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诗——登高

登高

【唐·杜甫】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杜甫是西晋政治家、军事家和大学者杜预的后人，祖父杜审言是唐初著名诗人，赐著作郎，父亲杜闲曾担任过兖州司马。杜甫七岁时便有诗名，自小就立下了“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宏愿。但他命途多舛：三十三岁举进士不第（赶上权相李林甫编演的“野无遗贤”的闹剧），四十四岁遭遇安史之乱，四十九岁漂泊西南，五十九岁时在贫病交加中客死于汨罗江的一条小船上。这首诗是诗人五十六岁时于极度的困窘中在夔州写下的。

《登高》被誉为“杜律”之冠，可见其诗艺之高超。后人评述、阐释甚多。这里仅就颔联略作陈说。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想一想，一个怀抱济世大志且怀抱天地大才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极度敏感、以“语不惊人死不休”为创作第一原则的天才诗人，在人生壮年而又病贫交加、极度困窘之时登临夔州这样险峻的历史名胜高处，眼前一边是无边无际的萧萧而下的落叶（“落木”即落叶），一边是无穷无尽的滚滚而来的长江，顷刻之间，五十多年的生命悲喜在这万古永亘的自然时空中奔突，那种交合着大萧索、大凋零、大委顿以及勇往无前地奋斗、不屈不挠的挣扎、诗酒患难的行吟所构筑的种种生命情愫，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汇聚于方寸之间。于是，方寸之间便爆裂出了一个诗的宇宙。

读杜诗读到这首《登高》，读到“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的生命感，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了什么叫“乱世苦思”，什么叫“沉郁顿挫”，什么叫“圣者情怀”。

“乱世苦思”就是身处乱世而不苟且，依然以积极的态度和主动的作为去探寻、证实生命的真谛。

“沉郁顿挫”就是以沉雄悲郁之情思，绾结浩瀚天地之万象，迸发抑扬跌宕之声响。

“圣者情怀”就是即使悲郁，亦铸慷慨之魄，不为落寞之鬼，永远以天地之良心为心，永远以人间之温情为情，永远以生活之暖怀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