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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宦王朝——淮西军变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5 23:10:43 0

张浚。

右相、前敌总指挥大人早就看赵鼎不顺眼了,别看是赵鼎把他从深渊里捞出来的,可两人的工作方式、从政理想的差距太大了,堪称鸿沟。

赵鼎是一个抑外必先安内的人,他时刻紧盯着长江以南这一亩三分地,口头禅是“先发展自身,等国内一切都充裕富足了,兵力也都练好了,再去想外面怎样”。

张浚嗤之以鼻,赵鼎的观念看似妥当,其实不可理喻。请问到达什么程度才算是富裕,北宋仁、神两朝算不算?可那时仍然有无数官员号叫国家太穷,人民太穷,公务员太穷,没法出征。以战养战懂不懂?战争中,我方在消耗,敌方也在消耗,得失之间要两边审视懂不懂?

赵鼎在张浚的眼里就是一个鼠目寸光的胆小鬼,一块挡住他理想的绊脚石。比如这次征调岳飞干什么?岳飞一动,襄汉无人,要是那边被突击怎么办?每次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好几次了,总是这么补。女真人再笨,迟早也会抓住机会。

思前想后,张浚提出了两个建议:第一,乘胜进击河南,灭伪齐抓刘豫,复开封旧京;第二,刘光世既骄又懦,不堪大用,请罢职收军。

平心而论,这两条都是当务之急,而且都有必成的把握,张浚说得好。可赵鼎不同意,左相大人另有见解,说刘豫只是案上的一块肥肉,随时都能剁下去。可是,剁碎之后有好处吗?那时会和金国直接冲突。两相比较,还不如留着伪齐作缓冲。

至于刘光世,他的军队多年以来关系盘根错节,几乎是刘氏的私军,突然间罢免收编,小心会出大事,无法善后。

张浚大怒,真是昏聩啊!留着伪齐作缓冲,一看就是建国初期赵普对北汉的政策,那时契丹强盛,南方软弱,宋朝在进攻中要分出步骤。注意,是在进攻中。这时能和那时相比吗?一个照本宣科的胆小腐儒!对刘光世更加不能手软,抛开战争因素,光是因为私军性质就不敢去动他,更是助长了武将的气焰。这是宋朝的第一国策大政,枪杆子一定要掌握在政府手里。

照本宣科、不知所谓的胆小腐儒!

赵鼎彻底没脾气了,只好去显示雅量,他主动去见皇帝,说张浚跟自己像兄弟一样,只是被小人给离间了。

良好的工作氛围取决于良好的个人关系,现在只好两取其一。国家面临的几大重点问题,比如收失地、迎二帝等,都需要军事行动去解决,所以只好“鼎去浚存”。

之后,赵鼎潇洒地走了,给官场留下了一个高品位的印象,非常有利于东山再起。可在他重起之前,国家需要新的宰相,选谁呢?

这要由新首相张浚来定。张浚在官员花名册里找了好久,最终定下了一位,真是让人吃惊啊,居然是——秦桧。

张浚一生最让人称道的不是所谓的军事才能,而是他识人。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名臣有一大堆,比如赵开、吴玠、吴璘、刘锜、韩世忠、虞允文、王十朋,个个都名震当时、功业彪炳。南宋官方也承认这一点,南宋官场起伏不断,很多次的“起”都是因为他的举荐之功。可是,他却举荐了秦桧……毫不夸张地说,是他开启了两宋之交时最凶险的潘多拉魔盒!

张浚选秦桧的理由是“柔佞易制”。

可能吗?“佞”,这是个贬义词,是说张浚本来就知道秦桧是个坏蛋。这有根据,秦桧上次罢相时表现得很邪恶,大多数人都知道他绝非善类。

可“柔”,是说秦桧是个软蛋,好控制吗?这就离谱了,秦桧做御史台长官时反金国,在南宋时主张南北分裂,哪一次都旗帜鲜明地站在风口浪尖上,哪一点“柔”了呢?

