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雷家族——储君真金

自成吉思汗于1206年建立蒙古帝国以来，在汗位继承的问题上，确立了忽里台制度。汗位必须在家族内传承，即由黄金家族世袭，为慎重起见，这一规定还载入法典。成吉思汗的法典（《大札撒》）规定：大蒙古国选举汗位继承者、任命札尔忽赤（断事官）、发动战争和进行重大决策实行忽里台制度。

忽里台会议决定大汗位继承者的合法性、正统性和权威性，但并没有规定汗位继承者必须是嫡长子，也没有确立汗位继承者制度。这种不严密性，是汉位交替时出现的汗位争夺和政局动荡中的直接诱因。纵观历史，从窝阔台到贵由，从贵由到蒙哥，汗权争夺愈来愈烈。更有甚者，蒙哥去世后，忽必烈和阿里不哥相继宣布继承汗位，两位大汗在蒙古草原上双足鼎力，引发长达四年的军事对抗，乃至蒙古帝国的决裂。

在依靠汉地儒臣和部分蒙古宗王的支持下，忽必烈建立元朝，和其他汉族王朝一样，皇位继承人的问题渐渐提上日程。预立太子，避免蒙古帝国汗位的纷争。

1260年，元朝初创不到一个月，藩邸儒臣郝经首先提出立太子，以定国本的建议。他在《便宜新政》提出“定储二以塞乱阶”，并说：“国家数朝代立之际，皆仰推戴，故近世以来，几致于乱，不早定储二之失也。若储二早定，上下无所觊觎。则一日莫敢争者。且使朝夕视膳，或出而抚军，守而监国，练达政事，此盛事也。”

郝经为忽必烈分析了蒙古帝国前四汗因汗位争夺引起战乱的原因，又阐述储君的实际意义，总体思路，应及早将储君确定下来，不会出现大统久旷的争夺汗位危机。当时，忽必烈正忙着施行汉法，把注意力放在“立国规模”上，加上正值壮年，并不急于解决储君这个问题。

1267年，汉族儒臣姚枢在评论中统以来的政务时，提出了八条建议，其中把 “建储副以重祚”放在第二条。

翌年，卫辉路总管陈祜又上《三本疏》，提出：“一曰太子国本，建立宜早；二曰中书政本，责成宜专；三曰人材治本，选举宜审。”三条提议，把立太子问题放在首位。陈祜的贡献在于，把预立太子当作国本，认为“建皇储于春宫，隆帝基于圣代，俾入监国事，出抚戒政，绝觊觎之心，一中外之望，则民心不摇，邦本自固矣”。

实际上，以上诏书均出自汉臣儒士之手，这对一位不懂汉语的皇帝而言，会引发诸多语言沟通上的不便，在很大程度上妨碍了忽必烈对上述建议的直接理解。郝经、姚枢和陈祜上奏言立太子之事，未见忽必烈有明显的反应。接着，张雄飞的上奏促使忽必烈欣然接受汉法立太子之事。

张雄飞，为琅琊临沂人，其父张琮为金国名将，驻守盱眙。张琮受到金朝的质疑，罢去兵权，将其徙居到许州（今河南许昌）。不久，又派张琮驻守河阴（今河南无涉附近），其家人却滞留在许州。张雄飞生母早死，随庶母住在许州。1230年元兵破许州，庶母李氏带雄飞诈为工匠家属逃往朔方，定居在潞州。等张雄飞长大后，前往赵城（今山西洪洞北），师从进士王宝英学习。待金朝灭亡后，张雄飞思父心切，徒步乞讨还往于山西、河北、河南、陕西一带寻找父亲十余年，终未果。后来，他北上燕京，由于聪明好学，在短时间内便通晓了蒙古语言和部落土语。1265年，经廉希宪举荐，受到忽必烈的召见，张雄飞陈述当世之务，论点新颖。忽必烈欣然授张雄飞为平阳路（治所在今山西临汾）同知转运司事。张雄飞任职后以政绩显明，境内大治，深讨忽必烈的欢心。不久，处士罗英推荐张雄飞“真公辅器”。忽必烈特命驿召其入京，询问当今军国大政。张雄飞第一句话就说：“太子天下本，愿早定以系人心。闾阎小人有升斗之储，尚知付托，天下至大，社稷之重，不早建储二，非至计也。”又说：“向使先帝知此，陛下能有今日乎？”

侧卧在床榻上的忽必烈闻听此言，“矍然起，称善者久之。”

