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看门大爷 ——暗夜守卫者

这位看门的老大爷到底有多牛？他看的又是什么门呢？

有一天，一支丢盔卸甲的楚国军队来到了郢都城下，刚要进城，城头上便有人大喝了一声：“关门！”随着这一声命令，城门关闭，吊桥拉起，看门人愣是把楚国自己的这支子弟兵挡在了城外。军队里的士兵可就炸了锅了，纷纷叫了起来：

“快开城门。”

“大王在这儿，你们不想活了吗？”

“我们冲进去。”

士兵们说着拿起武器，就要往上攻。

可就在这个时候，军队中一个声音厉声喝道：“住手。”

接着，只见一个人在士兵们的簇拥之下，大步而来。这个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胳膊上绑着绷带，脸上缠着药布。他就是当时楚国的国君——楚文王。这一次，他亲自带兵攻打巴国 ，结果打了败仗，脸上中箭，狼狈地逃了回来。

打仗是士兵的事，怎么君王还要亲自上战场呢？

原来在春秋时期，但凡遇到出兵的事，君王常常亲自带兵，身先士卒，因为“尚武能战”是春秋时期一种贵族精神的体现。

只见楚文王朝着城头高喊：“寡人在此，快点打开城门。”

这时，一个老人出现在城头。这老人皮肤黝黑，精神抖擞，他的双腿已断，坐在轮椅之上，身体消瘦，但腰板却挺得很直。见到楚文王，老人扯开嗓子，冲着城下大喊：“大王亲征，大败而回，国家因此受辱，恕微臣不能打开城门。”

听了这番话，楚文王低下头，思索良久，猛地抬起头来，对着士兵们高喊：“此次出征巴国，大败而归，是寡人的责任。黄国 是巴国的同盟，寡人决定现在就去讨伐它，你们愿意随寡人一起出征吗？”士兵们受到鼓舞，齐声应和：“愿意！愿意！愿意！”

就这样，这支刚刚打了败仗的军队，后队变前队，又向着黄国的方向出发了。

城上的老人看着队伍远去的方向，喃（nán）喃说道：“愿大王早日得胜归来。”

这老人是谁？他怎么居然敢不给大王开城，还教训大王？原来，这个老人名叫鬻拳（Yù Quán）。他是楚国宗室的后裔，他用这种非一般的方式劝说君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早在九年前，楚文王在息国君侯的挑唆（suō）之下，与蔡国开战。蔡侯兵败被俘，楚文王把蔡侯押回了郢都，关进了大牢。

蔡侯在牢中不肯屈服，大骂息侯不讲信用、楚国不懂礼仪、楚王不仁不义，惹得楚文王大怒，下令准备烹杀蔡侯，祭祀太庙。当时，鬻拳听到这个消息，连夜进宫，求见楚文王。

楚文王一听鬻拳来了，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个鬻拳是出了名的有什么说什么，他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也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觉得你错，那他就要说。楚文王已经被他数落过好几回了，你说罢他的官吧，楚文王觉得理亏，因为鬻拳每次说的都是先王的教诲、楚国的前途，抓不到他一点纰漏。更要命的是，这位鬻拳老先生不仅对别人要求严，对自己要求更严。说得夸张点，从他身上挑个错，那比从鸡蛋里挑出个骨头还要难。面对这样一个人，楚文王除了尽量不和他来往，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当天晚上，楚文王听说鬻拳又来了，冲着侍从连连摆手，不耐烦地说：“不见，不见，告诉他，寡人已经睡下了。”

没过多久，楚王就听到寝宫之外一片嘈杂，鬻拳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我求见大王，是为了楚国的大业，你们再不让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闻此，楚王赶紧带着侍从，快步走出寝宫，见鬻拳居然手里擎着宝剑，正在与守卫寝宫的士兵对峙，眼瞅着就要发生一场恶战。

楚王厉声喝道：“住手！你们在宫中械斗，成何体统。”

那时，鬻拳的双腿还是完好的。见到楚文王，鬻拳立马收剑入鞘，大踏步来到楚王面前，说：“大王，蔡侯杀不得啊。”

