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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传奇——鸿门宴:下毒

历史大观园 君王天下 2020-07-20 23:28:45 0 李世民


(1)

秦王府里人心惶惶,皇上的打压让他们时刻担心又生状况。不过,秦王府的没落并没有让东宫和齐王宫泰然自若,他们同样在提心吊胆。特别是收买尉迟恭、段志玄的失败,让太子李建成很有挫败感,而暗杀尉迟恭的失败,又让齐王李元吉懊悔不已。

“我总觉得二郎会报复!”李建成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咱们先是收买他手下,不成又暗杀他手下,最后还把其关进牢里。你说,二郎会放过我们吗?”

“谁能想到那什么号称‘快手’的狗屁杀手,那么蠢!”齐王李元吉每提及此事,都是气急败坏/骂骂咧咧,“还有父皇,怎么能放了那黑炭头?那尉黑子,怎么就能放了呢?不知父皇怎么想的,一定是二郎给父皇灌了迷魂汤,父皇要……”

“此事不能怪父皇,是咱们做得太欠考虑!”太子李建成叹气道,他最后悔的不是没让尉迟恭死,而是尉迟恭对他的拒绝,“咱们完全暴露了!咱们的一切行动都让二郎知晓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知道又怎么样?”李元吉将脖子抻得更厉害了,“那黑子早就该杀了!”

李建成瞟了一眼李元吉,深深叹了口气,很多时候,他和李元吉说话都有种鸡同鸭讲的感觉,老说不到一个点上。李元吉后悔没弄死尉迟恭,而他后悔的是收买尉迟恭、段志玄的失败,当然,更后悔给尉迟恭的那封信。

幸好当时没有收买程咬金,凭程咬金的性格,不知这事会被传成什么样子。自己堂堂一个李唐太子,竟然低声下气要和几个莽汉做布衣之交,不想还被拒绝……这件事对太子李建成的打击,绝对不比秦王李世民被父皇疏远小。

这简直就是羞辱!当初为何就不听那詹事主簿(魏征)的意见呢?李建成无数次想。

对于自己要收买秦王府的人,甚至齐王暗杀尉迟恭,魏征都提出了反对意见。魏征觉得,像李世民这种性格刚烈遇事深沉,且深谋远虑的人,最好不要动他身边的人,不然他会视作是对他的挑衅,弄不好是会出大乱子的。

“不管这些人会不会被太子殿下收买,这么做都会留下隐患!”魏征当时说,“即便他们真的背叛了秦王,太子殿下觉得,秦王会就此算了吗?”

“即便他不算了,又能怎样?”太子李建成觉得魏征的担心有些多余,毫不在乎道,“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被封为天策上将的秦王了!”

魏征却摇摇头。

“俗话说……”

魏征的话没说完,便被李元吉打断了。

“魏大人,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还会怕了那二郎不成?”李元吉最看不惯的就是魏征,他觉得魏征最大的能耐就是长李世民志气,灭他和李建成的威风。

魏征只是瞟了一眼李元吉,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他不想和李元吉多解释什么。在魏征眼里,李元吉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

“太子殿下!”魏征重新将眼光转向太子李建成,“以微臣之见,若想一劳永逸,最好是除掉……秦王!”

魏征说完后,即刻低下了头。

齐王李元吉听了心里大喜,心想,这魏老儿平素讨厌是讨厌,可在这一点上,倒和他不谋而合。于是忙不迭地说:“大哥!看吧!魏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早就说过,这二郎一定要死,这二郎不死,我们就永远无法安心!”

那时的太子李建成依然不愿意走上这一步(自己亲自参与)。他是储君,是名正言顺的未来之君,他不愿意因杀弟而给他的继位染上血腥,留下不光彩的一笔。当然,如果李元吉自己这么做,他肯定不会再阻止。可是,依李元吉一己之力,又根本不可能杀死李世民。

“齐王所言极是!”魏征轻声说,“微臣知道,太子殿下爱才心切,不过此时收买他的属下,但不如先除掉秦王。到时候,他身边的人就会树倒猢狲散,到时候,殿下你还不是看中哪个留哪个吗?”

