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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裂变——血腥的脐带

历史大观园 还原历史 2020-06-22 23:34:57 0


太尉周勃和丞相陈平的日子其实不比诸吕好过。中央兵权都在诸吕手上攥着,一旦他们动手,任你几朝元老也要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收拾诸吕的唯一办法,就是褫夺他们的兵权。

可这又谈何容易呢?

老谋深算的周勃和陈平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进行智取。

吕禄在朝中有一个过从甚密的好友叫郦寄。吕禄历来很信任这个朋友。只要掌握了郦寄,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当时,郦寄的父亲曲周侯郦商年事已高且卧病在床,周勃和陈平便以此为突破口,派人劫持了郦商,从而要挟郦寄。

郦寄无奈,只好乖乖背下周勃和陈平写给他的台词,随后去找吕禄,语重心长且推心置腹地对他说:“这个天下是吕后帮高祖一同打下来的,所以刘氏封王和吕氏封王其实都是名正言顺的。现在的问题在于,足下一边配着赵王印又不去封国上任,一边又当着上将军统领军队留驻长安,这不能不引起大臣与诸侯们的猜疑。依我看,足下何不归还将军印信,把军队交给太尉?而后和大臣们订立盟约,前往封国。如此一来,齐国军队必撤,而大臣们也能心安,足下就能高枕无忧地统治方圆千里的王国。这是子孙万世都可永享的福泽啊!”

吕禄毕竟只是一个政坛上的暴发户,从一开始就没有志在天下的野心。他最大的焦虑,是如何保有已经到手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如何当上皇帝。所以,他并不愿意和刘氏宗室走到不共戴天的地步。周勃和陈平正是看穿了这点,才为他量身定制了这么一个温和的策略:想保有既得利益不一定要拼得鱼死网破,有时候退一步反而海阔天空。

郦寄的此番说辞让吕禄颇为受用。他当即表示可以采纳这个温和的策略。

吕禄压根儿就没想到,这是一个温柔的陷阱。

因为,在权力的角斗场上,从来就没有和局。从当年吕后率领吕家子弟一步步蚕食刘氏江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了过河的卒子,没有回头的机会,也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换句话说,在政治的博弈场上,你不能在吃掉对手的大部分筹码后却撒手不玩。你要么吃掉对手的最后一块筹码,也就是他肩膀上的脑袋,要么把你自己的输掉,二者必居其一。如果你想搂着赢来的筹码全身而退,那你就错了,权力的角斗场上没有这样的游戏规则。

吕禄知道自己没有运筹帷幄的本事,就不敢擅作主张,赶紧去找吕家的老人们商量。老家伙们七嘴八舌,也拿不定主意。只有吕禄的姑母吕嬃是个明白人。当吕禄把他交出兵权的打算告诉吕嬃后,吕嬃顿时预感到灾难的降临。她知道,眼前的吕禄根本不是那些帝国元老的对手。吕氏一族的富贵到头了。

吕嬃愤怒地凝视着吕禄,一字一顿地说:“你身为堂堂的上将军却想放弃军队,吕家的人从此没有安身立命之地了。”

吕嬃说完,转身走进了内堂。片刻之后,吕禄无比诧异地看见,吕嬃怀抱着一大堆金银细软走了出来。还没等吕禄回过神来,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已经被她抛落在堂前的空地上。

秋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庭前。看着光芒四射的遍地珠宝,吕禄惊愕得说不出一句话。然后他听见吕嬃说:“我没有必要再替别人保管它们了。”

数日之后,吕嬃的预言就变成了现实。

九月初十。一个普通的秋日早晨。吕王府的下人们还在低头打扫一夜的落叶,风尘仆仆的郎中令贾寿就敲响了吕王府门上的铜环。

贾寿刚刚出使齐国回来。他给相国吕产带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

“灌婴叛变了!”贾寿刚一落座,便急不可耐地对吕产说,“吕王啊,你没有趁早去封国,就算现在想走,恐怕也来不及了。将军灌婴已经和齐、楚联手,准备向西反攻,诸杀吕氏。而今之计,您只有赶紧率兵入宫,挟持天子,控制中枢。事不宜迟啊!”

贾寿的这几句话,一举打破了吕刘之间相持多日的僵局。

吕产不得不孤注一掷了。

可吕产断然没有想到,这席话已经被站在门外的御史大夫曹窋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曹窋一大早进入相国府,原本是找相国议事的。可方才偶然间传入他耳朵的几句话让他明白,他不需要再向这个相国禀报什么国家大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政变即将发生,还有什么比这更危急的国家大事呢?!

