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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突变

历史大观园 历史趣闻 2020-06-03 13:22:44 0

变革的力量

解决完外部问题,乾顺开始专心于国内的发展和改革,西夏永安三年(1101年)八月,御史中丞薛元礼向乾顺上言,请求创建国学(汉学)。

当年李元昊建国时曾设置番汉两院,分别培养番学和汉学人才,可后来没藏氏、没藏讹庞、梁太后、梁乙埋这些人对汉学极端仇视,他们在执政的时候都不同程度地对汉学进行打压,致使西夏的汉学发展一日不如一日,一年不如一年。薛元礼认为,如今的西夏人从上到下都鲜廉寡耻,“民乐贪顽之习,士无砥砺之心”,如此下去国祚必不长久,所以必须崇儒学、兴文教。乾顺十分赞同薛元礼的建议,命在番学之外特创建国学,挑选亲贵子弟三百人,由国家供给衣食,设置教授对他们进行培养。

这件事情看似微不足道,实际上对西夏历史后来的发展影响极大,所以不得不提。

相比于创建国学,接下来乾顺做的这项改革就更重要了,正是这项改革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西夏的国祚。西夏贞观(乾顺慕唐太宗贞观之治,欲效仿之,所以给自己改了这么一个年号)二年(1103年)九月,都统军察哥向乾顺上书,请求对西夏的军事体制进行改革。

察哥认为,自古打仗都是步骑并用,西夏虽然有“铁鹞子”可以驰骋平原,有“步跋子”可以跋山涉水,但是一遇到“陌刀法”(“陌刀法”,唐朝大将李嗣业所创,其原理与《水浒传》中金枪手徐宁所用钩镰枪法大致相同,只不过钩镰枪对付连环马是用勾,而“陌刀法”则是用砍),“铁鹞子”就难以施展,如果碰到“神臂弓”,“步跋子”也会溃败,原因在于西夏的军队只会用老办法打仗,却不懂得变通,很难应付战场瞬息万变的情况。党项人向来弓弱矢短、射技不精,所以今后应该挑选身强体壮的番汉壮勇,教他们使用强弩和盾牌,用宋朝人的长处来弥补西夏人的短处,“如此,则无敌于天下矣”。

察哥不愧是不世出的军事奇才,年纪轻轻就能透过现象看出问题的本质。事实上,西夏自李元昊之后,在战场上的表现一直不尽如人意,其根源就在于他们只知道用李元昊时期的老办法打仗,不懂创新。与此相反的是,宋朝人在长年与西夏作战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铁鹞子”和“步跋子”的弱点,找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如此一来,西夏又怎能在战场上占得大的便宜?察哥正是敏锐地看出了这一点,才提出了这个改革军队的建议,如能照此方案施行,西夏将既有“铁鹞子”和“步跋子”之利,又有宋朝步兵的长处,察哥所谓“无敌于天下”,并不夸张。

乾顺对察哥的建议相当欣赏,当即封他为晋国王,让他总掌兵权。

从这个时候起,属于察哥的时代到来了。

和平的破坏者

西夏的事咱们就先说到这儿,现在回过头来看看宋朝。就在西夏与宋朝签订和约的第二年,即宋元符三年(1100年),宋哲宗死了。

宋哲宗是个比较命苦的皇帝,他刚登基的时候只有10岁,凡事都由高太皇太后做主,没他啥事,好不容易熬死了这位历经三朝的女强人,自己亲政了,又赶上了新旧党争,成天看着手下一大帮人争来吵去,烦都快烦死了。恰好这个时候西北边境也不安宁,梁乞逋经常过来捣乱,搞得他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又好不容易打了几场胜仗,迫使李乾顺求和,打算过几天安稳日子,结果一年都不到,死了,还正当年(25岁)。

命苦,确实命苦。

哲宗死,其弟端王赵佶即位,是为宋徽宗。

北宋最灰暗的一段历史到来了。

宋崇宁元年(1102年),赵佶刚当了三年皇帝,就任命蔡京为右仆射(右相)。蔡京此人除了字写得好(宋朝书法四大家苏、黄、米、蔡,蔡说的就是蔡京,后世的人为了恶心他,才把蔡京改成了蔡襄。事实上蔡襄虽然字写得也不错,但是跟蔡京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其他的简直一无是处,在他的推荐下,童贯、王黼、梁师成、朱勔、李邦彦相继入朝秉政。此六人狼狈为奸、贪赃枉法、横行霸道,时人称之为“六贼”。

“六贼”给北宋造成的最大危害无疑是花石纲了,这些人借着给宋徽宗搜集花石纲的名义在江南横行霸道,四处敲诈勒索,害得民不聊生,最后直接导致了方腊起义。

而在对外政策上,蔡京等人的意见就比较简单了,就一个字:打!

有理由要打,没有理由创造理由也要打,这就是蔡京的想法。

有这样的指导思想存在,就别指望夏宋之间的和平能持续下去了。

在对外用武邀功这件事上,六贼中的蔡京和童贯相对比较积极,和其他人关系倒不大,童贯的事咱们以后再说,现在先来讲蔡京。宋崇宁三年(西夏贞观三年,1104年)二月,此时的蔡京刚当了两年宰相,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施行他的计划了,他听说仁多保忠与乾顺有矛盾,打算叛投到宋朝,心想如能引诱仁多保忠叛投过来,那绝对是大功一件,于是他急命熙河路经略使王厚招纳仁多保忠。

仁多保忠如何会与乾顺有矛盾,现在已不得而知,可能是仁多保忠一直梦想着总掌兵权,而乾顺却把兵权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察哥,仁多保忠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要听从十几岁的察哥调遣,一时气愤,转不过这个弯来,所以打算归附宋朝。