李元吉又是拍掌迎合,连说他早就这么说了。其实,于李元吉而言,他才不关心李世民身边的那些文臣武将呢,他关心的是李世民的生死。

可是,不管魏征和李元吉怎么说,李建成都不想走出这一步。他觉得除掉李世民完全不必要。李世民如今势单力薄,在父皇那里已经完全失宠,自己又何必做那么血腥的事,让父皇不开心,让天下百姓觉得他缺少仁义道德呢?只要一点点地将秦王府弄散,那李世民死不死又能怎么样呢?已经不足为患了。

魏征当时见太子李建成执意不听他的,很是伤心,也曾私下感叹道:“时到今日,竟然还不知道秦王的为人,真是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啊!”

或许,那时候的太子李建成只是太过自信,自信到不屑做弑弟的事而已。

(2)

不想亲自参与将秦王李世民置于死地!那是太子李建成在收买尉迟恭、段志玄之前的想法,收买他们的失败,以及张亮在大刑面前对秦王李世民的死忠,都让李建成抓狂。

有时候,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嫉恨是会生出杀心来的。因此,当李元吉再次提出“只有二郎死,咱们才能安生时”,李建成第一次沉默了,那沉默也就意味着他被说动了,他要参与到李元吉一直梦寐以求的,杀死李世民的计划中了。

“大哥!不要再犹豫了,不是连那魏征都说了,只有二郎死了,他身边的那些人才会散去吗?才会归附于大哥吗?”

李元吉这次很聪明地抛出了魏征。他知道,李建成正为上次收买秦王府的人没听魏征的意见而后悔。

果然,李建成被戳到了痛处,像是下定决心般地,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头来说:“可是……要怎么……怎么才能……才能让……二郎……二郎可没那么好对付!”

毕竟是要向自己的弟弟下手,要将自己的亲弟弟置于死地,李建成内心还是有些挣扎的。

“大哥!我们明着不行,可以来暗的啊!”李元吉兴奋道。

“暗的?来什么暗的?”李建成皱眉道。

虽然太子的书房里安静得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到,虽然宽敞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俩兄弟,即便是大着嗓子说话,外面的人也未必能听到,但李元吉还是附在李建成的耳边,悄悄地说了起来。

李建成的身子微微朝一边侧,以显示他在内心里还是排斥的。不过,身体虽然在远离,但那耳朵还是停在那里,任由李元吉的“计划”往他耳朵里灌。听着听着,李建成的脸色由白变成红,然后又由红变成了青,他在心里想,自己这名正言顺的未来天子,怎么倒为了保住皇位,做起这种龌龊事来呢?

“怎么样?主意不错吧!”李元吉得意地说。

李建成那变青的脸色又瞬间变红了,身上火烧火燎的。他看着李元吉,慢慢问:“四郎,这……这事,这事该不是你刚刚想的吧,你……谋划很久了?”

李元吉得意地一笑:“当然,谋划好多年了,如今只等大哥同意了!”

因为得意,李元吉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当然,他脸色的红和李建成脸色的泛红原因不一样,他是因为兴奋和激动,而李建成却是因为羞臊和痛苦。

“你……”李建成刚刚吐出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知道,按理说该训斥一番李元吉的,该说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歹毒的主意来呢?可又一想,不这么做,他又能怎么样呢?任由事态发展?任由自己的储位被二弟偷觑?

“大哥!无毒不丈夫!”李元吉像是猜透了李建成的心思,继续说,“我们不弄死他,他也会弄死我们的!二郎你又不是不知道,歹毒起来比谁都歹毒,那杨文干事件,不就是想置大哥于死地吗?如果不是四弟我拼命向父皇求情,说大哥绝对不会逼宫,说大哥为人宽厚仁义,父皇早就听了那二郎的了,早就废了大哥的太子位,立了那二郎了,甚至说不定大哥早就不在人世了!”

