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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子——花园召对,刘伯温坚辞相位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7-05 11:20:20 0


朝野上下对封藩利弊议论纷纷,朱元璋想检验自己的帝王权威,索性发下“廷议”。本来反对封藩的声音已被压下来,偏偏冒出这个狂徒来搅局!刘伯温花园召对,他坚辞相位,却又一一否定了杨宪、汪广洋和胡惟庸,唯独推荐他的政敌李善长为相。

朱元璋精力极为旺盛,终其一生,众多的妃嫔为他生了二十六位皇子和十六个公主。他尤为看重的是战争期间出生的五位皇子。与他一起打天下的结发妻马皇后一直没有生育,这五个孩子打生下来就被认作马皇后的嫡子,他们的亲生母反而成了“乳母”。朱元璋自己没读多少书,却极为重视儿子们的教育。他在宫中设大本堂,礼聘天下宿儒宋濂、孔克仁、李希颜等为诸皇子讲授经史,同时令徐达等将领传授兵法骑射。还选了一批勋臣子弟做他们的伴读,目的就在培养这些皇子们成为文武兼备的人才。

皇子们一天天长大,朱元璋在登基的第二年编的《祖训录》中就定下封建诸王制,但是朝野上下对封藩的利弊议论颇多,也许是想检验一下自己在文武臣僚中的帝王权威到底怎样,他索性将此事发下“廷议”,一面却紧锣密鼓地筹备封藩大典,连皇子们受封时穿戴的衮冕都由内府集中数十名工匠赶制出来了。

这一天早朝前,文武官员陆续齐集朝房候朝,几位平时比较熟稔的官员聚在一处闲聊。

“皇上说今天有重大事情交付廷议,三令五申不许告假,下官因染疾久已未朝,这一阵朝中有什么大事啊?”

“这一阵朝中大事还不是封藩建国之事吗?皇上登基以后早放出风要大封功臣。那班跟随皇上打天下的功臣,谁的功大谁的功小,谁封公谁封侯需要仔细平衡,乱来不得。可是封藩王倒很简单,只要是皇上的儿子一律封王爷,没有平衡的问题。只有一个需要权衡封藩利弊,该不该封的问题。”

“那于大人认为封藩有利还是有弊?”

“这个……嘿嘿嘿,下官考虑的还是不成熟,不成熟。”

“哈哈哈!于大人不愧八面玲珑啊!下官记得半月之前,于大人提起此事,曾经广征博引地痛陈前朝封藩导致内乱的事例,慷慨激昂地反对封藩。只是近日来风声不对,才变得不成熟了,是吗?”

“嘿嘿嘿,下官……惭愧!惭愧!”

“列位大人不必自惭形秽,其实不仅我等四五品官,就是李相爷等宰辅大臣,开始时也是反对封藩者居多,只是见皇上主意已定,发付廷议不过是走走过场。在此情势下,当臣子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再讨论什么利呀弊的岂不是自讨没趣?等会儿上朝你们就能看到,李相爷拥戴封藩会比谁都积极。”

“唉,他这也是顺变以求自保,识时务者为俊杰,无可厚非,无可厚非……”

恰在此时,外面净鞭三响,御前太监在丹墀前宣布:“万岁驾临,众臣早朝!”

闲聊的官员们立刻噤声,一个个整顿衣冠,按官职大小鱼贯步出朝房列队上朝。他们中大多只能跪在殿外的丹墀下,只有以左丞相李善长为首的十几位一、二品文武大臣在御前太监引导下进入殿内。

朱元璋端坐在大殿宝座上,太子朱标侍立一旁,众臣跪拜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元璋摆摆手:“众爱卿平身。”

殿内外跪成黑压压一片的文武官员纷纷站立起来,拍拍膝头上的尘土,顿时一片袍服窸窣之声。

朱元璋胸有成竹地说:“朕将封藩建国之事交付廷议,已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朝会再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自朕率大军反元,历十六载艰难征战,幸赖苍天保佑,众爱卿戮力同心,得以剿灭群雄,一统天下。然以天下之大,大明疆域幅员之广,必须广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黎民。现朕的皇子们日渐长大成人,应当各有爵封,令其分别镇守封国各地,以与中央成掎角之势,使我大明长治久安,江山永固。众爱卿以为如何?”