至于王厚,这哥们来头可不小,他是当年宋朝熙河开边的大将王韶的儿子,此时正奉朝廷之命招纳鄯州、湟州一带的吐蕃人。

王厚对蔡京说:“仁多保忠虽然有归附的想法,但是他的部下却无人响应。”言下之意是仁多保忠的手下不来,只把他一个人招来没有用。

蔡京只想着立功,哪管你这些?他三番五次地督促王厚去招诱仁多保忠,王厚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派自己的弟弟去找仁多保忠。

王厚的弟弟一路上小心谨慎,总算找到了仁多保忠,双方谈妥了投降的事情后,他就打算先回去给王厚复命,结果一个不小心,在路上被西夏的巡逻兵抓住了,交给了乾顺。

乾顺闻听此事,吓了一个激灵:连仁多保忠这样的大将都有叛变之心,这还了得?他当即命人赶赴仁多保忠的大帐,夺了他的兵权,把他抓了起来。

仁多保忠一世名将,政治和军事生涯就这样结束了,实在令人扼腕。

仁多保忠虽然已经被抓了,蔡京却仍不死心,命王厚再派人招诱之。

王厚出离愤怒了:之前我就说仁多保忠的手下不愿叛附,只把他一个人招来没用,你他娘的脑子有病,就是不听,害的老子的弟弟都回不来了,现在仁多保忠都被抓了,你还要我招诱他,招你妹啊!

王厚确实能忍,虽说心里不满到了极点,表面上却仍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说:“仁多保忠现在已经被乾顺抓了,乾顺就算不杀他,也不会再让他领军了,既然如此,我们就算招降了他,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个匹夫而已,又能有多大的益处呢?”

蔡京也怒了,我偏要招降他,看乾顺能把我怎么着!他暗中派人以钱财为诱饵,再次派人去招诱仁多保忠。

乾顺这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人我都抓住了,你们还不死心,真把我乾顺当空气了?他立即派出数千精兵前往宋朝延、渭、庆三州,四处掳掠,报复宋朝。

夏宋两国仅仅安享了五年的和平,就这样结束了。

世人都说蔡京很蠢,其实蔡京令人不解的行为还有很多,当时鄜延路有个经略叫邢恕,他建议蔡京在熙河路造船,打造水军,然后顺着黄河直捣兴、灵,蔡京对这个方案大加赞赏,命熙河路开始造船。结果连西夏人听说了蔡京的这个计划都笑了:黄河要是能打水战,那猪都能上树了!

此次乾顺虽然气得不轻,想要狠狠报复一下宋朝,可自己的军队却不给力,连打两仗都没打赢,损失还不小。这个时候他也从最初的气愤中清醒过来,觉得两国和平来之不易,不该就这么轻易把它破坏了。随后他便派人到延州请和,希望双方都能冷静一点,别轻起战端。

此时的鄜延路经略使是陶节夫,此人凭借蔡京的举荐才得以担任现在的官职,所以一切唯蔡京之命是从。他收到西夏的求和表书后,在未请示朝廷的情况下擅自做主,予以了拒绝。

乾顺考虑到,宋朝连打胜仗,自然不想讲和,既然如此,只有给对方一点教训,和谈才有可能。于是他集结了四个监军司的兵马,进攻宋朝平夏城,杀了宋将杨忠,随后夏军转攻镇戎军,掠夺数万人口而回。打了胜仗之后,乾顺派人到辽国,希望辽国能再次出面为自己讲和。

此时辽道宗耶律洪基已经死了,其孙耶律延禧即位,是为辽天祚帝。耶律延禧虽有“打猎皇帝”之称,此时倒也还管点事,西夏使臣过去把事情一说,他便派枢密直学士高端礼前往宋朝,劝宋朝罢兵。

胜而求和,还拉上了辽国,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

宋徽宗的答复是,不行!

赵佶实在是年轻气盛,居然连辽国的面子也不给,要知道,在他之前的宋朝皇帝可很少有人敢这么干。

既然没法谈,那就接着打吧。之后夏宋两国在边界上开始大打出手,双方互有胜负。

乾顺料定,宋朝必不敢一再不给辽国面子,所以打了几仗后,他又派人赶赴辽国,希望辽国能再次出面替他讲和。

天祚皇帝上次没能帮西夏求得和平,觉得挺过意不去,所以这次他派了个重量级的人物——枢密副使萧艮前往宋朝解决此事。

这一次,不论是宋徽宗还是蔡京,都不敢再像上次那样予以拒绝了。宋徽宗答应萧艮,归还这几年占领的西夏领土,与乾顺议和。

在乾顺的辛勤努力之下,西夏与北宋再一次恢复了和平。

乾顺依靠辽国才与宋议和,自然对辽国感恩戴德,此后他对天祚皇帝毕恭毕敬,每年都要派人去辽国进贡好几次。当然了,对宋朝的进贡也有,只是不如对辽国那么频繁而已。

有必要说明的是,宋徽宗之所以同意与西夏议和,乃是迫于辽国方面的压力,并非真心诚意,实际上在蔡京等人的鼓动下,他一刻也没有放弃对西夏用兵的想法,所以说,这份夏宋和约肯定不会长久。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宋徽宗和蔡京等人大肆扩军备战,随时准备再次对西夏动武。