曹窋转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相国府。

这天早晨,吕王府的下人们肯定会发现,一大清早这几个大人走路的速度,比之昨夜那场来去匆匆的疾风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曹窋第一时间把事情禀告了太尉周勃和丞相陈平。

周勃立刻行动起来,一连下了三道命令。首先,他命令掌管符节的大臣拿着符节假借帝命,跟随他去北军军营。其次,他命令郦寄去诈取吕禄的将军印信。最后,他命令曹窋急赴未央宫,让宫中守卫把守殿门,无论如何不能让吕产进入宫殿。

郦寄马上找到吕禄,说:“皇上已经派太尉去监守北军,要你前往封国就任。你快点辞去上将军职务,把印信归还,离开京师。要不然就大祸临头了!”

天真的吕禄根本没意识到人家的屠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依然无比信任这个经常陪他狩猎游玩的知心朋友。他乖乖解下上将军的印信。那一刻,吕禄的眼前肯定闪现过自己高坐在赵国王座上永享福禄的一幕。

周勃持着皇帝符节,又佩带着上将军的印信飞马驰入北军军门,召集所有将士,振臂高呼:效忠吕氏的人袒露右胸,效忠刘氏的人袒露左胸!

这已经不是一道需要动脑筋的选择题了。以太尉的威信,加上皇帝的符节,再加上上将军的印信,没人会选择前者。

片刻之后,太尉周勃就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左胸。

与此同时,丞相陈平已经通知了朱虚侯刘章。刘章赶到北军,周勃让他监守军门。

周勃几乎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将攻防事务布置停当。

此刻的吕产几乎已是瓮中之鳖。虽然南军还在他手里握着,但是大臣与宗室已经拧成一股绳,并且严阵以待。相形之下,诸吕仍然是一盘散沙。虽说胜负还在未定之天,但形势对吕产已经非常不利了。

吕产率人赶到未央宫时,看见殿门紧闭,防范森严。他一下没了主意,在殿门前徘徊不定,进退两难。曹窋一看,疾驰飞报太尉。周勃立刻命刘章率兵一千多人,进宫去保卫皇帝。

刘章率兵赶到时,正是日落时分。残阳如血,把未央宫映照得一片通红。

双方展开厮杀。刘章率领的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吕产只带了一干随从官吏。胜负很快就见分晓。吕产眼看顶不住了,掉头逃跑。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到处一片飞沙走石。吕产的手下阵脚大乱,纷纷放弃抵抗。

丧魂落魄的吕产慌不择路,窜到郎中府后,居然躲进了厕所。

望着吕产仓皇而逃的背影,刘章的胸中快意汹涌。他提着寒光闪闪的利剑,一步步逼近郎中府的吏厕。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当年为了一泄心头之恨,他杀掉一个微不足道的吕姓官员都要冒着被吕后砍头的危险。而今,一个堂堂的相国、吕氏集团的领袖,却躲在他面前那座肮脏的厕所内簌簌颤抖。

刘章仰望着阴霾乱卷的天空。耳边怒吼的北风仿佛一个个刘氏冤魂愤怒的哭诉。

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厕中闪过一道寒光。

一道血柱从相国吕产的喉咙喷出。鲜红的液体飞溅在吏厕污秽的墙上,飞溅在朱虚侯刘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最后落在吕产自己绝望的眸中。

躲在未央宫中的小皇帝刘弘听说吕产死了,马上明白自己应该把宝押在哪一方了,赶忙派使者持皇帝符节去慰问刘章。刘章一看,正好可以用皇帝符节去诛杀诸吕,就想夺取符节。使者不肯交给他。刘章干脆就坐上使者的车辇,凭着皇帝符节一路飞驰,无人阻拦,进入长乐宫斩杀了卫尉吕更始,随后回到北军向太尉复命。

周勃连忙起身,向刘章行礼祝贺,大喜道:“吕产是心腹大患,他这一死,天下可安!”

是夜,太尉周勃的手下倾巢而出,兵分数路,连夜搜捕所有吕氏族人。

这是一个恐怖的夜晚。长安城内人喧马嘶,火把通明。坊间的百姓们从睡梦中被惊醒,听见大大小小的那些吕氏府邸中不断响起惊恐而迷惘的哀号。

那些惨切的哭泣飘荡在长安城的上空,一夜不绝。

是日深夜,所有人犯收捕到位后,太尉周勃一声令下,无论男女老幼,全部斩杀。吕禄和吕嬃是留到第二天才被捕杀的,他们比其他吕家人多做了一夜好梦。

周勃为何在九月初十夜里,偏偏把这两个核心人物漏掉了?以周勃的细心和谨慎,不至于是因为疏忽。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周勃故意要把他们两个留到最后。或许,周勃觉得把他们一刀结果就太便宜他们了,所以在消灭他们的肉体之前,要先让他们在堆积如山的吕姓族人的尸体面前,体验种种痛苦、绝望、悔恨、内疚、愤怒、恐惧,让他们死得比任何一个吕家人都更为痛苦。