朱元璋声音洪亮,这番早有准备的话他说得极为顺畅,殿内外的文武臣僚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既然要大家表态,殿内外的官员们少不了交头接耳议论一番。大多数人都在点头,但有的似有不同意的意见,但慑于皇上的威严,谁也不敢出班陈述己见。

皇上既然问“众爱卿以为如何”,怎能让朝会冷场?时年已五十七岁,略显老态的左丞相李善长只好出来打圆场,他出班奏道:“皇上圣明!此事陛下曾召臣等多次商议,辅臣们已达成共识,鉴于前朝历史经验,周朝实行封建制度,裂土封疆,广建诸侯藩国,得以延祚数百年;秦朝废除封建制却二世而亡。孰优孰劣,不辩自明。臣以为此事不必多议了,可令钦天监即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这番话自然令朱元璋听着舒服,他在宝座上不禁频频点头。然而这时殿外丹墀下突然发出不和谐的声音,班尾有人在“嘿嘿”发笑!

李善长回转头来,厉声问道:“何人发笑?”

丹墀下一阵骚乱,一个个头矮小衣衫蔽旧的六品小官被众人推了出来。他就是上书数千言反对分封和繁刑而被召来京的山西平遥训导、国子生叶伯巨。他虽心有准备,但面对金殿这样威严的场面成为众矢之的,不免吓得瑟瑟发抖,匍匐在冰冷的石阶上自报家门:“微、微臣叶伯巨。”

李善长早知叶伯巨就是那个因上书言事触及了朱元璋痛处,召他进京来要“亲手射杀”的家伙,他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还浑然不知,真是可气,于是厉声叱喝道:

“大胆!小小国子生你竟敢反对皇上分封之举?”

这时叶伯巨从最初的慌乱中逐渐镇定下来,他虽仍然匍匐着不敢仰视皇威,但却有条不紊地奏道:

“微臣岂敢!裂土封疆,虽为古制,然纵观历史:汉高祖非刘氏不王,冀借藩卫之势,永保刘汉万年江山。然不出三代即成尾大不掉之势,终于导致吴王濞等七国叛乱,使汉室元气大伤。至西晋时司马氏重蹈覆辙,分封子弟二十余人,赋以兵权,终致‘八王之乱’,绵延十六载之久,自此国势顿衰,导致西晋覆亡。史鉴不远,当以为诫!臣斗胆吁请皇上舍一时之私恩,废封建藩国之刍议,创万世久安之制,消动乱而安社稷,则万民幸甚,宗社幸甚!”

叶伯巨奏罢以头撞地连连叩首,引得群臣窃窃私议。

这时李善长察觉朱元璋在宝座上坐立不安,气色遽变,忙走到殿前叱喝这不知死活的愚生。

“大胆叶伯巨,你一个小小国子生,竟敢在朝堂上借古讽今,妄议朝政,离间圣上骨肉亲情,该当何罪?”

叶伯巨这时也豁出去了,他挟着一股书生磊落之气,把矛头指向了叱责他的李善长:“丞相,圣上不久前颁诏,要我等臣民直言时政,以匡正过失。‘惟冀臣民,许言朕过。’学生不过奉诏进言,何罪之有?丞相身为首辅,明知封藩事大,朝野议论纷纷。你却一味阿谀奉承,蒙蔽圣聪。封藩若无万全之策,必将贻祸后世,臣敢断言:不出三代,必显其害。到那时,你将成为千古罪人!”

李善长气急败坏,回转身来奏道:“陛下,叶伯巨妖言惑众,侮谩大臣,请圣上治罪。”

这时朱元璋着实气坏了。本来反对封藩的声音已被他压下来,朝臣们都不敢出声了,偏偏冒出叶伯巨这么个狂徒来搅局,甚至说“不出三代,必显其害”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话来,这厮真是不想活了!