李元吉的这番话,既有邀功的意思,也有激起李建成的愤怒,以便让他不再犹豫的意思。

果然,李建成一听到杨文干事件,一想到自己被冤枉的不得不撞柱以示清白时,心底里顿时燃起了一堆火,又一想,自己的得力干将——杨文干不就因为李世民的阴谋而中计、送命的吗?内心里对杀死亲弟弟残存的一点儿良心也消失了。

没错,无毒不丈夫!自己念及兄弟之情,可二郎呢?他不是也想置自己于死地吗?

“好!就这么办!”李建成端坐的身体一下子蹦了起来,眼神里露出了狠意,“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对!他不仁,别怪我们不义!”李元吉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了,因为兴奋,他的声音变了,变得更加尖利,而那唾沫星也喷溅到了李建成的脸上。

李建成狠狠擦了擦脸上被喷溅来的唾沫,冷笑一声,心说:“从此刻起,你的大哥大郎死了!不过,是被你二郎逼死的!此刻,我是太子李建成,而你李世民也不再是我的二弟,而是我的敌人!敌人!”

李建成此时已经完全将兄弟之情抛开了,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想着压制对方,让对方夺不了储君位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想要李世民的命了,他要一了百了。只要要了李世民的命,那么他所有的后顾之忧也就都没有了。

其实,李建成对于自己想置二弟于死地觉得很无辜,觉得这是他无奈之下不得不做出的反击。

这个对手太可怕了!可怕到只有让他消失了,自己才会觉得安全。

(3)

李世民接到东宫邀请,说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请他赴宴时,他正在书房和叔叔李神通说话。

李世民在李神通面前流泪了,他向叔叔说起了近期以来的所有不公。他从太原起兵说起,一直说到建国后,自己如何南征北战,如何扩疆平乱。然后又说到自己被封为天策上将,拥有了天策府。

“叔叔,以前侄儿的秦王府多风光?可如今,您老人家也看到了,冷冷清清,哪里有王府的样子?”

李世民的委屈完全出自真心,秦王府的冷清让他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

“唉!贤侄呀!”李神通半是叹息半是安慰道,“谁说不是呢?我今儿来你府上,都有种进错门的感觉。不过,贤侄也不用着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冷笑一声。

“好起来?父皇疏远,大哥猜忌,四弟挖空心思想让我死……侄儿……侄儿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拼死卖命以换得李唐太平?侄儿我大可以和其他兄弟一样,整日打打猎,喝喝酒,痛痛快快做个藩王岂不更好?岂不更自在?”

李世民的话里怨气冲天。不过刚一说完,又抹起了眼泪。

李世民的眼泪,一半是真的,是真的觉得委屈;另一半则是假的,是为了流给李神通看。在如今这种不利形势下,对他有好感且能同情他的境遇,还能和他父皇说上话的,也许只有这位李神通叔叔了。

李世民希望借助李神通改变他在李渊心里的印象,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听了李世民的“冤屈”,李神通不知怎么说好,只能不闲不淡地安慰几句。

就在李世民想请求叔叔在父皇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的时候,东宫来人了,请他去赴宴。

李世民第一感觉就是这事有蹊跷。如果说太子李建成请他赴宴,他倒也还相信,毕竟李建成正得意,拿个高姿态对他,或者说是安抚他都有可能。可那齐王李元吉也在,那这宴就不会是什么好事了,最大可能是鸿门宴。

如果李神通不在这里,李世民很可能会找个借口不去,毕竟去了那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可李神通在,他就不能直接拒绝了,不然的话,自己刚刚苦诉大郎和四郎排挤他还成立吗?人家都来请你赴宴了,想要和你诉说兄弟情了,是你小心眼、疑心重,不接受罢了。

果然,李神通一听太子和齐王请李世民赴宴,高兴地说:“二郎,你看,你刚刚是想多了!你们到底是亲兄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能有多大怨?多大恨?你们之间呀,一定是误会太多。你说你父皇疏远你,还不是看你和大郎斗来斗去,他心里不高兴。只要你和大郎的关系融洽起来,你父皇自然也就和你亲近了!”

