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一：绰号达人

绰号是根据人身上的某些特点，给其取的代表性称谓。绰号是一把双刃剑，取得好了，能够增进感情；而那些侮辱性的外号，就可能伤害人的感情，引起对方的反感。

唐宋时期，相当流行给人起绰号，比如初唐诗人杨炯因文章好用古人姓名被称为“点鬼簿”，晚唐词人温庭筠因才思敏捷、颜值过低分别得诨名“温八叉”“温钟馗”，宋仁宗赵祯因不爱穿鞋袜被称作“赤脚大仙”，北宋政治家王安石因性子执拗外号“拗相公”, 《水浒传》里一百单八将个个都有绰号，《三侠五义》中人也是有绰号者甚众。

武则天时期，官员张元一堪称绰号达人，他特别擅长给别人取绰号。那些绰号虽然够损够缺德，却也极为形象贴切传神，让人既气且笑又无可奈何。

武则天的堂侄河内王武懿宗矮矬丑，无德无能又无才，纯“屌丝”一枚，但依仗着武则天的裙带关系，混得还很不错。武则天神功元年（697年），武则天派武懿宗去攻打契丹，可这家伙“土布做旗袍——不是那块料”，表现得一塌糊涂。大军行到赵州的时候，听说数千契丹轻骑杀来，武懿宗望风而逃不说，就连军用物资都丢弃不少。班师回朝后，武懿宗却恬不知耻地大摆庆功宴。

张元一看不惯武懿宗的德行，就向他献诗一首以表“祝贺”:“长弓短度箭，蜀马临阶蹁。去贼七百里，隈墙独自战。忽然逢著贼，骑猪正南窜。”意思是，你武懿宗手拿长弓，一箭射出去，乖乖，都没射出三米远！川马虽矮小，你也要找个台阶踩着才能骑上去，可想而知你有多矮。敌军已经远去七百里之遥，你却迟钝得没察觉到，绕着城墙自己跟自己作战。忽然遇到敌军，你吓得骑着头猪就往南狼狈逃窜。

武则天也觉得武懿宗做得有点过了，想臊一臊他，就故意虚心地向张元一请教说：“这懿宗又不是没有马，为啥要骑猪呢？”张元一诙谐地回说：“武大将军一听说敌军来了，吓得屎尿齐出，夹着豕（猪，谐音屎）就撒丫子跑了，岂不是骑猪而逃？”武则天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武懿宗“骑猪将军”的雅称，就此传开。

由于武懿宗在武氏兄弟姐妹中年龄最大，又被称为“大哥”。静乐县主是武懿宗的妹妹，长得像哥哥一样又矮又丑。静乐县主知道自己长得难看，出门经常戴着纱帽遮住脸。一次静乐县主和武则天骑马玩耍，正好遇见张元一，静乐县主不识趣地命令他为自己作首诗。

张元一也没推辞，张口就来了一首诗：“马带桃花锦，裙衔绿草罗。定知帏帽底，仪容似大哥。”意思是，一匹马披着桃花锦，骑马的那人个子矮得哟，裙子都拖到草地上了。不用问，一看就知道那人帏帽底下，肯定长得跟“大哥”似的。武则天又不厚道地哈哈狂笑起来。静乐县主既羞且恼，泪流两行，恨死了没口德的张元一。

据《朝野佥载》记载：同州孔鲁丘名字儒雅，为人却粗鄙，张元一送他形象的称呼“秃鹰入凤池”。纳言娄师德高大威猛，跟凶神恶煞的门神似的，而且一只脚有些瘸，张元一揶揄他为“行辙方相”“卫灵公”，意思是防卫灵柩的方相（迷信说法指出殡时的避邪神）。天官侍郎吉顼，走路时习惯高高扬起他那细脖上的大脑袋，被张元一戏称为“望柳骆驼”。殿中侍御史元本竦弯腰驼背，黑不溜秋，张元一叫他“岭南考典”，嘲笑他如岭南蛮夷一般矮短黑。驾部郎中朱前疑脑袋大、脖子粗，身上总是油腻腻、脏兮兮的，张元一讥讽他为“光禄掌膳”，也就是国宾馆的掌勺大厨。官员唐波若五短身材，得名“郁屈蜀马”，借川马个子矮小瘦弱笑话他。著名学者、修文学士马吉甫瞎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看起来总像眯着眼在瞄准一样，所以唤作“端箭师”。郎中长儒子眼睛有些望天，故被谑称为“呷醋汉”。汜水知县苏征举止轻薄，不太正经，被张元一叫作“失孔老鼠”，将他比作找不到洞而心慌意乱到处乱窜的老鼠。

张元一喜欢给别人取绰号损人，自己也遭了报应。被他称为“望柳骆驼”的吉顼，也赠送他一个庸俗不堪的绰号——“逆流蛤蟆”。啥意思呢？张元一长着硕大的啤酒肚，腿又粗短，肥肉多得看不到脖子，而且眼睛往外激凸着，可不就像个活脱脱的大肚蛤蟆吗？而且还是不合潮流的癞蛤蟆。这下可给那些被张元一起绰号的人解了恨啦，这绰号也是风靡一时。

其实，开玩笑起绰号，只要不是恶意的人身攻击和诽谤，大可一笑了之。但若是如张元一这般，净拿着别人的生理缺陷起绰号，就有失厚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