忽必烈膝下有十个儿子，长子朵尔只，次子真金，三子忙哥剌，四子那木罕，五子忽哥赤，六子爱牙赤，七子奥都赤，八子阔阔出，九子脱欢，十子忽都鲁帖木儿。真金是忽必烈的次子，为察必皇后所生，长子朵尔只早逝后，真金成为实际上的嫡长子。

真金出生于1242年，适逢禅僧海云在漠北，为这个新生婴儿取名真金。当时忽必烈在潜邸思大有为于天下，广泛招集人才，一时北方精英之士尽会聚于其左右，他也深谙学习各民族先进文化的重要性。十岁那年，忽必烈就命他师从姚枢、窦默学习《孝经》，以后刘秉忠的弟子王恂成为真金的专职教师。王恂对真金要求严格，对其起居饮食甚为调护，非所宜接之人，勿使侍其左右。王恂向真金讲述了儒家三纲五常以及历代治乱兴亡之道，又以辽、金二朝为例启发真金对儒治的认识。在王恂等儒人的教育下，真金在青年时期逐渐接受了儒家思想及治国理念，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其短暂一生的行世准则。

1262年，真金受封燕王，担任中书令。翌年，兼判枢密院事务。中书省为最高行政机关，枢密院是最高军事机关，真金兼任中书省和枢密院职务，实际上并未参与国政。以后，真金亲自参加的政治活动有两次：一次是跟随忽必烈巡视宜兴（今河北滦平县）；另一次为1270年受忽必烈之命巡抚称海（今内蒙古科布多东南）。虽然他还没有正式参与朝政，但仍表现出对治理国家的强烈兴趣。

1273年二月，忽必烈正式册立真金为皇太子，其册文曰：

咨尔皇太子真金，仰惟太祖皇帝遗训，嫡子中有克嗣服继统者，豫选定之。是用立太宗英文皇帝，以绍隆丕构。自时厥后，为不显立冢嫡，遂启争端。朕上遵祖宗宏规，下协昆弟佥同之议，乃从燕邸。马上立尔为皇太子，积有日矣。比者儒臣敷奏，国家定立储嗣，宜有册命，此典礼也。今遣摄太尉、左丞相伯颜持节授尔玉册金宝。于戏！圣武燕谋，尔其承奉。昆弟宗亲，尔其和协。使仁孝显于躬行，抑可谓不负所托矣。尚其戒哉，勿替朕命。

针对册立真金为皇太子一事，皇幼子那木罕所持的态度，在拉施特的《史集》中略见一斑：

合罕在数年之前，当海都的军队还未去那木罕之时，曾无意中说出了由他继承大位，这个热望都存在心中。但后来，合罕注意到真金很聪明能干时，就很喜欢他。当脱脱蒙哥把那木罕送回来之后，合罕命令立真金为合罕。那木罕难过起来，他说道：“他继位后，将怎样称呼你呢？”合罕生了气，把他大骂一顿，从自己身边赶开，并说道：“不许再来见我！”他过了几天就死了。

当年九月，应刘秉忠等建议，设置东宫宫师府，詹事以下官属三十八员。1282年十月，又设詹事院，以完泽为右詹事，赛阳为左詹事。随后，东宫的官职日趋完备，詹事以下设有副詹事、詹事丞、院判、宫臣宾客、左右谕德、左右赞善、家丞、长史、校书郎、中庶子、中允等职位。

光天殿七间，东西九十八尺，深五十五尺，高七十尺；柱廊七间，深九十八尺，高五十尺。寝殿五间，两夹四间，东西一百三十尺，高五十八尺五寸，重檐，藻井琐窗，文石地，藉花毳 ，悬朱帘，重陛朱阑，涂金雕冒，正殿缕金云龙樟木御榻。从臣坐床重列前两旁。寝殿亦设御榻， 褥咸备。青阳门在左庑中，明晖门在右庑中，各三间一门，翥凤楼在青阳南，三间，高四十五尺。骖龙楼在明晖南，制度如翥凤，后有牧人宿卫之室。寿昌殿，又曰东暖殿，在寝殿东，三间，前后轩，重檐。嘉禧殿、又曰西暖殿，在寝殿西，制度如寿昌。中位佛像，傍设御榻。针线殿在寝殿后，周庑一百七十二间，四隅角楼四间，侍女直庐五所，在针线殿后，又有侍女室七十二间，在直庐后，及左右浴室一区。在宫垣东北隅。文德殿在明晖外，又曰楠木殿，皆楠木为之，三间，前后轩一间， 顶殿五间，在光天殿西北角楼西，后有顶小殿。香殿在宫垣西北隅，三间，前轩一间，前寝殿三间，柱廊三间，后寝殿三间，东西夹各二间。