没有别的解释,只能归功于秦桧无所不能的骗术,号称识人的张浚也坠其瓮中。

张浚上台,时来运转,整个世界都在配合他。先是来了个开门红,他命令岳飞再一次渡江北伐。这让岳飞痛并快乐着,他的眼病刚刚有所好转,可军粮仍然遥遥无期,在这种情形下远征江北,合适吗?岳飞想了想,好吧,出征。

他带足了十天的军粮。

岳飞第三次北伐,只带了十天的粮草,而目标却是伪齐重镇蔡州(今河南汝南),那里不仅城池高峻,守敌众多,还有老牌游寇、死对头李成坐镇。

李成号称伪齐第一名将,还是很有两下子的。知道岳飞来袭,他非常认真,先来了个坚壁清野,决不给岳飞就地抢粮的机会。接着,他决定给岳飞一个小刺激。

岳飞来到蔡州城下,发现高大的城墙上啥也没有,没兵没旗没声音,整座城静悄悄的,像是空的。这可真是不常见。

岳飞下令攻城,管它空不空的,真空才省事。不料,城头突然间大变样,兵、旗、箭、大石头统统出现,还真让城下边的岳家军好一阵手忙脚乱。折腾好半天之后,双方陷入僵局。这很好,李成非常兴奋,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蔡州城坚固无比,周边的伪齐军队迅速合拢,李序、商元、孔彦舟、贾潭等一大堆人都围了过来。岳飞……嘿嘿,单挑我打不过你,群殴总行吧?

岳飞很快发现不对头,这回他受限于军粮奇缺,只带出来两万士兵,以这股力量,很难像上次那样横扫中原。怎么办?撤退!

岳飞抢在敌军合围之前跳出了包围圈,向长江边退却。李成大叫一声,跳了起来,追击!好不容易逮到这种机会,之前被岳飞满世界追杀,从江南一路逃到江北,人生都被搞坎坷了,这次一定要清算回来。他命令每个士兵都准备一根长绳,把岳飞在内的每个岳家军都绑回来!

这伙人出去追杀,成就了岳飞第三次北伐的业绩。如果李成真的躲在城墙后边忍到底,岳飞还真拿他没办法,可他居然追出来了,而且在群殴没有形成之前……李成再一次悲剧了,这一战,他的人死了多少,历史没有记载,光被俘的就有好几千人,里边包括几十个将领。另外,还被缴获了三千匹战马。

李成欲哭无泪,他是个老粗,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历史上有一种极特殊的军人,他们攻必克、战必胜、谋必成,重要的是退却的时候都不可追赶!

岳飞的第三次北伐结束了。以上战果是两万军力在十天之内取得的。消息传回,举国振奋,张浚的主战理念被更多的人所接受。眼看一场规模更大的北伐即将开始,在这种关键时刻,江北也来凑趣,一个重要的消息从遥远的北国传来了。

宋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正月,宋使何藓回国,带回金国右副元帅完颜宗弼的信,里边提到宋徽宗已经死了。

赵佶死于两年前,即公元1135年。路途遥远,战和不定,那时,宋、金两国在各条战线上奋力火拼,没人去理会这等小事。

回顾赵佶的一生,他当了二十五年的皇帝,八年的俘虏,一共活了五十三年。曾经享尽人间之福,快活无比;也曾经寄人篱下,当亡国之君,受尽了屈辱。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活得真是丰富多彩,各种滋味都尝到了,不亏了。

其实,严肃地说,那八年的北方生活还算凑合,女真人待他还是可以的。一没打他,二没骂他,给他分土地、发农具,让他自理生活。

一定要提肉体方面的话,人们对赵佶尸体的处理办法很可能会有争议。在金国一方的正史记录里,处理的方式很有地方特色,即不用棺材,直接土葬。为了照顾汉人的情绪,他们在尸体上裹了一层生绢,并且把他与更早死亡的郑皇后合葬。

几年之后,宋、金和谈,徽宗的棺椁得以回国。赵构等南宋官方人士并没有开棺检验,而是直接落葬,埋进了土里,仿佛知道棺材里边有什么玄机,不宜让公众视听。很多年之后,宋朝灭亡,元朝军队里有个恶毒的番僧,名叫杨琏真珈,他把南宋六陵给挖了。

南宋六陵位于今浙江绍兴城外东南的攒宫村,里面埋着徽、高、孝、光、宁、理、度等七位皇帝,以及各宗嫔妃。

杨琏真珈把每个皇帝的坟都挖开,取下头骨,精心打磨,加工成佛串挂在胸前。在这个过程中,南宋诸帝的棺椁现于白日,阳光下再没有秘密了。

宋徽宗赵佶的棺材里却没有尸体,只有一段朽烂的木头。他的尸体去哪里了?这是个千年难解的谜。联想到赵构不敢开棺验尸,很有可能徽宗尸体的处理方法非常残暴,用生绢裹葬之类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到底怎样?再追溯也不可能有所谓的真实结论,更没法改变对赵构心灵的伤害。说到底,他是个人,哪怕有再阴暗的心理、再多的帝王心术,也没法泯灭父子之情。他当场失声痛哭,踉跄回宫,一连几天滴水不进,难过得痛不欲生。

众多大臣、亲眷的劝说都没法平息他的愤怒!他要报复,要让金国付出代价,血债血偿。这一刻,他决心要女真人亡国灭种!

