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明遇上大清：毛文龙的成名战——镇江堡大捷

毛文龙是一个传奇人物，历史的复杂在他身上体现得最为典型，因为力挺他的人很多，抹黑他的人也不少。他跟袁崇焕的官司直到今天仍是明史爱好者争论的热点。

毛文龙（1576—1629），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上城区）人。毛文龙是一个大器晚成的人，30岁之前很普通。说起来他也很命苦，9岁时父亲去世，他与母亲不得不投奔舅舅沈光祚。毛文龙后来得以发迹除了他自身的努力，早期舅舅的人脉关系网也起了很大作用。

沈光祚是万历年间进士，曾任山东布政使，当朝首辅刘一燝是他的同年。30岁的毛文龙被舅舅沈光祚推荐给李成梁，从此进入军队。不久，毛文龙参加了武举考试，成绩还不错，放榜后，榜上有名，被提升为百户，不久又升千户。万历三十六年（1608），毛文龙被提拔为叆阳守备。注意这个官职，这次提升不论对毛文龙本人还是对大明都非同寻常。

叆阳就在今天的辽宁丹东境内，而与丹东隔江相望的就是朝鲜，那条江叫鸭绿江。而令毛文龙一战成名的镇江堡也在丹东。

天启元年（1621）三月，辽沈沦陷。毛文龙率部撤到了广宁，王化贞想派人去联络朝鲜躲避战乱进入朝鲜的大明军民，因为毛文龙常年在辽东宽甸一带驻防，对当地情况熟悉，成了合适的人选。而那里去朝鲜不过是过一条河的事，因为鸭绿江并不宽，在宽甸境内就有一个地方叫“一步跨”，也就是说，从这里去朝鲜，一步跨过去就行，连坐船都省了。现在如此，当年也差不多。

天启元年（1621）五月二十日，毛文龙率领197名勇士坐着4条大船就出发了。毛文龙带的人虽然不多，却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这里面光五六品的守备、千总一级军官就有十几个，剩下的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七月十四日，毛文龙率部抵达位于敌人大后方的朝鲜义州弥串堡。后金军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广宁，谁也没在意后方。明军居然敢来偷袭他们的后方，这种事已经超出了后金军的认知范畴。加之后金没有水军，所以他们对这支明军小部队毫不知情。毛文龙很注意收集情报，这个优点一直伴随着毛文龙。毛文龙派出哨探四出侦察，避难朝鲜的辽东军民群情激奋，纷纷要求打回家乡去。毛文龙安抚背井离乡的人们，从百姓中挑选了200名精壮男子。这是毛文龙深入敌后招收的第一批士兵，后来毛文龙的东江军的主力就是这些背负国恨家仇的辽人。袁崇焕、祖大寿率领的关宁铁骑也是以辽人为主。关宁军、东江军都是以辽人为骨干的部队。

毛文龙派手下千总徐景柏的弟弟徐六与守备丁文礼连夜渡江，潜入镇江打探消息。第二天中午，徐六和早先派出的哨探陆续回报，驻守镇江的是伪游击佟养真，这家伙派了200多精壮伪军前往黄嘴、商山等处“剿杀”百姓，镇江城内守军有1000人。

不久，丁文礼也回来了，驻守镇江的伪中军陈良策答应到时反正。

镇江的敌人虽然是伪军，但毕竟是1000多人，他手下只有200多人，虽然是精锐，但人毕竟少，即使加上老百姓，也只有400人，所以这场仗只能智取。

经过战前周密细致的侦察，毛文龙做到了心中有数，于是决定偷袭镇江堡。

毛文龙随即下达作战命令：千总陈忠、王甫领兵100人，随带难民100人，傍晚时分秘密渡江，从距镇江城20里处上岸趁夜进入攻击位置，拂晓开始攻击；守备苏其民、千总张扳率100精兵，随带难民100人，前往镇江以南据险设伏，阻击外围伪军回援。分派既定，整队出发。