李世民还能说什么呢?说他们请自己去是不安好心?说那是鸿门宴?肯定不能。

李世民略一沉思,便假装高兴地说:“叔叔说得是!我和大郎和四郎之间一定有误会,我也一直想找机会和他们聊聊,解除一下误会,只是一直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好!这样想就对了!你快去吧!我也要走了!”李神通说着话站了起来。他也乐于见到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团结起来,不然他们斗来斗去,自己还真不知要站在哪一边。

“叔叔!和侄儿一起去吧!”李世民突然说。

“我?我去?不好吧!”李神通说,“想必大郎是想和你单独聊聊,我去了,你们兄弟几个说话不方便!”

“叔叔是自己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即便真聊什么,又有什么可背着叔叔的呢?再说了……”李世民稍停一下,又说,“再说那四郎也在,就他的脾气……我怕我和大郎说不了两句,他又在中间胡乱搅和……”

李世民还没说完,李神通便点头说:“这倒也是!你和大郎关系这么紧张,我觉得呀,就和这四郎脱不开干系。也罢!也罢!我和你走一趟,到时候,我在那里稳住四郎,你和大郎好好沟通沟通,你们都是聪明人,只要解开心结就好了!”

李世民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不易觉察地一笑,心说:“也许,会有一场好戏给你看!”

此时的李世民突然倒真希望这是一场鸿门宴,一场能让自己演苦情戏的鸿门宴。

当然,这戏他不是要演给太子和齐王看的,在太子和齐王面前,他已经不需要演戏了,他要演给李神通看,演给这个父皇的弟弟——淮安王看。

“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哦。”李世民在心里轻轻冲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说了句话。

李世民的猜测没错,李元吉那谋划了几年的“杀哥计划”,确实是场鸿门宴,这鸿门宴,他要在东宫举办。

在东宫举办鸿门宴实施谋害兄弟的计划,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对李建成和李元吉来说,想要杀死李世民,真是太难了。

“将宴席设在大哥这里,他二郎只要敢来,就不能带其他人进来,也最不易防备。而且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动手,所以最方便,也最易得手!”李元吉信心满满地说。

李建成虽然觉得在东宫给李世民下毒有些不合适,可不在东宫,又能在哪里呢?在其他地方,他们有下手机会吗?能下手成功吗?

“只是,他会来吗?”李建成突然又有了担心。

李元吉兴奋着的脸沉了下来,这也是他最担心的。

“应该会来吧!”李元吉说,说得有些不自信,“没办法,试试吧!这招不行,咱们再换其他招数。”

“这次一定要成功,再不成功,以后就更难了!”李建成禁不住又叹了口气。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在焦躁和不安中,担心李世民不来时,李世民却来了,如他们所愿,没有带任何保镖。不过,他带了比保镖还让他们头痛的人,那就是他们的叔叔,淮安王李神通。

(4)

李世民在和李神通去东宫赴宴前,特意去和长孙氏打了声招呼,长孙氏皱眉思讨一番,警觉道:“夫君,这宴设得很突然,还是不要去为好!”

“为什么不去为好?”李世民假意问道,他想听听长孙氏的看法,看他是否和自己的猜测一样,“或许是大郎和四郎想缓和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呢!”

长孙氏轻轻叹口气说:“但愿是这样,只是……也许是场鸿门宴也说不定!”

李世民笑了,没想到她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长孙氏见李世民笑了,问道:“你也这样看,是吗?”

李世民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本想和长孙氏再多聊几句,又怕淮安王李神通等得不耐烦,便说:“夫人是怕他们在酒里下毒吗?放心吧!你的夫君没有那么容易死!何况……神通叔叔和我一起去!”