为此,赵构宣召岳飞。

两人在内殿见面谈话,内容很古怪,是关于马的。这段时期,赵构似乎对马非常感兴趣。他先是和张浚聊了一次,说自己不用看到马,只要听到马蹄声,就能知道马的性格、特长。这次,他和岳飞聊天,岳飞重点介绍了一下自己养马的经验。

简单地说,岳飞认为好马必须吃得精、喝得好、起步慢、后劲足,而劣马正好与之相反。赵构听后连连点头。之后,不论在什么场合,赵构都宣称岳飞的心性愈加完善,是真正的国之栋梁。再之后,赵构起程去建康。一路上,韩世忠、杨沂中、岳飞等人都随行护驾。岳飞这个最外围的将领,又一次被单独召见。

两人再次密谈,赵构只说了一句话:“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余并受卿节制。”

岳飞心神激荡,他的夙愿实现了,集全国兵力北伐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这条命令一生效,他将拥有南宋绝大多数兵力的指挥权!

尤其是刘光世的行营左护军,这支军队将划归到他的名下。这就是上次两人所谈的养马秘诀的隐晦含义,所谓“吃得精、喝得好”,是指想让马儿跑,必须得给马儿加料,得给岳家军增兵;“起步慢、后劲足”,是指增兵之后的效果,不能只看一时,北伐是长远大计,要有充足的耐心。

南宋的开国皇帝和中兴的最强将领终于在这一刻走到了一起。

这时是宋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三月初九。赵构、岳飞两人非常机密地达成了思想上的统一,同时紧锣密鼓地进行实际操作。

他们正走在去建康的路上,此行的目的就是去夺刘光世的兵权。

刘光世的行营左护军实力强盛,达五万两千人左右,曾经是南宋军方编制最大的一支部队。这种力量,驻扎在边境线上,以刘光世这种心性的人为首,参照以往叛逃到伪齐的各支部队的教训,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危险。

极度危险,连经典招数都不能用。比如说召刘光世进京陛见,当场拿下,人命兵权双丰收,这招儿不能用,小心刘光世立即过江,根本不奉诏。

大衙内对官场勾当实在太清楚了,几乎所有肮脏、污秽、阴险、下流的招数他都……用过。不是了解,是用过!所以,别想投机取巧。

这时,赵构带着杨沂中、韩世忠、岳飞等军中猛将,一起去压服刘光世,并且在起程前还特意给刘光世去了封信。说:“爱卿,你‘忠贯神明,功存社稷’,我是非常信赖你的。现在,有些话很重要、很复杂,我要当面与你谈,你在建康等着我。”

凡此种种,赵构亲自上阵,给岳飞铺路。

岳飞非常感动,他在密谈之后的第二天,也就是三月十日,写了份奏章,把感激之情和对军国大事的思考都一一表达出来。

这份奏章非常著名,分为三个段落。

第一段是谢恩,可以忽略。

第二段是战争策略及步骤。岳飞说,他会直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此三地在手,号令五路叛将,逼迫刘豫放弃开封旧都,渡黄河,退守河北。

这时,京畿、陕右可以尽复,至于京东诸郡,由韩世忠、张俊负责。

上面的内容里有两个值得关注的要点:一、战争初步规划到黄河南岸,以收复旧京开封在内的土地为限,也就是目前伪齐所占领的那部分;二、除了京东路由韩世忠、张俊两人负责之外,岳飞总领天下战区,“宣抚诸路”。

等于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第三段,“……异时迎还太上皇帝、宁德皇后梓宫,奉邀天眷归国,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陛下高枕无北顾忧,臣之志愿毕矣。然后乞身还田里,此臣夙昔所自许者。”

岳飞如是说。

后世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岳飞是个政治上的白痴,只知为国进取,不知明哲保身,才导致了他后来的悲剧。看看上文,还这样说吗?岳飞何等聪明,这点尽人皆知的小事还能不懂?他深知总领天下兵权是件多么招忌的事,没成功之前就先声明,一旦事情完成,立即回归山野,连官都不当!

