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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传——淮扬变起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3 09:06:40 0

曹爽等数百人被推上刑场,上至十八岁的皇帝,下至公卿百官,无不为之震慑。在这种情况下,由群臣提议,经皇帝批准,正月十九日丁未,朝廷正式向司马懿颁发一份最为丰厚的奖赏:一是册命他为丞相,位居百僚之首;二是对他的侯爵封地,增加繁昌、鄢陵、新汲、父城四县,共一万户,加上此前已有的四县一万户,总共食邑八县二万户,其封地之大,是曹魏王朝此前侯爵所未有;三是今后群臣奏事,提及他时不得像以前那样直称其名,而要避讳。

奖赏的后面两项都不是很关紧要,唯有授予丞相一职,充分反映了魏朝君臣当时对司马懿的畏惧心态。

前面已经说过,东汉一朝实行三公执政制,废除了丞相,以强化君权;曹操以天子为傀儡,遂又废除三公,自任丞相。曹丕代汉称帝,独操机柄,自然要废除丞相,重新实行三公制。因此,汉魏时期凡任丞相,或者相当于丞相的相国者,必是权高震主有改朝换代之心的强臣。魏朝君臣急急忙忙把丞相的头衔,主动奉送给司马懿,可见他们已经认定天下可能要改姓了。

但是,当事人司马懿,却并没有外人那么着急。他连续上书十余道,断然辞掉了丞相职务。其态度之坚决,令魏朝的君臣又吃了一大惊。

有道是“当局者迷”。然而司马懿现在对形势的判断,却比任何人都清醒。清除曹爽势力,很大程度上属于一种被迫自卫的行动,是两强相争时处于劣势一方的反击。虽然反击的大获全胜,把自己推到了权力的顶峰,使自己欲罢不能,不得不考虑今后是否取代曹氏的问题,但是,这一切,并不表明取代曹氏的条件现在就已完全成熟。曹氏主宰政治五十余年,根基并不浅薄。当今的急务,除了要夯实自己的根基外,还必须更加注意削弱曹氏的实力,消灭一切可能对自己构成威胁的敌对势力。有没有丞相的头衔并不重要,实际上,自己现今手中的威权,与当初武帝任汉家丞相时的威权,又有多大的差异呢?得此虚名,反倒过早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从而给当前实施壮大自己而削弱曹氏的战略带来不利。有此深谋远虑,司马懿当然不会接受丞相的头衔。

果然不出他所料,曹氏还有相当的实力。就在高平陵事变过后才几个月,一位手握重兵的曹氏四世老臣,便密谋举兵兴复魏室,给曹魏的政局又造成一次大震荡。

这位敢于带头反抗司马氏的老臣,便是镇守淮南扬州(治所在今安徽省寿县)的新任太尉王凌。

王凌,字彦云,并州太原郡祁县(今山西省祁县)人氏。其叔父王允,字子师,东汉末年曾任司徒,后来策划收买吕布刺死董卓者就是此公。

王凌弱冠入仕,第一个官职是出任兖州东郡发干县(今山东省冠县东)县长。不料他初仕不利,在发干县长任内出了大失误,结果丢官不说,还被判了五年徒刑,每天在城中持帚扫街,戴罪劳动改造。一日,当时已任兖州牧的曹操由此经过,恰巧碰见了当街扫除的王凌。曹操见他仪容举止不似一般打家劫舍的强徒,便向随行的当地官员询问此犯人的来历。当他得知王凌是王允的侄儿时,不由得生出怜惜之心。原来,曹操与王允曾有一段不错的交谊,而王允后来惨遭董卓残部杀害,直系家属无一幸免。感叹之后,曹操立即下令解放王凌,重新起用。从此,王凌怀着一颗感恩戴德之心,为曹氏效忠尽力。他先后出任兖州、青州、扬州和豫州刺史,所在之处,史称是“布政施教,赏善罚恶,甚有纲纪,百姓称之,不容于口”。魏少帝曹芳继位,王凌以征东将军出镇扬州,负责东南战区军事指挥事宜。因抗御孙吴有功,由征东将军升任车骑将军,再升司空,最后继蒋济之后出任太尉。他虽位至三公,却一直在淮南驻节,未曾入朝。所以司马懿与曹爽之争,他完全没有介入。

