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野史传说 > 历史趣闻

东边才停,北边又起

历史大观园 历史趣闻 2020-06-03 13:23:34 0

错综复杂的间谍案

西夏与北宋之间长期的战争给两国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对于北宋来讲,长期的战争使北宋军事上的弱点暴露无疑,连续损兵折将使北宋朝廷再也承受不起,与此同时,北宋的国家机器也出现了很多问题,全国各地已经爆发了很多起农民起义,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后果不堪设想。

北宋这样一个大国尚且如此,西夏的问题就更严重了。李元昊主动发动战争迫使宋朝停止了对西夏的“岁赐”,关闭了沿边榷场,李德明时代攒下的家底又很有限,结果导致西夏国内的粮食、布帛、茶叶等日用品奇缺,价格昂贵,老百姓苦不堪言。而且,西夏对宋的战争,虽然大多数都取得了胜利,但是自己的伤亡也很大,西夏人口本来就少,再这么打下去,李元昊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起的。

如此一来,议和成了双方共同的愿望。

既然心里想的都一样,夏宋双方就开始互相试探着议和了。

其实夏宋之间这种议和性质的接触早就存在了,之前提到的李元昊与范仲淹互通书信就属于这种情况,只不过当时李元昊无心议和,只是打着议和的幌子忽悠范仲淹,所以没有什么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夏宋之间真正意义上的议和,是从一场错综复杂的间谍案开始的。

此事发生在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五年(1042年)六月,即夏宋定川寨之战以前。我曾在讲述西夏文的创制时向大家提到过野利旺荣,这次间谍案的主角,就是野利旺荣。

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是两兄弟,他们都是李元昊的皇后野利氏家族里的人。李元昊封野利氏为皇后,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也跟着水涨船高,被李元昊封以要职。他们二人善于用兵,颇有谋略,李元昊对宋朝发动的三川口和好水川两大战役中,他们出力颇多,帮助李元昊击败了宋将刘平、石元孙、任福等人,成为了李元昊的心腹爱将。

也正因为如此,宋朝边将对他们恨之入骨,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可惜行动多次都没有成功。

这一次,出手的是青涧城知城种世衡。

种世衡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此人有勇有谋,在边境地区多次抵挡住了西夏军队的进攻,时不时还要反咬一口,进攻西夏境内的党项部族,给李元昊造成了相当大的麻烦。

但这些还不是种世衡最让人害怕的地方,他身上最大的优势是工于心计,他甚至可以猜到对手是怎么想的并找到应对的办法。用现在的话说,他是一个绝顶的心理学高手。

摊上这么个主儿,要想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确实比较困难。

为了能除掉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种世衡决定利用李元昊疑心太重的缺点,派人行间。

派谁去呢?行间这种事情必须要找忠实可靠、胆大心细之人,而且还得名不见经传,种世衡遍观手下这帮人,没有一个符合这些条件,看来只有另外找人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种世衡最终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话说青涧城外有座寺叫金山寺,寺里有个僧人叫王光信,人送外号“王和尚”。说他是个僧人似乎有点不太准确,确切地说,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僧人。

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而且精于骑射,十分骁勇。他曾多次进入夏国,对西夏境内的山川道路了如指掌。种世衡暗中观察了王和尚很长时间,认为此人政治可靠、军事过硬,讲义气、重朋友,实在是去夏国行间的不二人选。

于是种世衡客客气气把王和尚请了过来,奉为上宾,请他带领宋军去扫荡西夏境内的党项部落。几次出征胜利后,种世衡就把王和尚的功劳报了上去,请求帅府授他以官职,又给他改名为王嵩。

之后,种世衡又给王嵩安排了住房、马匹、衣食、随从,等等,面面俱到。王嵩喜欢喝酒赌钱,种世衡就尽量满足他,而且时间过得越久,对他越好。

对于种领导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王嵩心里是知道的,他也十分感激,总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一下种领导。

谁知突然有一天,种世衡翻脸大怒,大骂王嵩道:“我种某待你不薄,你怎么敢背着我私通西夏?”他不等王嵩分辩,就命手下对王嵩大刑伺候。

就这么打了一个多月,王嵩有好几次差点被打死,可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私通西夏,他对种世衡说:“我王嵩乃男子汉大丈夫,人所共知,现在种将军你听信奸人之言,陷我于不义,我绝不答应!”

此情此景使种世衡感动得一塌糊涂,他亲自给王嵩松绑,把王嵩请到自己的卧室里,并说出自己为难王嵩的真相:“你没有错,我之前是在考验你(如此说来,种世衡还有当演员的天赋)。我想让你去离间西夏君臣,到时候你会遭受到比这更痛苦的刑罚,你能为我保密吗?”

王嵩也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他说:“王某蒙将军厚爱,享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荣华富贵,早就想报答将军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这种事我怎么敢推辞!”

