躲过了一系列明枪暗箭之后,杨广终于当上了皇帝,他当上皇帝之后的第一件事,如前文所说,便是清洗太子党势力——柳述等人,便被发配去了南疆,甚至他连自己的妹妹兰陵公主都不放过。当然,太子党的核心人物,太子杨勇本人,杨广自然也不会放过,办法是——杀!

上册我们在讲北齐高氏家族的故事时就说,废太子的身份注定了,他的唯一结局,就是那一个字——死。

杨勇死了,杨俊死了,杨秀生不如死,还剩最后一个——杨谅。

跟杨秀一样,杨谅在太子被废之后,同样也很不服气,但是,两个人的境遇,却还是一如往常——天差地别。

杨谅在不服气之后,就想造反,于是上书一封,说突厥那边不好弄,需要整军经武,严加防备,请父亲授权云云,而杨坚竟然毫不考虑的同意了。然后杨谅就大搞特搞,“大发工役,缮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私人殆将数万”,总之,为了造反是做足了功课。

杨谅自然是做得比杨秀更过头,但是,宠他爱他的父亲,对他却只是纵容。甚至,杨坚在活着的时候,跟杨谅还有个密约,说:“若玺书召汝,敕字傍别加一点,又与玉麟符合者,当就征。”就是说,杨坚为了保护这个幼子,跟他约定了个暗号,诏书必须满足“敕字旁加一点”和“与玉麟符合”这两点要求,这才是安全的,才可以回去。

杨坚死了,杨广即位了,杨谅果然接到了回去奔丧的通知,带信前来的,乃是如今还不甚出名、但未来将声名大噪的屈突通。

而后,杨谅就开始照着密约比对诏书了,但是,他比对来比对去,既没有发现“敕字傍别加一点”,又没有发现“与玉麟符合”,于是,杨谅有了个不祥的预感。杨谅开始盘问屈突通,结果奇的是,屈突通居然始终毫无惧色,“占对无屈”,杨谅竟找不到任何破绽,到最后,只能把屈突通打发回了长安。

屈突通虽然走了,但是,杨谅不能走,而且,这位年少气盛的小王子,居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一不做二不休,造反!

杨谅的老爹杨坚,很早就预测到了这个情况,但是,杨坚当时认为,杨谅这小子,没多大出息,掀不起啥风浪,杨广可轻松搞定之。杨坚说的对不对呢?

我们来看看杨谅手里头有哪些人吧。杨谅手下有三员大将,一是叫做王頍,另一个叫做萧摩诃,还有一个叫做裴文安。王頍呢,是南梁的大将王僧辩的儿子,据说本事不小,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足智多谋;而萧摩诃呢,上册说过,是陈朝的大将,在隋朝灭陈的时候被迫投降,陈朝朝内几乎废物一堆,要说有些本事的,萧摩诃算一个;至于这位裴文安,他的能耐我们一会便知。杨谅豢养这些亡国之将,自然是早就有了造反之意了。

有人要说了,杨谅有此三人助阵,怎么杨坚还料定他会被杨广轻松搞定呢?怎么杨坚还会对他的所做作为听之任之呢?我们接着看。

杨谅宣布要造反,王頍很高兴,于是麻溜的过来给杨谅提建议,说:“王所部将吏,家属尽在关西,若用此等,则宜长驱深入,直据京都,所谓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据旧齐之地,宜任东人。”

王頍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你要依靠什么人,就采取什么方案,因人而异。你要任用旧人呢,就必须长驱直入,直抵京都,原因是他们的家属都在长安,要是拖久了,这帮人挂念老婆孩子,担心他们的安危,就不能尽心尽力了;你要是想割据齐地,跟杨广分庭抗礼,做好持久战的打算呢,那你就要重用关东之人。

王頍的意见有道理吗?当然有道理。毕竟来说,打仗要赢,天时地利之外,关键是人和,王頍的考虑,就是尽量从“人和”的角度出发制定政策,要保障革命部队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但是,杨谅听没听呢?答案是,他既听也不听,来了个折中。什么意思呢?就是一部分旧人带兵去打长安,另一部分安排关东人士去攻略齐地,二策并举。这样做对不对呢?当然不对。杨谅的兵力相对于朝廷并没有优势,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战略重心,这想试试,那也想试试,无非是分散了兵力,能干成什么?

然后裴文安来劝杨谅,说:“井陉以西,在王掌握之内,山东士马,亦为我有,宜悉发之;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命随方略地,帅其精锐,直入蒲津。文安请为前锋,王以大军继后,风行雷击,顿于霸上。咸阳以东,可指麾而定。京师震扰,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群情离骇;我陈兵号令,谁敢不从!旬日之间,事可定矣。”

我们来看看裴文安的建议对不对吧。

造反这玩意是个系统工程,从政治到军事,有一方面出问题,那就可能导致全盘的失败。什么叫政治呢?就是说啊,你要造反,就得尽可能争取更多的盟友,而要争取盟友,除了以利相诱外,还有一条,你得让他们觉得你是有希望的,这次造反是有道理的。所以说,历朝历代,造反要想取得成功,政治口号一定要有鼓动性,一定要听起来像那么回事。

杨谅的政治口号是什么呢?六个字——诛杨素,清君侧。杨谅是怎么考虑的呢?我估计啊,杨谅是觉着,杨素这个人,在朝中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性情又残暴,为人又高调,势必得罪了不少人,只要打出“诛杨素”的大旗,势必朝中会有响应。这么想对不对呢?答案是,对了一半。杨素得罪了不少人,这是对的,不光杨谅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这些人会不会因为杨谅的口号而响应他的造反呢?答案是,不会。

之所以不会,因为这帮人都不傻,知道杨素只是个靶子,杨谅真实的目标是杨广,而现如今,杨广对杨素正是最信任的时候,是一体同盟,这帮人会为了杨素而去得罪杨广吗?他们还不会傻到这地步吧?

说到底,在朝中做官的人,都是老油子,精明的很,他们就算看杨素不爽,也不会选择在他最得势的时候动手,他们会审时度势,在杨素要倒霉的时候,狠狠的踩上一脚,这叫伺机而动,落井下石。

因此,杨谅的这个口号,很糟糕,看似有鼓动性,但实际鼓动的那些人都不敢动;而且,更关键的是,他要诛杀的杨素在人民群众眼里也非大奸大恶之辈。杨素是何人?那是为隋朝江山鞍前马后南征北讨的大将啊,名声绝对是没问题的,后期隋文帝疏远他,也不是因为抓到了他的小辫子,《资治通鉴》说了,隋文帝对杨素,还是“外示优崇”的,表面上是尊重和客气的。就这么个人,就算得罪了不少朝臣,那也是正常的权力之争,还不足以成为造反派们争相攻讦大奸大恶的靶子吧?“诛杨素”,这在道义上能站住脚吗?

