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怎么样？

艾里克修斯一世猜对了，“十字军”真是奔着君士坦丁堡来的。

第一次“十字军”出征分两个梯队，第一部分大都来自社会底层，流民、农民、流浪汉、劳改释放犯诸如此类，大约2万人。这群品种流杂的乌合之众，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字军先锋”。领导这个先锋的是个法国修士，叫彼得，这位老兄在整个“十字军”东征的事情上还是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的故事我们在《闻香法兰西》一书中讲述。

第一批出发的“十字军”战士们，没有武器、没有装备、没有补给，当然更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他们这群人沿多瑙河东进，这条美丽的河流遭了殃。因为没有相应的纪律约束，他们的给养基本靠抢。抢劫和杀人放火一般是连动的，既然是“圣战”嘛，除了为自己争取物资顺利行军要杀人，宗教目的更要杀人，他们杀谁呢？杀犹太人，原因是犹太人出卖了耶稣。这个屠杀理由让一直很困惑，耶稣自己也是犹太人啊。

“十字军先锋”们是一伙有宗教信仰的草寇，所以容易吸引其他的草寇，滚雪球一样，队伍越来越壮大。可进入巴尔干半岛一带，他们就被收拾了。人家好好的国家，你们这几万人如同蝗虫过境，谁不闹心啊。遇上脾气不好的，也就不给教宗面子了，打黑剿匪，所以队伍人数又减少了。

艾里克修斯一世坐在君士坦丁堡的王座上，一直有人帮他直播“十字军”的动向，怕也没用啊，这帮蝗虫终于到了君士坦丁堡城下，而且在拜占庭境内，也没少违法乱纪或者刑事犯罪。这帮人打的是帮助艾里克修斯一世的旗号，就算把拜占庭吃破产，艾里克修斯一世也不好发作，只希望赶紧把这帮人送上战场，越快越好。

拜占庭早早预备了大量船只，送瘟神一样效率奇高地把这帮人送过了博斯普鲁斯海峡，看到最后一个人上岸，艾里克修斯一世松了一口气。

艾里克修斯一世把瘟神送到了死神手里，这些“十字军先锋”，武器不齐全，没有作战经验，也没有后援，4万来人，七手八脚上岸，还没找到位置站稳呢，突然看见烟尘中大批戴着头巾，装束飒爽的异族人呼啸而来。当时，恐怕“十字军先锋”们在想：他们举着一弯新月，美丽而冰凉，不知道家乡的天空有没有这样的月亮，太久没看见，忘记了。只是，明明是白天，怎么会看到这样凄冷的月光……

“十字军先锋”登陆后不久，被屠杀殆尽，艾里克修斯一世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抢着救出了几千人。

乌合之众被干掉了，正规军还没到呢。先锋部队出发半年后，以欧洲贵族骑士阶层为主的“十字军”主力部队出发了。这支部队非同小可，来的基本上都是欧洲有名的爵爷或者是世家子弟，经常跟女明星传绯闻那种。有几个头面人物一定要介绍一下，来自洛林（现在的法国东北）的戈弗雷公爵，来自图卢兹（法国西南）的雷蒙德伯爵，还有法王的弟弟休和英王的弟弟罗伯特。除了这四大天王，其他人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诺曼人的头领，罗伯特的儿子伯赫蒙德，以及来自佛兰德尔（荷兰）的罗伯特伯爵的公子罗伯特。

艾里克修斯一世听说是这帮人来了，心里暗暗叫苦，这些人可不是几条小船就能随便送走的。好在艾里克修斯一世有过人的外交智慧和谈判能力。这几位到了君士坦丁堡后，经过艾里克修斯一世的软磨硬泡加忽悠，终于达成协议：拜占庭负责后勤保障，他们几个负责前线干仗，但是打下来的地盘，如果以前是属于拜占庭的，就还给艾里克修斯一世。艾里克修斯一世在适当的时候，会御驾亲征，加入这支队伍，与这些欧洲兄弟一起为圣地而战。骑士们在君士坦丁堡对艾里克修斯一世隆重起誓，我们绝不能违背骑士的誓言。

拜占庭的船只又将一批人送上了小亚细亚前线。罗姆苏丹国的穆斯林兄弟还没整理完上批“十字军”的尸体呢。在他们眼里，又来了一群送死的。

跟先锋部队一样，进军的第一个堡垒就是罗姆苏丹国的首都尼西亚（现在土耳其的伊兹尼克），攻打了1个月，毕竟是人多势众啊，关键是罗姆苏丹这时正忙着跟一个邻居苏丹国内讧呢，尼西亚后来因坚持不住向拜占庭投降。“十字军”打得这么辛苦，就预备进城后拿点东西呢，谁知艾里克修斯一世已经抢先一步跟城里订好合同了。如果尼西亚主动投降，艾里克修斯一世保证城市的安全，也就是绝对不让他们受到劫掠。

