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全传——宣宗耶律淳德妃萧普贤女

萧普贤女赤胆忠心，对辽仅存的半壁河山忧心忡忡。几经波折后，虽支持拥其夫为北辽之君，后又被劝进为皇太后，但仍对天祚帝延禧抱有幻想，在自己奋力为社稷拼搏而无望时，毅然投奔了他，指望其重振河山，不料却遭其诛杀。一颗拳拳之心，就此悄然殒灭。

一、忠心报国 建北辽以复兴

天庆五年（1115）十月，荒淫无耻的天祚帝耶律延禧突发奇想，率大军御驾亲征，妄图一举消灭女真，刚渡过鸭子河，前锋官耶律章奴带领300余人临阵脱逃，要迎耶律淳取代天祚帝。

辽代铜镜

耶律淳是辽兴宗的孙子，辽道宗的侄子。道宗听信蛊惑，害死其子耶律濬后，奸臣耶律乙辛曾提出把耶律淳立为皇储，因同知南院枢密使萧兀纳等人劝阻作罢。天祚帝即位后，耶律淳官拜南府宰相，封魏王，任南京留守。此前，他已娶萧普贤女为妻。由于耶律淳长期受汉文化熏染，处事开明，因而在燕京颇得汉人之心，在辽朝贵族内部引人瞩目。随着女真人在反辽战争中连连报捷，原本十分尖锐的辽朝内部矛盾更加激化，统治集团的分崩离析，天祚帝延禧的统治岌岌可危，一些贵族官员开始策划抛弃昏君，另觅新主，曾酝酿立为皇位继承人的耶律淳成了众望所归。

耶律章奴为废天祚帝延禧，拥立耶律淳，派普贤女之弟萧敌里和耶律淳的外甥萧延留游说耶律淳：“御驾亲征已被女真人打败，皇上逃得无影无踪，皇子们又都幼弱无知，眼下群龙无首，魏王乃人心所向，理应不负众望，若失此机会，让奸雄抢先，后悔晚矣。”耶律淳其实对皇位企盼已久，怦然心动，可他深谙天祚帝阴险毒辣、六亲不认的为人，知道天祚帝此次亲征带有15余万大军和好几个月的粮饷，怎会这么快就战败逃亡。他觉得不能贸然应允，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普贤女具有较为浓厚的正统观念，她也对天祚帝的昏聩腐朽不满，认为应由英明君主取代天祚帝的统治，挽救内忧外患、危在旦夕的辽朝的命运，但天祚帝还有几个儿子，这新君理应出自他们当中。若应允了说客之请，将会陷丈夫耶律淳于不忠不义之境地；不如坐观其变，以全名节，既能无后顾之忧，还能做个忠义完人，流芳百世。夫妇俩再三权衡利弊，定了个万全之策，即暂时把萧敌里二人软禁起来，以观动静。不多时，天祚帝的亲信乙信带着御札赶到，详细讲述了耶律章奴发动政变的阴谋和天祚帝的近况。耶律淳暗自庆幸，赶忙将萧敌里和萧延留拖出斩首，将首级献给乙信，并连夜单骑向败退广平淀的天祚帝谢罪。天祚帝见他忠心可嘉，晋封为秦晋国王。

普贤女一片赤胆忠心，却因弟弟萧敌里的事受了牵连，被天祚帝囚禁于上京，后上京陷落，她又被囚于中京。直到保大二年（1122）正月金兵攻陷中京，她才乘乱逃至燕京，回到耶律淳身边。无辜被囚的遭遇使她加深了对天祚帝的不满。三月二十七日，延禧亡命夹山（今内蒙古萨拉齐西北），辽朝即将灭亡，宰相李处温、都统萧斡等人因得到普贤女的支持，终于在燕京（今北京）拥立秦晋国王耶律淳为帝，尊号“天赐皇帝”，改元建福，册妻子萧普贤女为德妃，降封西逃的天祚帝耶律延禧为湘阴王，建立起了历史上称作“北辽”的小王朝。

北辽建立后，控制着燕、云、平等州及中京路部分地区，虽然打败了宋军的第一次进攻，内部统治仍极其腐朽，拥立耶律淳的大臣之间矛盾重重。李处温官拜太尉，他的族弟李处能、儿子李奭也担任了直枢密院等职，李家亲戚遍布朝野，他早就与奸臣萧奉先等狼狈为奸，做尽坏事，如今大权独揽，更加不可一世，竟公然开门纳贿，以致到他家送礼的车马争先恐后，道路为之堵塞。萧斡升为北枢密使，拥兵自重，与李处温勾心斗角。

耶律淳只当了98天皇帝，就在六月二十四日夜重病而亡，终年60岁，谥号孝章皇帝，庙号宣宗。临终前，耶律淳遗诏迎立天祚帝延禧之五子秦王耶律定为帝，萧斡秘不发丧，率领骑兵3000列阵宫中，召集百官，商议拥立普贤女为皇太后，权理军国大事，令百官在其起草的劝进书上签字画押，百官无人敢违。普贤女遂在耶律淳柩前即皇太后位，改元德兴。