对此,赵构非常欣赏,他做出如下批示:

“有臣如此,顾复何忧。进止之机,朕不中制。唯敕诸将广布宽恩,无或轻杀,拂朕至意。”

这是说岳飞办事他放心,怎么去做都随岳飞,他放权不干扰一切,只要岳飞不轻易杀人就是了。

多么和谐的一对君臣!

两人聊得很投机,说干就干,先联手收编行营左护军。倒霉蛋刘光世由赵构亲自出面搞定,很快,很顺利。刘光世于当月下旬左右被解除军职,以少保兼三镇节度使的虚衔去当万寿观使了。

大衙内从此逍遥自在,享受人生!

收编刘家军就费事多了。谁都知道大衙内是个草包,而他的手下却很有料,要想让这帮军痞听话,是件非常有学问的事。对此,赵构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做好他自己的本分,以圣旨的形式给军痞们下通知。

在通知书里,赵构强调了一下他是多么喜欢行营左护军的将士们,他们自从南渡以来,甚至之前就与他同甘共苦,共乘一条渡船。这时,为了创造更大的功绩,赵构把他们划归给岳飞,让他们一切听岳飞的。他们一定会创造出更辉煌的成绩,赵构等着为他们颁奖!

当然,要是不听话……“倘违斯言,邦有常宪”。这八个字让人发抖,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赵构相信,有了政府的支持,加上岳飞如日中天的军中威望,再加上岳家军的实力,足以吞下行营左护军这块肥肉。

一切是那么美好,岳飞都准备动身去接收了,却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死死地盯着他,羡慕嫉妒恨得快要发狂了。

张浚。

这位大都督自从重新成为军方第一人外加首相之后,已经把自己提升到宋帝国第一人的高度了。在他的心里,自尊和自傲是永远分不开的,而自尊、自傲的基础就是权力!

岳飞总领天下兵马……那把他的都督府置于何地?把他这个实际上的帝国第一人置于何地?张浚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憋屈,他搞不懂为什么皇帝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只有他才能中兴宋室,才能驱逐异族人,才能百战百胜、鼎定中原。

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嘛!

岳飞一介农夫,一个丘八,凭什么抢他的风头?

张浚越想越怒,他决定去和皇帝谈话,把岳飞的台给拆了。什么?拆岳飞的台就是拆振兴汉民族的台?开玩笑,这个台只能由我一个人搭建!

他起身时,另一个人悄然出现了。枢密院事秦桧,这人静静地观察着一切,他早就清晰地观察到了张浚的心灵波动,决定帮这位“第一人”一把。

张、秦两人一起进皇宫,跟赵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当他们出来的时候,赵构变得非常平静。从正月到这时,差不多一百天,这么短的时间里,赵构就平静了,把国恨家仇都放下了……这就是赵构,他有血性,有复仇之心,可惜储藏量太少了,实在是不耐用。

他一定是想到了所谓的祖宗家法,武将是不能单独领兵的,也绝对不能独领天下兵权,否则会祸起萧墙,不用外鬼,内贼就会搞垮他赵家的江山。

更会想到他一直以来的那点小心思,他不想和女真人死磕,而他以往所支持的那些战斗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以战迫和。

在谈判桌上多捞点筹码而已。

岳飞兴致勃勃地走在去收编行营左护军的路上。他走得很快,可后面追来的信使更快,一道圣旨来了。

圣旨上说:“去淮西合并左护军的事吧,有些曲折,之前我写的诏书,你先别拿出来,等你真正掌握了左护军之后再说。现在,你快马加鞭地去都督府,有人在那边等你。”

岳飞心里一凉,都督府里只有张浚,这是要和他说什么呢?

张浚和岳飞这次见面,开始的气氛还不错。两人曾经共事过,在剿灭洞庭湖水匪时合作得很愉快。岳飞还曾经渡江北伐,千里决胜,给张浚克复神州的大计锦上添花。说到哪儿,岳飞都是张浚的贵人。

张浚面对自己的贵人,却不自知,他那熊熊燃烧的嫉火转化成了一个小算盘,他想彻底除掉岳飞。

张浚:“岳侯,行营左护军没了长官,你说谁合适?”