行间人选搞定后,种世衡就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了。他在一块白布上给野利旺荣写了一封信,信里大致写了一些问候日常饮食起居的话,只是有些内容写的十分隐讳,容易给人造成误解,比如曾有私下的约定,盼望早日决断,等等。

书信写好以后,种世衡将其用蜡密封,藏在王嵩的贴身衣服里,并用针线缝住。这些都做完以后,种世衡告诫说:“此信不到生死关头不得泄露,如果实在到了不得不泄露的时候,你就说‘大功未成,辜负了我’这样的话。”王嵩临行前,种世衡又画了一串枣子和一只乌龟给他,喻义盼望野利旺荣早归大宋。

王嵩别了种世衡,直奔西夏而去。刚出了宋朝边界,他就被西夏的巡逻兵抓住,送到了野利旺荣跟前。王嵩直言不讳,说自己是受了种世衡将军之命,特来送野利大王一幅图。说完他就把枣龟图呈给了野利旺荣。

野利旺荣见了此图,不由得冷笑一声,说:“我一向很敬重种将军,没想到种将军居然也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猜此人身上一定带有什么信件,严令王嵩交出来,王嵩故意左右环顾一下,然后说没有,那意思就是说有也只能给你一个人看。

此事事关重大,野利旺荣不敢大意,他命手下先将王嵩囚下,然后赶紧将枣龟图呈送李元昊。

李元昊看了枣龟图之后,心里疑惑,就令野利旺荣火速带王嵩来兴庆府,他要亲自查个明白。

野利旺荣带着王嵩马不停蹄地赶到兴庆府,把王嵩交给枢密院。后来王嵩又被转到中书省审问。审问时,野利旺荣要求王嵩把种世衡的书信交出来,王嵩仍然死不承认有什么密信。西夏人就脱了王嵩的外衣(各位看官请注意此处),把他绑起来一顿乱打,王嵩咬紧牙关,仍不改口。

又过了几天,王嵩被带进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他见到门上挂着绿竹帘子,有穿着绿色衣服的宫人侍立两旁,估计这就是李元昊的皇宫了,心想该到泄露秘密的时候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再次向王嵩索要书信,还说:“要是还不说就杀了你!”王嵩仍不承认有书信,这时候那人大喝一声:“把他拉出去砍了!”王嵩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号啕大哭,说:“种将军让我给野利大王送信,还叮嘱我千万不可泄漏。现在我还没有完成使命就死了,我辜负了将军!我辜负了将军!”

李元昊在帘子后面一听这话,赶紧命人追问王嵩,王嵩一一招供,还拿出了藏在身上的密信。之后,王嵩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款待,被安排到客栈休息。

李元昊看完了王嵩交出的密信,心里开始怀疑起野利旺荣来了,但是仅仅凭这一封信和王嵩的一面之词就定了野利旺荣的罪,似乎太过草率,为了找到事情的真相,他派自己的心腹将领李文贵假冒是野利旺荣的手下,去青涧城见种世衡。

李文贵去了以后,通报说:“野利大王已经看到了王嵩带去的密信,但是看了很多遍仍未解其意,不知信里说的是不是讲和之事,还请种将军明示。”

种世衡自己是玩间谍战的高手,所以自然具有很厉害的反间谍本事,他怀疑此人是李元昊派来的,所以没有急着接见,而是把李文贵安排到客栈休息,并派人每天到客栈慰问。

说是慰问,其实就是套李文贵的话,以证明此人的身份。当问到兴庆府地区的风土人情时,此人滔滔不绝,对答如流;当问到野利旺荣的情况时,此人含糊其词,吞吞吐吐。正好这时候宋兵抓住了几个西夏人,种世衡令他们从门缝里辨认此人是谁,这些西夏人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李元昊的亲信大臣李文贵。

真相大白后,种世衡立即把此事报告给庞籍,庞籍认为这是李元昊在试探虚实,所以暂时扣留了李文贵。

李文贵一去不复返,使李元昊深信,野利旺荣是真的背叛自己,投降宋朝了。

李元昊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背叛他,不管此人是谁。因为没有真凭实据,不便立即动手,所以当时李元昊只是夺了野利旺荣的兵权,没有杀他。后来,李元昊找了个理由,杀了野利旺荣、诛其全家,以绝后患。

借刀杀人

一不做二不休,种世衡借李元昊之手干掉野利旺荣以后,又打起了野利遇乞的主意。

野利遇乞统领西夏右厢兵马,驻地为天都山,所以他自号为“天都大王”。他以前可能什么地方得罪过李元昊的奶妈白姥,白姥经常在李元昊跟前说野利遇乞的坏话。

出于职业关系,野利遇乞经常要带兵出去巡边,或者去侦察宋朝的防务,所以有时候他会深入宋境,在那儿待几天。

按说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不进入宋朝境内怎么能侦察到有用的情报呢?可是白姥不这么想,为了把野利遇乞批倒搞臭,她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向李元昊打小报告,说野利遇乞在宋朝境内一待就是几天,天知道他干啥去了,或许是他想叛逃也不一定呢。

李元昊生性多疑,听了这话,自然会对野利遇乞有所怀疑,但是就因为这个定了野利遇乞的罪,别说不能服众,就连他自己也说服不了,所以李元昊虽然开始怀疑,但并未采取行动。

这些情况被种世衡探察到了,他认为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可以寻找机会,让李元昊再替自己干掉野利遇乞。

种世衡打听到,李元昊曾经赐给野利遇乞一把宝刀,此刀对于野利遇乞十分重要,野利遇乞经常把它配挂在身上。种世衡琢磨着,可以从这把刀下。

种世衡听说有个党项酋长和野利遇乞关系非常好,深得野利遇乞的宠信,就派人偷偷到夏国,对此人的儿子苏吃曩许以高官厚禄,把他骗到宋朝。之后,种世衡亲自与苏吃曩谈话,告诉他,只要他能偷来野利遇乞的宝刀,就赐他金带、锦袍,并封以官位。

苏吃曩心动了,天天跟在牛羊后面讨生活,还得每天吃沙子,这种日子他早就受够了,如果真能偷来那把宝刀,岂不是可以享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然后直奔天都山,找了个机会,把野利遇乞的宝刀偷来,献给种世衡。