和平的表象下,战争正在一步步迫近。

初次较量

宋政和四年(西夏贞观十三年,1114年)十月,战争开始。

前面提过,当小梁太后与宋朝大动干戈的时候,宋朝一边打仗,一边对西夏大小官员进行诱降,西夏有个叫李讹风云突变的首领就是在此时投奔宋朝的,宋朝授他为环州定远城大首领。不知是宋朝待遇不好,还是思念故国,此时的李讹风云突变居然打算回西夏了,他给西夏统军梁哆唆写了封信,说他在宋朝待了十几年,发现每到春天的时候宋军去年储备的粮食就已告竭,而当年的庄稼此时又未成熟,所以宋军每年到了那个时候都会青黄不接,吃不饱饭,面黄肌瘦,毫无战斗力,如果梁哆唆能抓住时机直捣定远城,肯定会轻易攻下,定远城一拿下,周围的十几座城池也就不足为虑了。他还表示,自己这么多年攒了很多粮食,西夏大军若来,粮食尽管吃,想吃多少有多少。

梁哆唆(左有口旁)心动了,别说攻下十几个城池了,只要能攻下定远城,帮助李讹风云突变回归,那就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皇帝估计要好好奖赏一下自己。他亲率部下万人去围攻定远城,顺便迎接李讹风云突变归夏。

李讹风云突变太天真了,宋朝怎么会对他们这些投降过来的人没有任何防备呢?早在他把那封信发出去后,宋朝方面就得到了情报,宋陕西转运副使任谅先派人日夜不停地把李讹风云突变十几年积攒的粮食偷偷转移到了别处。等到夏军前来围攻定远城时,粮食早被宋军搬空,后勤无法跟上,只好被迫撤退,只接回了李讹风云突变所部一万余人。

消息传到汴京,宋徽宗大喜,正愁找不到借口打你呢,你居然自己找上门来,好,就借此机会一举解决掉你!他当即命童贯为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率兵攻伐西夏。

我们先来说说童贯这个人。世所共知,童贯是个宦官,有人考证,童贯作为一个宦官,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多个纪录:历史上掌控军权最大的宦官、获得爵位最高的宦官、第一个出任使臣的宦官。

童贯,字道夫,开封人,他原本出自于自己的宦官前辈李宪门下,由于善于拍马屁,他被宋徽宗任命为供奉官,专门负责在南方搜集花石纲。由于他工作得力(善于搜刮)、业绩突出,还帮助蔡京在政治失意时再次入朝为相,蔡京便推荐他去带兵。估计童贯是深得李宪的用兵精髓,刚开始带兵就立有大功,此次宋徽宗决意对西夏用兵,便推荐他为主帅。

这里插播一条广告,就在童贯磨刀霍霍,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宋政和五年、辽天庆五年、西夏雍宁元年(1115年)一月,女真统领完颜阿骨打在会宁府(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称帝建国,国号大金,完颜阿骨打即为金太祖。

这是一件影响中国历史的大事,至少影响了一百多年。

阿骨打暂时还不会成什么气候,我们就先让他闹腾吧,现在还是好好看看夏宋之间这场大战的发展情况。

童公公的计划是这样的,熙河经略使刘法率军十五万出湟州,秦凤经略使刘仲武率军五万出会州,两路大军行军路线不同,但目的是一致的——打通通往灵州的道路。童公公自己则坐镇兰州,随时准备增援。

很明显,这两路大军中刘仲武只是配角,最多也就起个牵制夏军的作用,真正的主角是刘法。那么,刘法是个怎样的人呢?童贯如何敢如此放心地把十五万大军交给他呢?

刘法,出生年月不详,籍贯不详,家世不详,履历不详。

说来惭愧,我曾经仔细寻找过关于刘法的资料,结果就找到了以上几个不详,因为史书中关于刘法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这位当时名镇全国,连西夏人都害怕的名将,《宋史》里居然没有他的传,实在是相当怪异。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前刘法战功颇多,所以这次童公公才任他为主帅,把攻伐西夏这样的重任交给了他。

刘法率军进至古骨龙(今青海乐都县北),遇到了前来迎战的察哥。

由于事发仓促,来不及调集更多的军队,所以此时的察哥手下只有几万人。

十五万对几万,双方实力相差好几个档次,战争结果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悬念,宋军在刘法的指挥下大胜,斩杀夏军三千多人,察哥被迫撤退。

这是察哥与他后来的老对手刘法的第一次较量,虽说双方数量差距巨大,打了败仗也怪不得他,但察哥仍然狠狠地责怪了自己,并从心底里记住了刘法这个名字。

宋军这次虽然声势浩大,大有一鼓作气灭掉西夏的架势,但是童公公吸取了元丰伐夏的教训,决定步步为营,一口一口地吃掉西夏。所以刘法击退夏军后,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在此修筑了一座名叫震武的城池,派兵戍守,自己则率主力撤回。

一支能克制自己欲望的军队是可怕的,西夏真正的危机到来了。

刘仲武和刘法虽然都姓刘,但是很明显,俩人的水平差距很大。刘仲武率军进到清水河,遭到了夏军的阻击,他奋战多日仍然无法前进一步,只好也筑城退回。

第一阶段的战事就此结束。

几个月后,童贯展开了第二阶段的攻势。他命刘仲武、王厚会合泾原、鄜延、环庆、秦凤四路兵马,进攻西夏的藏底河城。乾顺针锋相对,派兵前去救援。

这一次,刘仲武、王厚虽然作战很尽力,但无奈水平相对有限,宋军以惨败收场,损失接近半数,秦凤路一支部队上万人,居然全军覆没。之后夏军挟大胜之余威,突破萧关,大掠而还。

宋军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遭到如此惨败了,童公公接到战报,气得暴跳如雷,大骂刘仲武和王厚是水货。

童公公所谓盛怒,估计只有三分钟,因为当王厚在第一时间送来大量钱财后,童公公便很“大度”地表示不追究王厚的责任了,他还向王厚保证,绝不把此事报告给朝廷。

对于童公公,我表示很无语。

宋军吃了败仗,童公公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宋政和六年(西夏雍宁二年,1116年)二月,童贯命刘法和刘仲武会合熙河、秦凤两路兵马十万,进攻西夏的仁多泉城(今青海门源县东南)。西夏守将派人求救,乾顺急忙命察哥率军增援。