朱元璋铁青着脸从宝座上站起来。

“将叶伯巨打入天牢,交刑部议处。退朝!”

朱元璋怏怏不乐地回到后宫。作为至尊无上的皇帝,没有什么人可以做他倾诉心中块垒的对象。唯一能和他平等对话的只有马皇后——与他同甘共苦一起打下江山的结发妻子马秀英。平时下了朝,他就急着去御书房批阅奏章,处理政事,直到晚上才到某个宠幸的妃嫔宫中放纵一夜,熨帖自己疲惫的神情和满足他异乎常人的极强的性欲。但这一次,他急需有人跟他说说话儿,只有到坤宁宫去找马皇后了。

时年三十五岁的马皇后听宫人报皇上驾临,赶快从织布的机房里出来,麻利地脱掉身上的布衣出来迎驾。

“臣妾恭迎陛下。”

朱元璋摆摆手:“皇后不必拘礼,你我坐下说话。”

马皇后察言观色,款声软语试探地问道:“陛下今日退朝似有些不快?”

朱元璋喝了一口马皇后亲手奉上的香茶,皱着眉头道:“嗯。朕今日上朝与群臣商议建藩之事,可恨一个姓叶的国子生竟敢当堂与朕作对,借古讽今反对朕的封藩决策。要依朕早年的脾气,恨不得一箭射杀他!”

马皇后习惯地走到朱元璋身后,轻轻为他按摩,一面劝解道:“皇上息怒。依臣妾愚见,那姓叶的一介儒生,封藩建国之事与他必无利害冲突。其所以冒死进谏,无非有鉴于前朝封藩导致的战乱,也是出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有些士子也可笑,希图以一些标新立异的论调引起注意来博个仕途,谁知反而冒犯了天颜,动了圣怒。这种人杀了他反而给他扬了名,臣妾以为不如从轻发落为好。”

朱元璋不愿与她讨论此事,省得引发她喋喋不休又来劝谏自己省刑罚施仁政,这些话把他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道不同不与谋,于是他转开话题说:“皇后对封藩之事有什么想法?眼看皇儿们一天天长大,你总不能长期把他们留在身边啊?”

马皇后道:“是啊!标儿今年已十五岁,樉儿、?儿也十三四岁了。前年陛下立标儿为太子,那时他们年纪尚小,兄弟们在一起嬉闹惯了,并无尊卑之分。陛下为了树立太子的威望,强令他们遵守宫廷礼仪,每天除了朝拜父皇母后,还得去东宫给太子请安。樉儿生性顽劣,?儿脾气暴躁,听内臣们说他俩不但不愿给太子请安,还经常讥笑作弄他,背地里叫他‘大头太子’。标儿生性忠厚孱弱,奈何他们不得,只怕将来各自封藩就国,他们有了护卫兵权,更不会听皇兄的节制了。”

朱元璋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们敢!”

“自然,现在陛下春秋尚健,皇儿们即使长大成人,封藩就国,他们慑于陛下的威严,断不敢蔑视太子的权威。但人总有一老啊,臣妾担心的是你我百年之后,我们的十几个皇儿能否相安无事?”马皇后担忧地说。

“所以,朕在宫中兴建大本堂,礼聘天下宿儒为皇儿们讲经论道,务使他们从小正心明礼,谨守君臣之道。等他们长大了学业亦有成了,然后回到自己的藩国,镇守一方,节制地方驻军官吏,抵御残元外侮,以图大明江山永固之业。至于前朝因封藩导致的内乱,朕不是不知道,也多次和大臣们商议节制之策。只是……唉,现在中书省全是一班唯唯诺诺之徒,拿不出什么好的办法。真想把他们全都谪贬发配去戍边!”