拿到了宝刀,种世衡开始采取第二步行动。他在边界上散布谣言说,天都大王野利遇乞被白姥诬陷而死,他要在边境上祭奠天都大王。

之后,种世衡在木板上写了一篇祭文,说野利遇乞早就有意归附本朝,以宝刀为信,他能在上次除夕夜与野利遇乞相见,十分高兴,还说野利遇乞内投本朝属明智之举,可惜功败垂成,实在令人痛心。

总而言之,全是鬼话。

到了夜里,种世衡命人在祭坛旁边焚烧纸钱,一时间火光熊熊照亮了整个山谷,也引来了西夏的巡逻部队。然后,这些宋人就把祭文、宝刀和一些金银器皿扔进火堆,走了。

西夏人眼看着宋朝人往火堆里扔金银,宋朝人走后,他们就赶紧过来灭火,争抢里面的金银器具,当然,他们也看到了残存基本完好的祭文和那把宝刀。

祭文和宝刀被送到了李元昊那里,李元昊看过祭文,认出了自己亲手送给野利遇乞的宝刀,又联想到之前白姥跟自己说过的话,终于确定了野利遇乞背叛的真实性。他夺了野利遇乞的兵权,将其赐死。

我一直以为,这才是“借刀杀人”最合适、最恰当的例子。

野利旺荣和野利遇乞二人极有军事才华,他们帮助李元昊屡次打败宋军,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且忠心耿耿,多次抵挡住了宋朝方面高官厚禄的诱惑,宁愿整天吃沙子也不愿背叛李元昊。李元昊能够拥有如此人才实属走运,可他疑心太重,轻易就中了对手的圈套,杀了这兄弟二人,这无异于自断臂膀。之后,他将为自己的多疑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历史总是以无数屈死的冤魂,推动着它那沉重的车轮艰难前行。

反而观之,我们的种大将军在这场惊心动魄的斗争中表现可谓完美。如果整个过程是一部电影的话,那么种世衡则集编剧、制片人、导演于一身,并成功出演男配角(男主角是王嵩),实在令人佩服。这种人要是搁到今天去拍电影,应该不会逊色于某些国内大牌导演,更何况,人家还是自学成才。

纠结的议和

讲到这里有人可能要问了,你不是要讲夏宋议和吗?怎么讲了这么半天还没进入主题呢?

因为夏宋议和与双方间谍战是交织到一起的,所以请大家有点耐心,听我慢慢道来。

之后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定川寨一战宋军大败,李元昊的日子也不好过,双方都有了议和的愿望。

可是有了愿望并不能立即开始议和,为什么呢?因为李元昊此人极好面子,要想让他主动向宋朝提出议和,那是万万不能的,宋朝这方面也差不多,在他们眼里,李元昊乃是叛逆之徒,天朝大国若就此与李元昊议和,名不正言不顺,成何体统?

所以说,夏宋议和必须要有个中间人代为传话才行。

仔细研究一下就会发现,此中间人非辽国莫属。因为辽国是西夏的宗主国,又与宋朝是兄弟之国,所以由辽国出面调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夏宋之间连年争战,最占便宜的就是辽国了。辽兴宗看到宋朝一仗打得不如一仗,就想乘机敲诈一下。他向宋朝提出,西夏与辽乃是“甥舅之亲”,辽国对西夏有保护的责任,为什么宋朝与西夏开战,不先向辽国通报呢?他还说宋朝在宋辽边境地区修建长城、增加边军,这纯属向辽国挑衅。因为这些原因,他要求宋朝割让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和瓦桥关(今河北省雄县西南)以南十县土地给辽国。

这可真是岂有此理!是西夏主动挑起战争的,人家宋朝被迫应战,干吗要向你辽国通报?你辽国又不是宋朝的宗主国!

至于辽国指责宋朝在边境地区的军事行动,那就更是无理取闹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修建长城、增加边军这些分明就是纯粹的防御措施,怎么就成了挑衅呢?

所以请大家务必明白这样一个道理:有时候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理由之后的要求。

按理说对于辽国这种乘人之危、无理取闹的行为,宋朝应该予以坚决拒绝并拆穿辽国的把戏,使辽国下不来台。可我们的宋仁宗继承了他爹宋真宗赵恒软弱无能、惯于妥协退让的性格特点,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答应每年多给辽国20万岁币,条件是辽国不再打晋阳等十县的主意,同时对西夏施加压力,要求西夏罢兵讲和。

这种好事辽兴宗当然是上赶着答应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腰包鼓起来之后,辽兴宗便开始充当说客了。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1043年)正月,辽兴宗派大臣耶律敌烈和王维吉到西夏,要求元昊停止发动对宋朝的战争,同宋讲和。

有了这么大个台阶可下,李元昊就请辽国使者到宋朝东京,代其向宋朝说和。

辽使到了东京,对宋仁宗说:“我大辽国曾经封李德明为夏国王,允许他自置官属。李元昊即位后,每次都是以藩属国的身份来向我大辽进贡。现在我大辽已经命令李元昊请罪讲和,如果宋朝能够像我大辽一样对待李元昊,他一定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宋仁宗听了辽使的话,觉得议和有戏,就赶紧下令庞籍具体负责此事。他给庞籍的议和原则是:“如果李元昊能够称臣,那么即使他称帝也没有关系。如果他能改称单于或者可汗,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于李元昊来说,这种议和原则相比于范仲淹之前提出的要好得多了,这也充分说明了宋仁宗的议和诚意。