出人意料的是,察哥率军走到半路,却止步不前了。

对方人多势众,主将又是刘法,这不得不让察哥好好考虑一下。察哥自认为面对刘法,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不让手下将士的生命白白丧失,他忍痛停止了行军。仁多泉城能不能守得住,就看天命吧。

援军久久不来,仁多泉城中的夏军只有死守了,他们凭借坚定的信念苦苦支撑,给宋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甚至还用炮击伤了宋将何灌。宋军连续拼命攻城一个多月,还是无法前进一步。

虽说大量杀伤了宋军,成功保住了仁多泉城,但这只是暂时的,在经过了长久的艰苦作战后,夏军的损失也很巨大,没有援军,仁多泉城的被破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军选择了投降。

刘法接受了夏军的投降,率领宋军进入城中,之后,他下了一道命令——屠城。城里三千多西夏人,被屠戮殆尽。

古语有云:杀降不祥,人家既然都投降了,你还非要赶尽杀绝,心态实在很有问题。而刘法干的是比杀降更无耻的屠城,真不知道此时他脑子里是否都是浆糊。

乾顺这次是真的气愤了:一直以礼仪之邦、仁义之国自居的宋朝,居然干起了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岂有此理!你既然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他召集全国兵力,对宋泾原路方向的靖夏城展开了猛攻。夏军先派数万骑兵绕城狂奔,扬起大量烟尘,靖夏城的能见度迅速降低,宋军士兵甚至连身边的战友也看不见。

这正是夏军所要达到的目的,他们趁此机会偷偷挖地道进入城中,将城攻陷,随后,夏军展开报复行动,将城里的宋兵尽数屠杀。

封建时代的史学家以程朱理学治史,强调正统观念,对西夏这种偏居一隅的少数民族政权向来抱有敌视的态度,总是爱用有色眼镜看待之。这一次,几乎所有的封建史学家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对西夏这一行为展开批判,甚至有人难得一见地提出了比较客观公正的观点:“非夏之跋扈,实宋之自取也。”

西夏虽然报了仇,但自身的被动局面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此后宋军连战连捷,连之前吃了大亏的藏底河城也被宋将种师道(即《水浒传》中的“小种经略相公”,种谔之子)率军十万攻克。宋军在新占据的地方大肆修城筑寨,西夏的地盘只能越来越缩水了。

统安城之战

为了摆脱此时的窘境,乾顺决定针锋相对,你筑城,我也筑城,先把目前的形势稳住,然后再反攻倒算。他出兵在癿六岭(今甘肃冷龙岭)夏宋分界处修建了一座割牛城(今甘肃永登县西),屯下重兵防守,希望这座城池能保护西夏的东南地区。结果重兵防守下的割牛城一点也不经打,童公公命何灌率军夜袭,轻易就将城攻破,夏军狼狈退回。消息传到京师,宋徽宗将此城改名为“统安城”。

陕西各路形势一片大好,现在又攻下了西夏东南的防御重镇,童公公觉得西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趁此时一举灭掉西夏,更待何时?他命令刘法火速出兵,直捣西夏的心脏——兴、灵地区。

刘法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虽然现在宋朝占据了战略上的主动,西夏的生存空间被大幅压缩,但是夏军主力并未遭受大的打击,西夏仍然有相当强悍的实力,如果此时贸然出兵,不仅很难取胜,还极有可能会破坏现在的大好形势,不如继续执行步步紧逼战术,等时机成熟再出兵。

童公公对刘法的建议嗤之以鼻,他冷笑一声说:“你当初在京师接受皇上命令的时候,曾夸下海口,说此行必定能成功。现在你却又为难起来了,请给我个理由先!”

刘法心想,我说此行一定成功,就必须要现在出兵吗?这是啥逻辑?

想是这么想,他倒也没真这么说,对方是自己的上级,大可以强行命令自己出兵,更何况,他也确实跟皇帝说过那话。

事已至此,那就啥也别说了,出兵吧。刘法率兵两万前往统安城,打算在那里会同其他宋军一起进发。

得到宋军进兵的情报后,西夏方面也展开了应对措施。乾顺把全国还能够动员的部队全部集结起来,任命察哥为主帅,率军前去御敌。

对于察哥来说,这一次是真正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了,此战若胜,国家可保;若败,身死国灭。

他不可能再像仁多泉城之战那样退却了,那次不过是一城一池的得失,而这一次,是决定国家存亡的一战。

成败在此一举,他已别无选择。

察哥率军来到统安城,与宋军相遇,大战开始。

察哥料定,宋军精锐必定集结于前军,为了挡住敌军,不至于一开战就被刘法击溃,他将主力分为三阵,轮流抵前御敌。此外,他另遣一支精锐部队绕道山后,突袭刘法的后军。察哥相信,前后夹击之下,宋军必然难以支撑,自己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此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宋军遭受前后夹击,却毫不畏惧,硬是挡住了夏军潮水般的攻击,而夏军虽然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一时半会儿却也吃不掉宋军。