“十字军”心里很不爽，但是也没办法，说好了打下来要还给人家，现在这是拜占庭的城池，“十字军”不好造次啊。

艾里克修斯一世爽了，原来这帮人是有用的，不是正好你们要去耶路撒冷吗？行军也无聊，那些个沿路的城池和要塞，帮我收回来吧。

欧洲骑士不是盖的，人家是真心来打架的，居然是越战越勇，沿路部分重要城市都被攻克，而艾里克修斯一世非常聪明地跟在后面查漏补缺，看到人家打得差不多，就上去料理后事，并接收城防。历史书上，将艾里克修斯一世比作胡狼，而“十字军”是雄狮，胡狼长期跟在狮群后面，捡点腐肉碎骨吃吃。捡着捡着，不知不觉地，“十字军”帮着艾里克修斯一世收复了原来阿纳托利亚军区的大部分领土。

欧洲人在小亚细亚的进军是十分辛苦的，塞尔柱人的坚壁清野，让“十字军”的给养十分匮乏。最糟糕的就是炎热，欧洲骑士们都是重装骑兵，厚重的铠甲下，汗流如雨，尤其是穿越沙漠时，骑士们身上的银币都用来购买饮水了。刚过了沙漠又要翻越托鲁斯山脉，山势陡峭，步履维艰。

几位爵爷坐在4人抬的床上行军，还是觉得苦不堪言。随后，他们商议，干脆分兵出去，看能不能找到好走的行军路线。于是，诺曼的伯赫蒙德与洛林公爵的弟弟鲍德温各带人马向西里西亚方向寻找新的机会。这两人联手打下了塔尔苏斯这个重要据点。两人在胜利后就塔尔苏斯的归属问题吵翻了，最后决定还是还给拜占庭。

伯赫蒙德跟鲍德温吵翻了脸，南下参与进攻安条克的行动，而鲍德温却是捡到宝了。

亚美尼亚是个基督教地区，被穆斯林占领后，亚美尼亚人望穿秋水，盼着亲人们来解救，听说“十字军”的部队就在附近，亚美尼亚伊得萨的君主赶紧写邮件求救。

鲍德温离现场最近，所以他带着自己的人马过去帮忙了。正好亚美尼亚这个君主不得人心，城里正闹宗教冲突呢，鲍德温过去的时候，发现该地区的国王已经莫名其妙地死在骚乱中了。鲍德温狂笑了一阵，大大方方地收编这个地区，自己变身成为伊得萨伯爵，成立了伊得萨公国。

根据西欧封建主的遗产分配方式，长子继承一切，幼子几乎啥也没有，“十字军”中的很多世家子弟都是没钱、没地、没权的落魄骑士，来亚洲参战，他们的最大理想就是打下自己的地盘，建立自己的领地，鲍德温第一个做到了，而伊得萨公国就是亚洲建立的第一个“十字军”政权。

这个头一开，好多事就不能约束了。此时其他的“十字军”主力正在围攻安条克城，这里是进入叙利亚乃至巴勒斯坦的门户。

安条克城富裕而繁华，城墙看起来几乎也是牢不可破的，城外有河，紧挨着林立的巨大塔楼。“十字军”之前攻陷尼西亚，靠的是拜占庭提供的现代化攻城设备。可这里已经是君士坦丁堡的千里之外，那些巨大的攻城装备也没办法运过来。只有一边围城，一边临时起造攻城机械。意大利那些航海国家，比萨、热那亚等小国都发挥了力量，运来了大量的工具和材料，不过“十字军”的效率太差了，制造速度缓慢，围城呢，又围不死，于是变成了，安条克人在城里生活照旧，十字大军在城外越来越少。

7个月后，“十字军”几个巨头感觉不行了，不想出办法就在这里耗尽了。这时诺曼人伯赫蒙德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说是如果大家能同意，让他成为安条克之主，他就马上给所有人一条破城之计。山穷水尽了，所有人只能勉强同意。

当晚，“十字军”发动又一轮攻击，而伯赫蒙德居然带人轻松爬上塔楼，进入城内，随即城门大开，“十字军”潮水般涌进城中。

真诡异啊，难道伯赫蒙德是飞进去的？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有内奸帮忙而已。安条克是个基督教地区，被穆斯林统治后，大部分人被迫修改了宗教，但是不服的肯定是大有人在吧。伯赫蒙德就碰上一位，他还是三座高塔楼的守卫。他在当夜干掉自己的同僚，放下绳梯，让“十字军”破城成功。