庞籍接受诏命后,首先思考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李元昊刚刚在定川寨之战中大挫宋军,此时如果派人过去讲和,他肯定更会牛皮哄哄了,要价也就会更高,另外,宋朝作为天朝大国的面子,也不能不考虑。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之前被自己扣押的李文贵。放李文贵回去给李元昊传话,这样所要考虑的问题就都解决了。他迅速召来李文贵,先是严厉斥责了西夏对宋朝发动战争的非正义性,然后分别讲了战争对宋朝和西夏的后果,说什么“我国家富有四海,虽偏师小衄,未至大损。汝一败,则社稷可忧也”。

之后,庞籍才转到正题说:“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如果他能悔过从善,称臣纳款,以拯救彼此的人民,朝廷必定会比以前更优待他的。”

听了这话,李文贵说:“这也是我国人民日夜期盼的,您能替我们向朝廷求情,之后彼此休兵,那我们怎能不感激您呢?”

庞籍告诉李文贵,只有有了正式的表章,他才能上报朝廷。

李文贵回到夏国后,向李元昊报告了庞籍跟自己的谈话。李元昊早有讲和之意,只是不想先向宋朝开口,现在宋朝主动开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来而不往非礼也,宋朝既然放了李文贵,他李元昊自然也要表示一下。他从地窖里放出了王嵩,对他好生安抚了一下,然后派李文贵带着以野利旺荣的名义写的信,和王嵩一起到延州,与庞籍议和。

之前庞籍说了要有正式表章才能继续议和,可李元昊为什么仍然没有写表章呢?他不是也很想议和吗?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李元昊有自己的想法。

表章是什么东西?那是臣子写给皇帝的。李元昊之前发动那么多战争,就是为了迫使宋朝承认自己的皇帝身份,现在他要是随随便便就向宋朝上书了,那他以前的种种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所以,在上书之前,他还要先试探一下(在同一个问题上,李元昊比他刚称帝的时候聪明多了)。

正因为如此,李元昊没有派出正式使臣(李文贵不能算),也没有写表章,只是写了一封信。而且在这封信里,他仍然称帝号,还说了一句“如日之方中,止可顺天西行,安可逆天东下”,口气那是相当地大。

庞籍看到李文贵带来的信后,考虑到此信言语不逊,不敢随便回信,就先请示了一下宋仁宗。

现在的宋仁宗一听到打仗就头疼,他就想尽快跟李元昊签订和平协议,然后好好过几天安稳日子。他命令庞籍赶紧给李元昊写信招抚他,不得有误。

庞籍接到命令后,在对野利旺荣的称呼上犯难了。原来野利旺荣在西夏官居太尉,封号“宁令”(“宁令”是党项语,汉语“大王”之意),庞籍认为,太尉乃是皇帝才能封赐的官位,野利旺荣是“叛逆”李元昊那边的人,如果称他为太尉,那岂不是间接地承认了李元昊帝位的合法性?如此一来,怎么向朝中大臣交代?

后来庞籍想了一个他自认为很完美的办法。来信里自称宁令或谟宁令(“谟宁令”,汉语“天大王”之意),这些都是西夏官名,干脆就用这种称号算了,反正本国人也不知道它们的意思,不会造成很恶劣的政治影响。

宋仁宗一想,这个办法好,两全其美,立即同意了。

对于这种纯属自欺欺人的行为,我无话可说。

庞籍在回信里再次强调,一定要有正式的使者带着表文前来,才能上报朝廷,而且必须取消皇帝称号。李元昊知道议和有望,就于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1043年)四月正式派六宅使、伊州刺史贺从勖和李文贵带着他给宋仁宗写的信,前往宋朝。

贺从勖等人来到延州,对庞籍等宋朝官员说:“契丹使者到本国,向本国转告南朝(宋)侍郎梁适到契丹所说的话‘南北两朝已经和好,只有西界还不安宁,你们辽国与西界有联姻,所以请你们谕令他们早早议和’,所以本国派我来上书。本国有自己的国号,所以不能上表。”

贺从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有理有力有据有节。首先,是你们派人到辽国,请辽国出面与我们议和,而不是我们主动议和的;其次,称自己为西界,就把自己提升到了与南朝、北朝(辽)相提并论的高度;最后,我们有自己的国号,所以不能上表,只能上书。

这几句话虽然内容不多,但是分量却很重,充分展示了贺从勖作为一名外交家的风采。

庞籍听明白了,贺从勖绕了半天,其实就一个内容,即西夏不能向宋称臣。他心想,使者都是这态度,天知道这封信里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所以不能盲目转呈朝廷,得自己先看看。他命保安军判官邵良佐打开来信,只见信的开头是这么写的,“男邦泥定国兀卒曩霄上书父大宋皇帝”。

我先向大家解释一下这句话。“男”在这里是“子”的意思,即李元昊认宋仁宗为父;“邦泥定国”前面已经介绍过了,是西夏语“白高国”的意思;“兀卒”也是西夏语,是青天子的意思;“曩霄”是李元昊给自己新改的名字,如果我们联想到他之前给自己改的姓,那么李元昊的另一个名字应该就是“嵬名曩霄”。

之前宋仁宗交代庞籍的讲和底线是李元昊称臣。只要李元昊能称臣,其他的问题都好解决。可是现在李元昊只称子而不称臣,庞籍表示,名分不正,他不敢向朝廷呈报。

这下贺从勖急了,如果因为这个问题把议和的事情搞砸,他回去就没法向李元昊交代了。他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子事父和臣事君是一样的,请允许我到开封面见天子,如果天子不同意,我们再回去商量。”

这么一说,就打消了庞籍的顾虑,他在给宋仁宗上报的时候,替李元昊说了一些好话,说李元昊这次来信虽然没有称臣,但是派来的使臣言辞恭顺,可先让他入京觐见,然后朝廷再派使臣到西夏劝说,那么李元昊肯定会称臣的。

宋仁宗同意了,他还下诏,夏使来京,沿途所过州县务必用隆重的礼仪接待,各州通判要亲自到驿馆慰问。

接到命令后,庞籍就命邵良佐陪同贺从勖等人一同进京。

到了汴京,京城迎接的人找贺从勖要走了那封书信,然后把他们安排在驿馆休息,就没下文了。说好了皇帝要接见的,怎么又不见了呢?