既然一时半会儿吃不掉,那就慢慢吃吧。战斗从早晨打到傍晚,一连打了七个时辰,宋军败相渐露,眼看就要崩溃了。

这也很正常,夏军是三班倒,前一波打累了,可以直接退后休息,自会有后一波顶上,以此类推,总而言之,打不死你也得累死你。

除了没法休息,宋军还面临另一个问题——肚子饿。

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一个人就是啥都不干,一天不吃东西也受不了,更何况宋军干的还是体力消耗非常大的活儿(拼命),从早晨到晚上粒米未进,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再看看对面的夏军,打饿了还能换下去吃饭,那可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这还不算完,由于喝不上水,没法补充水分,宋军的马大批渴死,如此一来,西夏骑兵更是无所顾忌,四处砍杀疲惫不堪的宋军士兵,如入无人之境。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刘法见宋军大势已去,只好乘着夜色奔逃。跑了一夜,只跑了七十里(马不行),来到了盖朱峗(今甘肃永登县南)。那里的西夏守军一看,来人一副宋军打扮,而且似乎还是个大官,便一通猛追。刘法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又是一路狂奔,结果由于跑得太急,一失足掉下山崖,摔断了一条腿。此时夏军中的一个“负赡”赶上前去,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察哥见到刘法的首级,十分惋惜地对部下说:“刘将军此前曾在古骨龙、仁多泉打败过我,我认为他是一位天生的神将,所以一直避其兵锋,不敢与他交战,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兵砍了脑袋!他之所以失败,乃是由于恃胜轻出,我们不可不戒。”之后,夏军攻陷统安城,乘胜进围震武城。

就在夏军马上就要攻破震武城的时候,察哥却突然下令停止攻城,撤军。看着部下不解的眼神,他淡定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我们给宋朝留下一个负担吧。”

这就是军事家与大老粗的区别。

统安城之战至此以西夏的全面胜利告终,此战宋军损失多达十万,是自永乐城之战后损失最大的一次。童公公不知羞耻,居然还向朝廷报捷,说自己解了震武城之围。宋徽宗不明真相,对童贯报上去的“立功人员”(多是童贯亲信)大肆封赏。

真正的结果呢,“(宋)诸路所筑城寨皆不毛,夏所不争之地,而关辅为之萧条,果如察哥所言”。

西夏虽然取得了对宋作战的大胜,自身的损失也不小,再这么打下去,不用宋朝来攻,西夏自己就崩溃了,所以求和成了西夏唯一的选择。西夏雍宁五年(宋宣和元年,1119年)六月,乾顺以辽国的名义再次向宋请和。

宋徽宗同意了。

有人说宋徽宗同意西夏的请和是因为仗没打赢,不得不同意,其实不然,因为在童公公的刻意隐瞒下,赵佶根本就不知道宋军统安城之败的事情,既然如此,又何来战败被迫许和一说呢?

真正的原因在于,此时的宋徽宗正在筹划一项伟大的事业——约金攻辽,为了不想两面树敌,所以才同意了乾顺的请和。

这又是一件影响中国历史的大事,我后面还会详述,这里就不多说了,现在先说夏宋和谈。

夏宋双方谈妥了条件之后,自然就是签合同了。在夏宋关系史上,所谓的和约其实就是两份保证书,一份是西夏给宋朝的,保证以后不主动打你了,学名叫“誓表”;一份是宋朝给西夏的,和西夏的保证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主语,学名叫“誓诏”。这一次,西夏使臣到宋朝进了誓表,宋朝本打算回授誓诏,结果西夏使臣坚决不要,估计是觉得宋朝人不守信用,要了保证书也没用。

不要就不要吧,难道你还能逼着给人家?

童公公说,我能!

或许是西夏使臣的态度让童公公很没面子,所以他硬把誓诏塞给了对方,估计还说了一些诸如“你不拿走我就把你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话。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上赶着给别人送保证书的。

好吧,你非逼着我要,那我就拿着吧。西夏使臣拿着这份誓诏踏上了回国的路途,走到夏宋边境,他把誓诏往地上一扔,扬长而去。

后来这份誓诏由宋朝边将拾得,交还给了朝廷。

这下,童公公更没面子了。

不过,考虑到童公公脸皮的厚度,我们应该能想到,他的这种没脸见人的状态,根本没持续多长时间。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事实确实如此,此时的童公公可谓是志得意满:当朝太尉,手握兵权,皇帝对自己又特别信任,无论怎么看,他都该好好儿得意一下。

得意之后,就是忘形了。为了进一步迎合宋徽宗的好大喜功,童贯提出了约金攻辽的设想,指望依靠新兴金国的力量,对辽国两面夹击,恢复燕云十六州。宋徽宗对此建议十分赞赏,命童贯具体负责此事,于是就有了宋金“海上之盟”。

宋朝发起的约金攻辽行动向来为人所诟病,很多人都认为,正是这一愚蠢的行动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北宋的灭亡是否源于此,现在还有争论,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辽国的灭顶之灾来了。

曾经勇猛无比、不可一世的辽国骑兵在过了一百多年和平的生活后早已腐化不堪,毫无战斗力可言,金军所到之处,辽军一触即溃,不堪一击。辽天庆十年(金天辅四年,1120年),金军攻克辽国上京临潢府(今内蒙古巴林左旗南),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1122年)四月,金军又攻克辽国中京大定府(今内蒙古宁城县),至此,辽国已经把超过一半的地盘丢掉了。

面对阿骨打咄咄逼人的态势,天祚帝只有一个选择——跑路。你还别说,天祚帝打了这么多年猎,倒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练就了一身跑路的本事,金军曾经好多次差一点就能抓住他,都被他逃掉了。

宋徽宗正做着恢复燕云十六州的美梦,阿骨打正在指挥部下攻城略地,天祚帝正不停地奔逃,乾顺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调兵遣将,挽救江河日下的辽国呢。

虽说当年辽国派人毒杀了他的母亲,让他很是痛心,不过辽道宗对西夏并无觊觎之心,在此之后帮助乾顺亲政,对他多有照顾。后来的天祚帝更是相当够意思,别的不说,光是出面为他争取和平就有好几次。要是没有辽国的帮助,乾顺恐怕早已成为亡国之君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现在大哥有难,他这个做小弟的能坐视不管吗?当然不能!