李世民说完,又冲长孙氏一笑,然后大踏步走了。李世民那笑在长孙氏眼里意味深长,她有些明白了。她知道,她能想到的,她的夫君也想到了,既然想到了,想必他已经做好了防备。

“我也要做点儿准备才是!”长孙氏看着李世民的背影,喃喃道。

从秦王府出来,在和李神通去东宫的路上,李世民的心情还是有些复杂的,他既希望他的猜测没错,是场鸿门宴,却又怕是场鸿门宴。

希望是场鸿门宴,是他想利用这场鸿门宴,让自己在父皇那里扳回一局。而怕是场鸿门宴,是怕自己真死在这场酒宴上。

一路上,李世民都和李神通心不在焉地说着话。一进东宫,他便警觉地看着四周,以免遭到埋伏。还好,不像有埋伏,不过,当他见到李建成和李元吉时,他便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场普通的宴请。李元吉眼里的嫉恨,李建成偶尔的眼神躲闪,以及他们见到淮安王李神通时那惊诧表情都让他知道,鸿门宴的可能性很大。

李世民轻吁一口气,同时也提醒自己,千万要提高警惕。

酒宴上,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靠近,李世民的旁边是淮安王李神通,李神通的旁边是齐王李元吉。

原本,李神通的那个位子是李元吉的。这样,李建成和李元吉就能将李世民夹在中间。

“一旦他发现我们下了毒,我们就一左一右控制他!”李建成说。

“放心吧!这次不会给他活的机会!”李元吉说。

然而,突然出现的李神通打乱了他们的座次,让他们的双重保险不再。不过,虽然李神通的出现让李建成和李元吉慌了会儿神,可很快他们就镇定下来,毕竟这李神通最多只能做个他们毒害李世民的见证人,保护不了李世民。

四个人落座后,美酒佳肴便上了桌,当然还少不了舞女的翩跹,美女的陪酒。四个人各怀心事,全都喝得漫不经心、心猿意马。太子李建成一直在纠结,突然出现的李神通,让他不知道要不要按原计划进行;而齐王李元吉则把对秦王李世民的恨,暂时投放到了李神通身上;李通神呢?从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眼神里看出了自己的不受欢迎,因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如坐针毡;李世民呢,当然是精神高度集中,警觉地观察着四周,以便应对突然而来的危险。

身在,心不在,场面难免尴尬和沉闷。四个人只是一盅又一盅地自顾自地喝着酒。这酒都是从一个酒壶里出来的,李世民知道,他们不会下手脚,所以喝得很放松。喝到身体发热微醺时,见他们还不下手,李世民有些急了,心想,莫非李神通的出现,让他们中止了计划?

不管了,先发制人,逼他们出手。于是,李世民猛地喝下一口酒后,看着太子李建成说:“大哥!我手下的尉迟恭不懂事,让大哥难堪了!二弟在这里替他向你赔罪!”

李世民这话一出口,完全出乎李建成的意料,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什么了,只是脸上变了颜色,尴尬之极。这不是往他伤口上撒盐吗?

“那尉迟恭虽是莽汉,却对我有恩,曾几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李世民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圈,“还有那张亮,他……”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喝酒,你老提他们干什么?莫非是觉得那黑炭头被抓和大哥有关?他被抓,是他杀了我小妾的父亲和哥哥,再说了,抓他是大理寺的事,关我们什么事?还有那张亮,他为什么被抓,二哥应该比我们更清楚!”李元吉说着说着,把酒盅一推,隔着李神通,扭脸冲李世民吼。

“四郎别激动,别激动!二郎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把心里话说出来。你们兄弟三人有误解,正好趁今天好好……”李神通还没说完,见李元吉凶神恶煞地瞪着他,马上住了嘴。

“叔叔,莫非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二郎一起质问我们吗?”

