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全传——附：高祖王建贤妃徐氏

徐氏才貌双全，善于吟诗弄权。她和妹妹小徐氏同为前蜀高祖王建的妃子，她们二人勾结官宦，逼王建立徐氏的幼子为太子，进而毒死丈夫，把持朝政。她们卖官鬻爵，搜刮民脂民膏，整日与儿子一起酣歌妖舞，花天酒地。她们大兴土木，游山玩水，随处题诗，弄得国势衰微，做了阶下囚徒。最后遭到杀戮也是咎由自取。

徐氏

一、勾结官宦 幼儿立为太子

徐氏，唐眉州（今四川眉山）刺史徐耕的女儿。她还有个妹妹，人称小徐氏。一天，徐耕家来了位相面先生，徐耕请他给两个女儿看相，相面先生一见两位小姐惊异道：“两位千金将做后妃，君将因女富贵天下。”徐耕听后喜出望外，从此每天教两个女儿读书、吟诗，要她们学治家理国的理论方法，并请人教她们弹琴弄舞，一切都按宫廷生活要求去严格训练，祈望女儿有发达的一天。这二女也聪明绝顶，尤其善于吟诗，五言七律，宫词杂赋随手拈来，皆为绝唱。

唐广明元年（880）年底，黄巢起义军开进了唐都长安，宦官头目田令孜率500神策兵护卫唐僖宗及皇子、妃嫔数十人，向西川逃窜。唐僖宗被挟至成都，唐朝廷庞大的机构，从官员到随驾诸军，蔽天盖日而来，使本来安定祥和的西川、东川（今四川中部、东部，以梓州为中心）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为了保卫成都，维持局势，陈敬瑄将眉州刺史徐耕调进成都，任内外都指挥。徐耕全家一同迁入成都，唐光启元年（885），唐僖宗率嫔妃离成都返回长安。此后，西川与东川两镇展开了激烈的混战，东川节度使顾彦朗与西川陈敬瑄互相火并，正在两败俱伤之际，利州（今四川广元）刺史王建渔翁得利，乘机于唐昭宗大顺元年（890）率军进入成都，斩杀田令孜和陈敬瑄，占据了成都，王建遂被唐昭宗封为蜀王。几年后，王建大兵攻下梓州（今四川三台），吞并了东川，准备割据巴蜀，自立为帝。这时，内外都指挥使徐耕看到王建势力日益强大，便将家中两个女儿送到王建府中，充当侍妾。王建正派人四下挑选美女，一见徐耕二女，蛾眉横翠，粉面含春，如出水芙蓉，窈窕多姿，当即为她们所迷。

后梁开平元年（907），王建在成都称帝，建国号蜀（史称前蜀），年号武成。第二年十月，册立徐氏为贤妃，其妹小徐氏为淑妃。前蜀永平元年（911），徐贤妃生下王建第11子，取名王宗衍。此子生得方头大嘴，两手长过膝盖，两眼又大又圆，深得王建钟爱，被封为郑王。郑王宗衍自幼聪明活泼，才思敏捷，受母亲影响，童年时便会写诗作文，尤其擅长于诗词创作，作艳体诗200余首，编为《烔花集》、《坤仪令》，在蜀地广为流传。宗衍似乎对政治无大兴趣，虽被任命为左奉驾军使，他只知四处游山玩水。对此，徐贤妃姊妹非常焦急，她们要想方设法将他立为太子。

五代刻花莲瓣纹盖罐

徐氏姐妹最懂得结成自己一方势力的重要，她们自入宫以后，便开始运动臣相，为控制朝政打下基础。太监唐文扆，被王建任命为内飞龙使，不仅是宦官的头目，而且典章禁兵，参与机密，比宰相张格权力还大。他阴谋勾结大小徐妃，挟制年老昏耄的王建，控制了朝政。最受王建信任的宰相张格看到大小徐妃恃宠怙势，便多方附托，求唐文扆作为他的保护伞。大、小徐妃与唐文扆、张格勾结起来，内外相应，不但控制了朝廷，而且纠集了朝廷以外的部分地方势力，为所欲为。