1279年七月，设置侍卫亲军都指挥司，辖军一万，归东宫管辖。1284年，又将重新组建五投下探马赤军划归东宫（次年改为蒙古侍卫亲军都指挥司）。

1280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八思巴奉命平定贡噶桑布之乱后，在萨迦南寺的拉康拉章盛年圆寂，享年四十六岁。

《萨迦世系史》记载了八思巴圆寂前撼人之兆：八思巴以这些不可思议的神异业绩，大利益于教法和众生。此时，他以预知的神通察知他今生的时间已到，所以他向达玛色拉合吉塔讲述萨迦派先辈大师的事迹，以及佛教各位大师的功德：“现在你也应当如此去做。”此前，当八思巴年幼时，曾梦见自己手中拿着一根有八十节的藤杖，到第四十六节处弯曲了。次日清晨向萨迦班智达说起此梦，萨迦班智达说：“这节数象征你的寿数，第四十六节上弯曲是预兆着你四十六岁时有难，到时需要当心。”当喜爱佛法的诸天神预知八思巴圆寂的时刻已经临近时，他们因为“如此伟人即将不在人世，佛陀教法由何人执掌？”而变了颜色。太阳变得阴晦，星辰也离开轨道。众人也因此心神昏乱，事理不明。就是一心修习佛法的人，也难以控制自己的悲痛心情，静不下心来。说法听经的人也变得无精打采，所说所听颠倒错乱。因为地神不悦，庄稼也不成熟。如是，正像太阳在西山顶上落下时山影先显现出来一般，八思巴将要去世时突然出现了这些先兆。但凡世间圣人去世前皆会出现类似先兆，是因为众生的幸福皆系于此圣人身上的缘故。当圣人即将去世时，即为众生显示这些先兆，然后圣人前去极乐世界，在阿弥陀佛像山一样的莲花树下由诸部菩萨献上如彩云聚集般的供品，列入佛地，现证誓愿。在1280年十月三日夜晚，法王八思巴梦见自己在吉祥山上的一株高大难测的菩提树下听龙树大师讲中观六论，天空中诸天女献无数奇异大供养，还有明王妃大孔雀显现，并对他说：“请从梦中醒来！”其后这种异象昼夜出现，因此八思巴从十月一日起即为法主萨迦班智达设立期供，奉献比以前更为丰盛的供品。随侍的人都说：“法主的期供以前不是在十一月举行吗？”八思巴说：“虽是这样，但我曾立誓每月向法主祝寿，十一月恐不能全月献供，不能献曼荼罗，故提前设立期供。”至十一月十一日三天八思巴住在寝殿。就在此月二十二日上午，八思巴说：“请摆列供品！”然后手执金刚杵，为使持常见者断除常见之误，使怠情者产生勤奋，为使应教化的众生得到教化，八思巴随着天空中的巨声、光明和花雨等异兆，于当天在拉康拉章示现涅槃。

此时，山摇海啸，大地震动。天空传来各种乐器声，闻到了以前未闻过的各种香味，天空不断降下花雨，诸善天神献的各种供品遍布大地。此后火葬遗体，由于八思巴的福禄极大，故建有许多经堂。汉藏之间来往行人皆按两种不同的风俗以差税等尽力护持，但因部分福薄世俗百姓的信仰的誓言稍有过失，故使他的大部分尸骨变为黑色。此时大师扎巴宣奴走到没有开门的灵塔前，以自己的头触灵塔之间，长时间祝祷。此后从灵塔门缝飞出一块木炭，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一块如大拇指般大的佛骨，上由针尖大的五种图形组成佛身。此后又祝祷，佛面和佛手等亦十分清晰地显现出来。

当八思巴圆寂的噩耗传至元廷，忽必烈“不胜震悼，追怀旧德，建大窣屠波于京师，宝藏真身舍利；轮奂金碧无俦”，下令在大度崇国寺（今护国寺）建立纪念塔，密藏真身舍利，以示纪念，并赐号为“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开教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智，佑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

1282年底，元朝在大都为八思巴造舍利塔。1320年，元仁宗因八思巴弟子河西僧人沙罗巴建言，认为八思巴之功可比孔子，应庙享祭，下诏令各郡建帝师八思巴殿，岁时致祭，“其制视孔子有加”。1324年八月，元泰定帝令“绘帝师八思巴像十一，颁各行省”，让各地塑像祭祀，同时规定从第二年起，“帝师涅槃节”与佛诞、国忌日、千秋节和圣节一样，作为全国性的节日予以纪念，足见忽必烈对八思巴的尊崇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