对于王凌,司马懿一直是积极加以笼络的。这从王凌在魏少帝在位期间能连升三级,曹爽死后司马懿又提升他为太尉,并给予“假节”的诛杀威权名号即可看出来。道理很简单,王凌不仅是少数健在的四世老臣之一,声望颇高,而且长期拥兵淮扬,实力相当雄厚。司马懿要想稳定政局,不能不把这位关键人物的工作做好做到家。

但是,对于王凌,司马懿又是深怀戒心的。既然此人有资望有实力,如果他不肯为自己效命又该怎么办?兹事体大,须得未雨绸缪。司马懿诛杀曹爽之后,曾经向熟悉王凌的蒋济,询问王凌其人如何,可见他已开始注意王凌。当时,蒋济误解了司马懿的意思,以为他对王凌的才干能力有所怀疑,便替王凌美言道:“王凌文武双全,当今无双。其子王广等,有大志,多才干,恐怕比其父还胜一筹。”

本来替他人说好话是非常自然之事,何况王凌及其子王广等,确实也非凡才。但是,世间上的事就这么诡异,有时候替人说好话说真话竟然是坏事一桩。蒋济回到家中,静下心来把司马懿的问话用意,仔仔细细琢磨几遍,这才品出真味来。他大为后悔,向家人长叹道:“吾此言一出,将令人横受灭门之祸了!”不久蒋济发重病而死,除了上文所说向曹爽拍胸口打保票的后悔之外,这件事也应当是诱因之一了。

司马懿这面在笼络戒备王凌,王凌那一面又在干什么呢?

曹爽等人被诛杀之后,王凌心中大为不平。他主要倒不是同情曹爽,而是为年青的皇帝一再受制于强臣而激愤不已。作为受曹氏四世之恩的元老重臣,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兴隆魏室。于是,他便与自己的外甥令狐愚密商兴隆魏室之计。

令狐愚,字公治,并州太原郡(治所在今山西省太原市西南)人氏,时任兖州刺史,领兵驻屯于平阿县(今安徽省怀远县西)。平阿本是扬州属下之县,在扬州州治寿春东北一百里左右。因抵御东吴之需,故而令狐愚领兖州兵马,借驻扬州的平阿,协助驻节寿春的王凌作战。舅甥二人俱典重兵,专淮扬方面之重,兴隆魏室具有一定的基础。而令狐愚又曾经当过曹爽的主要幕僚,对曹爽之死深为同情,所以对王凌的想法一拍即合,极表支持。

舅甥密议的结果,认为兴隆魏室之道,在于另外拥立一位年长而又有才能的宗室近亲为君主。经过一番慎重选择,二人一致认定:最合适的人选是楚王曹彪。

曹彪,字朱虎,乃曹操侧室孙姬所生之子,魏文帝曹丕的异母弟。曹彪当年与曹植关系极好,两人在京城聚会之后分手各回自己的封国时,才高八斗的曹植,曾作长诗赠送爱弟,情意深挚,辞彩华美,是传颂至今的名篇。其中“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两句,便是后来唐代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联名句的原型。曹植关心曹彪,是兄弟情分使然,那么王凌和令狐愚看中曹彪,又是什么原因呢?

首先当然是年长。此时的曹彪,已届五十五岁之龄,确实也够年长的了。其次是曹彪有才,尤其长于文学。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曹彪的封地,长期在兖州东郡的白马县(今河南省滑县东)。这不仅给作为兖州刺史的令狐愚提供了接近和了解曹彪的有利条件,而且给今后拥立新皇帝带来很大的方便。

计议既定,王凌与令狐愚便分头开始准备。嘉平元年(249)九月,也就是高平陵事变后半年多,令狐愚派遣亲信将领张式,前往白马县看望曹彪。两人对坐之际,张式见左右无人,便悄声说道:“令狐使君致意于大王,天下事尚未可知,愿大王珍重!”