进入安条克的“十字军”随后就发现位置转换了，因为大量的塞尔柱帝国军队过来救援了，他们显然更精通如何围城，一过来，“十字军”就发现，城外水泄不通，自己插翅难逃了。

其实此时，艾里克修斯一世的军队在塞尔柱人的身后，他完全可以过来帮个忙。但是他很聪明地决定转身回家。本来他对安条克甚至是圣地的收复是没什么热情的，如果是跟着捡漏，不担损失，他就跟着跑，如今需要自己的军队跟塞尔柱的大军硬碰，去救那几个欧洲佬，艾里克修斯一世觉得实在没必要，况且也不一定能救回来，算了，回去跟教皇说一声，让他给那几位爵爷准备一个追悼仪式吧。

再次陷入绝境，“十字军”的头头们这次有点绝望了，好些骑士甚至趁着月黑风高，用绳梯逃之夭夭。

好在“十字军”带着“政委”呢。有一天，一位马赛的教士来到“十字军”首脑会议室，他说神灵托梦，告诉他，在安条克圣彼得大教堂的祭坛旁，能够找到圣矛，而这支圣矛，会带领基督徒穿越异教徒的灵魂。

圣矛是啥啊，也是一件基督教的圣物。据说当年耶稣被钉上十字架，看守的士兵想要确定他是否死亡，就用一支长矛在他心脏上戳了一下，血喷溅出来，这个士兵本来眼神不好，是个半瞎，被圣血溅上后，居然恢复了视力。他因此皈依了基督，后来成为一个圣人。而上文说的圣矛，应该就是这支长矛的矛头。

这个消息极大地震动了“十字军”的高层，宁可信其有吧，教士带着爵爷和随军神父，在祭坛开挖。居然真的找到了一柄用金色丝绸包裹的矛头！

1098年6月28日，沉寂了很久的安条克城头竖起了“十字军”的战旗。“十字军”预备在主的带领下，高举圣矛，浴血突围。这是基督教历史上伟大的日子，也充分展示了人类的精神力量发挥到极限，是多么不可思议。

能打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疯了的。“十字军”冲出来的时候，穆斯林看到了那种疯狂的拼命状态。这种打法还真是从没见过。很快塞尔柱的军队开始了恐慌，并出现了溃逃，大约有7万穆斯林被这样被疯狂杀掉了，而“十字军”只是陪送了1万人，现场尸横遍野。并且塞尔柱军队撤退后，他们留下的大批辎重也补充了“十字军”最需要的后勤保障。“十字军”占领安条克，预备争取下一个胜利。

圣矛的事已经被证明是教皇派出的随军代表，也就是他一手导演的魔术，还找了一桌子的“托儿”。只要稍微有点考古知识就知道，1000年都过去了，矛头的款式应该有点变化吧，怎么会跟城外突厥人用的矛头一样呢，耶稣死的时候，突厥人还不知道在哪个荒郊野岭漂泊呢。

诺曼的伯赫蒙德要求兄弟们兑现诺言，让他拥有安条克。虽然是说好了要还给艾里克修斯一世，但是艾里克修斯一世居然在危急关头见死不救，所以对他的承诺可以宣布作废了。现在这个诺曼人铁了心，不给他，他就天天闹，还撒泼。既然其他人的目的是去圣地，就别在这里耽误工夫了，给他吧。这样安条克公国又成立了。其他人继续南下。

艾里克修斯一世听说安条克重镇成了诺曼人的公国，气坏了。这人没有平常心，他不想想，早前这个地方也不属于他啊，是人家塞尔柱帝国的。艾里克修斯一世大概是觉得，给异教徒占去了，自己又抢不回来，也就认了，被诺曼人占去，那可说不过去。

安条克的诺曼公国让拜占庭和塞尔柱两边都看着心痛，艾里克修斯一世还没动手，突厥人那边先开打了。伯赫蒙德打不过人家，中间还被俘虏了一次，花不少钱给赎回来的。趁着诺曼人跟突厥人干仗，艾里克修斯一世在背后占了地中海沿岸不少地方。伯赫蒙德这才发现，自己两面受敌。

伯赫蒙德心想，突厥人是拜占庭的敌人，老子山长水远过来帮你打仗，你居然骚扰我后方，行，你等着，老子回家找人去，有种你别走！

这两家不是原来就有仇嘛，伯赫蒙德的爹临死都念叨着要打进君士坦丁堡，这次参加“十字军”，伯赫蒙德揣的就是帮老爸实现理想的念头。之前他进入君士坦丁堡停留时，艾里克修斯一世为了显示对敌人的宽容，给予他非常客气的照顾，让他住皇宫最好的客房。就是在参观皇宫的时候，诺曼人算是开了眼了，金碧辉煌的装修，室内随意摆放的东方珍宝，而那些金贵的丝绸，用在各种不必要的地方，还有一个房间居然堆满白银！这哥们儿当时就有点失态，眼睛发光，嘴里念叨着：“这些东西要是老子的，还有什么事做不到？”

