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全传——附：真宗赵恒妃李氏

李氏是真宗赵恒的妃子，仁宗赵祯的母亲。她似乎很幸运，生一位皇子，后来儿子又做了皇上。不是母凭子贵吗，那么一切荣华富贵都等着她了。然而，她却是一位不幸的母亲，儿子出生便被夺走，与她再无瓜葛。同处一宫，她却不能去亲一亲、抱一抱儿子，甚至不能看一眼，儿子也不知有她这样一个生身之母。在深宫大院内她默默地活着，又悄悄地死去。

一、别弟入宫 借腹怀胎失子

李氏祖籍杭州，出身卑微，祖父李延嗣在钱氏吴越时当过金华县主簿的小官。父亲李仁德在近卫皇帝的左班殿直中当了禁军，李氏十几岁上父母双亡，她与年仅7岁的弟弟李用和相依为命。这时宫中选秀女，李氏因肤色光洁、容貌秀丽而入选。

佚名《四美图》

一入宫门深似海，李氏此生此世恐怕再没有出宫之日了。她难以割舍下年幼的弟弟，姐弟二人刚刚经历了与父母的死别之痛，又要承受生离之苦。但是皇命难违，由不得他们孤儿弱女。李氏与弟弟临别之际，亲手织了个刻丝锦囊交给他，一边哭一边嘱咐说：“好弟弟，无论你以后沦落颠沛到什么地方，千万不要把这丝囊丢掉，若今生今世我俩还有缘再见，就凭这丝囊作为信物啦。”李氏依依不舍地告别弟弟，迈进了巍峨森严的皇宫。

宋朝妇女饰物

李氏进宫后，被差到德妃刘氏的阁中当了侍女，她寡言少语，安分守己地做事。一天，她做了个怪梦，梦见一个羽衣之人赤着脚从天而降，向她说声“来当你的儿子”，就飘然不见了。事也凑巧，第二天真宗赵恒从李氏住的房前经过时，突然想洗洗手，李氏连忙端出铜盆恭恭敬敬捧到赵恒面前。赵恒见她肤色冰清玉洁，曲眉秀目，很讨人喜欢，便笑嘻嘻地和她拉起了家常。李氏初尚拘谨，说着说着见皇上一团和气，不由得也打开了话匣子，连昨夜做的怪梦也天真地说了出来。赵恒曾有过5个儿子，但都夭折了。现在他已40多岁，膝下依然无子。听了李氏的话，赵恒不由得心花怒放，笑逐颜开。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坐在一旁的刘德妃却怦然心动，她多年来梦寐以求地想给赵恒生个儿子，以便顺利爬上皇后的宝座，尽管得到皇上的专宠，可是一直未曾如愿。现在听李氏这样一说，便大胆想出一条以李代桃、借腹怀胎的计策。此后，她授意李氏代己侍寝。

不久，李氏即身怀有孕。真宗整日为无子烦忧，得知李氏身怀六甲，欢喜不已，不但专门派人服侍，自己若有闲暇也亲陪李氏玩赏散心。这天，李氏随赵恒缓步登上砌台，凭栏远眺，正玩的尽性，李氏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她头一晃，插在云鬓中的玉钗径直坠落台下，李氏不觉失色。赵恒则心中暗卜：若玉钗完好，当生男孩。等侍从取钗呈上一看，竟完好无损，赵恒顿时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大中祥符二年（1010）四月十四日，李氏顺利地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受益，即后来的仁宗皇帝赵祯。孩子一落地就被刘氏据为己有，连李氏生母的身份一并被剥夺了。李氏地位低下，无力与刘氏对抗，只有忍痛交出儿子。儿子虽名曰受益，但真正受益的却是赵恒及刘德妃，前者社稷有后，皇位得嗣；后者锦上添花，正位中宫。而就李氏来说，随着婴儿的呱呱坠地，她就像一个派完用场的工具一样被搁置到一边了。

她只得到一个崇阳县君的封号，比以前侍女的地位稍有提高，对孩子她不但没有哺乳养育的资格，就连看上一眼的机会也没有，更不用说让孩子喊声娘，抱一抱，亲一亲了。同居一宫，却是骨肉分离，咫尺天涯，由此引发精神上的折磨，对任何做母亲的来说都是残酷的。赵恒倒还记着有个李氏，有时临幸阁中。因此，李氏后来又生了一个女孩，可惜这个惟一能使她享有母亲资格的小公主，出生不久就生病夭折。在这一连串打击之下，李氏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二、生前默默 死后哀荣何盛