前面已经约略提到,魏室代汉之后,对曹氏宗室近亲诸王防范极严。他们都只能定居在各自的封地,未经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在每一处封地,朝廷都设有专门监视亲王一言一行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监国谒者”和“文学防辅”。他们视诸王为囚犯,诸王视他们如虎狼。此外,封地所在的州郡地方长官,对所辖区域内的亲王也有监督之责。此次张式来白马,表面上就是履行监督之责。曹彪此前就认识张式,从其神色立即领悟到了对方话语中的重要含义。他也悄悄答道:“请奉达使君,吾敬领其厚意。”

上面两人所说的“使君”,是指兖州刺史令狐愚。汉代的州,最初是监察区而非行政区,州刺史最初也只是奉天子之命监察诸郡的使者,故而汉魏习称州刺史为“使君”。后来,州演变为行政区,又有州牧的出现,这一称呼依然存在。曹操煮酒,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便是因为刘备曾任豫州牧的缘故。张式圆满完成任务,径回平阿复命去了。令狐愚得报十分高兴,很快把情况通报王凌。

王凌随即派出一位姓劳名精的心腹到洛阳,把计划密告长子王广。王广字公渊,时年四十余岁,在中央尚书台任尚书。他是一个识见深远而做事稳健的人,听了劳精的叙述,颇不以其父的想法为然。他要劳精马上返回扬州,把自己的意见转达给老父,他对老父说:

凡举大事,应本人情。今曹爽以骄奢失民,何平叔虚而不治,丁、毕、桓、邓,虽并有宿望,皆专竞于世。加变易朝典,政令数改,所存虽高而事不下接,民习于旧,众莫之从。故虽势倾四海,声震天下,同日斩戮,名士减半,而百姓安之,莫或之哀,失民故也。今懿情虽难量,事有未逆,而擢用贤良,广树胜己,修先朝之政令,副众心之所求,爽之所以为恶者,彼莫不必改,夙夜匪懈,以恤民为先。父子兄弟,并握兵要,未易亡也。

王广这一番话,说的大体上都是实情。他的主要意思是,重大举措,一定要顺应民情。曹爽等人因为自己的严重问题,丧失民心,所以招致覆灭也得不到民众的同情。现今司马懿的真实想法虽然难以得知,但是他并没有颠覆朝廷的具体行动,而是在奖拔人才、改善政令、体恤民众等方面,日夜努力不懈。加之他父子又掌控了朝廷的兵权,因此很难消灭。

但是,王凌自认为力量可以和司马氏抗衡。加之王凌已年近八十,他想,不趁现今自己精力犹可之时拼力一搏,以报朝廷,今后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因此,他不听儿子的劝阻,继续按既定计划筹备一切。

当年十一月,令狐愚再次派张式至白马与曹彪联络。张式还未回转,令狐愚却因冬寒突发重病,不数日便瞑目长逝于平阿。消息传到寿春,王凌好似当头挨了一棒,半晌说不出话来。

令狐愚之死,使王凌兴隆魏室计划的成功变得希望渺茫。因为这不仅使他失去一支可观的力量,而且当新任兖州刺史来到平阿之后,又对他本人的行动构成牵制,这一出一进之间,王凌的力量即受到加倍的削弱。但是,王凌并没有停止行动的准备工作,他决心孤注一掷。促使他这样冒险的因素很复杂,既有忠臣的责任感,也有老人的固执心,而其中起主导作用的,竟然也同上文提到过的孙权一样,是迷信者的盲从意识。

原来,有“文武俱赡”美名的王凌,乃是一个异常相信星相学及其他迷信玩意的人。当初他和令狐愚确定曹彪为新皇帝人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时兖州的东郡(治所在今河南省濮阳县东南)一带,曾流传两句民谣,道是“白马素羁西南驰,其谁乘者朱虎骑”。意思是说,一匹带着素色缰绳的白马,径直向西南方向的京城驰去;谁骑在上面呢?是楚王曹彪啊!曹彪字朱虎,他骑白马上京城,不是去做皇帝么?所以王、令狐二人便相中了曹彪。