西夏元德三年(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1022年)三月,乾顺听说之前被金军攻破的辽国西京大同府(今山西省大同市)举起了反金的大旗,便火速派兵五千前往救援,结果没想到辽国人太不争气,没几天就被金军攻破了城池。夏军刚出国境就听说了西京失守的消息,只好退回。

这一次援助西京的行动虽然没能收效,但它拉开了西夏援辽的序幕。五月,乾顺得知天祚帝已经退往阴山,又派大将李良辅率兵三万前去支援。

李良辅率部行到辽天德军(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遇到了金军作为侦察部队的两百骑兵。夏军毫不客气,直接将其歼灭。之后,李良辅就地设下伏兵,等待即将到来的金军大部队。

大部队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二杆子。金将阿土罕听说侦察部队被歼,决定亲自前去一看究竟。估计是之前欺负软弱的辽军上了瘾,以为夏军也是辽军之类的无能之辈,阿土罕只带了两百人前去。

这就纯属找死了,夏军伏兵尽出,三下五除二就把来犯金军歼灭,阿土罕连马都不要了,徒步翻山狂逃,才算捡回了一条命。

连败金兵后,李良辅进军宜水(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东南)。与此同时,金军都统完颜娄室也在调兵遣将,打算会一会这支敢与所向披靡的女真骑兵作对的军队。

此时连降大雨,包括李良辅在内的所有夏军都以为金军必不敢来攻,所以放松了警惕,没怎么认真做防范工作。

这正是完颜娄室想要看到的,他把金军分为两部,轮番出动,进攻夏军。

很眼熟吧?没错,这正是当年统安城之战时察哥所用的战术,如此看来,名将总是有一些相同点的。

突遭袭击,夏军只得仓促应战。金军的战斗力果然强悍,夏军抵挡不住,只能且战且退。

就在这个时候,金将斡鲁率部赶到,立即加入战斗,与完颜娄室一起合击夏军。夏军原本就已落于下风,此时更是难以抵挡,一败涂地,被杀数千人。屋漏偏逢连夜雨,夏军于败退的途中渡河,又赶上了河水暴涨,大批士兵被淹死,损失惨重。

大败之后,乾顺仍不改其救辽之志。七月,他派大臣去问候一直四处奔逃的天祚帝,还送去了粮食。西夏元德四年(辽保大三年,1123年)一月,乾顺再次派兵救辽,结果夏军受到金兵阻击,无法前行,只好退回。

五月,金军袭击天祚帝于阴山,这一次天祚帝被打得相当惨,一直同他一起逃命的妃子、子女都被抓了。天祚帝派人向金军送去了国印,表示愿意投降,而后乘金军不备,西逃云内州(今内蒙古土默特左旗)。乾顺看到天祚帝已接近夏境,便派使臣前去,希望天祚帝能到西夏避一避风头。

就在这个时候,金国使臣来了。金使完颜宗望奉阿骨打之命,特来与西夏议和。因为西夏屡次援救天祚帝,与自己作对,如果不管,这事估计就没完了,阿骨打觉得,必须想办法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可是该怎么解决呢?派兵进攻?这对于战无不胜的金军来说倒也不是啥难事,只是西夏这种“蛮荒之地”,似乎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相比而言,宋朝的富庶倒一直令他垂涎不已),所以,议和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阿骨打的条件是,如果天祚帝逃入西夏,希望乾顺能把他抓住送来,以后乾顺如果能像对待辽国一样对待大金,金国可以考虑把辽国西北一带割给西夏。最后,阿骨打还说了一句:“倘有疑贰,恐生后悔”。

这就是典型的胡萝卜加大棒,又打又拉的,如此一来,轮到乾顺犯难了:此时此刻,该怎么办呢?

乾顺对辽国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即位的时候只有16岁,严格来说还只是个孩子,当时西夏在与北宋的战争中屡战屡败、丢城失地,看宋朝那架势,似乎不把西夏踏平绝不罢休。最悲剧的地方在于,明知道宋朝亡我之心不死,他却毫无办法。

在这个时候,辽国大哥站出来了,几句话就摆平了此事,这不得不令乾顺感激涕零,在他眼里,辽国就是自己的老大,有本事罩着自己,这棵大树,必须得抱紧。所以在即位至今的几十年里,他一直对辽国毕恭毕敬,逢年过节必派人去进贡,从来不敢懈怠。

当他得知辽国大哥家里发生了叛乱,而且这次叛乱势头有点大,大到连辽国自己的力量都不足以平定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助之手。在他看来,辽国当年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还不求回报,实在太够意思,这个时候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可自己虽然几次派兵援救,却犹如杯水车薪,根本无法阻止辽国如大厦崩坏般的倒下。现在,金国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他必须要好好想想了。

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基业,不至于步辽国的后尘,乾顺选择了向现实妥协。他派人向阿骨打送去了表书,表示愿意接受金国的条件,与辽国脱离关系,以事辽之礼事金。

自此,西夏与金国建立了新的宗主关系。

没有了西夏的“捣乱”,金国抓捕天祚帝的进展明显加快。金天会三年(辽保大五年,1125年)二月,天祚帝逃至应州(今山西应县),被金将完颜娄室所获。辽自公元907年建国,至此灭亡,共219年。

金灭辽后,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立马撕毁了宋金“海上之盟”,开始大规模进犯宋朝。二月刚抓住天祚帝,十月金太宗完颜晟(此时阿骨打已死)就兵分两路攻宋。东路军由完颜宗望(斡离不)率领,攻燕京(今北京市);西路军由完颜宗翰(粘罕)率领,直取太原。