当时，在王建的诸子之中，宗杰最有政治才干，宗辂长相与王建最相似，因而，王建私下决定，在此二子中选一人立做太子。大、小徐妃却另有打算。

当王建准备册立第八子王宗杰为太子时，大、小徐妃密令唐文扆以重金贿赂张格，让张格出面，请朝廷内外百官在奏表上签名，同声奏请册立宗衍。王建览表大惊道：“宗衍幼弱，好立作太子吗？”正值大、小徐妃站在一旁，大徐妃立即进言道：“宗衍已10多岁了，相面先生说他后当大贵，只是陛下身边皇子10多个，后宫充斥，哪里轮得着宗衍呀！贱妾情愿携宗衍出宫，免得遭人妒害，也省得陛下左右为难呢！”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珠泪涟涟，王建连忙慰谕道：“我并非不愿立宗衍，只是怕他年少不明政事，到时候莫要误了国计。”小徐妃答道：“相臣以下，一致赞成册立宗衍，只有陛下忧虑重重。妾恐陛下另有他谋，借此讹妾呢！”王建被说得满面生红，一再申辩。大、小徐妃撒娇弄嗔，使出各种手段，直逼得王建性急起来，便道：“罢了！罢了！我明日册立宗衍好了。”目的达到了，大、小徐妃才含泪谢恩，第二天王建即颁诏，正式册立宗衍为太子。

五代前蜀舞伎

王宗衍被立为太子，置东宫开府设官，他整天和诸王斗鸡、击球作乐，且性好靡丽，酷爱声色，专任一班淫朋狎客充当僚属，除和诗作词、歌舞升平外，就是伙同大、小徐妃戏狎淫荡。此时，王建已年老体衰，当他路过东宫，听到里面喧哗声很是热闹时，询问左右，才知道是皇妃、太子及僚臣在斗鸡击球，不禁长叹道：“我身经百战，历尽艰难，才创下这番基业，此辈能够守成吗？”由此颇恨张格，且有废立太子之意，怎奈徐氏从中把持，制住王建，无法更改。

二、毒死丈夫 卖官揽政游乐

王建墓石人

宗衍被立为太子不久，最为王建所钟爱的八子宗杰突然身中剧毒，四肢青黑，霎时命亡。年已衰迈的王建，起了疑心，他禁不住这场打击，伤感成疾，危在旦夕。弥留之际，他急召沉稳有谋的北面行营招讨使王宗弼来成都，任命为马步都指挥使，面授遗嘱道：“太子仁弱，朕曲遵众请，越次册立。如果他不能继承大业，你可将他移居别宫，但不要加害。再择其他皇子继承皇位。”然后喘了一口气，极为关切地说：“徐妃家人兄弟，只可优赏禄位，千万不能让他们掌兵预政！”宗弼唯唯而退。谁知道隔墙有耳，这番谈话竟被大、小徐妃偷听去了，她们抢先下了手，让久握禁兵的宦官唐文扆派兵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入宫，就连宗弼等30余位大臣早晚问安也未获准，每天只有慰抚的命令不断从宫中传出。宗弼知道大事不妙，便同皇城使潘在迎联络，率领一班壮丁冲进宫中揭露唐文扆的罪状。王建虽病情严重，还能知道人事，便召太子宗衍入宫侍疾，令东宫掌书记崔延昌权制六军事，贬唐文扆为眉州刺史。大、小徐妃及张格见大事不好，便密令尚食（主管皇帝膳食机构）在烧饼中放置毒鸠毒死王建，并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宗衍即了帝位。