令狐愚死后数月,也就是魏少帝嘉平二年(250)五月的夏至晚上,茫茫夜空出现了一起罕见的天文现象。用史书所载的话来说,是“荧惑逆行,入南斗”。所谓“荧惑”,即是今日所说的火星。“南斗”,即是二十八宿中的斗宿、共有六颗组成斗形之星,与有七星的北斗不是一回事。按照当时星相家的说法,二十八宿中的斗、牛、女三宿,与地上的扬州相应;凡此三宿中出现的天文现象,都将从扬州境内的人事变化中得到表现。另外,他们还认为荧惑的星相,直接和人间的君主相关联。那么火星反向运行进入南斗的星域,究竟主何吉凶呢?一个名叫浩详的星相家告诉王凌,说这预示着淮南“当有王者兴”。王凌信以为真,更加觉得拥立曹彪之事上应天象,必定成功无疑。

王凌在扬州这边加紧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已在京师那边把他的秘密泄露了出去。原来,当初令狐愚在世时,曾有一位心腹幕僚叫做杨康。有关拥立曹彪之事,杨康都完全了解。令狐愚生病之后,杨康应朝廷之召,到洛阳报告兖州的州务情况。汉魏制度规定:各州各郡每年年底之前,须将每项行政事务的成绩统计之后汇总,并派干员到京城的司徒府报告,这在当时特称为“上计”。司徒将据以考核州郡政绩之优劣,以定赏罚。杨康入京不久,突然得到令狐愚病死的消息,他不禁发起愁来。因为旧刺史身亡,很快就有新刺史到任,“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这个幕僚很可能当不成了,今后又在何处求生活呢?

愁闷之中,杨康便坏了心术,竟想出一个卖主求官的主意来。于是,他跑到司徒府中,把令狐愚如何与王凌通谋之事彻底告发。司徒高柔,也就是高平陵事变中受司马懿之命进驻大将军营的那一位,听了杨康的检举后吃了一惊,立即亲赴太傅府向司马懿报告。

司马懿得报后并未表现出意外的神色。相反,他心中倒是暗自高兴。王凌既不愿归顺自己,那就要及时铲除他,不能把问题留给后辈解决。王凌位为三公,出镇方面,要铲除他须得有非常正当的理由和非常合适的时机。现在你想擅行对抗天子拥立新君,这正当的理由也就有了。余下的问题,是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司马懿准备稍等一段时间动手,原因有二:从政治上考虑,去年才大开杀戒,让曹爽等数百人的鲜血洒在京都的郊野,如果今年又大动干戈,把屠刀挥向年近八十的四世老臣王凌,恐怕对自己树立新形象争取人心的努力不利。再从军事上考虑,他也得有些时间预作部署。于是,他立刻命人把杨康软禁起来,同时又吩咐高柔,对杨康所提供的情况要严加保密。由于司马懿及时采取措施,结果在一年的时间里,王凌对秘密泄露一事毫无觉察。

物换星移,又是一年芳草绿。嘉平三年(251)正月,从孙吴方面传来消息:七十岁的吴主孙权,为了防备魏军在自己万一去世之后直捣都城建业(今江苏省南京市),下令动员十万人丁,在正对建业的长江北岸,一处名叫堂邑(今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区北)的地方,筑堤堵塞当地的涂水,以淹没北岸大片地区。王凌得报,立即上奏朝廷,请求大举出兵反击。他的想法是:只要从中央得到调兵的虎符,即可借机举兵起事。他的上奏,当然得不到司马懿的批准。王凌无可奈何,只好焦急等待下一次机会。

起事心切,王凌走出了相当草率的一着。此时,新任兖州刺史已经来到平阿,其人姓黄名华。黄华本是凉州酒泉郡(治所在今甘肃省酒泉市)的地方势力首领,二十多年前曾割据酒泉,与曹魏政府相抗。后来山穷水尽,便举手投降,从此改换门庭入了正流。经过多年的努力争取,他好不容易才挣到一个州刺史来当当。就是这样一名角色,王凌竟想争取他来做令狐愚第二。黄华到职不久,王凌即派帐下心腹将领杨弘去平阿,劝说黄华参加兴隆魏室的义举。殊不知杨弘没有说服黄华不说,反而和黄华联名写了一封检举王凌的上奏,连夜送往京都。司马懿收到表奏,认为动手时机已到,立即秘密下令,调集数万中央军精锐兵马,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剪灭王凌。