“左丞相李善长随陛下征战多年,他德高望重,老谋深算;他又居于领袖群臣的位置,不能为陛下分忧吗?”马皇后小心翼翼地问。

朱元璋袍袖一甩,差点把桌上的茶杯打翻:“哼,这个老狐狸,朕烦透他了……不说也罢!”

朱元璋和李善长之间的矛盾,马皇后也隐隐约约知道一些。战争期间,朱元璋东征西讨,征尘仆仆,一切军需供给内务政事统由李善长领导处理,他自己无暇内顾。立朝以后,虽然他仍需指挥徐达、汤和等大将北征西讨,驱逐残元势力,但他这位以“忧危积心、日勤不怠”自负的皇帝已经把大部分精力关注于国事内政。他愈是事必躬亲,日理万机,就愈加不能容忍李善长这位“能相”擅权和专横跋扈的作风,尤为不能容忍他有意无意地在朝廷和地方州府培植自己的党羽。长此以往,岂不会把他这位皇帝架空,变朱家天下为李家天下?因此君相之间已经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等待着总爆发的那天到来。

马皇后见朱元璋不愿她提李善长,为了帮他解忧,便想起了托病致仕回乡的另一位能臣,与李善长、徐达一起被誉为“明初三杰”的御史中丞刘伯温。其实他们三人中马皇后最为尊重和器重的还是他,于是她恳切谏言道:“御史中丞刘基饱读诗书,足智多谋;且善观人象,决断阴阳,自归附以来,为陛下参赞军机要务,多所建树。他因年老不愿在朝为官,现已致仕回乡。陛下何不降旨召见,听听他的意见呢?”

朱元璋点头道:“多亏皇后提醒朕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伯温对天下大事素来高瞻远瞩,必能有助于朕。来人!”

大太监刘会忙出来奉旨:“奴才在。”

朱元璋道:“立即令兵部以六百里加急颁诏,宣刘基入朝。”

刘伯温的家乡青田离京城不算太远,数天后,年已六十一岁的他奉召进京。朱元璋特地在御花园的听雨亭接见他。为了缓和气氛,他令太监摆下棋局,君臣俩一面弈棋一面谈话。

朱元璋问刘基道:“刘爱卿,你在乡间过得如何?”

刘基躬身作答:“托陛下洪福,老臣回到青田乡下,开始时尚有州府官员前来拜谒打扰,让我一一托故挡了驾。他们知道在我这老朽身上得不到什么举荐升迁的好处,后来再也不来烦我了。我终日野鹤闲云,与几位乡间老学究喝酒弈棋,吟诗作对,有时甚至喝得烂醉如泥,睡在青石板上长卧不醒呢。”

朱元璋捋须笑道:“听卿家说得如此优哉游哉,朕也恨不能脱去龙袍,回到濠州故里去享享清福哩!”说话间他突然举起一粒棋子,断喝一声:“将!”

刘基看了看棋面形势,这竟是一着无法解脱的杀着,只得推枰认输道:“哎呀,陛下故意让老臣谈起乡间之事,分散老臣的注意力,然后实施杀手,老臣只得认输了。”

朱元璋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刘爱卿不是故意失手于朕吧?”

刘基认真地说:“陛下折杀老臣了!俗云棋艺系于人气。老臣年逾花甲,气若游丝,而陛下春秋正盛,且贵为天子,奄有天下,自然气势如虹,胜在情理之中啊!”

朱元璋道:“先生不必过谦。昔日朕每有疑难之事,先生总能为朕运筹谋划,累操胜算,不由得人不佩服。今日宣召先生进京,朕又有要事求教于先生,望勿吝赐教于朕。”

刘基听见这话,连忙惶恐地离席伏拜:“为主上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老臣不才,蒙圣上知遇之恩,虽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朱元璋亲自起身将他扶起。这时内侍见棋已下完,忙奉上香茶。朱元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使君臣间的谈话转入正题。

“朕的皇子们日渐长大成人,先生以为,朕应该把他们留在京城呢,还是分封各地,建立藩国?”