王宗衍嗣位后，尊生母徐贤妃为顺圣皇太后，册立小徐妃为圣皇太妃，晋封宗弼为齐王，任命徐耕为骠骑大将军。新皇帝昏庸无道，分派完毕，又醉酒唱歌，迷恋声色去了。朝廷中，王宗弼职兼文武，总揽大权，他纳贿营私，擅作威福，早把先帝嘱托扔在一边，很快与大、小徐妃同流合污。宋光嗣系小太监出身，专长揣摩迎合，对太后、太妃百般献媚，且同王延绍等勾结，干预政事。礼部尚书韩昭素无才，因纳重贿于太后、太妃，得任文思殿大学士，位出翰林承旨之上。对朝廷如此黑暗的情况，原来王建朝廷内的许多重臣宿将，皆心怀忧虑，称疾告老。这样，却正合了太后、太妃心意，通过王宗衍及朝廷达官，完全操纵了前蜀政权。

她们直接下达旨令，通行各地。公开地卖官鬻爵，自刺史以下，每一官缺位，都有数人前来争买，谁的钱出得多，谁就可以当官。她们不但自己卖官，还允许亲信参与卖官活动。礼部尚书韩昭因贿赂她们得任文思殿大学士，然后又面恳王宗衍，要求将若干刺史官职出卖，王宗衍也不敢阻拦。游乐场地本来已有清风楼、九顶堂、会仙楼、龙飞楼、应圣桥、摩诃池（龙耀池）、鼓角楼等。她们又让王宗衍下诏修池造苑，大兴土木。又改龙跃池为宣华池，就池造苑，大兴土木。又立高祖（王建）庙为万岁桥，造文人观，金华宫、三学士诸池，耗费巨大。华阳尉张士乔上书谏阻，陈述勤俭治国的道理，反被流放到黎州。张士乔万分激愤，高风亮节，投水自尽，以示抗议。她们搜刮民膏民脂以满足奢侈豪华的生活，并于各通都大邑设立邸店，派专人经营，垄断贸易市场。

一次，太后、太妃带王宗衍往省母家，王宗衍瞥见一绝色美人，顿时魂不守舍。这位佳人原是徐耕的孙女，太后、太妃的内侄女，与王宗衍为表姐妹，太后一眼看穿了这个好色天子的心，携美人进宫，给王宗衍作妃嫔。小徐氏姿色在其姑母之上，才气也不在姑母之下，入宫以后，极尽柔媚，奉承迎合，宠盖六宫。太后、太妃因侄女又得专宠，更觉得光耀无比，不数日她们便同王宗衍一起，废去原立皇后高氏，遣送回家，直把那年迈的高氏的父亲高知言惊气致死。随后册立这位新来的徐氏为元妃。从此，王宗衍宫中佳丽日增，整天酣歌妖舞，花天酒地。

前蜀在唐朝末年未遭大的战乱，经济一直平稳地发展，加上晋王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忙于争夺黄河流域的领导权，无暇西顾，使前蜀政权得以苟且偷生。前蜀是全国最富裕的地区之一。太后、太妃与王宗衍不思振作，整天游山玩水，赋词吟诗。为了弄风吟月，在宣华苑中，大兴土木修宫殿、建亭阁，各种建筑星罗棋布，狎客巡卫其外，宫女穿梭其内。她们经常邀集大批诗人门客，整日在宣华苑内饮酒作诗，互相唱和。王宗衍有所谓“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的名句，反映了前蜀统治集团侈糜腐烂的生活。徐太妃更是被宫中人称做“花蕊夫人”，她的诗词，情意绵绵，流露出浓厚的闺阁脂粉气味，深受王公贵族钟爱。

三、刻诗炫耀 乐极生悲遭戮

董源《潇湘图卷》

宫中玩腻了，太后、太妃便与王宗衍出外游幸，游览名山大川，题写淫乐诗词。从前蜀乾德元年（919）开始，她们数次出游青城山，在山上修建宫殿亭阁，用数万缎缯彩绸缎结成彩楼，王宗衍母子住彩楼之上，列座畅饮，不问晨夕。到了得意忘形的时候，男女淫亵，毫无顾忌。如此还嫌不足，又在彩山前修建宽阔的河渠，与宫中相连，酒酣之时，便泛舟于渠中，让宫女乘坐短画船，手执火炬千余条，逆照水面，以供王宗衍母子观赏。渠两岸锣鼓齐鸣，歌舞沸扬。彩楼彩山遇大风雨即毁，毁而复建，耗资巨大，从不顾忌。