楚王见鬻拳为蔡侯求情，沉下了脸，不高兴地说：“鬻拳，你总说秉承先王教诲，一心成就楚国大业。如今蔡侯咒骂本王，侮辱我大楚，你竟然为他求情？”

“大王，要想做成大事，必须要有小小的忍耐——”

他话还没说完，楚王就连连摆手，说：“不要再说了，此事寡人主意已定，你退下吧。”说完楚文王转身就要回寝宫。

眼见寝宫的门将要关上，鬻拳急了，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住了楚王的衣袖。

楚王大惊，喊了一声：“救驾。”两旁士兵纷纷拔出宝剑，冲向鬻拳。

情急之下，鬻拳也拔出了宝剑，他把宝剑架在了楚王的脖子上，说：“你们别过来！”

士兵们害怕鬻拳伤害楚王，全都停住了脚步。

楚王脸上肌肉颤抖，不安地说：“你——你想刺王杀驾？”

鬻拳一脸无奈地说：“大王，臣也不想这样。臣只想告诉大王，我们楚国刚入中原之地，您就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害蔡侯，那其他诸侯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大楚。如果您放过蔡侯，与蔡国结盟，那不但得到了盟友，还能让其他诸侯国信服，这是一举两得的事，还请大王三思。”

鬻拳说得太过激动，以至于手上不小心一用力，楚王这时只觉脖子上一阵疼痛，恳请道：“你先放了寡人，再慢慢商量。”

“此事关乎楚国称霸中原的大业，大王不答应，臣不放手。”鬻拳心里明白，当下自己很难全身而退了，临死前能为楚国再做一件事，也死得其所了。

楚王思索良久，说：“好，寡人答应你。”对一旁吓得全身发抖的侍从说，“传令下去，释放蔡侯，好生款待。”侍从领命而去。

鬻拳这才收回宝剑，跪倒在地，对楚王说，“臣罪该万死，请大王责罚。”

见此，一旁的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刀架在了鬻拳的脖子上，等候楚王发令。

楚王摆摆手，说道：“放了他，鬻拳，寡人看得出来，你是一心为了国家，这次寡人不怪你，下不为例。”

士兵们遵从楚王的命令放开了鬻拳。

可鬻拳却忽然站起身，说道：“大王赦免微臣，臣不敢自赦！臣身为臣子，对大王无礼，若不惩治，楚国必乱！”说罢，手起剑落，竟斩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在场的人见此状都惊呆了。

楚王一把上前，扶住鬻拳，说：“你——你何必如此呢？快传医官，传医官。”

鬻拳的行为彻底折服了楚王。楚王将鬻拳的一条腿供奉于宗庙，作为自己不纳谏的警示。

后来，鬻拳就被封为郢都城门的守卫官。楚国典守城门的官位称为大阍（hūn），地位并不低哦！楚王觉得有这样的忠臣为他守城，他可以安枕无忧了。

回到故事开头，楚文王出兵攻打巴国，结果大败而归。鬻拳便把楚文王挡在了城门之外，阻止他进城。

眼看着楚文王带兵攻打黄国而去，鬻拳担心极了，他每天都坐在城头，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楚王出征的日子，一天、两天、五天、十天……一连三十天过去了，楚文王怎么还没回来？

就在鬻拳想要去黄国寻找楚文王的时候，他看到远处出现了楚国的大旗。鬻拳激动地叫了起来：“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他发现士兵们都穿着白色的丧服，举着的旗子也都是白色的。

鬻拳脸色大变，他知道，全军挂孝，这说明有重要的人去世了。

他急忙命人推着他出了城门，迎上楚军的队伍，高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大王薨了。”

“大王打败黄国之后，脸上的箭伤发作，就这么去了。”

听到这个噩耗，鬻拳爬到楚文王的棺椁前，手扶棺椁，大哭道：“大王啊，大王啊，您做了身为大王应该做的事，我身为臣子，也要做臣子该做的事。如今您为国而死，臣绝不偷生。”说完，他拔出佩剑，自刎而亡。

新君楚成王感念鬻拳一片忠心，便将鬻拳的尸体葬在了楚文王地宫的门内，让鬻拳死后，继续为文王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