原来资政殿学士富弼(就是与范仲淹一起搞庆历新政的那位)认为,李元昊尚未称臣,皇帝现在接见贺从勖,名不正言不顺,只有李元昊称臣,皇帝才能接见。经过廷议最终决定,由枢密院出面召见贺从勖,提出宋朝的议和意见。

这些意见一共有七点:一、带来的书信里有一字犯了圣祖的名讳,不能进呈皇帝,原书退回;二、李元昊在信中称“男”,虽然态度较为恭顺,但是即使是父子也须称臣。如果今后李元昊进表称臣,那么朝廷就考虑册封其为夏国主;三、允许西夏自置机构,自任官员,宋夏之间使节往来礼仪与宋辽礼仪相同;四、岁赐西夏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叶三万斤,每年逢李元昊生日和十月一日赐给,西夏可以到边界来领,但是数目不变;五、允许开设保安军榷场;六、允许西夏在乾元节和正旦的时候进奉;七、两国在沿边修筑堡寨须维持现状。

这么大的事情,贺从勖表示他不敢做主,必须要回去请示李元昊才行。宋仁宗就命邵良佐以著作郎的身份出使夏国,与贺从勖一起返回夏国商议。

宋朝提出的这些条件价码太低,李元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六月,李元昊又派如定聿舍、张延寿等人与宋使邵良佐一起回到汴京,提出增加岁赐、割地和不称臣、解除盐禁、自立年号等十一个条件。

在这十一个条件里,夏宋双方争论最激烈的是李元昊的称号问题,原来这次如定聿舍带来的上书中,李元昊把自己的称号“兀卒”改为了“吾祖”,这在宋朝朝廷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大臣上书表示反对。谏官余靖说:“李元昊此次上书里自称‘吾祖’,这是在玩弄我大宋朝廷。古时候那些少数民族首领自称单于、可汗,这都没什么问题,可现在李元昊无中生有编出一个‘吾祖’,他称陛下为父,陛下以后给他赐诏却要称他为‘我祖’,这怎么能行呢?”

持这种意见的还有蔡襄、欧阳修、韩琦等人,他们都表示,李元昊如果仍是这种态度,那就绝对不能与他议和。

如定聿舍在宋朝待了两个月,双方仍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夏使回去后,宋仁宗又派张子奭、王正伦出使西夏,与李元昊商量议和之事。

这一次,双方经过了长时间的争论和讨价还价后,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李元昊同意称臣,并取消“吾祖”名号,宋朝则同意把岁赐增加到25万。

按说意见一致了,也就该签合同了,可这合同还是没能签成,因为后来李元昊又请求每年卖十万石青盐给宋朝,十万石青盐就相当于十万贯钱,如果同意了这个请求,那宋朝给李元昊的岁赐就相当于35万了,这下宋朝人不干了。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有钱的王朝,所以他们不同意倒不是给不起这个钱,而是考虑到如果同意了李元昊的请求,那么给西夏的岁赐就和给辽国的岁赐差不多了。如果这样辽国估计就该不高兴了,甚至也会想要再增加岁赐,这样就会形成一种恶性循环,所以不能同意。

双方谁也不肯做出大的让步,谈判开始陷入僵局,为了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李元昊在边境上制造军事冲突,给宋朝制造压力,双方开始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

转眼到了第二年六月,李元昊突然态度大变,议和异常积极,还在岁赐方面做出了较大的让步。如此一来,夏宋双方的谈判进展加快,十月,双方最终签订了和平协议,西夏向宋称臣,宋每年赐给西夏绢十五万三千匹、银七万二千两、茶三万斤,共二十五万五千。十二月,宋朝又册封李元昊为夏国主,双方冲突开始逐年减少,两国关系进入了一个较为和平的发展时期。

来自北方的狼

李元昊之前一直特别强硬,为什么突然态度大变呢?

原来,他与一直以来的盟友辽国闹翻了,辽国要来征伐他,为了避免两面受敌,他不得不放弃了继续向宋朝讨价还价的想法,赶紧与宋朝签约,以一心对付辽国。

西夏与辽国的关系一向不是十分友好吗?怎么两国会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呢?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在李继迁和李德明时代,双方关系确实很好,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宋朝,在这种前提下,双方关系发展良好,甚至多次联姻。

公元1005年(宋景德二年、辽统和二十三年)宋辽双方签订“澶渊之盟”之后,这种建立在对付共同敌人上的同盟作用就显得小多了,双方关系的疏远在所难免,这样也就极有可能引发军事冲突,前面提到的辽圣宗于辽开泰九年(1020年)亲率五十万大军伐夏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后来夏辽之间的双边关系实现了正常化,两国同盟进一步发展,这一来是因为双方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二来李德明的个人性格以及国策也使他有必要继续巩固与辽的联盟。

李元昊即位后,这种情况就开始发生变化了。李元昊想建立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他不想向宋称臣,自然也不想向辽称臣。有了这样的想法,夏辽关系想要进一步发展就没有可能了,只会一步一步走下坡路。

西夏大庆二年(1038年)四月,也就是李元昊称帝前夕,兴平公主生病而死。兴平公主嫁给李元昊以后,俩人感情一向不好,公主或许是长时间遭到冷遇,心情不好,之后就忧郁成疾了。公主生病,李元昊不仅不去看望,也没有报告辽兴宗。

这就有点太过分了,感情不好归感情不好,人家生病了你好歹应该去问候一下吧?