要我说的话,杨谅可以换个口号,他可以找一些文人,散播一下谣言,抹黑一下杨广,说说这小子是如何用阴谋手段登上太子大位的,又是如何弑杀老父、奸淫母妃的,对待自己的兄弟,又是如何狠毒的,然后表示,让这混蛋继承大统是天理不容,必须要为杨坚、杨勇、陈夫人、蔡夫人报仇。如果杨谅这么搞,我估计不明真相的群众还能热情高涨一些。

杨坚想得很对,他这个小儿子,是纯饭桶,要造反,连一个靠谱的口号都没有,纯胡闹,也因如此,杨谅从造反之初,就注定是叛臣逆子,孤家寡人一个,他得不到同情。

孤家寡人的杨谅,他的造反,有一个重大缺陷,就是“其势不长”。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啊,由于他没有一个恰当的造反理由,他非但得不到外界的支持,有些内部成员也会对造反前途产生怀疑,一旦遇到点挫折,人心就散了。因此,杨谅真的想成功的话,应该怎么办呢?答案是,速战速决,避免持久战。

好,我们回到裴文安这来。这哥们的建议,总结起来,四个字——速战速决。他认为,要把所能调动的兵力全部调动起来,在朝廷还没有组织起有效的平叛力量前,先下手为强,先从军事上取得突破,而后靠着闪电战以及因此而取得的威势,震慑朝廷,让朝廷不攻自乱,然后旬月间奠定胜局。

很显然,裴文安说得有道理,而且是非常有道理,如果说杨谅还有一丁点机会的话,那就是照着裴文安说的做。一旦如此,杨坚在九泉之下,碰到了当日的刘备,一定会痛哭流涕的表示,自己不该“废长立幼”,以致“社稷倾危”的。

不过话说回来,杨谅这哥们,到底会不会听裴文安的呢?

兄弟相残Ⅱ——草包司令

杨谅有没有听取裴文安的建议呢?答案是,听了。听了之后,他做出的安排是——派遣所署大将军余公理从太谷出发,攻击河阳;大将军綦良从滏口出发,攻击黎阳;大将军刘建从井陉出发,攻略燕、赵;柱国乔钟葵从雁门出发,任命裴文安为柱国,与柱国纥单贵、王聃等发兵直指京师。

有人说杨谅不是挺靠谱的吗?好吧,我想说的是,杨谅之所以听取了裴文安的建议,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弄懂了裴文安建议的战略意义,而只是单纯觉得裴文安那段话很合心意——“旬月之间,事可定矣”,还能比这更爽吗?

接下来,杨谅先派了几百个骑兵出去,这帮骑兵呢,脸上都带着幂(隋朝的制度,宫人骑马的都带面巾遮蔽脸部,这种面巾称为“幂”),看城门的一看,这不是宫里来的吗?这帮人再一想,自己几个脑袋?敢得罪宫里人吗?麻溜的,放行啊。于是这帮骑兵大摇大摆的进了蒲州城,而城内也有些不安定分子跟着乱腾起来,然后呢,蒲州刺史丘和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貌似好像不对头啊,赶紧翻墙而出,先撤为妙,连个紧急会议都没来得及开。

老大一溜烟的溜回了长安,底下人都被蒙在鼓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于是——蒲州长史勃海高义明、司马北平荣毘皆被造反派给抓了。

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这就说明,裴文安的速战速决是有道理的。道理在于,杨谅虽然已经喊出了清君侧的口号,但是,由于当时没有电报、电话、手机以及网络这样的通讯手段,信息传播慢,大部分地方还对此事浑然不觉呢。因此,他正可以趁着这个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逼向长安。

杨谅尝到了甜头,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呢?那可真是无敌了,跌碎了一地眼镜啊;眼看着裴文安方案对头,正宜马不停蹄长驱直进之时,杨谅表示,裴将军,你的方案是对的,但是你回来吧。

当时裴文安正带着人马火速杀向蒲津呢,就在距离蒲津百余里的时候,命令下来,说要他回去。我估计啊,这裴文安接到命令后必然是一头雾水,想破头皮也不知道杨谅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大啊,您在搞啥呢?但是,老大就是老大,不管命令有多么无厘头,该听还是得听,这裴文安兴冲冲的出发,这次只能灰溜溜的回来了。

回来之后,裴文安压抑不住内心的极度不解,就去问杨谅:“兵机诡速,本欲出其不意。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计成,大事去矣。”

不要说裴文安不解,就是咱过了几千年,估计也解不了。杨谅啥反应呢?杨谅的反应是——没反应。杨谅什么话都没说,不解释,笑而不语,牛逼吧?

我看,杨谅这不叫牛逼,这叫装逼。所以,为什么杨坚看低这个儿子,认为这小子就算要造反,也会被杨广轻松搞定?就因为这个儿子,既没有谋,也没有断,压根就没个主意,想一出就是一出。《三国演义》里曹操跟刘备煮酒论英雄,谈到袁绍,曹操说他“好谋无断”,没啥大出息。一个“好谋无断”的人都在政坛混不了,更何况是个“无谋无断”的呢?所以,杨谅真对得起他爹的看不起。

杨谅觉得攻取个蒲州就很满意了,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必须稳扎稳打了,于是派手下各守城池,于是,瞬息之间,战略主动转为战略被动。

战略被动的意思是,一方面,疾风暴雨的攻势就此搁浅,朝廷的抵抗开始加强,另一方面,在顶住了三板斧之后,朝廷开始反扑。

抵抗加强的代表人物是代州总管李景——先是杨谅的部将刘暠被他斩杀,然后是带着数万精兵前来攻城的乔钟葵屡战屡败。

其实吧,李景身边也没多少人,至少比起乔钟葵的数万精兵来说,他是绝对劣势——几千人。乔钟葵的攻势很猛,李景的城池防御工事也不坚固,但是,李景有两个优点,一是会用人——手下三员大将,冯孝慈、吕玉善战,莫陈乂多谋,而李景则推诚用之,不予掣肘,只是适当时候出来发表一下讲话,鼓舞一下士气而已;二是强硬——工事不坚固,人员不齐整,没关系,士卒且战且筑,殊死搏斗,就是死也多拉几个垫背;因此,这乔钟葵绝对优势下围攻了多次,但是屡战屡败,毫无进益。