岳飞:“……”(难道他说自己合适?)

张浚:“王德怎样?”

岳飞:“……”

王德、郦琼是左护军的最高军官,两人不分上下,也不可能分出上下。刘光世正是用这一点来平衡军队的势力,从而达到控制全军的目的。这时,硬要抬王德上位,不是逼着郦琼造反吗?岳飞很无语,张浚怎么说也算是个领导,这点道理都不懂?

岳飞:“王德不行。”

张浚:“嗯,我想也是,所以派兵部尚书吕祉去总领全军。”

岳飞:“吕祉是书生,从没下过基层,他不行。”

张浚:“那就张俊,资历最老的大将,军队还在附近,由他收编怎样?”

岳飞:“那是我的老领导,我尊敬他。可他性格粗暴,和左护军诸将长年存有隔阂,尤其和郦琼的矛盾很大,由他收编,效果不会很好。”

张浚:“哦……是吗?那就由杨沂中出面,他是禁军统领、皇帝的亲信,这总行了吧。”

岳飞:“杨沂中在军中的地位顶多与王德等持平,他还不如王德,难道都督不知道军队排外?”

至此,张浚大怒:“我就知道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行!”

岳飞更怒:“张都督,你以国家正事问我,我据实回答,怎么能说我在贪图多得军队呢?”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张浚,“贪图多得军队”,两人心知肚明,他张浚横插一腿,暗箭伤人,拆岳飞的台,不就是在贪图淮西左护军吗?岳飞在当面骂他。

怒火中,岳飞出了都督府,前思后想,觉得如果没有赵构的支持,张浚绝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夺权。由此可知,左护军没了,总领天下兵马北伐更会化为泡影。一时间,他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心思做什么了。岳飞写了份奏章,辞去一切官职,不等皇帝批准,就脱去鞋袜,光脚徒步走向庐山,为老母守孝。

岳飞撂了挑子,张浚喜出望外,他正在写弹劾岳飞的奏章呢,这真是给他送材料来了,“岳飞积虑,专在并兵,奏牍求去,意在要君”。

定了罪名之后,张浚火速派人去鄂州,收编岳家军。你不是想辞职吗?正好,俺要当天下兵马大元帅,不只是左护军,你的岳家军也别想跑。

好运临头,喜事成双,张浚决定一口吞下两个胖子,同时接收行营左、后护军。他派兵部侍郎兼都督府参议官张宗元去鄂州,收编岳家军。

张宗元曾在张浚任川、陕宣抚使,主持富平决战期间,担任他的幕僚,是他的亲信。

张浚派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议官吕祉去淮西收编刘家军。

这两位老兄看职务都是兵部的人,另一个共同点更鲜明,都在都督府上班,他们去收编,套用一句官方用语,叫做“如张浚亲临”。

两边同时进行。先说事态发展迅速的那一边——岳飞的鄂州方面,岳飞直接去了庐山,没回鄂州驻地,军队方面都交给了张宪。

这真是个机会,在岳飞的地盘上压服他是幻想,可趁岳飞不在,压服岳飞的部将应该难度不大。张宗元带着政府批文,快马加鞭地赶去收编。

到了之后……很安静,啥也没发生。没有抵抗,没有哗变,没有半点不满的言论,有的只是整个后护军。鄂州全境井然有序。

张宗元像个观光客一样,没有人理他。他找基层人员,被告知去找张宪;找张宪,很遗憾,张宪病了。仅仅两次推脱,就把张宗元难倒了。

事实上,整个南宋都被难倒了。

近十年来,岳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爱兵如子,自律极严,这些加在一起,让整个后护军成了一块铁板,任谁来了都油盐不进。

张浚还想再折腾,一定要让这块地改姓张。赵构及时清醒过来,把“第一人”踹到了一边。从全局出发,淮西主帅撤职,鄂州主帅辞职,两边都乱的话,就不是主动进攻报仇的事了,小心长江防线崩了!赵构仔细思量,决定和岳飞进行一番笔聊。

岳飞写了份辞职信,赵构把信封起来寄回去,示意拒绝。

岳飞愤郁难消,继续写信,声明要为母亲守完余孝,无心处理公务。赵构好言相劝,及时通报军情,说:“国家少不了你,军队少不了你,爱卿,你快回来。”

岳飞仍然拒绝,既然提到了军队,他重申自己的夙愿,要成为中兴汉地的军人,有这个前提,他才有动力。赵构深受感动,从劝说升级到了赞美,再升级到许诺,说张浚又在等他,将重新商议军国大事。爱卿,请回来吧。

这一次的信尾,赵构写道:“……今再封还来奏,勿复有请。”我再一次封还你的来信,啥也别说了,快点照办吧!