按辈分和年龄算起来,兴平公主还是辽兴宗的姐姐呢,姐姐委屈而死,辽兴宗十分生气,当即写了份诏书,派大臣耶律庶成带着诏书前来责问元昊。

李元昊,你以为我们娘家人好欺负是吧?!

这个时候的李元昊正准备对宋朝展开大规模进攻呢,为了避免两面受敌,李元昊只好拉下面子,恭恭敬敬地给辽使赔了不是,之后又多次向辽国进贡,以讨好辽兴宗。

此时的辽兴宗也不愿因为这一件事情就与李元昊撕破脸皮,在警告了李元昊之后,也就顺水推舟,表示此事不再追究了。

可就算是这样,两国关系渐行渐远已经不可逆转。

后来李元昊请辽国出面,促使宋朝与自己议和,可没想到辽兴宗借着这个机会大肆要挟宋朝,向宋朝勒索了二十万岁币,这让李元昊觉得很不爽,因为很明显,辽兴宗只是把他当作了一枚棋子而已。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六年(辽重熙十二年,1043年)八月,居住在辽国夹山地区(与西夏接壤)的党项部族呆尔族,因为不愿再接受辽国的统治,造反了,辽国几次派兵前去平定都没有成功,于是,辽兴宗就命令李元昊出兵,与辽军一起前去镇压。镇压之后,辽兴宗自己独享了所有战利品,一点儿也没分给李元昊。

辛辛苦苦忙活儿半天,打的还是自己的同胞,结果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啥也没捞到,等于是义务劳动去了,李元昊啥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为了一泄心头之恨,李元昊先是派兵深入到辽国境内,对党项部族大肆掠夺,然后又引诱辽国夹山地区南部的党项部落和呆尔族800户叛投西夏,不久之后,连在辽国担任节度使的山西族(这是当时的一个少数民族,跟现在的山西省没有任何关系)首领屈烈也被李元昊所引诱,率所部归顺西夏。

辽兴宗派遣使臣到西夏,责令李元昊归还这些叛逃的部族,李元昊态度十分强硬,拒不遣还。

遣还?想得美!有本事你就自己过来把他们都抓回去呀!

辽国方面也发现了李元昊态度的变化,开始积极备战,辽国在边境地区新修筑了威塞城、河清军(今内蒙古达拉特旗西南部)、金肃城(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等城寨,派兵戍守。李元昊针锋相对,一边派刚投降过来的呆尔族人骚扰、偷袭这些地方(之所以派这些人,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对辽国地形比较熟悉,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断绝这些人的退路,把他们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和当年林冲要上梁山时,王伦要求他纳投名状,下山杀个人来,作用是一样的),一边派出小规模部队,与辽军争抢这些城寨。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辽重熙十三年,1044年)五月,辽国境内的党项部族又发生叛乱,辽兴宗派南面招讨罗汉奴领兵征伐,这些叛乱的党项部落向李元昊请求援助,李元昊认为这是打击辽国的好机会,立即发兵帮忙,杀了辽国的招讨使萧普达、四捷军详稳张佛奴等大将。

如果说之前李元昊对付辽国的动作算小打小闹的话,那么这次他就是捅了马蜂窝了。辽兴宗大怒,立即下令扣留所有来辽的西夏使臣,并调集辽国各道兵马于西南边境,准备讨伐西夏,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九月,当辽兴宗做好了征伐的一切前期工作,准备出兵时,自己这边又出了问题。原来李元昊秘密派人潜入辽国,一把火烧了辽军准备过冬的粮草,辽军上下惊恐不安,军心动摇。不得已,辽兴宗只好下令暂缓出兵,再准备准备。

河曲之战

十月,一切准备停当以后,辽兴宗亲率十万骑兵出金肃城(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同时命皇太弟、天齐王耶律重元为马步军大元帅,率七千骑兵出南路,北院枢密使、韩国王萧惠率兵六千出北路,分兵三路,朝西夏杀来。东京留守、赵王萧孝友率兵于后,作为援军。

西夏和辽之间以黄河为界,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城寨可以防守(似乎也不需要)。因此辽国三路大军渡过黄河以后,长驱直入四百多里,别说碰到抵抗了,连个西夏人也找不着。辽兴宗怀疑李元昊有什么阴谋,就停止进军,驻军于德胜寺南壁,等等看。

辽国北路大军走到贺兰山北侧时,遭到了西夏左厢兵马的伏击,李元昊亲自指挥战斗,把辽军团团围住,不停攻打。萧惠派殿前副点检萧迭里得、护卫经宿直古迭出兵迎战。萧迭里得神勇无比,左右开弓,夏军纷纷倒地,他又领兵直冲夏军中阵,夏军抵挡不住,大败而去。

李元昊输了一阵,率部退守贺兰山。他见辽军还在不断增兵,心想自己连人家的偏师都打不过,要是还往下打,估计国家都要被灭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如先请降,拖延一下辽军,然后再做打算。他派人到辽军军营,向辽兴宗谢罪请降。