200多军民一声不响地奋起直冲，进抵镇江城下后立即架起云梯。千总张元祉、王镐奋勇先登，士兵百姓紧随其后登上城墙。镇江地处大后方，守在这里的伪军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人来偷袭，麻痹大意，丝毫没有防备，这也不奇怪。开战以来，从来都是后金军搞偷袭，明军被动地防守，有谁见过明军来夜袭的？而且这里还是远离前线的大后方！

毛文龙之所以敢带几百人就来偷袭，就是算准了敌人的这种心理。

与此同时，内应陈良策与弟弟陈良汉、苏万义按事前约定带兵从军营内杀出，沿街砍杀伪军，策应明军进城。

从前都是努尔哈赤搞里应外合，如今毛文龙来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后看就会发现，毛文龙的战法跟努尔哈赤很像，都喜欢玩偷袭，搞里应外合。之前明军吃了很多亏，现在该让努尔哈赤也尝尝苦头了。

毛文龙的战术相当高明，深入敌后、出其不意，又有内应配合，而他的攻击理念也非常前卫——斩首战术。现在大家都知道美军喜欢搞斩首战术，其实我们中国人早就明白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所以进城后，毛文龙的首选攻击目标就是敌人的指挥部——伪游击衙门。

明军在陈良策的带领下直接就奔伪游击衙门去了，佟养真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搞不清状况，带着儿子跟70多亲兵出来察看，迎面就撞上明军，一阵短促的肉搏后，70多人全被干掉，佟养真被生擒活捉。他的儿子比他幸运，被明军直接杀了，为啥被杀比被俘幸运呢？因为等待佟养真的是凌迟处决。佟养真如果知道他后来的结局——被押送北京凌迟处决，他应该后悔当初没有自杀。

城内的伪军虽然多，但指挥部被人摸了，失去指挥的伪军顿时乱成一团，很快就被击溃，四散奔逃。这就是斩首战术的厉害之处。名义上是明军200人对阵伪军1000人，真打起来，因为有内应配合，目标明确，实际上是有备而来的200明军（包括100精壮百姓）对阵猝不及防的70多伪军。

毛文龙派人押着佟养真向王化贞献俘报捷，同时向远近各镇发出檄文，号召大家起来反抗。汤站、险山两屯堡百姓闻讯，捆着后金守将陈九阶、李世科来镇江投奔毛文龙。毛文龙偷袭成功，镇江堡大捷的消息迅速传遍辽东，开战以来，明军终于迎来了一场胜利。沦陷区的百姓群情激奋，纷纷揭竿而起，拿起武器与后金军战斗。镇江堡大捷虽是星星之火，却迅速烧遍辽东大地。

七月二十七日，毛文龙得报——他很注意收集情报，后金军已经向镇江杀来，再过两三天就到了。于是，毛文龙紧急率领镇江3万多百姓退入朝鲜。

镇江大捷的消息传到朝廷，举朝振奋，虽然镇江之战规模不大，却是明军接连大败后少有的胜仗，明军太需要一场胜利了。内阁首辅叶向高甚至将毛文龙比作汉朝出使西域的英雄班超。很快，朝廷的奖赏就下来了，毛文龙杀敌有功升副总兵，参战的有功人员各有封赏，皆大欢喜。

毛文龙退入朝鲜后以皮岛、辽东宽甸、叆阳山区为根据地（这里原是他的防地），招收不愿屈服的辽东军民，与后金展开了长期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的轰轰烈烈的游击战。努尔哈赤的劲敌就在他的背后迅速壮大。

一年后，大明天启二年（1622）六月，朝廷正式提升毛文龙为总兵，挂征虏前将军印，开镇东江。因为皮岛也叫东江，毛文龙的军队以皮岛为根据地，他的部队也就被叫作“东江军”，成为敌后战场的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