岳飞仍然没有动静。

赵构终于坐不住了,岳飞想干什么,他想……谋反,或者叛逃?不会这样严重吧。只要他继续消极怠工,长江防线就会岌岌可危。

岳飞没有意识到他的负气之举让赵构的心理波动大到了何等地步。很快,宋廷下达了一个特殊的命令,令岳飞的重要幕僚李若虚、岳家军主将之一王贵上庐山劝岳飞下山。如果岳飞仍然不奉诏的话,李、王两人军法从事。

岳飞的倔犟让人震惊,到了这一步,他仍然选择了拒绝。李、王两人在山上劝了近六天,他始终不为所动。

最后,李若虚火了。

李若虚是北宋名臣李若水的哥哥,谁能忘了李若水先生?那位死难者,那位为国捐躯者!他的哥哥和他是一种人,任何时候都把国家的利益、民族的命运放在首位。岳飞的愤怒他很理解,岳飞的固执他很了解,可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国防。

他忍不住说道:“再僵持下去,于公,会耽误国事,国家会怀疑你的用意;于私,我和王贵会受刑。哪一点是你所愿意看到的?你本是河北一农夫,现在成了国家将帅,难道要和朝廷对抗吗?”

岳飞惊醒过来,北伐是他的心愿,更是国家大事,中间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才能成功,怎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自我放逐、自暴自弃呢?实在是意气用事。想到这里,他决定下山,并且写奏章向赵构请罪。赵构的回信非常耐人寻味。

他说:“我没有生你的气,若是生气,必定会有措施。太祖陛下当年说过,‘犯吾法者,唯有剑耳’。现在,我仍然让你统领军队,恢复故土,这足以证明我的诚意。”

这是抚慰,还是警告?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说,还是杀人前的最后通牒?种种猜测,因人而异。当时,岳飞没有想太多,就重新投入到北伐的积极准备中去了。

这时是宋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七八月间,岳飞的问题看似解决了,帝国的军务调整可以告一段落了,可是没人会料到,包括岳飞在内,稍后会发生什么!

相比鄂州的平静,淮西方面自始至终都很沸腾。先是张浚精心挑选了一位既忠心又能干的人去当接收大员——吕祉。

吕大参议是临安府的风云人物,他仪表堂堂、慷慨激昂,在各种场合宣扬过自己的理想。他说,如果给他一支军队,比如张俊、刘光世那种规模的,他可以横扫江北,生擒刘豫。

嗯,他和岳飞是一个级别的。

公众关注他,张浚欣赏他,于是,他成了刘光世的继任者。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理想是多么重要,宣传是多么伟大。只需要不断地宣传,哪怕什么也没做过,没打过任何仗,就能当上全国五大军区之一的总司令官!

吕祉还在路上,淮西方面就闹翻天了。张浚的都督府从一开始就下令,吕祉是政治、军事一把手,他之下是王德。

郦琼立即火了,凭什么啊?这么多年以来,他比王夜叉差在哪儿,突然间分出了上下级,这不公平。他联名十多个将官一起向枢密院告状,同时列举出王德多年以来所犯的错误,公开声明,无论如何不能忍受这样一个既无能又有罪的上司。

王德当然不服,你小子这是赤裸裸的嫉妒,说我犯过错,你说说咱们左护军里谁的屁股是干净的?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向枢密院上告,要求严惩既不听话又不干净的下属。

互相告状,按常理郦琼输定了,王德是已经确定的二把手,这么闹,首先就是不服从上级领导,连皇帝的决定都敢抵抗。

可结果却出人意料,王德居然被调进临安城,隶属于都督府,随行的还有他的八千名亲兵。这是怎么搞的,郦琼居然告赢了?