在辽兴宗看来,李元昊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天知道他的请降是真还是假。为了调查清楚李元昊的请降有没有诚意,辽兴宗派右夷离堇萧滴冽到西夏军营里去看一看。

萧滴冽来到夏营,对李元昊来了一通“胡萝卜加大棒”式的说服教育,李元昊表示,希望辽军能后退十里,他必定会将所有背叛辽国的人全部抓来献给辽兴宗,同时进献本国特产。

于是,辽军退军至河曲,李元昊亲自率领叛辽的党项首领前来谢罪。辽兴宗派北院枢密副使萧革接见了李元昊,萧革大声斥责了李元昊接纳叛逆、违背盟约的恶劣行径,李元昊连连赔罪,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萧革就拿出辽兴宗赐给李元昊的御酒,对李元昊好言安慰了一番。之后,辽军奏乐,李元昊在鼓乐声中,折箭为誓,表示他若再做对不起辽国、对不起联盟的事,下场就如同此箭。然后,李元昊与萧革各自返回军营。

李元昊既然已经谢罪,辽兴宗就准备班师回国了,这时,韩国王萧惠向他进言说:“李元昊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他不念我朝对他的大恩,多次心生奸计,要害我大辽。现在我大军前来征伐,他早已走投无路,如果不趁此机会杀了他,踏平西夏,以后后悔就来不及了!”辽兴宗觉得萧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君无戏言,自己已经同意了李元昊的请降,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正在辽兴宗犹豫之际,李元昊开始有所行动了,他以还没有得到辽兴宗的回话为由,提出要后退三十里,等待辽兴宗的表态。结果他一连退了三次,后撤了将近一百里,而且每退一次,就把周围的草一把火烧个精光,辽军全是骑兵,马没有草吃,也就没有办法打仗了,这样,辽兴宗只好同意许和。

辽兴宗想许和,可李元昊又不想了。他故意拖延了几天,估计辽军的马已经没有草料可吃,士兵也十分疲惫,无法作战,便突然向萧惠的军营发动猛攻。

情况对辽军虽然极为不利,但其战斗力依然十分强悍。萧惠亲自指挥几路兵马杀向夏军,夏军在黄河以西组成了一个盾牌阵来阻挡辽军,结果被辽军轻易冲散,李元昊被迫后撤,萧惠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李元昊只剩下一千多残兵败将了,如果不出意外,李元昊就将成为辽军的俘虏。

可是这个意外,偏偏就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只能说,历史实在太过相似。

突然间一股黑风刮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又是这句),辽国士兵虽然也生在北方,不过那时候的北方全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并不像现在这样拥有频繁的沙尘天气,所以他们平时能见到的也就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那种风,这样一场“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沙尘暴刮过来,辽兵就全被风沙眯了眼睛,别说打仗了,连路都看不清,一时阵脚大乱。

我相信此时的李元昊和所有的西夏士兵应该都在感谢老天爷对他们的眷顾,这种天气他们见得多了,辽军受不了,他们可是无所谓的。李元昊乘机指挥部队对辽军展开了进攻。

接下来的场面似乎不应该称之为战斗,而是屠杀。辽军毫无招架之功,只能任人宰割,一批接着一批地被砍死,而且由于太过慌乱,辽军自相践踏而死者也不在少数。

解决完北路军,李元昊乘胜进攻辽兴宗所在的辽军大本营,大本营的辽军享受到了和萧惠的北路军同样的待遇,不是被砍死就是被自己人踩死。辽兴宗身边的几个侍卫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保护辽兴宗冲出重围。

话说以前,李元昊每次逮着辽国人,都要把他们的鼻子割了,所以这次辽国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生怕被西夏人逮到。辽兴宗一路狂奔,总算摆脱了西夏人,正在那儿心有余悸地喘气呢,这时候有一个叫罗衣轻的伶官过来,对辽兴宗说:“赶紧看看你的鼻子还在不在(且观鼻在否)?”

辽兴宗听了大怒,心想你一个伶官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活得不耐烦了!他当时就命人用绳子把罗衣轻捆在了帐后,准备杀了这个不知死活的戏子。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罗衣轻必死无疑的时候,辽兴宗却放了他。要说这辽兴宗也是辽国历史上难得的一位开明皇帝,他知道罗衣轻并非真的嘲笑自己,而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自己,发动这场战争是错误的。他想明白以后,就把罗衣轻放了。

我相信当时罗衣轻说那句话的时候并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一心想寻死。他肯定是摸透了辽兴宗的性格,知道辽兴宗不会那么轻易杀他,才斗胆说那句话的。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万一辽兴宗一时想不明白,或者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罗衣轻都活不了了。由此可见,罗衣轻实在是勇敢与智慧的化身,我想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成为《辽史》里唯一被记载的伶官吧。

此一战,李元昊率领人数极其劣势的夏军大败十万辽军铁骑,辽兴宗只和少数残兵败将逃了回去,辽国驸马萧胡覩和几十位大臣都成了夏军的俘虏,西夏缴获的车马、器用、衣服等堆积如山,史称“河曲之战”。

张元之死

李元昊在取得了与辽军作战的巨大胜利之后,却立即派遣使臣向辽国请和。他考虑到,西夏在刚与宋朝结束连年的战争后,就与辽国打了如此一个恶仗,如果不请和,辽国卷土重来进行报复的话,西夏是无论如何也顶不住的,总不能再指望沙尘暴吧?在西夏、辽、宋三国里,西夏国小民少,实力最为弱小,要想生存和发展下去,就必须依靠结盟,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辽国这个盟友比较可靠了。