这注定是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战争。面对金军的强大攻势,宋军的表现可谓是惨不忍睹。金军十月发兵,一月就攻到了汴京城下。宋徽宗早见情形不妙,禅位于太子赵恒,自己跑到镇江“烧香祈福”去了。赵恒在哭哭啼啼中即位,是为宋钦宗。

此时攻到汴京城下的,只有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六万人,兵力略显不足,并不足以攻下汴京,而北宋全国各地勤王的兵力正在源源不断地往京师赶,种师道所率的十万西军就是其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常年和西夏打仗,战斗力自然比当时宋朝的禁军和其他地方部队要强得多)。金军孤军深入,不敢拖得太久,在逼迫宋钦宗签了苛刻的议和书(黄金五百万两,白银五千万两,割让中山、河间、太原三镇)后就撤军了,此即金第一次攻宋战役。

新的三足鼎立

就在宋金还在汴京城下对阵的时候,西夏开始有所行动了。由于种师道前往汴京勤王时带走了西军的绝大部分精锐部队,此时宋朝的西北边防可谓是相当空虚。如此千载难逢的趁火打劫机会,乾顺自然不会放过,他大举出兵,开始进攻宋朝沿边的城寨。

缺少军队守御的宋朝西北地区是十分脆弱的,西夏轻而易举就攻下了宋朝沿边的许多城塞。一路高歌猛进的夏军,打到震威城下,却碰了钉子。

接下来我要讲的,是一个十分特别、相当悲壮的故事。

震威城位于今天的陕西榆林市境内,是当年童公公主持攻伐西夏时修筑的一座城。要是在以前,西夏人是绝不敢打震威城主意的,现在种师道勤王去了,震威城中兵力空虚,自然也就失去了震慑西夏的作用。

此时主持震威城防务的,是一个叫朱昭的人,他的官很小,小到仅仅只是一个兵马监押。

官虽然不大,但朱昭显然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听说夏军来攻,他紧急招募了一千多人,然后,乘夜劫营。

要是一般人手下有一千人,估计能安下心来防守就不错了,劫营?嫌自己命太长了?

这正是朱昭高明的地方,他自己的话足以解释这一点:“贼知城中虚实,有轻我心,若出其不意攻之,可一鼓而溃。”

《孙子兵法》曰:兵者,诡道也……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事情正如朱昭预想的一样,夏军毫无防备,被宋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不小。

虽然胜了一阵,暂时稳住了军心,但这并不足以扭转宋军被动的局面,夏军重整旗鼓,再一次朝震威城杀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夏军这一次是相当拼命的。估计是刚被宋军劫了一次营,吃了亏,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这次夏军颇有点不要命的势头,什么冲车云梯之类的全部都往上堆,而且“飞矢雨激”(就是“箭雨”),攻城烈度堪比当年的永乐城之战。

夏军虽然凶猛,宋军倒也不孬。很明显,朱昭比徐禧要强得多,在他的指挥下,宋军顽强作战,夏军一连几天日夜攻城都未能破城。

强攻暂时行不通,那就只有换个办法了。这一天,夏军统帅悟儿思齐来到城下,约朱昭出来说话。

朱昭立于城头,问道:“你是何人?找我有什么事?”

悟儿思齐看来是有备而来,只见他历数宋朝失信之处,说:“大金约我国夹攻汴京,许诺说以后两国划河为界。现在麟、府诸城都已被我拿下,你究竟是仗着什么,不肯投降呢?”

听了这话,朱昭针锋相对地说:“太上皇(指宋徽宗)知道自己误听小人之言,误了国事,已经禅位给当今皇上。现如今圣政一新,你难道不知道吗?”意思是说我靠的就是这个。怕对方不信,朱昭还特意把宋徽宗禅位的诏书拿来高声朗读了一遍,表情相当认真严肃。

悟儿思齐头疼不已,恨不得拿头去撞墙,显然,在辩论这方面,他根本就不是饱读诗书的朱昭的对手。可是,就这么认输回去,实在太没面子,于是他换了个办法,命投降过来的朱昭的老乡再去劝降。

我觉得这是一个自取其辱的想法。

这位朱昭老乡领命之后,冲城上的朱昭喊了一句:“天下之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你的忠心又能有啥用呢?”

面对这位已经投敌的老乡,朱昭毫不客气,破口大骂:“食人之禄,自当尽忠。你这种人背信弃义,苟且偷生,与猪狗无异,居然还敢来劝我投降?我宁死不降!”

说实话,我倒是很想知道听到这话之后那位朱昭老乡心里的想法,愤怒?羞愧?还是根本就无所谓?

可惜,我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打了。夏军重新开始了疯狂的攻城,朱昭虽然率部拼死抵抗,无奈人手不够,对方攻势又猛,实在撑不住了,震威城眼看就要被破了。

朱昭认清了现在的形势,他把手下将领召到一起,说:“城马上就要被攻下了,我的妻儿不可被贼人污辱,你们去把我家人杀了,然后我们一起死战,胜则立功;不胜,大丈夫这一生也无憾了!”

说句题外话,每次看到这段记录我心里都有一个大大的疑问:朱昭“大义灭亲”固然令人钦佩,可是,西夏人似乎也没他想的那么坏吧?据我所知,西夏人对待俘虏虽然谈不上有多照顾,至少,也没朱昭想的那么龌龊和不堪。

回到正题。面对朱昭的这个请求,部下表示无法答应(这种要求,即使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无法答应,何况是跟随多年的手下)。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恕我无法用自己的话讲述,故录下史书原文,大家自己看吧:

(朱昭提出那个要求后)众未应,昭幼子戏阶下,(朱昭)遽起手刃之。长子惊视,又杀之。径取数卒屠其家人,舁尸纳井中。部将贾宗望母适过前,昭起呼曰:“媪乡人也,吾不欲刃,请自入井!”媪从之,遂并覆以土。将士将妻孥者,又皆尽杀之。

这哥们疯了!