“我……我只是……”

李神通强挤出的笑容凝固了,结巴着。不过,就连结巴着,李元吉也不让他说完,他再次将李神通要说的话堵了回去。

“二哥,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吗?”李元吉说着话还站了起来,越过李神通的头顶,冲李世民怒声道,“如果是来兴师问罪的,那我倒要问问二哥了,那杨文干谋反是怎么回事?说大哥谋反又是怎么回事?父皇派二哥将杨文干抓起来审问,杨文干又是怎么死的?还有那尔朱焕、桥公山又是怎么逃跑的?”

李元吉的这一通诘问,也有些出乎李世民意料之外。杨文干事件的失败,也是李世民的痛,此时被李元吉这么一问,也倒让他像李建成一样,露出了尴尬之色。不过很快,他平静下来,只瞟了一眼李元吉,便将眼光看向李建成说:“大哥!二郎今天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大哥好好聊聊,就像神通叔叔说的,解除我们兄弟间的误会!”

“唉!”李建成放下手里的酒盅。长叹一口气,心想,兄弟之间的争斗,又岂是自己愿意的?我堂堂一李唐太子,如果不是你来夺我的储位,我会和你斗吗?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要说出完全不一样的话来。

“二郎,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要再说了!说了也是互相猜忌,这谁是谁非啊,又岂能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喝酒吧!喝酒!不谈其他,只喝酒!”

李建成重新端起那盅酒,他是想用喝酒掩饰他内心的纷乱、不安和犹豫。

今天还要不要按计划行事了?他真有些拿不准了。放弃计划吧!机会难得!不放弃吧!李神通又在。

“今天喝得差不多了,都喝醉了!”李元吉突然对李建成说,“大哥,上次在你这里喝的醒酒汤不错,拿出来醒醒酒!”

李建成愣了一下,随即吩咐宫女去拿。李世民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话语及神态里知道,也许动了手脚的是醒酒汤。

“看来,他们是要在醒酒汤里给我下毒啊!”李世民冷笑一声,心里一痛,“在我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下毒,以免我品出不对来。真狠啊!不过,此时下毒倒好过一开始就下毒。”

一会儿工夫,宫女们便为他们每人奉上了一盅醒酒汤。

李建成瞟了眼李世民面前的醒酒汤,闭了闭眼睛,轻吁一口气。随后,他端起自己那一盅,冲李世民说:“二弟,今天神通叔叔也在这里,让他给我们三兄弟做个见证!今天大哥请你来,就是想终结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重拾我们的兄弟情!”

李建成说完,声音有些哽咽。这哽咽是真的,在那刻,李建成想起了自己带着小他十岁的李世民玩耍的情景。

李世民端起自己的那盅,看着李建成,看得李建成又是一阵愧疚。

“二郎,对不住了,不是大哥心狠,是你逼的,都是你逼的呀!今天你去了,大哥保证将你厚葬!”

李建成在心里念过这句后,一仰头喝下自己那盅醒酒汤,然后掩面而泣。也就在李建成掩面而泣时,李世民将身体转向李建成,以挡住李元吉的视线,然后将那盅醒酒汤的三分之一喝了下去,其余的则撒在了外面。

(5)

李世民在将那盅有毒的醒酒汤喝下三分之一不到后,又猛灌一碗水(稀释毒液),这才起身道:“多谢大哥和四弟的宴请,只希望今天后,我们兄弟间能消除误会!”

见李世民告辞,李建成和李元吉简直就要欣喜若狂了,这可是意料外的高兴啊。他们刚刚还在为李世民等会儿中毒倒下后,怎么应对李神通犯难呢。现在李世民要走,这就说明,他不会死在东宫,这样,他们岂不连那下毒罪名都不用承担了吗?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互看一眼时,掩饰不住的高兴也没能逃过李世民的眼睛,他在心里又是冷笑一声,暗道:“你们以为你们就能得逞吗?想我死?做梦!”

四个人里,唯一毫不知情的就是李神通了,这场酒宴是李神通参加过的最紧张、最压抑,也最让他难受的酒宴了。平素爱喝酒的他,今天并没喝多少。他一直担心着,担心三兄弟突然起冲突,牵扯到自己。如今见李世民提出告辞,也巴不得早早脱身,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是该走了!大郎!谢谢你的宴请!还有四郎!”