二、历尽艰辛 自投罗网被害

普贤女临政后，竭力整饬朝纲，以保护辽朝的半壁河山。她晋封萧斡为于越王，剥夺了李处温拥有的都元帅之职。李处能见其英明，害怕自己的罪恶暴露被杀，慌忙落发为僧，被普贤女送到了海岛龙云寺。李处温却不甘心销声匿迹，但又担心普贤女治罪，一面暗中与宋朝阉贵童贯联络，妄图把普贤女和燕京献给宋朝，同时又与金人密谋，许诺在金兵来时作内应。普贤女闻知大怒，抓来李处温严辞训斥。李处温气势汹汹地辩解：“臣父子对宣宗有定策之功，理应受赏，岂当因谗言获罪。”普贤女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假若燕王（即耶律淳）能像周公一样，就可终享亲贤，垂名于后世，岂不比太宁王述轧、楚国王涅里这些谋反亲王强得多？使燕王陷于不忠不义者，就是你父子！”又数落了李处温数十条罪状，赐死，将其子李奭凌迟处死，碎尸万段，籍没其家产，搜出了李处温当太尉几个月间收受的贿赂十余万贯钱及大宗金银财宝。此奸一除，人心大快。普贤女才得有喘息之机。

但北辽的危机不仅仍未摆脱，而且日益加剧。普贤女为缓解内忧外患的困境，一方面派大臣出使宋朝，奉表称藩，希望得到庇护；另一方面却又怕北辽朝内的汉人结交宋朝，正设法夺去他们的军权。结果称藩之事被宋朝拒绝，而镇守易州（今河北易县）和涿州（河北涿县）的汉人将领高凤和郭药师也害怕挨整投降了宋朝，为宋朝打开了进军燕京的道路。宋徽宗见有机可乘，命刘延庆为都统发起了第二次进攻，打到卢沟桥南岸。这时萧斡率辽军主力在燕京城外10里远的地方筑营抵御。郭药师领5000宋军抄小路乘夜袭入燕京，派人劝普贤女投降，普贤女忙召萧斡进城抗敌，郭药师缒城而逃，宋军生还者仅几百人。萧斡逮住两名宋军俘虏，押在帐中，半夜里普贤女虚张声势地说：“听说宋军有10万人，而我军是他们的三倍，我们只要分兵三路，左右两翼包抄，用精兵冲其中军，举火为号，三路夹击，全歼其部无疑。”然后故意将其中一名俘虏放跑。刘延庆闻讯，胆战心惊，这时突然见北岸起火，以为真是辽军来攻，慌忙弃营而逃。却不知道萧斡和普贤女可以调遣的只有3000人马而已。这一与“空城计”异曲同归的胜利，得益于萧斡的机智勇敢和普贤女的沉着冷静，它不仅使北辽赢得了军械、辎重，保住了燕京这块立足之地，还重创了宋军的气焰。

然而，南边的威胁稍稍解除，来自金兵的威胁却愈益严重。十一月，金兵打到奉圣州（河北涿鹿），逼近燕京，面对比宋军强大数倍的劲敌，普贤女益发感到势单力薄，只得接连5次向金主阿骨打上表，乞求金朝网开一面，高抬贵手，允许秦王定即位，保留辽的宗社，均遭阿骨打严词拒绝。普贤女无奈，集中了全部兵力把守居庸关，想凭天险暂时把金兵挡在长城以外。十一月底，阿骨打亲领金兵开到居庸关下，突然发生地震，山崖崩塌，守关辽兵被压死过半，余者不战而溃，金兵顺利进关。

辽中京大明塔

普贤女得报，感到无计可施，只得连夜打点行装车帐，率萧斡、翰林承旨耶律大石等人出城，扬言迎敌，实欲逃跑。宰相左企弓等到国门送行，普贤女对他说：“国难至此，我要亲率诸军为社稷一战，打胜了回来见你们，否则就死在战场！你们要好好保护百姓，避免惨遭杀戮。”此时，她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连忙调转马头，向西奔驰。普贤女刚走出去50里，金兵游骑就到燕京城外，左企弓等正准备防守，以不负普贤女之重托，忽闻统军萧乙信打开城门，金兵前军已登上城墙了，左企弓只得率百官出降，伏拜叩头，把随后赶到的阿骨打迎进了城内。普贤女君臣在耶律淳死后惨淡经营了半年的北辽就这样垮了台。

普贤女引残军出古北口，跑到了卢龙岭走投无路，一筹莫展。她和耶律大石主张去投奔天祚帝延禧；萧斡是奚族人，却想到奚族根据地去自立为国。驸马都尉萧勃迭说：“形势所迫固然应该归附天祚，但我们有何面目和他相见？”耶律大石怕这种论调动摇军心，再度造成契丹内部的分裂，命人将他斩首，同时传令军中：“有敢异议者斩！”于是两帮人马分道扬镳，萧斡率奚、汉兵北去，普贤女与耶律大石继续西行。

普贤女和耶律大石都无限忠诚于辽朝的江山社稷。普贤女即使在支持耶律淳称帝和她自己被拥立为皇太后的时候，其用心也不是为了谋求个人的权势和私利，而是基于对天祚帝延禧腐朽无能、倒行逆施的痛心疾首，试图孤注一掷，扭转乾坤。此时此刻，当她已竭尽全力、无路可走时，不免对天祚帝抱着幻想：以为历史的惨痛教训，可能对他起到振聋发聩的作用，从而悬崖勒马，发奋图治。因此，她才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决定投奔延禧。天祚帝早就对耶律淳称帝气急败坏，他不但下令把耶律淳和普贤女贬为庶人，并把普贤女改姓“虺氏”（一种毒蛇），当时只因他躲在夹山，对燕京鞭长莫及，无可奈何而已。于是，当保大三年（1123）二月，普贤女历经磨难，满怀希望地在天德国（今呼和浩特市东）找到天祚帝的时候，天祚帝终于如愿以偿，将自投罗网的普贤女诛杀，无情地毁灭了她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