做完这些后,朱昭对部下说:“我和你们这下就没有什么拖累了。”说完,他开始准备带领部下出城死战。

恰好这个时候,宋军内部又出了叛徒,有人向悟儿思齐报告说:“朱昭和部下各自杀了家人,将要出战,他们人虽少,但都是一帮不要命的,你们要做好准备。”

悟儿思齐听了这话大惊失色,俗话说得好,奸的怕傻的,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一帮连自己家人都要杀的亡命之徒,会对自己这些人客气吗?

悟儿思齐越想越怕,赶紧急中生智想了个办法,花重金买通了宋军中的一些守城兵士,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夏军冲入城中,开始寻找让他们担惊受怕的朱监押。

朱昭此时正带领着誓死追随他的部下与夏军巷战,他们用倒在面前的大批夏军尸体表明了自己死战到底的决心。

宋军越来越拼命,可周围的夏军也越来越多,很明显,只有郭靖、萧峰等金庸小说的主人公才能在这种重重包围下杀出去。

朱昭和他的部下不是这种人,所以,不会有奇迹发生。朱昭身边的部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自己身上也多处受伤,照此下去,估计很快他就会力竭而死。

朱昭决定,最后再拼一次。他跃身上马,朝着城墙缺口冲了过去。

他的运气很不好,因为城墙外面,是宋军的防御工事——沟壕。

朱昭连人带马掉进了沟壕里,他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夏军本打算生擒朱昭,可他那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实在吓人,无人敢靠近。最后,朱昭中箭而死,时年四十六岁,震威城也终被攻陷。

相比于同一时代的几次汴京保卫战,震威城之战并不起眼,也无法对历史的走向起到什么大的作用,我阅读过很多研究西夏历史的著作,也没发现有哪部著作关注过这场战争,能一笔带过就算很不容易了,很多书中甚至对此一字未提。

这个也很容易理解,因为在夏宋一百多年的战争史上,震威城之战实在太不显眼了,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即使如此,我依然详细记录下了这场战争的每个细节,因为我相信,在那尘封的故纸堆里,必定会有某些震撼我们心灵的东西,我们应该从中学到些什么。

我学到了,至少学到一点:宁肯战死,绝不投降!

我相信,这正是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魂魄。

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孙承宗、郑成功、李定国,都是这样的人,他们的光辉指引着后世一代又一代华夏儿女为那个叫“祖国”的东西献身。

大家大可不必把这场战争中的西夏人当作反派,因为在这一百年后,他们的后代为了自己的国家,也曾英勇抗击过侵略者,这当中的很多人,也曾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立场、派别、正统之类的东西,都见鬼去吧!

攻下震威城后,夏军连战连捷,接连攻克了宋西安州(今宁夏海原县西)、麟州建宁寨怀德军(即此前的平夏城)等城寨,十二月,乾顺乘胜出兵围攻兰州,大掠人畜而还。

与此同时,金国也没闲着。上一次金军未能攻克汴京、灭掉宋朝,完颜晟一直心有不甘,所以在上次宋金议和半年之后,他随意找了个理由,再次出兵攻宋。担任此次攻宋重任的仍然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这俩哥们,相比于上次的仓促,此次这两个人准备得相当充分,兵员充足、名将众多。他们在战术上也采取了比较保守的策略,一路上稳扎稳打,于宋靖康元年(金天会四年,1126年)十二月在汴京城下会师,顺利对汴京城完成合围。

相比于第一次汴京保卫战,这一次宋朝面临的困难要大得多:金军众多,己方勤王兵力太少;金军名将众多,己方能打的屈指可数(第一次汴京保卫战的功臣李纲、种师道已被贬黜);金军士气旺盛,己方士气低落。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保住汴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金军围城不足一月就破了城,将宋徽宗、宋钦宗以及宋朝众多大臣、亲王、公主、嫔妃俘虏,押往北方,史称“靖康之变”,北宋至此灭亡。

宋靖康二年(1127年)五月,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于南京(今河南商丘市)称帝,重建大宋王朝,史称南宋。

赵构称帝后,就弃中原江山不顾,开始不停南逃,最后更是建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市),苟安于江南。而金国也趁此机会对中原其他未占领的地盘开始了全面的征服,很快就占领了陕西五路,南宋的西北边境退到了四川境内,长达一百多年的夏宋边界相邻的状况从此不复存在了,宋朝作为西夏宗主国的身份实际上也宣告了终结,此后的南宋虽然与西夏偶有接触,但是像以前那样频繁的交往已经不可能了。

从完颜阿骨打称帝到南宋建立的这十几年间,古老的中华大地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长期在事实上鼎立的三个国家中,辽和北宋相继为金所灭,及时审时度势的西夏生存了下来,从此以后,新的三足鼎立形势(南宋、金、西夏)出现。

在新的“国际”形势下,西夏的历史发展也必然与之前的历史有很大的不同,简单来说,这种不同主要体现在战争数量和规模的变化,此后,西夏很难再打长期的、大规模的战争了。

当然了,这是相对于较长的历史时期而言的,短时间内,战争仍然占据了西夏国家事务的主流。趁着这几年“国际”形势的变化,乾顺大肆派兵征战,不仅陆续收复了当初被宋朝侵占的土地,还攻占了以前宋朝设在边境上的许多堡寨,疆域大为扩张,至此西夏迎来了国力飞速增长的黄金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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