李神通不情愿地又看了一眼李元吉,李元吉没看他,李元吉的眼神一直没离开李世民,他脑海里全是李世民中毒死亡的样子。

四个人起身后,李建成执意将他们送出殿门,或许是想到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活着的李世民了,李建成的鼻子突然一酸,突然叫了声:“二郎!”

李世民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猛地转头看着李建成。李建成在和李世民的目光触及时,竟有些慌乱,马上看向别处。

“唉!大郎啊大郎!看来你倒真像父亲!既然做了,还在这里纠结什么?”李世民在心里讥讽李建成道。

李建成不安起来。或许是怕李建成有妇人之仁,也或许怕李世民再耽误下去会倒在东宫,本没有出来送行的李元吉也快步走了过来,大声说:“大哥!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天太晚了!让叔叔和二郎走吧!”

李世民又在心里冷笑一下,瞟了眼李元吉,心想,这大郎如果有四郎的狠劲,想必自己早活不到今天了。

“叔叔,我们走吧!”李世民冲旁边的李神通说了一声,大踏步走了。他也不想在东宫待太长时间,他必须尽快回去,虽然有毒的醒酒汤他只喝了三分之一,不至于送命,可还是要尽快解毒才是。

两个人出了安礼门,在晚风吹拂下,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叔叔,这酒喝得可好?”李世民故意问。

“有四郎在,这酒能喝好吗!” 李神通看了李世民一眼,苦笑道,“这四郎啊……”

李神通没再说下去,只是不停摇头,他想的是,这李元吉怪不得不讨人喜欢,也太不把自己这个叔叔看在眼里了。

“今儿的酒喝着也是怪!”李世民慢慢说,“按理说是越喝越热,可这顿酒喝得倒是寒意逼人!”

李神通正要说是,可突然意识到李世民的话里有话,便嘿嘿一笑说:“既然有些凉意,那我们就赶快上马,你回府里暖和暖和!我也要回去了!”

李世民此时可不想上马,更不想就此告别,他还没让李神通知道他中毒呢。如果想获得李神通支持,想让李神通在他父皇面前为他说话,他就必须让李神通知道,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想毒死他。

“再走走吧!”李世民说。

李神通没再说什么,两个人缓缓并行,身后是牵着马的随从。

寂静的大街,除了他们的脚步声,以及随从所牵马发出的马蹄踢踏声,没有其他声音了。

“本想今天趁着酒劲和大郎解除误会,不承想我刚一开口,就……唉!”李世民故意忧伤叹气道。

“唉!”李神通也叹一口气,“真是没想到,你们兄弟三人会有这么深的误解,这大郎倒还好,只是这四郎……这样下去,怎么行呢?”

“四郎……四郎恨不得我死!”李世民说完,看了李神通一眼,不等他说什么,继续又说,“不过叔叔放心,以后我会沉寂下来,不与他们争长短,希望他们也能放下对我的芥蒂……”

李世民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哽咽起来。

“从今儿的情况看,大郎倒还好,能说得通,只是那四郎,四郎要好好……”李神通还没说完,便听到旁边的李世民哎呦了一声,随即蹲了下去。

借着月光,李神通见李世民脸色煞白,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二郎!你……你这是怎么了?”李神通惊问。

“叔叔!叔叔!我……我肚子痛……莫非……莫非中了什么毒?”李世民刚刚说完这句话便哇的一声,吐出一摊血来。

(6)

李世民走了一趟鬼门关,所幸回来了。

那天,当李神通和随从急忙将李世民送回秦王府后,幸好有大夫在秦王府,据说是长孙氏不舒服,请大夫来给她瞧病。

那时候的李世民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众人见状,手忙脚乱地将他放在床榻上。

“大夫!快给他瞧瞧吧!”长孙氏含着泪对大夫说,“看看他这是怎么啦!”