刘皇后并没有像一般心狠手辣的政治家那样一不做、二不休地把李氏干掉，她或许为了稳住李氏，也或许对自己掠人之子的行径怀有一丝歉疚，想予以补偿，听说李氏有个弟弟流落民间，她便命人设法寻找。

宋印花彩绘芍药缨络花边

李氏的弟弟李用和自从姐姐走后，小小年纪就开始为糊口而奔波，他牢牢记住姐姐的嘱咐，一直把丝囊贴身戴在胸前，从未摘下。后来流落汴京，在一个凿纸钱的人家扛活儿。一天，他突患痢疾，高烧不退，眼看小命难保，被狠心的主人抬出扔到了路边，恰好被一个在宫中当差的人遇上，摸摸尚有鼻息，顿起恻隐之心，遂背回家中调治。见他破衣烂衫，胸前却挂一个十分精致的丝囊，很是奇怪，便详细问起了他的身世，李用和一五一十地作了回答，那人不由得大为惊喜：这不正是刘皇后吩咐寻找的人吗？连忙解下丝囊，送入宫中请李氏辨认。李氏一见丝囊，悲喜交加，赵恒自然也为她高兴，当即授李用和为三班奉职，后来又累级升迁。因为这件事，多少打消了一些李氏对刘皇后的夺子之恨。

乾兴元年（1022），赵恒驾崩，赵祯当了皇帝。李氏的生活依然如旧，波澜不惊。惟一有变化的就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封号有所晋升，先是进为才人，后又封婉仪，再后为顺容。

李氏依然是少言寡语，也许因为亲生骨肉已贵为皇帝和弟弟失而复得封官晋爵使她感到了满足，她并没有对自己眼前的地位和实际身份的悬殊产生什么抱怨。人们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似乎她与皇上不存在一点儿关系。她是那样的默默无闻，那样的普普通通。人们畏于刘太后的威势，自然不肯更不敢说三道四，所以赵祯不但不晓得李氏是自己的生母，恐怕连嫔妃中有没有李氏这么一个人都不见得知道。

明道元年（1032）二月，李氏得了重病。刘太后虽派医官前去医治，并匆忙晋封为宸妃，但并没有挽救李氏的生命，几天后，她悄然离开了人世，终年46岁。

宰相吕夷简迫使刘太后打消了以普通宫女身份将李氏草草埋葬的念头，刘氏给她穿上皇后的衣冠，并在棺中灌满了水银，举行了较为隆重的丧礼，先殡于嘉庆院，后又于洪福院西北角择地安葬，同时追赠李氏的曾祖李应己和祖父李延嗣为光禄少卿，父亲李仁德为崇州防御史，母亲董氏为高平县太君，特迁李用和为礼宾副使。

赵祯亲政之后，当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时，哭得死去活来，接连几天都不视朝，并下哀痛之诏深切自责，责备自己没有对生母尽到应有的孝心。追尊李氏为皇太后，谥号庄懿，改葬永定陵。在更换梓宫之时，赵祯特派李用和前去验证李氏是否因中毒而死，见李氏身穿皇后衣冠，棺中有水银防腐，容貌像生前一样，赵祯这才稍稍心慰。

明道二年（1033）九月，李氏灵柩改葬，赵祯率领朝廷百官亲自来到洪福院，让人写了一篇文辞并茂、感人肺腑的悼词，他身着重孝，攀着梓宫号啕不绝，一边哭，一边喊：“母亲的养育大恩，儿终身无以为报啦！”一直送到洪福院西南角，待灵枢拐弯之后方才回宫。赵祯又赐给生母惟一的弟弟李用和以高官厚禄和一大笔金银财宝，让他在都城挑选最好的位置，建造豪宅，把自己的长女福康公主嫁给李用和的儿子。十月，李氏重新安葬于永定陵，祭庙名叫“奉慈”。赵祯又在京城景灵宫为她建了座神御殿，称做“广孝”。庆历年间，改谥号曰章懿，灵位升祔太庙。

建于北宋的太原晋祠圣母殿

在宋代诸妃中，有不少人生前地位平平，死后追尊为后。然而，像李氏那样生前遭遇和身后哀荣形成强烈反差者，却是凤毛麟角。

后世的人们同情李氏的不幸遭遇，在以借腹怀胎之事为原型编写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中，人们没有让李氏过早地死去，而是让她苦尽甘来，在生前就享有了她应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