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明遇上大清：身在曹营心在汉——刘兴祚

努尔哈赤屠杀辽民的倒行逆施，从他与明朝公开翻脸进攻抚顺时就开始了，而占领辽阳、沈阳后更是日甚一日，这引起了后金阵营中一些汉官的强烈不满，其中就包括刘兴祚。

刘兴祚，这是一个在历史上非常重要却长期被忽视的人，就连著名的畅销书《明朝那些事儿》都把他忽略了，而事实上，此人非常重要，这是一个同时被努尔哈赤、皇太极、袁崇焕重视、欣赏的优秀将领。

刘兴祚，辽东开原人，生年不详。万历三十三年（1605）女真人在一次去开原抢掠时将他抓到女真部落，因为为人精明强干，刘兴祚很受努尔哈赤的器重。刘兴祚早年的活动因缺乏相关记载不得而知，他真正出现在历史的视野里是在天启元年（1621）四月以后。

天启元年（1621）四月，后金占领金州卫，努尔哈赤派刘兴祚驻守金州卫，官职也从备御升到游击。在金州期间，刘兴祚亲自率兵渡海攻打距金州70里的广岛，俘获明军守岛游击及兵民2000多人，击退来自登州的75艘明军接应战船，战后刘兴祚官升参将。

七月十四日，毛文龙袭击镇江堡，后金举国震动。努尔哈赤十分关心刘兴祚的安全，第一时间派人到金州察看，确认刘兴祚是否安全，并命刘兴祚移驻离边境稍远的盖州卫。

八月初四，刘兴祚又伏击了明朝派往金州一带接应辽民的船只。努尔哈赤赏白银500两。八月十二日，努尔哈赤提升刘兴祚为副将。数月之内连升四级，刘兴祚的风头一时甚至盖过了佟养性、李永芳。

努尔哈赤爱屋及乌，刘兴祚的兄弟、侄子也被重用在后金做官。

刘兴祚任副将后，提升的速度似乎慢了，可管辖的地盘却越来越大。八月前，他只管金州；做了副将，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都归他管了。天启二年（1622）正月，努尔哈赤又把刘兴祚侄子管辖的海州卫拨归刘兴祚。辽南四卫——金、复、海、盖四州，努尔哈赤全部交给了刘兴祚。

辽南四卫是当时后金占领区内的富庶之地，也是主要的产粮区。努尔哈赤能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一个汉人，可见他对刘兴祚的信任。

天启元年（1621）冬，当着后金诸大贝勒、八旗旗主的面，努尔哈赤把自己珍爱的貂皮大衣脱下来，亲自披在了回京述职的刘兴祚身上，并大笑着告诉诸将，有“爱塔”坐镇辽南，他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是典型的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刘兴祚，后金人管他叫刘爱塔，朝鲜人叫他刘海，为了方便叙述，今后统一称他的本名刘兴祚。

就在努尔哈赤刻意拉拢抚慰刘兴祚的时候，刘兴祚对后金的态度却悄悄发生了变化。变化起因于一场屠杀。一次，刘兴祚带兵追回了逃亡的2000多辽民，并将这些人带了回来，交给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随后的举动却大大出乎刘兴祚的预料。

努尔哈赤当着刘兴祚的面，将这2000多人全部屠杀，转瞬间血流成河。这场景深深刺激了刘兴祚，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违抗努尔哈赤的命令。努尔哈赤虽然有所觉察，但并未引起重视，不过，对刘兴祚的抗令不遵也表示了不满。

天启元年（1621）十二月十日，努尔哈赤在给刘兴祚的旨令中，指责他所管的金、复、盖三州，没有像辽阳、海州等地那样实行满汉同住。努尔哈赤督促金、复、盖、海四州送交应差牛，刘兴祚也置之不理。

刘兴祚想弃暗投明、反正归顺，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能不能骗过努尔哈赤先不说，明朝方面肯不肯接受他都是一个问题，在明朝人眼里刘兴祚就是一个铁杆的汉人败类。明朝曾开出“除州刺史、给银万两”的赏格来买他的头颅，刘兴祚担心的也就是这个，不被接纳。

好在这时明朝的辽东政策也有所变化。此时督师辽东的是天启皇帝的老师孙承宗，他一反熊廷弼对辽人的不信任，而大力推行“以辽兵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在这一政策的感召下，刘兴祚开始寻求与明朝的联系。

天启二年（1622）四月十四日，天启皇帝以“弹压登莱非公不可，于是以节钺授公”。袁可立受命巡抚登莱（驻地在登州），全面负责辽东前线的后勤和练兵，毛文龙的东江镇也归他管，与复州刘兴祚的驻地隔海相望。

天启三年（1623）二月的一天，登莱总兵沈有容的大营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来人身上裹着辽东特产的厚皮裘，头上戴着狗皮帽子，遮住了光溜溜的额头和“金钱鼠尾”辫，一开口却是文绉绉的官话。他一见沈有容，就从贴身内衣中掏出一封书信。沈有容看完这封信，不由得大吃一惊。

送信的人名叫金应魁，是个秀才，他是后金复州守将刘兴祚的心腹幕僚，这次带来的是刘兴祚的一封亲笔密函。明朝的制度是以文制武，因此尽管总兵沈有容是一品武将而袁可立仅是二品文臣，但袁可立却是他的顶头上司。沈有容看完密函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将信交给了袁可立。

刘兴祚在信中表达了反正归顺、报效国家的心愿，并请求给予免死牌。但袁可立并未轻信，因为明朝从上到下都知道努尔哈赤喜欢用间谍搞策反，辽阳、广宁的教训沉痛，说不定这又是努尔哈赤的诡计，所以袁可立比较谨慎，没有立即上报，但还是很快开出了免死票。如果投诚是假，损失的不过一张纸票，如果是真的那就更好了。于是，袁可立就在二月二十三日开了一张免死票、加衔扎付一张，交给沈有容，让他转交金应魁带给刘兴祚。

袁可立直到刘兴祚在复州的反正行动因有人告密失败，确信刘兴祚归顺的诚意后，才在当年七月将事情的经过向天启皇帝做了汇报。

袁可立的回信和开具的免罪牌，令刘兴祚消除了疑虑，按他的计划，既然要干就干一次大的，复州城里的汉人他都想带走。然而，一个名叫王丙的汉人通过密信把刘兴祚的逃亡计划报告给了努尔哈赤。

尽管努尔哈赤对亲信爱将刘兴祚的反叛将信将疑，但还是屠杀了复州两万汉人。之后，努尔哈赤质问刘兴祚是否真的想背叛，刘兴祚自然矢口否认，而努尔哈赤又找不到任何明确的证据，只好作罢。

告密的王丙却因为诬陷罪被处死。即便如此，努尔哈赤还是怀疑刘兴祚，他将直接负责逃亡的刘兴祚弟弟刘兴仁杀害，又将刘兴祚的官职降为参将，努尔哈赤对刘兴祚的信任降到冰点。

四月，已经对刘兴祚产生怀疑的努尔哈赤下令让李永芳接管金、复、海、盖四州。五月二十二日，努尔哈赤命令代善暂时先不要把刘兴祚的家属捆绑起来，把他们看管好就可以了，因为他们的“罪行”还没有调查清楚。

复州事变之后不久，曾经联络刘兴祚反正的明朝登莱巡抚袁可立被调回京师，刘兴祚派去联络孙承宗、毛文龙、袁崇焕的信使也杳无音信。此后数年，刘兴祚一度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