王德和张浚都有苦说不出,尤其是“第一人”张都督。

张浚的如意算盘突然间碎了,他本想一口吞下岳飞、刘光世两支军队,成为南宋名副其实的第一权臣,可是岳飞那边轻描淡写,让他很绝望,刘光世这只鸭子本来已经煮熟了,却突然间飞到了别人的盘子里。

坏他事的人让他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人。一直又乖又顺、“柔佞易制”的秦桧,在关键时刻捅了他一刀。

秦桧说,兵权为国家之本,国家兵权只能归于枢密院,这是祖制。都督府是新生事物,不易掌权过多。这话光明正大,张浚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这就是张浚的智商,为什么他会想不到这一点呢?赤膊上阵,拼死拼活,什么脸都不要了,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枢密院姓什么?姓赵!他姓什么?姓张。姓岳的河南农民吞并军队是威胁,那么他一个四川娃儿搞吞并,就天经地义了?

不知人,更不知己,可笑。

现在,他只能借坡下驴,借郦琼上告的机会,把王德及八千名士兵弄到手里。这就是他一阵大折腾,不惜与岳飞决裂所得到的好处。

后遗症怎样,还在进行中。

吕祉到淮西,郦琼集合一大片将官列队欢迎,没啥欢迎词,劈头就问朝廷对王德的事到底怎样处理,那厮一连十几年不间断地犯罪,怎么的也得处罚一下吧。

吕祉是个地道的秀才,一下子遇到这么多资深兵痞,按说会慌神,可是他常年想着扫平中原,事到临头,倒也有几分镇静。

他以张浚的名义要求兵痞们一切向前看,把以前的种种都忘了,反正王德也不和他们同班了。说完,这位新上任的淮西军区总司令官转身进帐,从此再没出来过。

要是谁想见他,他“正在吃饭”,“正在休息”,“还在休息”,“又在吃饭”……或者正寄情于丝竹,得鱼忘筌,神游物外,因为有音乐飘于帐外为证。

时间久了,淮西军上下都起了疑心。这帮人是干吗的,学名叫官兵,小名叫匪徒,观察敌情是他们最基本的本能,反常者即是妖,这个吕祉肯定有事!

郦琼发动人马,在临安与淮西之间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很快,他截获了一封信。

信是吕祉写给临安都督府的,看内容已经很难确定是两地之间的第几封了,上面清楚明白地写着淮西军已经不可救药了,吕祉在想方设法地拖时间,建议国家迅速行动,派专人“往分其兵”。

郦琼等人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全身都凉了。

这是比收编更狠的招数。

收编是保持完整的编制,原队伍中的将官士兵不变,只是换个大领导而已。这在军队里是最重要的一环,毕竟上了战场是要相依为命的,多少年混在一起的老弟兄才管用,才能一如既往地干些自己喜欢干的事。

可“往分其兵”就不同了,这是把建制打散,把兵将都分到其他部队里,等于是之前的番号不见了,一切都作废了。

这等于要郦琼等人的命!

郦琼等人震惊、怀疑,派人去临安打探消息,结果半路上就回来了。分兵的人已经走在路上了,张俊、杨沂中、刘锜这三人分割淮西,很快就要过江了。

绝望了……这三个人是临安方面能拿出来的最强军人了,哪一个到了都不是郦琼等人能对抗的。还用怀疑吗?事实的确如此,吕祉这个阴险肮脏的贼,要不是他故作镇静表演过头了,整个淮西军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郦琼等人多年官匪一家亲,从来没有服从领导这一说。领导是什么,只是带头做事、第一个分赃的人而已,比如从前的刘光世。

这时,他们带人冲进吕祉的大帐里,一顿指责、咒骂、嘲讽,之后全军开拔,向江边运动。吕祉蒙了,他知道什么是哗变,可亲身实践是另一回事儿,一直到快出淮南西路了,他才惊醒过来,这是要去哪儿?

过长江,投伪齐,这是在叛变!