反扑的代表人物——老将杨素。

杨谅的口号——诛杨素;很好,如他所愿,杨素来了,而且是作为主将。那么,究竟是谁搞定谁呢?杨素表示信心满满,在出征前,他就跟杨广那边定下了破敌期限,指明,XX日吾将OO,你们等着看好戏吧。

杨素的第一个目标——蒲州。

蒲州是自古战略要地,是黄河的古渡口,地形险要,当日楚汉之争的时候,韩信独自领兵的第一仗,就是要攻取蒲津关。韩信当时用的计策,叫做疑兵计,先摆下阵势告诉对手,我要从这儿过来,你们做好准备,实际则让另一部分人从别地儿出发,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渡河。韩信为什么要用疑兵计呢?因为,蒲州不是块好打的地方,隔着黄河呢,要是硬来,对方占据地形优势,你一准儿讨不着好。因此,硬来不行,只能智取。

蒲州必须智取,那杨素准备怎么办呢?杨素的办法两个字概括——偷袭。

杨素购买了几百条商船,然后让五千轻骑上船渡河,船上都铺了厚厚的一层草——什么用呢?起到静音的效果;然后,趁着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对手也不防备,偷偷摸摸的渡河。到了次日早上,杨素的骑兵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渡了河,于是立即发动攻势。守城的二位,王聃和纥单贵,一看这他妈神兵天降啊,手足无措,慌了,连抵抗意志都没了,纷纷表示,杨将军别介,咱好好谈,我们降。于是,不费吹灰之力,杨素不战而定蒲州。

怎么样?杨素有一套吧?什么叫名将?这他妈就叫名将!

捷报传来,杨广一看,杨将军可以嘛,说几天就是几天,不愧是名将,得了,任你为并州道行军总管、河北道安抚大使,全权负责平叛事宜。

瞬息之间,这杨谅起兵之初仅有的那点战果就烟消云散了,造反前途那是一片灰暗,根据我们此前的判断,马上人心就要散咯。

杨谅有个妃子姓豆卢,豆卢妃有个哥哥豆卢毓,在杨谅手底下当差。按说嘛,亲不亲也是一家人,豆卢毓理应是要跟杨谅穿一条裤子的,但是,情况很不妙,这位大舅子根本不同意杨谅造反,一开始还准备偷偷逃回长安的,后来一想,算了,留下,虚以委蛇,等个机会,给丫来个釜底抽薪。

(豆卢氏本是鲜卑慕容的一支,后在魏太和(477-499年)初,后燕慕容苌投降北魏,他的家族便被赐姓为豆卢,这个姓氏在鲜卑语中,是归顺的意思。在北魏,豆卢氏是昌黎徙河的一个大族,极具影响力,后来杨坚篡政,豆卢氏就是重要的支持者。豆卢毓的父亲豆卢绩,在尉迟炯作乱后,带兵参与了对王谦的征讨,而后还“镇压”了高阿那肱的叛乱。)

豆卢毓有个哥哥叫做豆卢贤,当时是显州刺史,此兄就给杨广上了个折子,表示,我那个弟弟,豆卢毓,志气高洁,绝对是有操守的,现在估计也是为敌所迫,勉强从之,因此,皇上如果信得过,我那弟弟可以当内应,到时候里应外合,一准儿把反贼杨谅给摆平咯。杨广一听,有个内应不挺好吗?能省多大事儿?于是就同意了。然后豆卢贤就派人去了豆卢毓那儿,开始秘密联系起来。

杨谅这哥们,情报工作很糟,自己大舅子都准备拆自己台脚了,他还被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甚至自己准备前往介州时,还让豆卢毓负责守城,这不是情等着倒霉呢吗?当然,安排留守的不只是豆卢毓,还有个叫属硃涛的,这位豆卢毓就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属硃涛归顺朝廷;结果咧,属硃涛不买账,于是豆卢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斩了再说。然后豆卢毓又从狱中释放了一个叫皇甫诞的家伙,这家伙曾经在杨谅造反之初劝过他,结果杨谅大怒之下将其打入大牢,于是,两个人一合计,闭城坚守,抵御杨谅。

可惜的是,情报工作差的,不只是杨谅,豆卢毓也没好哪去,计划还没定呢,走漏了风声,于是就有人去通报了杨谅。这杨谅得知后院起火,不觉大惊失色,赶紧回师救援。结果好玩的事儿来了;豆卢毓指着杨谅说,这小子是反贼,底下人不知虚实,唯唯而应。杨谅率军攻打南门,结果守门的将领不认识杨谅,不知道是老大,还以为是什么闲杂人等呢,于是矢如雨下,把杨谅给射的狼狈万分,无奈转移到了西门。到了西门,总算守城将领认出来了,这不老大吗?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乖乖不得了,还不麻溜的放行?于是乎,杨谅终于进城了,豆卢毓和皇甫诞也倒霉了,但是,乐子也闹得挺大了。

朋友们,这事儿乐子在哪呢?乐子就在,这明明是杨谅的大本营啊,怎的还有这么多人不认识杨谅呢?大家想,杨谅这成天的,都干啥玩意去了?就这德行,有可能造反成功吗?

好了,且不吐槽了;我们再来分析一下战局吧:

在杨谅派出去的将领中,裴文安被他莫名其妙的召回;王聃和纥单贵投降杨素;乔钟葵数万大军跟代州总管李景数千人马杀了个难分难解,到现在没有进展;剩下的人当中,还包括余公理、綦良和刘建。

先说大将军綦良吧,名号挺响亮,实际酒囊饭袋一个,先去攻慈州,被慈州刺史上官政打退;又去攻相州,又被薛胄打退;最后闹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原定目标是黎州¬——这不坑爹吗?于是赶紧自淦口攻黎州,好歹保了个本。

然后是余公理。余公理倒是进展还不错,但是,等待他的对手是史祥——余公理在北岸,史祥在南岸,二人隔河相望。

史祥是隋朝的名将,曾追随王世积以水军攻陈,后又随杨广率军击退突厥,仁寿年间屯兵弘化,抵御突厥,不论是隋文帝还是隋炀帝,都对他信用有加。

杨广当太子的时候,曾经给他写了封信,前面几句是:“将军总戎塞表,胡虏清尘,秣马休兵,犹事校猎,足使李广惭勇,魏尚愧能,冠彼二贤,独在吾子。昔余滥举,推毂治兵,振皇灵于塞外,驱犬羊乎大漠。……将军英图不世,猛气无前,但物不遂心,俛从事。……”