吕后苦心经营了多年的基业,就这样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轰轰烈烈的吕氏时代宣告终结。

其实,吕后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她固然可以利用手中的无上权力授予吕氏族人官职和爵位,给他们一切荣华富贵,可她无法给他们胆识、谋略、智慧、经验、才干。反过来看,吕后纵然可以剥夺大臣和宗室的权力和王位,可她却剥夺不了他们内在的经验、禀赋和实力。

大臣和宗室之所以在这场政争中赢得这么漂亮,确实是因为诸吕太缺乏内在实力了。吕禄的胸无大志、轻信于人、优柔寡断、目光短浅等缺陷,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明显。而吕产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这场政变中他一连犯了四个致命的错误:

第一,仓促举事,走漏了风声却浑然不知。

第二,各行其是,没有及时联络诸吕采取统一行动,甚至连他已经发动政变吕禄都还不知道,而吕禄已经被诈取了兵权,他也不知道。

第三,麻痹大意。吕产似乎没有调动南军一兵一卒,而只带了一干随从官吏就想夺取未央宫。

第四,行动迟缓。周勃已经把一切都布置好了,吕产才率人赶到未央宫。

不过,在铁板钉钉的必然性之外,我们也不应忘记那些不可或缺甚至是举足轻重的历史的偶然。比如,在贾寿敦促吕产举事时,若没有曹窋的那双隔墙之耳,历史的面目或许会全然不同。

九月十八,齐王撤兵。同日,灌婴班师回朝。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谁来当皇帝。

被吕后扶立的傀儡小皇帝肯定是不算数的,必须找人把他换掉。

有人推举齐王,理由是他是高祖的嫡长孙。可立刻引来一片反对声。大臣们说:“吕氏当政,几乎毁了宗庙社稷、杀尽了功臣名将,如今齐王的舅舅驷均暴戾如虎,假若扶立齐王,就等于重新制造一个吕氏之祸。”

又有人提出淮南王刘长。可同样的问题是,刘长年少,母家必然又会坐大。

最后大家想到了代王刘恒,一致决定立他为帝。理由是:他是高祖的儿子,且在宗室诸王中年龄最大,为人仁孝宽厚,而且他的母亲又恭谨善良。

其实,这些只是表面原因,还有一个内在原因大家是心照不宣的。那就是刘恒的母亲薄氏家系凋零,不至于再度发生外戚之祸。于是朝臣们派出使者迎请代王。刘恒几番辞让犹豫之后,终于在闰九月二十九日抵达长安。

剩下来的事情就是清理皇宫了。刘章的弟弟、东牟侯刘兴居自告奋勇,和太仆滕公一起进入未央宫,把小皇帝刘弘请上了车辇。

可怜的小皇帝上了车后,还天真地问滕公:“你这是要把朕带到哪儿去呀?”滕公说:“出外暂住。”当天夜里,小皇帝刘弘就被杀死了。

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大,大到哪个角落死了个人根本没人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也很小,小到没有一个孩子的容身之地。

当天夜里,代王刘恒登基即位,是为汉文帝。

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卒,其后的景帝在位十六年。在这三十九年中,国家安定,政治昌明,民生富庶,经济繁荣,史称“文景之治”。

天下百姓们仰望了六百年的太平盛世,终于呱呱落地了。可是,有多少人会看见它身上缠绕的那条血腥的脐带?

太史公在《史记·平准书》中,曾经以生动的笔墨描述了“文景之治”所带来的汉初社会的盛况:“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

这是怎样繁荣的一幅太平景象啊!

百姓丰衣足食,无论城乡的仓廪都装满了粮食,国库充实而有盈余。中央金库里的钱不知有多少万,以至穿钱的绳子都朽断了,铜钱散乱得无法统计。国家储备粮一年一年地反复堆积,以至于仓库都放不下,只好露天存放而腐烂了。百姓家家有马,乡村牛马成群。所以人人自爱,很少犯法,都以仁义为先而不屑去干耻辱的勾当。

“文景之治”所积累下的雄厚的国家资本,终于孕育出汉武帝这个辉煌的大时代。

数十年后,当汉武帝刘彻登上长安城头,看见自己的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他是否会回望历史?是否还会依稀看见,汉帝国初生时的那轮朝阳,曾经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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