所以河曲之战的时候李元昊本来可以抓住辽兴宗的,可他没有那么做,他也没有对俘虏的辽国驸马萧胡覩实行削鼻之刑,就是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想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胜而不骄、审时度势,在我看来,李元昊无愧于伟大政治家的称号。

亲率十万大军都没能打败李元昊,自己还差点把命丢了,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辽兴宗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他又怎么愿意就这么放过李元昊?可十万大军损失殆尽,暂时无力报仇,无奈之下,辽兴宗只好同意李元昊的请和,双方互相交换了俘虏(辽国所拥有的俘虏主要是西夏使臣),恢复了双边交往。

不过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善后工作总还是要做的。辽兴宗回去后,开始追究各个将领的责任。因为没有保护好驸马,辽兴宗打算杀了萧孝友,多亏了太后求情,才免其一死。

另外,辽国虽然吃了败仗,但是此事绝不能让宋朝人知道,否则泱泱大国的面子何在?宋朝万一因此事起了歪心思,想减少或取消岁币怎么办?

为了遮掩败局,辽兴宗派人在幽州(今北京市)张贴榜文,说他“躬驱锐旅,往覆危巢”,西夏“方迩贼廷,乞修觐礼”,好像是自己打了大胜仗,李元昊才不得不请降的。

宋朝人才不吃他这一套,宋朝派出的间谍早就看到辽国运送伤员和尸体的车马,从西夏到辽国,绵延不绝,如果辽国打了胜仗,又怎么会如此狼狈呢?可见事实就是事实,再怎么遮掩也是没有用的。

西夏天授礼法延祚七年(1044年)十二月,西夏太师、中书令张元卒。

当初张元和吴昊投奔西夏,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李元昊武将有余、谋臣不足的局面,李元昊对他们非常倚重,张元到西夏还没两年,就官至太师、中书令,李元昊攻打宋朝的几次大的战役,他都参与了谋划。张元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李元昊作战的胜利,也正因为如此,李元昊对张元几乎是言听计从。

既然是几乎,那就是说,也有不听从的时候。

事实上张元虽然在西夏位极人臣,地位尊贵,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可他活得并不开心。

因为西夏的环境实在是太差了,一眼望去,除了荒漠就是戈壁,还得每天吃沙子,饮食条件和居住条件也实在是不敢恭维,哪里能跟号称“烟柳繁华地,富贵温柔乡”的宋朝相比?

所以张元经常给李元昊讲前秦苻坚、汉(十六国里的那个)刘渊、北魏拓拔焘的历史故事(这些少数民族政权都曾在强盛之后占据了中原地区),希望李元昊能攻占宋朝的州县,然后派官员统治这些地方,这样自己既得到了富贵功名,吃饭穿衣乃至个人爱好也得到了满足,岂不是一举多得?

后来张元还曾给李元昊建议,让他攻取宋朝陕西之地,占据函谷关等战略要地,然后就可图谋向东发展,与此同时,充分利用与辽的同盟关系,请辽出兵河北,这样两面夹攻,就可以把宋朝从地图上抹掉了。

应该说这是一个十分完美的计划,如果这个计划真的得以实现,中国历史就将改写。

还好,此时的李元昊已经打算与宋朝和解了。

当李元昊要与宋朝讲和的时候,张元死活不同意,多次想说服李元昊,千万不能与宋朝讲和。

李元昊没听他的。

敢情不是你当家,你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是吧?你以为这仗是想打多久就能打多久吗?

李元昊的这种态度无异于给自以为是的张元当头一棒,张元那脆弱的心灵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别伤心得太早,张元,你还会遭受更为严重的打击。

当李元昊要与辽国开战的时候,张元没有去和李元昊争辩,他知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自己那个完美的计划再也不会有实现的可能了。

知道自己心里的远大志向永远也无法实现,这才是对一个人心灵最大的打击。

此后,张元整日仰天长叹,心情相当郁闷。长时间的心情不好严重摧毁了他的身体,不久之后,张元就因后背长疮而死。

从屡考不中的书生到受人(宋人)鄙薄的汉奸,再从志得意满的国相到最终憋屈而死,张元的一生无疑极具传奇色彩。能够在这么短的一辈子里拥有如此丰富的人生经历,至少在当时,这种人是不多的。

但是在我看来,极具传奇色彩的张元,是一个自私的人。

事实上当初他屡考不中,这也不能全怪宋朝朝廷,据我所知,宋朝科举考试的录取率是相当高的,至少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屡考不中,我觉得就该好好从自身找找原因了,可他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怪罪给宋朝政府,一怒之下,投奔西夏了。

到了西夏,他又不顾夏宋两国人民的感受,积极鼓动李元昊对宋朝发动战争,其原因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功名成就和荣华富贵,到最后他甚至想让李元昊和辽国联合,灭掉宋朝,一泄自己的心头之恨。自始至终,他既没有忠于宋朝,也没有忠于西夏(否则不会阻止李元昊同宋讲和),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自己,仅此而已。

免责声明

本站部分内容来自于网络或者相关专家观点,本站发表仅供历史爱好者学习参考,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本文地址:/ysxl/lsqw/4423.html

上一篇:李元昊之死
  • 手机访问

站点声明:

历史学习笔记,本站内容整理自网络,原作无法考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仅供学习参考。

Copyright © http://www.historyhot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备案号:粤ICP备20055648号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