在五月初二日丙午,司马懿悄悄率军出发。为了保持机密性,连往常他出兵时,天子要亲临送行这一项表示殊荣的仪式也取消了。大军离开京都,登上舟船,经黄河,向南入蒗荡渠(即秦汉之鸿沟),扬帆南下。六昼夜后,军行八百里,来到豫州汝南郡项县(今河南省沈丘县北)以北十里处的百尺堰。这百尺堰是曹魏在颍水屯田区修建的大型灌溉工程,正处于蒗荡渠南端与颍水的交汇点上。由百尺堰再沿颍水顺流而下,三四天内即可抵达王凌所在的寿春(今安徽省寿县)城下。司马懿进至百尺堰,对寿春形成大兵压境之势后,便下令暂停进军,准备向王凌实施攻心之术。

尽力争取不战而胜,这是司马懿惯用的用兵策略。以往对付诸葛亮和曹爽是如此,现在对付王凌也是如此。他先以朝廷名义下达公开文书,在列举王凌诸般罪状之后,又宣布对王凌之罪加以特赦,算是威恩并举。同时,他又命令随军前来的王广,写信劝告其父,早日主动向朝廷谢罪,不要负隅顽抗。朝廷文书与王广家信,立即由特使送达王凌。特使出发后,司马懿传令各军,作好进攻扬州的准备。

在扬州方面,司马懿的大军还未到达百尺堰时,王凌已得到一点消息。直到这时,他都不知道杨康在京师告发了自己,黄华和杨弘也把联名上书之事瞒得滴水不漏。因此,他虽然怀疑司马懿来意不善,但又总觉得对方未必就知道自己的底细。于是,他一面派出快马驰往百尺堰方向,送去向太傅致意的书信,企图探明司马懿动兵的意向,一面又动员本部万余兵马,作好应变的准备。他自己则率领幕僚和数百精锐亲兵,由寿春乘轻舟溯颍水而上,专候使者带回消息之后,好尽快决定对策。

他离开寿春时,派出了第一批信使。走到途中,又接连派出两批信使。但是,眼看已经西出寿春三百里有余,三封致意的书信均无回音不说,连十余名信使也没有回来一个。王凌终于明白大事不妙。他正要下令回转寿春,司马懿的特使倒赶到了。

王凌停舟之处,名叫浦口,其地西距百尺堰也有一百里左右。当他看罢朝廷文书和儿子家信之后,立时明白自己已经陷入绝境之中。

武力抵抗须有实力作后盾,而现时双方的实力对比悬殊。由于得不到中央的调兵命令和铜虎符,身为都督扬州诸军事的王凌,也无法大规模调集东南战区的军队。现时他所能调遣的,只有直属本部兵马一万余人。而对方麾下有中央军精兵五万人,随时能够动员的后备兵力还未计算在内。加之兖州的黄华与杨弘已经站到司马懿一边,战端一开,王凌还将受到平阿方向的牵制。对方大兵已经压境,即使王凌想强征民丁入伍扩充军队,也没有充分的时间。总而言之,王凌如若要凭借寿春城池拼死相抗,除了白白牺牲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外,别无其他结果。

年近八十的王凌,倒也不愧是一条铁骨好汉。当他看到抵抗已经没有意义,只会导致寿春城军民玉石俱焚后,仰天长叹一声,决定单舟直往司马懿军前辞职谢罪,独自承担一切后果。

五月初十日甲寅,五鼓过后,东方刚现曙色,王凌的座舟即悄悄出发了。他独坐船头,仰望满天星斗,思绪万千。去年稍晚些时候,在寿春,也是对着这一天繁星,他看到了进入南斗的荧惑。如今,这颗明亮的大星消失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亦化作落花流水。往事不堪回首,未来又将如何?就在默默的沉思之中,他当天午后抵达了一处名叫丘头(今河南省沈丘县东南)的地方。

丘头在百尺堰东南五十里。司马懿在百尺堰稍事停留后,继续挥军东下。行至丘头,侍从来报,说是太尉王凌遣幕僚王彧,前来呈交王凌的太尉印绶、节杖,并送王凌亲笔谢罪书信一封。高坐船楼的司马懿,把印绶和节杖扫了一眼,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他把来信展开,只见上面写道:

身陷刑罪,谬蒙赦宥。今遣掾送印绶,顷至,当如诏书自缚归命。虽足下私之,官法有分。

这就是王凌的投降书。司马懿率数万兵行千里路,目的也正是要得到这寥寥三十余字。他把来信一连看了三遍,然后吩咐部属准备迎接来降的王凌。

受降如御敌,此乃中国兵家的座右铭。只见丘头附近的水面上,战船如飞雁队形排开。船上旌旗飘拂,刀矛闪光,一片肃杀气象。居中是一艘三层楼船,长约十余丈,髹以彩漆,上建大旗,这就是主帅司马懿的座舟。列阵刚毕,王凌的船也到了,须发皓白的魏朝太尉,双手反缚,赤裸上身,跪于船头之上。待他来到前锋战船时,便有太傅府的幕僚上船,为他解缚穿衣,并致慰劳之语。至此,受降仪式便在上万人的注视之下结束。

王凌松了一口大气,便下到旁侧一艘小船,准备前往楼船去见司马懿。他以为司马懿命人替他释缚穿衣,是真正要赦免他的表示。不料行驶至距楼船还有十余丈远时,便有两艘战船上前把他截住不准前进。王凌这才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只得遥遥对楼船上的司马懿说道:“卿以一纸短柬召我,我即会只身而来,何须乎兴师动众啊!”

高坐楼头的司马懿,傲然俯视对方,朗声答道:“因为卿非一纸短柬所能召来之人也!”

王凌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司马懿,心想你也太心狠手辣了,便愤然指责道:“卿对不起我!”

司马懿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傲然态度,缓缓答道:“我宁可对不起卿,也不能对不起皇上!”

两位年过古稀的老者,两位魏朝的四世元老,就这样旁若无人一般在颍水的江面之上打了一阵嘴仗。司马懿怕王凌还会说出更好听的话来,遂把手一挥,立刻从拦截王凌的战船上跳出两名武士,一左一右提起王凌丢上战船。然后,那战船在四艘巡江轻舟的警卫下,径向码头驶去。

按照司马懿的指示,江西岸的码头上早已有六百铁骑在恭候。王凌一被押送上岸,即将由他们带回京都。舍舟登岸,已是红日西下之时,王凌举目四望,但见川原苍茫,残阳如血,不禁悲从中来。他想知道此去生死如何,便向警卫队长索要钉棺盖的铁钉,以试司马懿之意。经过请示,那队长把两枚长长的棺钉放到王凌面前。王凌自知必死,也就不再犹豫。当天深夜,王凌一行来到百尺堰以南的项县(今河南省沈丘县)。在驿馆之中,王凌长叹道:“行年八十,竟然身名并灭!”言毕,仰饮毒药而死。

司马懿在丘头送走王凌,随即率军前往寿春。为令狐愚出使白马的张式,眼看大祸临头,急忙坦白自首。司马懿抓住线索深入追查,凡参与王凌、令狐愚行动者均夷灭“三族”,寿春城外的荒野上,又是血流成河!

杀了生人,还要刑及死者。司马懿下令发掘王凌、令狐愚的坟墓,撬开棺木,把尸首分别在项县和寿春暴露三日。然后一把火烧掉二人的印绶、冠服,以裸尸入土安埋。据说这是效法《春秋》所载的古典。

还没有当上皇帝的曹彪,也随之倒了大霉。一个月后,在朝廷特使的监督下,曹彪被迫自杀。其妃与子女全部贬为平民,并被迁移到平原郡(治所在今山东省平原县南),由当地政府严加看管。曹彪封地的王国官员及监国谒者多人,以知情不报辅导无方之罪,全部斩首示众。

为了彻底杜绝另外拥立曹氏宗室为帝的事情发生,司马懿下令:魏朝的宗室近亲王公,全部从各自的封国,集中移居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南),由中央派员监察管理。王公彼此之间,王公与外界人士之间,一律不得擅自来往。昔日赫赫魏王国的国都,至此成为集中关押大魏王朝天潢贵胄的监狱。监狱的首任看守长是谁?司马懿的第五子司马伷是也。此后接任者,则是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领袖人物山涛。这位昔日的竹林名士,也开始了他的人生大变脸,抛却过去林下高逸的风致,跳进而今庙堂热火的官场,成为汉代士风向晋代士风转变的典型和标本。

处理完众事,司马懿开始起程回京。这正是:

白发挥刀诛白发,腥风才罢又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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