伯赫蒙德几乎是偷渡回了欧洲，因为要经过拜占庭的海域啊。根据艾里克修斯一世的女儿的记述，当时伯赫蒙德是藏身在一具棺材里蒙混过关的，据说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跟他一起进棺材的，是一只腐烂的死鸡。勇敢的诺曼人抱着一只腐烂的死鸡过了海，这哥们儿鼻子真好用，看来躲在货柜里偷渡还真算是幸福的。

回到欧洲，伯赫蒙德雇用了大量的五毛党在各大论坛疯狂发帖，大意就是拜占庭的国王艾里克修斯一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他背叛基督，还坑害“十字军”的兄弟，大家跟我去，把这家伙揍死，把他家的钱分掉！

看来中世纪的欧洲征兵工作还是非常容易进行。伯赫蒙德搞来了5000名骑兵和40000名步兵。他继承他爸的战术思想，从海上穿越亚得里亚海，登陆，强攻都拉斯城。距上次罗伯特登陆，过去快30年了。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时的拜占庭帝国可不是当时那个腹背受敌、狼狈不堪的状况了，“十字军”帮着在前线开战，帝国的军队和人民自然休养生息，发展进步。

诺曼人远来，艾里克修斯一世张网以待，冬季即将来临，诺曼人的补给严重不足。很快，这一仗就分出了胜负。艾里克修斯一世报了当年在罗伯特手下战败之仇。

伯赫蒙德低头承认艾里克修斯一世是他的领主，他的安条克公国以后就是拜占庭的附庸，他的军队随时听皇帝的命令而出征作战。但是这些承诺，后来都没有兑现，因为伯赫蒙德离开时将安条克城交给自己的外甥坦克伯雷，这小子死犟，坚决不承认这份合约。不久，伯赫蒙德死了，坦克伯雷就更加誓不低头了。

艾里克修斯一世和诺曼人的纠葛其实是后来的事了。“十字军”在1099年成功占领了耶路撒冷。攻打圣地比攻打安条克容易多了，这里是塞尔柱人势力的边缘，加上“十字军”一路南下，基本扫清了外围障碍。所以虽然行军走了4个月，实际攻打只花了1个月就成功了。

3年的远征终于走到了辉煌的终点，进入耶路撒冷的“十字军”彻底失控了。他们完全忘记了《圣经》上说：要爱你们的仇敌。他们宣布，要血洗圣城！

一点没夸张，真是血洗，光是阿克萨清真寺这么大的地方，就有几万穆斯林被杀，据说，在低洼的地方，人血会浸到膝盖这个高度！不光是穆斯林，还有犹太人，反正是见人就杀，见活物就砍。除了杀人，还有抢劫，“十字军”挨个进入居民家中，洗劫财物。有的士兵杀完人，非常礼貌地将主人摆起来火化，凶手并不是帮助死者办理后事啊，他们是担心有金银细软在临死前被吞进肚子了！

耶路撒冷肯定是不还给拜占庭的，艾里克修斯一世也不敢要。经过明争暗斗，圣城落在了洛林公爵手里，成立了耶路撒冷王国，不过在这种地方，他也不敢当国王，于是自称“圣墓保护者”。

圣城光复了，钱也得了，没死的都发了财，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算是圆满了。普通百姓带着自己这趟出境务工的收入，回到欧洲继续过日子。在欧洲没有领地没有前途的世家子弟，就带着自己的人马在地中海沿岸寻找地盘，于是很多小国就在这一带出现了。

第一次“十字军”浪潮过去了，艾里克修斯一世也放松了。弹指一算，在位快40年，也老了。回想自己这一生啊，艾里克修斯一世觉得很痛快，为啥呢？不管胜利失败，他一直在操控啊。你看啊，先是操控威尼斯帮着打诺曼人，后来又操控库曼人收拾了佩切涅格人，最成功的就是让“十字军”帮助自己收复了大量亚洲的土地。拜占庭看家的外交斡旋本领，在艾里克修斯一世手里被用得出神入化。

艾里克修斯一世任期内，漂亮地清理了初期纷繁的混乱，稳定粮食和货币的价值，让政局稳定，国家富裕，军队得到了建设和发展。虽然没有恢复拜占庭的全部国土和往日的荣光，但艾里克修斯一世的确是将要垂垂亡矣的帝国重新扶起来，踉跄着继续前行。不过，气数已尽，拜占庭的前路会越走越黑。

艾里克修斯一世带来的这一段复兴，只能遗憾地被叫作“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