封藩之事京城内外已吵得沸沸扬扬,刘基也明知朱元璋早已打定主意,瓜早已熟了,还来问他这路人干嘛?他捋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胡须,不经意地问道:“陛下请恕老臣年迈昏聩,请问陛下现在有几位皇子?”

朱元璋心想这老家伙是不是真昏聩了?人家问他正事他却瞎扯一气。没办法,谁叫你召他来?于是耐着性子说:“太子朱标以下,朕已有十位皇儿。”

刘基诡谲地笑了笑:“噢,陛下春秋正盛,只怕后宫众多漂亮的妃子还会给陛下再生出不止十个皇子啊。将来应天城里盖的王府恐怕比有司衙门还要多呢!”

朱元璋琢磨他的话意,若有所思地问:“先生之意是……”

刘基正色道:“臣以为我朝虽海内初定,然残元未灭,元主流窜漠北,勾结戎羌窥视中原。燕辽秦晋地处边陲,一旦有事,朝廷鞭长莫及,若得贤明亲王镇守,平时督察有司,抚恤黎民;战时统驭驻军,转达圣命,一则可为朝廷分忧,二则锻炼了诸王御敌治国的能力,不是比让他们留在京城声色犬马斗鸡走狗强吗?”

“先生主张正合孤意,然反对封藩者认为,一旦藩王势力壮大,朝廷受其掣肘,终必生乱,如汉景‘七国’、西晋“八王’之乱,危及宗室社稷,先生以为有何节制之法?”见刘基亦赞同建藩,朱元璋欣然向他问计。

刘基从容对答道:“臣以为,按我朝律法,藩王在自己的封国,虽贵为皇室宗亲,亦不能擅自干预当地有司行政。藩王只拥有数千护卫亲兵,未奉朝廷之命无权调动指挥当地驻军。如此藩王的贤能者能抚镇一方,成为朝廷的有力屏卫;个别孱弱无能者亦不过庸庸食禄而已,于朝廷亦无大害。纵有如吴王濞之流的蓄志谋逆,只要朝廷防患于未然,勤察其动态,一旦发现其谋逆迹象,先削其护卫及封号爵禄。若再执迷不悟,举全国之兵讨之,何愁不能敉平叛乱,保国安民?”

朱元璋闻言甚为欣喜。朝中文武百官浑浑噩噩者多,阿谀奉承者更众,能条分缕析地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的没有几个。尽管他也常用这些道理来支撑自己封藩的决心,但那个狂生叶伯巨一句“三代之后,必显其害”说得他心惊肉跳,此时,他极需要刘伯温这样的智者出面为他壮胆打气。

“先生一席话,令朕甚为宽慰。刘爱卿,你我君臣多日未聚,今日当浮一大白!内侍,拿酒来!”朱元璋兴奋地喊着。

大太监刘会迅速令宫人们在听雨亭摆下酒菜瓜果,他知皇上有要事与刘伯温密谈,令侍从们统统退下,只留两个木头人似的宫女斟酒侍候。

朱元璋举起酒杯:“先生请。”

刘伯温慌忙起立举杯过顶:“老臣惶恐,祝陛下圣体康健,万寿无疆!”

“坐下,坐下!”朱元璋说,“今日君臣小酌,先生就不必拘礼了,我们随意说说话儿。先干了这一杯。”

“臣遵命。”刘伯温举杯一饮而尽。

“先生,今日召见,令朕想起十年前朕慕名礼聘爱卿及宋濂、叶琛、章溢等人和初次见面的情景。当时正是战事紧要关头,你我一见如故,先生陈‘时务十八策’,为朕定征取天下之大计。后陈友谅率军攻陷太平,因惧其势大,诸将或惊恐议降,或准备弃城退奔钟山。先生独排众议,力主伏兵邀击,结果大破陈友谅。后又用先生之计捣其巢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走死,朕还兵取张士诚,然后北伐中原,奠定帝业,一切悉如先生谋划。想起当年你我君臣合作,所向披靡,那是多么愉快的日子啊!”