杨广的这封信文采很好,大概的意思,就是夸史祥有能耐,还说连李广和魏尚(汉文帝时抗击匈奴的名将)都不如他,当然,夸张是夸张了些,但是,能跟李广和魏尚相提并论,也足以说明史祥不是泛泛之辈。

余公理碰上了史祥这样久经战阵的名将,倒霉是一定的了,问题只在于,会以何种方式倒霉。当然,史祥其实也看不上余公理,战前就跟手下说了:“余公理轻而无谋,恃众而骄,不足破也。”然后史祥就率军开往下游,余公理听说后,也引兵来战,双方在须水交战。结果,还没等余公理的部队完成战略展开,史祥的军队就猛虎出匣一般扑了过去,结果不消说,余公理所部溃不成军。

于是史祥趁胜追击,又跟綦良交战于黎阳,綦良军慑于威势,不战而溃。

如此这般,杨谅派出去的将领中,现如今居然只剩下了刘建一人,当然,他的失败也是只在早晚了。

为了对付刘建,杨广准备征发幽州兵马,但是,杨广怀疑,幽州总管窦抗可能跟杨谅有勾搭,所以,想换个人指挥幽州军马。

这位窦抗也是世家子弟,他爹叫窦荣定,原是北周大将,跟杨坚是发小,光屁股一块长大的,后来娶了杨坚的姐姐为妻,而窦抗呢,大概就是这位长公主的长子。窦抗据说是个帅哥,脑子也蛮好使,又跟隋朝皇室有这样的血脉之亲,所以也就备受恩宠,据《隋书》所说,父卒之后,恩遇弥隆,所赐钱帛金宝,亦以巨万。但是,杨谅造反之后,大概这哥们态度有些暧昧,没有能及时表忠心,所以杨广就觉着这小子可能有猫腻,就想换马。

于是杨广就去问杨素,说你看有没有合适的啊。杨素推荐了一个人,此人叫做李子雄。大家注意啊,这位李子雄可不是《英雄本色》里的那个大反派大哥成,他是位历史人物。这位李子雄是个战将,少有大志,二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周武帝讨平了北齐,而后又参加了讨伐尉迟迥的战役,在灭陈之战中也有不俗的表现,可以说是个久历阵仗的大将。但是呢,大家也知道,隋文帝这个人,对待功臣向来不算厚道,仁寿年间,也就是隋文帝晚年的时候,李子雄就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免了官,杨素推荐他的时候,李子雄正赋闲在家。

既然是杨素推荐的,自然是靠谱的,杨广也是认可的,于是任其为上将军,拜为廉州刺史。为什么是廉州刺史而不是幽州刺史呢?一会咱就知道了。

于是李子雄就奉命出发了,到了幽州,就地招募士卒,人也不多,一千多人。按说李子雄新官上任,刚到了幽州,这窦抗也该出来见见面,请请客,尽尽地主之谊了,但是呢,窦抗仗着自己是皇家血脉,那叫一个瞧不上李子雄啊,压根就没理他。窦抗不理他,李子雄也只能说有圣旨在身,让窦抗出来接旨了。窦抗倒是有警觉性,你一个廉州刺史,莫名其妙跑到我幽州地盘来招兵买马,有猫腻啊,于是,犹豫了两天,最后才带着两千骑兵过去了,想着这就万无一失了。有没有万无一失呢?答案是没有。李子雄设下了伏兵,轻松就把窦抗给逮了。

好吧,我们回答刚才提出的问题。朝廷的这个计策,叫做假途灭虢之计,先假装这事儿跟窦抗没关系,让他松懈,李子雄也假装只是路过幽州,然后,逮个空,把窦抗逮了,免得大费周章。当然,窦抗的斗争经验很丰富,预料到了可能会出事,只是呢,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李子雄居然会用伏兵对付他。

看得出来,杨素的推荐是靠谱的,李子雄是有本事的。在活捉了窦抗后,李子雄征发幽州兵马三万,进至井陉,要跟杨谅部将刘建遭遇了。

井陉也是自古战略要道,地形狭窄,当日楚汉之争的时候,韩信在此写下了背水作战、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神奇。如今刘建呢,也正在攻打此地,只是进展实在不顺,雷声大雨点小,围是围住了,但没有攻下。于是这李子雄一来,围攻井陉的刘建,反成了夹心饼干,双方在抱犊山恶战,刘建终被击退。

随着刘建的失败,最后一个还没败的杨谅部将,就只剩下了围着李景狂殴,点数挣了不少,但没有一次KO的乔钟葵。

李景用数千人马抵抗了乔钟葵数万兵马的狂攻将近一个月,可以说是可歌可泣,朝廷也知道李景快坚持不住了,于是诏命朔州刺史杨义臣前往救援。

杨义臣手里头步兵骑兵加一块,两万人马,面对数万精兵的乔钟葵,没有优势,杨义臣也觉得自己没有优势,所以,硬来不行,那就智取。杨义臣是怎么干的呢?七个字——人口不足牲口补。

杨义臣弄来了几千头牛驴,让几百个人,每人拿一面鼓,将这几千头牲口赶到涧谷间设下埋伏。然后杨义臣就带着兵马跟乔钟葵交战,战事刚启动,双方刚较上劲,这几百个士兵就敲锣打鼓把牲口赶了出来,一时之间尘土飞扬,声势喧天,乔钟葵的部队一看这阵势,也闹不清虚实,只当是他们上了当中了计,杨义臣有埋伏呢,于是赶紧三十六计走为上——撤!乔钟葵部队这一乱一撤,正好让杨义臣逮着了机会,于是率军掩杀,一路纵击,大破敌军。

如此这般,杨谅手里头所有在外攻城略地的部将都吃了败仗,战略进攻就此划上句号,被迫进入战略防御;只是,还防得了吗?

唱主角的,当然还是杨素。晋州、吕州和绛州,都是杨谅的地盘,杨素也不较劲,每州外围留两千人——干什么用呢?牵制用。杨素就告诉你,你们好好待着,别动,只要你敢动,我这两千人就能取了你的城。所以,这三个州,就被杨素的六千兵马给绊住了,自顾且不暇,遑论他援?