明唐伯虎《五代宫妓图》描写了五代时期前蜀宫中的四位宫妓，都身着云彩饰的道衣，头戴莲冠

每次游山，徐氏姐妹都以韩昭、潘在迎、顾在珣、严旭等人为狎客。韩昭为吏部侍郎，一个美男子。太后太妃爱他风姿优雅，经常将他带在身边，专宠至极。韩昭由此被提拔为文思殿大学士，京城留守判官，他为讨太后太妃欢心，召集狎客，率领大批宫女随从，衣服上都画有云霞日月，飘然若仙，供徐氏姐妹观赏。王宗衍作《甘州曲》数首，描述仙女风骚，自己往返山中，沿途歌唱，让宫女齐声和唱，娇喉清脆，娓娓不绝，声势浩大，逗得王宗衍母子眉开眼笑。太后太妃还崇奉道教，在山上大建道观，设立清宫，即使这种清静之地，徐氏姐妹也要玩出点花样来。她们让宫人都穿着道士服装，头戴金莲花冠，饮酒时再涂上朱粉，号为“醉妆”，上行下效，很快流行全国。她们还去其他州县游玩，每次出巡，均是浩浩荡荡，相连百余里。前蜀乾德二年（920）冬到乾德三年（921）春一次北巡，从阆州（今四川阆中）浮江而上，龙舟画舸绵延数里，花费以亿万计，沿江百姓尽遭劫掠，苦不堪言。

每次出游，太后、太妃都要沿途吟诗，命令随从刻在石头之上，留做永久的炫耀。

由于太后、太妃和王宗衍一味奢侈淫乐，加重剥削，前蜀的政治日益腐败，民不聊生，众怨沸腾，国力也迅速衰弱。

前蜀咸康元年（925）冬，后唐派魏王李继岌、大将郭崇韬率大军伐蜀，前蜀武兴节度使王承捷以凤州（今陕西凤县东）、兴州（今陕西略阳）、扶州（今甘肃文县西南）、文州（今甘肃文县）四地迎降。正在秦州（今甘肃秦安北）游幸玩乐的王宗衍母子闻讯慌了手脚，急忙遣亲军将领王宗勋率兵3万抵御。前蜀兵匆忙上阵，一败涂地。唐军乘胜追击，攻占绵州（今四川绵阳），逼近成都。王宗衍母子匆忙奔回成都，只见群臣束手无措，相对涕泣，成都尹韩昭、宦官宋光嗣已被掳杀，太后、太妃和王宗衍吓得魂不附体，为保性命，只得率百官奉表迎降。

后唐同光四年（926），大、小徐妃及所带领前蜀百官妃嫔数千人，从成都被押往洛阳。二月，行至长安，后唐庄宗诏命他们住长安，不往洛阳。三月，庄宗命令宦官向延嗣去诛杀“王宗衍一行”，枢密使张居翰取旨复视，忙揩去“行”字，改为“家”字。这样，就只杀了王宗衍一家，救下了前蜀百官仆役等千余人的性命。大徐妃临死时呼道：“我儿以一国迎降，仍遭杀戮，太不讲信义了！”当时人咏诗讽刺说：

乐极悲来数有涯，歌声才歇便兴嗟。

牵羊废主寻倾国，指鹿奸臣尽破家。

中禁夜凉空锁月，绞庭春暖慢开花。

两朝帝业空成梦，陵树苍苍噪暮鸦。

大、小徐妃和王宗衍享尽尊荣，为留一命才奉表迎降，最终仍免不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