刘伯温淡然一笑以对昔日的辉煌,他从容谦恭地道:“一切皆因陛下天命所归,合当取天下;且赖诸将骁勇善战,三军戮力。微臣既投明主,自当参赞军事,尽一己所能罢了。”

朱元璋喝下几杯酒后,犹自沉浸在亢奋的回忆中:“经过那几仗,朕的大将们都服了先生,说卿是朕的诸葛军师。哈哈,唯一不同的是诸葛武侯出师未捷身先死,未能辅佐刘后主取得天下,而朕却统一了大明江山。朕登基之后,先生又草拟‘军卫法’,并参与领导‘大明律’的制定,表现了卓越的治国才能。遗憾的是立国不久先生即因丧妻告假还乡,直至今日。如今朝政日繁,辅臣不力,朕有意召先生回京,委以相位重任,先生意下如何?”

刘伯温闻言,惶恐地离席叩拜道:“陛下,千万不可!臣已年过花甲,体弱多病,陛下不是定下例规:官员年满六十者一律致仕,岂可因臣而异?即使臣年轻几岁,因我生性梗直,疾恶太甚,不耐繁杂之事,若任相实恐有负圣恩啊!”

朱元璋见他辞意坚决,知不可强求,无可奈何地说:“先生请起,依卿之见,丞相之位,朝中诸臣究竟任谁为宜?”

刘伯温心里纳闷,中书省大权独揽的左丞相李善长不是干得好好的吗?看来这位外表宽和、内多忮刻的李相爷日子也不好过了。刘伯温当时就是在治国和立法上和他有分歧,屡遭其劾诟才被迫致仕的。对于李善长的失宠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以他在朝中的跋扈专断,若贪恋权位,更大的凶险还在后头呢!不过目前朝中确实没有谁可以代替他。因此刘伯温稍作沉思之后慢条斯理地奏道:“臣以为更换宰相犹如更换大厦之梁柱,须用大木,若束一捆小木代之,则大厦即将倾覆了。”

“大木?何人为大木?”朱元璋说,“朕的大臣中声名显赫的多为武将,他们长年征战在外。徐达挂了个右丞相的虚衔,实际上并未参与朝政,邓愈身为御史大夫,却没有几天在京城里。再论文臣,中书省这班人中,除了李善长,你觉得谁是可堪造就之才?右丞杨宪如何?”

刘伯温知杨宪是朱元璋眼下较为宠信的人,颇有取李善长而代之的势头。但是他对此人自有看法,他不能昧着良心逢迎上意。因之他郑重地说道:“杨宪有相才,却无相器。为相者应持心如水,公平处事,不存私念。杨宪私心太重。”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那左丞汪广洋呢?”

“此人廉明持重,善理繁剧,只是……”刘伯温欲言却止。

“只是什么?”朱元璋紧问一句。

刘伯温只得明述自己的看法。“他谨小慎微,是非莫辨。圣人有言:‘乡愿,德之贼也。’可以说,他的浅薄较杨宪更甚。”

“那么,李善长新荐入中书省的胡惟庸呢?”

刘伯温鄙夷地哼了一声:“哼,此人阴鸷如劣马,用之驾辕难免翻车之祸。”

朱元璋着实生气了:“照你这么说,朕这宰相没人可当了!”

刘伯温极为冷静地奏道:“臣细观朝中诸人,当今相弼之职,仍以留任李善长为宜。他是开国勋臣,且能调和诸将。方今天下甫定,朝政以稳定为首务,由他任相,方可服众。”

朱元璋眯缝起眼睛:“奇怪!李善长数次谮害于你,甚至逼你告病下野。先生不以为仇,反以德报怨,力荐他主相,这是为什么?”

刘伯温从容答道:“老臣蒙陛下召见,理当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岂敢以个人恩怨乱国家大事?”

朱元璋不由得以掌击桌,感叹地说:“先生不计恩怨,不思报复,真是襟怀坦荡的忠贞之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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