杨素真正的对手,是赵子开。赵子开手里这些人,是杨谅最后的资本了,是死是活,就全在他手上了。赵子开的阵势很威武,《资治通鉴》是这么说的:“谅遣其将赵子开拥众十馀万,栅绝径路,屯据高壁,布陈五十里。”当然,熟读《三国演义》的朋友会不以为然,赵子开这叫啥?不过连营五十里罢了,当年刘玄德攻吴的时候,那是连营三百里——比阵势?差远了!但是,赵子开也算是个将才,刘玄德连营三百里,那是战略失误,反而分散了兵力,为陆逊所乘,现如今赵子开堂堂正正,把交通要道和有利地形都占了,杨素要是正面交战,一准儿没戏。

但是,杨素是名将,攻取蒲州的时候,他照样在地形上吃亏,不照样轻松搞定?现在地形上再次吃亏,他有辙吗?答案是,有辙。杨素的辙,跟当年韩信攻取蒲津关类似,简单说,声东击西。

杨素先让手下将领带着人马正面迎敌,让赵子开认为他会正面突破,然后,他自己亲自率领人马抄小道。小道当然不好抄,好抄的道都小不了,杨素带着人潜入霍山,攀援而行——跟当年邓艾攻蜀的时候偷渡阴山一模一样。然后就秘密到达了谷口,杨素自己坐在营外,发布命令,三百人守营,其他人跟我走。

大家想,杨素秘密带着人抄小道,要做到秘密二字,带的人就不会多,小道不好走,路上肯定死一批,最后到达目的地的,肯定剩不了多少人。现在,对手赵子开手里多少人?十几万呐!那是杨谅的全部精锐啊,虽然杨谅这哥们没出息,但毕竟他的地盘是所谓“天下劲兵处”,隔三差五要跟突厥人干仗的,战斗能力差得了吗?于是,听杨素一说还可以有三百人守营,大家都很踊跃,纷纷表示,军营重地,不可轻擅,吾等愿意担此重任。因为表示愿意留下守营的人太多,相关人员统计了半天,这才把这三百个守营将士统计出来。

可惜的是,这场战事的指挥者是杨素。杨素的特点,咱此前都说过了,最擅长的,就是逼着将士们拼命。这次杨素一看,怎么统计那么半天还没统计出个名堂?就责问相关人员。于是工作人员就据实以告。杨素一看如此这般,岂不是要出杀手锏?于是,“逼字诀”果断出手。

杨素下令,那三百个守营的出列,结果三百人刚出列,杨素就吐出了一个字——斩!然后杨素就问了,还有愿意守营的没?这帮当兵的估计也听过杨素的名号,一看这场景,就明白了,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总之死是免不了了,不如去搏个富贵吧,于是纷纷表示我们都愿出营击敌。杨素看了这场景,估计心里一阵冷笑,小样儿,爷是什么人你们都不知道?敢跟爷耍花样,治不了你们!

于是,杨素率军出击,目标直指赵子开所部的背侧,这帮人敲着锣打着鼓放着火大张声势这么一冲,赵子开所部乱了。赵子开明明看到杨素的军队就在对面,跟他对峙了老长时间,眼下居然又有一批人从背面冲了出来,这不活见鬼吗?不管赵子开怎么想吧,反正他的手下都认为是活见鬼了,登时大乱,步卒们自相践踏,死伤数万。另有杨谅部将介州刺史梁修罗,一看赵子开兵败,也弃城而逃。

自此,杨谅的主力也被击溃,离倒霉,也是不远了。

杨谅听说赵子开也败了,这下算是彻底慌了,亲自带着十万人,跟杨素在蒿泽决战。当然,这只是表面功夫,其实杨谅怕得要死,根本连抵抗意志都没有,当时天降大雨,杨谅就对手下人表示,天气这么差,咱还是找个晴晴朗朗的地界儿跟他们干吧;实际嘛,就是想溜。手下大将王頍是无奈了,表示:“杨素悬军深入,士马疲弊,王以锐卒自将击之,其势必克。今望敌而退,示人以怯,沮战士之心,益西军之气,愿王勿还。”言下之意是,老大你怕啥呀?

不管老大怕啥,反正老大是真怕了,王頍的鼓励也没有用了,老大打定主意了,要找个天气晴朗的地方了,于是退到了清源。

老大都怕了,这仗也就没法打了,杨素率军进击,先擒萧摩诃,后围晋阳,最后,号称要“诛杨素”的杨谅一看大势已去,请降了。

我们再来看看王頍的结局吧:

王頍一看杨谅是这幅架势,当时就对儿子说了,情况不对劲,这仗死活也得输了,你跟我走吧。王頍这是准备去突厥,结果跑到山中,也是老天要亡他,居然发现通往突厥的路断了……

王頍知道,自己这次死定了,他对着儿子说道:“论起谋略,我一点不比杨素差,只是杨谅对我言不听计不从,才闹到这个地步。不能等着被生擒,白白成就了杨素这小子的名声。我死了之后,你千万不要去亲信故旧那,懂了么?”

然后,王頍自杀了,葬在了石窖中。

当王頍说出“吾之计数不减杨素,但坐言不见从”,而后狂笑三声,选择自杀时,那边杨谅可有感应?是不是想找条地缝钻起来呢?

王頍的儿子没有自杀,但是,在荒山野岭之中,就食不便,几天没吃饭后,肚子饿的咕咕响,最后实在没办法,去找了故旧……

然后,王頍的预言成真了——儿子被擒,而后被枭首于晋阳。

让我们用杨坚当年对杨谅说的一番话,来为倒霉催的王頍作祭奠吧——尔一旦无我,或欲妄动,彼取尔如笼内鸡雏耳,何用腹心为?

接下来我们说说杨谅的结局吧。在杨谅投降之后,大臣们都说,杨谅应该死;但是杨广表示,毕竟自己亲弟弟,算了,贬其为民,幽禁起来,任其自生自灭吧。不久后,杨谅在幽禁中抑郁而亡。

杨坚的话成真了,在连续犯下了N个错误后,草包司令杨谅,终于一败涂地,被老哥杨广轻松搞定;而杨坚的“废长立幼”,尽管确实成为了“取乱之道”,但所幸造反的儿子水平太差,没有真正意义上动摇隋朝的国基。

然而,看到这样的结局,杨坚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伤心呢?