大夫急忙翻看李世民的眼睑,再又看了看他吐出的血和呕吐物后,皱眉道:“殿下看来是中毒了!”

众人皆惊,长孙氏更是流起泪来,李神通大惊失色,喃喃道:“中毒?还真是中毒!那……那还不快快给贤侄解毒!”

李神通冲大夫嚷嚷着,大夫即刻从所带草药箱里,取出了一些白色粉末,在用水调好后说:“把这药喝下去,殿下就会不停呕吐,只有把那些全吐出来才会好!”

大夫说着话,正要给李世民喂药,却被长孙氏接了过去。一直以来,不管李世民哪里不舒服,喂药都是长孙氏亲自来。

在那药喝进李世民嘴里不一会儿,他便开始上吐下泻起来,而那泄物和呕吐物均发出了刺鼻的恶臭。

这一晚上,李世民吐了无数次,拉了无数次,直到拉无可拉,吐无可吐,大夫这才松了口气说:“好了!殿下现在没什么大碍了!再吃几服药调理调理,就能慢慢恢复健康了!”

听了大夫这句话,众人这才长松一口气,而那长孙氏的眼泪依然还在汩汩汩地往下流。

从李世民被抬进屋,她的眼泪就没有停过。最后,她抬眼看着李神通说:“叔叔可知他是吃了何物,怎么会中毒了呢?不是说去东宫吗?怎么出这要命的事?幸而今天有叔叔送他回来,也幸而有大夫在这里,不然……不然可就……”

长孙氏说不下去了,抽泣起来。

李神通直到此时,还没从李世民中毒事件中回过神来,直到长孙氏问他,他才回想在东宫赴宴时的一些情形,然后一阵后怕。看来,应该是那醒酒汤出了问题。他们喝的酒是从一个壶里倒出来的,而那醒酒汤却是一人一盅端出来的。

“莫非……莫非这太子和齐王想……”李神通不敢想下去了。

“吉人自有天相,没大碍就好!二郎为何会中毒,此事待二郎醒过来再说……”李神通对长孙氏说。

长孙氏抽泣着,点了点头。

“还有,此事在没有弄清楚前,还是不要传得沸沸扬扬的好!”李神通又说。

“这倒不难,吩咐下人别多嘴就是,只是……只是明儿夫君看来是无法上朝了,陛下若问起来,还望叔叔给陛下解释解释!”长孙氏慢慢说。

“此事本王会向陛下说明的!秦王妃不用多担心,只需好好照料二郎就是!”李神通说。

“臣妾替夫君多谢叔叔了!”长孙氏说着就要跪拜,李神通急忙将她扶起。

在长孙氏去床边照顾李世民时,李神通悄悄把大夫叫到一边,问了下情况,在完全确认李世民就是中毒后,李神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啊,大郎竟然也会这么狠,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李神通想。

李元吉下毒,李神通不会觉得吃惊,可李建成下毒,就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而更让他不爽的是,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竟然会当着自己的面给李世民下毒。这不明显将自己不看在眼里吗?

李神通这么想过后,才知道自己的出现为何让太子和齐王惊诧了,也才知道,为什么坐在那里时,齐王会一直瞪他了,原来是嫌自己妨碍了他们事。

“妨碍你们什么了?你们不是还是当着我的面下毒了吗?大郎啊大郎!你太令我失望了!”

李神通从秦王府出来后,一路上都在自言自语,越想越气。当即决定第二日去觐见皇上。他要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下毒害秦王李世民的事说出来。

当然,这正是李世民想要达到的目的,他冒着中毒而死的风险演了那场戏,就是为了这个。

东宫的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压根儿都没有想到,李世民早就对那场鸿门宴做了防备,不仅喝那有毒的醒酒汤时只喝了很少一部分,而且还让淮安王对自己的中毒过程做了见证。

当然,让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甚至李世民都没有想到的是,李世民去东宫赴宴时,和秦王妃长孙氏的一番话让长孙氏也做了准备,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找来大夫在府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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