吕祉重新鼓起勇气,跳下马斥责郦琼,激励全军,要大家分清楚什么是英雄、什么是叛贼,如果去投奔刘豫,就是做叛贼手下的叛贼,会骂名千载、后悔莫及……郦琼一刀就砍了他。

原南宋行营左护军近四万士兵,以及六万多家眷、百姓一起投靠伪齐,史称“淮西之变”。事发时是宋绍兴七年(公元1137年)八月八日。

消息传进临安,南宋举国震惊。五大军区之一突然间全空了,竟然全军叛变,这是宋朝前所未有的事,哪怕遍查中国历史,也找不出几回。

赵构急火攻心、懊悔无及,这是他的家底,是他安身立命的东西。他容易吗?当年急慌慌地逃到江南,被女真人万里追杀,几乎身葬大海,都是因为没有兵。这些年,他节衣缩食住小房,忍辱负重装孙子,才攒出几支军队来,居然一下子丢了五分之一。

这是投敌叛变,里外叠加的损失是翻倍计算的,所以,赵构无论如何也没法接受。

赵构派人用最快的速度传令岳飞,要他给郦琼写信。只要郦琼肯回头,就当一切没有发生过,回国之后,升官、奖钱,要什么给什么。

算他有自知之明,岳飞这时的面子,是谁都要给的。郦琼在叛逃的路上不仅看了信,还写了封回信。在信里,他把南宋君臣上下均匀地鄙视了一遍,说他和刘豫情投意合、非常有缘。岳哥,你就别拦着了,给兄弟点祝福。

岳飞恨不得亲手砍了他,淮西哗变不只是南宋丢了四万多军队那么简单,五大军区之一空了,全盘形势瞬间改变,南宋再也没有进攻的资本了,岳飞想北伐,只能再等机会。而机会……等到军队再次强大了,所谓的条件成熟了,那会是哪一年的事呢?

岳飞很苦闷,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这个疑问让南宋举国沸腾,每个人都怒不可遏。答案是清晰的,所有的错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张浚!

这个不知所谓的人,被猪油蒙了心。本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之前为了拿下左护军,皇帝亲自出面,再让最强将军亲身莅临,去压服那帮兵痞;可张浚居然派去了一个只知道到处宣扬理想的书生……两者对比,傻子都知道会出事!

张浚白痴到了何等程度,真是个谜!

南宋基层人民的评价就不用说了,引用御史台长官的一段弹劾词吧。我个人认为那段话真是说得既到位,又淋漓尽致,还非常解恨。

“……浚轻而寡谋,愚而自用。德不足以服人,而唯恃其权;诚不足以用众,而专任其数。若喜而怒,若怒而喜,虽本无疑贰者,皆使有疑贰之心。予而复夺,夺而复予;虽本无怨望者,皆使有怨望之意。无事,则张威恃势,使上下有睽隔之情;有急,则甘言美辞,使将士有轻侮之意。”

以上,正是张浚的写真集。

关于张浚的处分决定很快就下来了。赵构亲自下令,解除张浚一切职务,降为散官,流放岭南。从力度上讲,这是仅次于杀头的重罚了。

心比天高的“第一人”阁下,万丈高楼一脚踏空,掉到了泥坑里。并且,他在赵构的心里深深烙上了一个印记——永不复用!

富平决战、淮西兵变,这两件事都是足以决定国家命运的悲剧,居然连续发生在同一个人的身上。除了这个人本身太愚蠢之外,用这个人的领导又是怎么回事?

赵构恨不得用自己的脑袋去撞墙,为啥自己就发了昏,看不清这个绝世蠢货呢?恨归恨,临行前,赵构还是把张浚单独召进了皇宫,咨询了一下行政问题。

“张浚,你看谁来接替你的位置好呢?”

赵构真的成熟了,他能忍住怒火,理智地做每一件事。张浚虽然不分好坏人,但只要有能力,他就能认出来。

张浚不说话。

赵构继续问:“秦桧如何?”

张浚差点气哭了,这个阴险狡诈、背后捅刀的东西!他悲愤地说:“我之前不了解他,共事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人真是太黑了。”

赵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就选赵鼎吧,他还算有经验。张浚同意。于是,赵构给了他最后一个任务,由他执笔,去都堂写赵鼎的拜相制。

当天深夜,张浚端坐在都堂里,一笔一画地写着关于赵鼎的赞美诗。拜相制嘛,一定要花团锦簇、歌功颂德,要不是帝国最有才有德的人,怎么能当上帝国首相呢?这样写着,张浚的心像刀割一样疼。他明白,这是赵构给他的惩罚之一。

你不是要官吗?就由你亲手写别人上位的诏书,以最近的距离看别人得到你所失去的!

不过,在这种销魂时刻,张浚的心态还是很平稳的,因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人。这人睁着一双诚挚、无邪的大眼睛,非常崇敬地望着张浚,嘴里不断吐出轻柔、恭维的话语,仿佛面对的还是帝国最高行政长官。

秦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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