杨坚一共五个儿子,除开最终登上皇位的杨广,如今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一个生不如死,此情此景,他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兄弟相残Ⅲ——兄弟虽亲,不如权力亲

看到此情此景,杨坚反应如何,后人不得而知了,但是,《资治通鉴》的作者司马光,写到这里,却已经忍不住了,大发了一通“臣光曰”的感慨:

初,高祖与独孤后甚相爱重,誓无异生之子,尝谓群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及其晚节,父子兄弟迭相猜忌,五子皆不以寿终。

臣光曰:昔辛伯谂周桓公曰:“内宠并后,外宠贰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人主诚能慎此四者,乱何自生哉!隋高祖徒知嫡庶之多争,孤弱之易摇,曾不知势钧位逼,虽同产至亲,不能无相倾夺。考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司马光的感慨,其实可以用本节的标题来概括——兄弟虽亲,不如权力亲。

中国的政治自古以来存在着一个奇妙的悖论,每一个王朝,都会大力宣导儒家所倡的“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德,其中,孝(子女对父母的尊敬和爱戴)悌(兄弟姐妹之间的团结友爱)二字放在最首要的位置,但是偏偏,每朝每代的皇室,都少不了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悲剧。

数千年的帝制社会,这种自抽耳光的戏码一再上演,似乎从没有消停的迹象,以此,每朝每代,为了避免这种人伦悲剧的上演,统治者都不免大伤脑筋,但是,到了最后,似乎也没有谁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就让我们从杨坚父子出发,来探究一下这个困扰中国王朝的千古难题吧。

杨坚对问题的突破口,放在了一个很离奇的地方——嫡庶之争。之所以说离奇,是因为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杨坚本人,就是个很好的个例。杨坚的母亲吕苦桃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杨瓒。虽说是同胞亲兄弟,但兄弟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可以说相当恶劣,当日杨坚谋划篡政的时候,杨瓒同志就是个坚定的反对者——到什么程度呢?甚至起了干掉杨坚的念头。杨瓒何以如此呢?原来,此兄跟野心勃勃的杨坚迥然不同,只想安生过日子,太太平平当个世袭贵族,而杨坚那么搞,成了还则罢了,要是不成,岂不牵累九族?

如此,在篡政的过程中,宗族兄弟中给杨坚最大帮助的,居然是一个远房的族侄——杨雄;而骨肉兄弟呢,却时时念着唱反调……

总算杨坚是成了,杨瓒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了。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瓒的妻子,乃是宇文氏(北周宗室女),跟独孤伽罗素来不对付(这也正常,独孤信怎么死的?独孤伽罗对宇文氏可谓恨之入骨),闹到后来,宇文氏居然搞巫蛊之术,诅咒独孤伽罗。

这事儿后来东窗事发,杨坚就去找杨瓒,说天下好女人那么多,你想找什么样的,哥就能给你找什么样的,只是这个女人,你还是休了她吧。结果呢?结果杨瓒居然拒绝了杨坚的提议,坚决不肯休掉宇文氏。杨坚最终虽然妥协,但是,内心的愠怒,也是可想而知的。

开皇十一年,杨瓒跟着杨坚去逛栗园,结果途中突然暴卒,坊间议论纷纷,都说杨瓒死得蹊跷,可能死于鸩毒……

瞅瞅,这就是杨坚和他亲兄弟之间的关系……

所以说,当杨坚说出那句“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庶分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也,岂有此忧邪”时,是不是很是讽刺呢?

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不管是同母兄弟,还是异母兄弟,在面对皇位的诱惑时,都很难顾念“兄弟”二字了,更遑论“同母”还是“异母”了。

两个例子可资佐证。李世民大家都知道,虽然在造反建政的过程里,他的功劳最大(本书后面会有详细介绍),但是,老爸李渊最终还是遵循古老的政治法则,把太子之位传给了长子李建成。李世民跟李建成,都是窦氏所生,一母同胞,但是,因为这个太子问题,双方很快闹到水火不容、剑拔弩张,到最后,李世民先下手为强,在玄武门发动血腥政变,不但把同胞哥哥李建成弄死,还把同胞弟弟李元吉诛杀。而后,李渊在压力下被迫退位,李世民于是登位。

再将目光转向宋朝。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当然,一母同胞(赵匡胤同胞兄弟五人,他是次子,长兄匡济在北宋建立前就去世了,赵匡义是三弟,赵匡美是四弟,还有五弟赵匡赞,可惜幼年夭亡,后来赵匡胤称帝,为了避讳,赵匡义改名为赵光义,赵匡美改名为赵光美),当日黄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赵光义还是最坚定的支持者。但是,到最后呢?到最后却留下了一个历史的千古疑团——斧声烛影。赵匡胤之死和赵光义是什么关系,到现在,也没人能打包票说清楚。

自古汉人传位,向来是传子不传弟,赵光义如此登位,自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后来,赵光义总算给自己即位找了个理由,说老太后吸取当年后周因为嗣子幼弱而丢失天下的教训,所以,确立了“兄终弟及”的传位顺序。

好,问题来了。既是“兄终弟及”,那么,赵匡胤死了,让给赵光义,也无妨,那赵光义死了,是不是也不能传子,而要给弟弟赵廷美(赵光美在赵光义登位后再次避讳,改名为赵廷美)呢?结果呢?结果“皇储”赵廷美同志,很快就成了赵光义的眼中钉。不久后,如京使柴禹锡控告赵廷美“骄恣”,赵普又指使开封知府李符诬告赵廷美“不悔过,怨望”,要求“乞徙远郡,以防他变”;然后,赵廷美就被贬去了西京。

本来赵廷美是不想造反的,被这么恶整之下,也知道早晚难逃一劫,不反也得反,于是,就跟兵部尚书卢多逊秘密联络,准备起事。当然了,阴谋最后是失败了,过不多久,赵廷美就忧愤而卒了。

赵廷美是“兄终弟及”的第一继承人,兄弟没了,照着逻辑,该是传给赵匡胤的儿子了,于是,赵匡胤两个在世的儿子赵德昭和赵德芳成了第二和第三顺位的接班人,这二人又是如何的下场呢?

赵德昭同志,稀里糊涂的被叔叔抢了皇位,这位叔叔一开始看似对他优容有加,实际心存嫉恨,必欲除之而后快。

太平兴国四年,赵光义亲征太原,某日半夜,赵光义突然不知去向,士卒们百般寻觅,却不见其踪影,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当时就有人提议,要不然,把赵德昭抬出来当皇帝?

当然了,现在看来,赵光义的突然失踪,很可能是场巨大的阴谋。

后来赵光义又出现了,出现之后,就对赵德昭非常不爽,此仗打胜后,赵光义居然迟迟不给赵德昭封赏。

赵德昭就去找赵光义了,问他何时论功行赏。结果赵光义咬牙切齿的说道:“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你当皇帝时,再赏还不迟)

赵德昭不傻,自是知道叔叔对他有意见了,但是,他也不够聪明,回去之后,因为想不通,居然拔刀自刎了……

赵德昭死后,赵光义同志还前去奔丧(不知道哪有脸皮去的),据说还掉了几滴鳄鱼泪,还忏悔,说你误会叔叔了,叔叔不过是一时气话嘛,何至如此呢?当然咯,是不是气话,赵光义自己心里明白。

两年过后,赵德昭的弟弟赵德芳,也就是演义小说里头八贤王的原型,也突然去世了,年仅二十三岁。赵德芳是怎么死的,史书没有明言,但是,大家不妨动动脑子想一想,赵光义脱得了干系吗?

好了,两个例子够多了,现在还有人认为杨坚的“嫡庶之争是祸乱之源”的理论,有一丝一毫的道理吗?

而后,杨坚吸取了北周宗室暗弱而至亡国的教训,大封儿子,以求拱卫中央(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

开国皇帝大封藩王,这似乎是一个惯例。

刘邦当年称帝之后,就改革了秦始皇急功近利的“郡县制”,采取了“分封制”和“郡县制”的双轨体制,一开始分封了很多异姓诸侯王,而后,刘邦又一一将异姓诸侯王铲除,然后换上了同姓诸侯王。

刘邦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因为他是个平民皇帝,本身权力根基薄弱,刘氏江山并不稳固,他需要位高权重分制一方的宗室来捍卫中央政权。

实话说,刘邦的举动并非没有道理。他死后,吕后称制,诸吕坐大,而吕后死后,吕氏就有了取而代之的野心。然而,吕氏最后终为功臣集团的陈平和周勃所灭。但问题是,陈平和周勃为何能灭掉吕氏呢?其中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吕氏在策划造反过程中的犹豫不决,而他们的犹豫,主要是受制于两方的力量,一是齐襄王,二是楚元王,而当时齐襄王已经发出了讨逆的檄文。因为忌惮两位宗室,诸吕迟迟不敢动手,又因为他们迟迟不动手,才最终为陈、周所趁。

因而,刘邦分封诸侯王的思路,在初时,是被验证了的,是有效的。

然而,这个验证过的思路,随着时代的发展,却产生了副作用,因为,诸侯王本身具有两面性,能捍卫皇权,这固然不假,但与之同时,也是皇权的竞争者,可能会削弱甚至危害皇权。于是,在汉景帝时期,终于爆发了七王之乱,要不是汉景帝有周亚夫这样的绝世名将,胜负未可知也。

跟刘邦一样的例子还有不少,最典型的,西晋的司马炎和明朝的朱元璋。

司马炎就不需说了,某种意义上说,他是汉民族的第一罪人,他莫名其妙的大封亲王,又莫名其妙的选了个白痴儿子当接班人,更莫名其妙的给这位白痴儿子选了个性情凶悍的妻子贾南风,这些莫名其妙凑在一起,就演化成了西晋末年轰轰烈烈的八王之乱。八王之乱一闹,中原政权遂空前虚弱,少数民族遂找到了机会,于是,五胡乱华,漫长而黑暗的大乱世,就此来临。

朱元璋的经历跟刘邦很像,两个人都是毫无政治根基的平民皇帝,不同之处在于,刘邦对丰沛集团的功臣们还算厚道,而朱元璋,则不信任一切功臣,他所唯一信任的,是他姓朱的那些子孙。

于是,朱元璋大封亲王,给亲王们巨大的权限,甚至,他还定下制度,说有污蔑亲王造反而无实据的,一律杀无赦。而后,朱元璋终于认为自己的江山铁桶一般了——那些功臣宿将们,都被杀得杀不多了;而自己的儿子们,都被派去戍守边陲,成为了朱氏皇权最有力的保障。

于是,某一天,朱元璋得意洋洋的对着他的接班人皇太孙朱允炆吹嘘,说爷爷我给你安排好了一切,叔叔们为你镇守四方,你可以不用像爷爷一样操劳,而可以当个太平皇帝啦。结果,朱允炆当时就问了一个问题,当即就让朱元璋哑口无言——如果叔叔们想造反,那该怎么办呢?

问得好,对于这个问题,朱元璋不知道怎么回答,答案是——无解。

然后就是历史的循环,朱允炆对他这些战功赫赫的皇叔们心怀疑虑,于是登位之初,就决定要削藩,而叔叔们自然也不能束手就擒,有些胆肥而又心大的,比如朱棣,就不免要碰碰运气。于是,燕王朱棣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走上了挑战皇权的道路。

说起来,这个“清君侧”的口号就是借用了朱元璋定下的制度,朱棣表示,有奸臣在挑拨叔侄关系,根据祖制,必须诛杀此等奸佞。朱元璋要是知道自己的制度成为了儿子造反的借口,不知道会不会一口鲜血吐出来。

然后就是著名的“靖难之变”了。朱棣历经艰辛,终于杀到了南京城,他当然不是“清君侧”来的,而是当皇帝来的。当时南京城一片大火,朱允炆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了朱棣这辈子最大的阴影,他不断派人寻找朱允炆,甚至据说,郑和七下西洋,就带有这个目的。

事实证明,大封藩王的宗室政策,存在着巨大的弊病,开国皇帝还活着的时候,还能压得住,一旦死了,大家谁都不服谁,就不免演变为巨大的政治危机。这场危机,轻则皇位动摇(刘邦),再重皇位更迭(朱元璋),最重,有可能社稷江山就此倾颓,国破人亡(司马炎)。

因而,杨坚的这个政策,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随时可能出现乱局的,杨谅的作乱,也不过是题中应有之义。幸运的是,由于杨谅实在废物,杨坚的宗室政策还没到动摇国基的地步——废杨秀而留杨谅,或许是杨坚在犯了重大错误之后,一个至关重要的弥补措施吧。

分封诸侯王,历史证明并不是太好的宗室政策,那么,该怎么办呢?

清朝就没有实行分封制,自始至终,宗室都留在京师,但是,有没有问题呢?答案是显然的,当然有。宗室子弟都在京师,不少人吃饱了没事儿干,又觊觎大位,自然就不免引发惨烈的夺嫡之争。

康熙一朝,乃是夺嫡之争最激烈的时期。康熙帝本来想效仿汉族人的做法,立嫡为嗣,所以,在赫舍里皇后诞下胤礽之后,就将其立为了太子。但是,很显然,康熙帝并不了解在立嫡立长的背后,还有一系列拱卫皇储的配套措施,相反,康熙帝鉴于先明王朝宗室子弟大多不堪大用的故事,努力栽培自己的儿子。以此,当康熙帝的几个儿子长成之后,一个个如狼似虎,穷凶极恶,而且都在京师,而可怜的皇储胤礽,却就此成为了兄弟们争夺大位的头号障碍……

皇太子胤礽,后来经历了两废两立的悲剧,到最后,好端端一个聪明人,成为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现在很多人都把责任归结到胤礽自己身上,认为他有明显的缺陷,不堪承嗣大统,但其实,胤礽的悲剧,更多是制度缺失的悲剧,就算不是胤礽,换一个更高明的人物,在群狼的环伺下,恐怕也很难安然度过。

胤禛费尽了心计,使尽了手段,终于赢得了圣眷,成为了接班人,但是,先朝争嗣的一幕犹然眼前,新一轮的争斗,却已经拉开帷幕。雍正的儿子没有康熙那么多,所以,没有九子夺嫡那么轰动,但是,光就三子弘时和四子弘历的争斗,就已经让雍正伤透了脑筋。后来,雍正甚至逼迫弘时自杀。

清朝的一系列事件证明,不分藩固然有不分藩的好处——至少夺嫡的争斗不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乱;但是,不分藩也有不分藩的坏处——就是一群饿狼都在面前,不免大家谁都看谁不爽,争储的惨烈程度,可能还会加码。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雍正帝后来想出了一个方案——秘密建储制;就是把传位诏书放在正大光明匾额的后头,直到皇帝去世,才拿出来宣读,在此之前,理论上说,没人知道皇储是谁。

秘密建储制让皇储本人躲过了一系列的明枪暗箭,避免了胤礽的悲剧,问题解决了部分,但是,老问题解决了,又产生了新问题。皇子们为了赢得圣眷,不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长此以往,不免意气消沉,以此,自乾隆帝之后,清朝的皇帝虽然都难说是昏君,却也没有优秀人才,多是中规中矩。不幸的是,晚晴又遭遇了中国历史上数千年所遇最大之变局,以此,中规中矩的皇帝不免难以应付如此局面,而中国,也被满清拖向了地狱边缘。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不分藩的情况下,清朝是找到了一条适用于他们的道路,一定程度解决了宗室制度这个老大难问题;那么,在分藩的情况下,有没有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呢?在这一点上,宋明的制度有相似处,我们以明朝为例。

朱棣是分藩制的受益人,但是,当他成为皇帝之后,分藩制却成为了他的眼中钉,所以,自登位之日起,他就着力改造父亲所创的宗藩制度。

在大刀阔斧的改造后,分藩虽然依然是分藩,但此藩王却已经不复诸侯王的威风,而成了养尊处优的行尸走肉。大家不妨来看看对藩王有哪些限制:

二王不得相见;不得擅离封地;即使出城省墓,也要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成行;如无故出城游玩,地方官要及时上奏,有关官员全部从重杖罪,文官直至罢官,武官降级调边疆;藩王除了生辰外,不得会有司饮酒;王府发放一应事务,地方官要立即奏闻,必待钦准,方许奉行,否则治以重罪。王府官亦改用高年不第举人、落职知县等担任,成了位置闲散之地。

不得预四民之业,仕宦永绝,农商莫通。不得到京师,如有出城越关到京师的,即奏请先革为庶人,然后发往凤阳高墙圈禁,同行之人,发往极边的卫所永远充军。宗室不得擅离境外,有居住乡村者,虽百里之外,十日必三次到府画卯,如果一期不到,即拘墩锁,下审理所,定罪议罚。从郡王至仪宾以下,不得与文武官员往来交结及岁时宴会。请名、请婚也很严格,未经请准,只能呼乳名,不得婚嫁,以致走京游棍以请名、请婚为由乘机勒索宗室钱财,导致许多宗室壮年以后都未能请到名字、成婚。

(摘自《中国政治制度通史·明代篇》)

经过这样的改造,藩王已经完全丧失了政治特权,他们所剩下的特权,就只剩下了经济特权。没了政治特权,皇权总算稳定下来了,但是,为了弥补宗亲,经济特权自然不免更为加码,而这则造成了又一个大问题。

朱元璋自己苦出身,当了皇帝之后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子孙不像自己一样饿肚子,于是定下了制度,宗室子弟有优厚的俸禄,由政府按时发放,而后,宗室子弟也不许参加工作。但是,朱元璋同志可能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子孙到后来会如此之多,到了明朝中后期,宗室人口,居然达到了三万之多……

朱明皇室的繁殖能力为何如此可怕呢?道理很简单,一个朱家子孙,从出生到过世,只要不当皇帝,这辈子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干,还有种种乱七八糟的限制,这辈子该多无聊?

因为这个无聊,有些长进的人,可以搞搞学术研究——比如说,宁王朱权。这哥们本是跟着朱棣一块造反的,据说在造反时,朱棣还允诺,说要是成功,我当皇帝,你当皇太弟。当然了,这种承诺一般都不作数,朱棣当了皇帝,朱权没能当上皇太弟,但是朱权不傻,知道如果自己执著于此,祸将不知,所以呢,朱权也只能韬光养晦,不问世事,回去搞学术研究了,据说在很多方面都有成就。

但有些不长进的,没这个能力搞学术研究的,那怎么办呢?那就只能生孩子了呗。比如说,朱元璋的嫡孙,朱棣的侄子,庆成王朱济炫,就什么事都不干,拼命生孩子,生了一百个儿子;后来,李自成作乱,攻破了汾州,对朱明皇室大肆诛戮,其中,庆成王的后代,就有1500人之巨……

三万人之众的宗室,给明朝造成了巨大的经济负担,到后期,简直成了明朝财政的头号顽疾。

更悲催的是,政府压力那么大,还是有没能照顾到的宗室,这些人没工作,政府不发饷,日子就没法过,于是软弱的就借贷,强硬的,甚至干起了抢劫的买卖……比如嘉靖末年,就发生了韩府宗室包围长安巡抚衙门,在路上拦路抢劫的事件——“百姓恇扰,竞言王子反,以致路上无行人,长安为罢市”……

有穷的就有富的。有些宗室子弟就借助自己的经济特权,大搞土地兼并,大肆扩充皇庄,比如万历帝的宠儿福王朱常洵,就要求十万顷的田亩,还要求“膏腴土地,仍不从璐府四万银例,而求十二万租银”……

总之,这个宗藩制度,似乎永远是按下葫芦起了瓢,并没有哪个王朝真正彻底解决了问题。那么,原因在哪里呢?

其实,问题的答案还是本节的标题——兄弟虽亲,不如权力亲。

帝制社会,皇位的吸引力无与伦比,因此,这就足以导致王子们为之不顾孝悌之义;只要帝制存在一天,这种现象就会存在一天,这是帝制社会的死症,一个找不到答案、没有解决办法的死症。

杨坚的悲凉,说白了,也不过是帝制社会的一个缩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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