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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夫人:女性的天空是低的

历史大观园 红颜蓝颜 2020-05-24 13:22:10 0 大乔 小乔

她把自己完全给了他,却不能完全拥有他。

曹操的女人多,儿子自然也少不了,留下姓名来的就有25个。可是,也许是基因的原因,曹操的儿孙都不长寿,曹丕活到40岁,曹植活到41岁,都算是高寿。25个儿子当中,早夭的就有12位,比例为48%。

卞后为曹操生了四个儿子,从大到小依次是曹丕、曹彰、曹植、曹熊。兄弟四人只有曹熊早夭,其他三人都长大成人。卞后的儿子早夭率仅为25%,远低于48%的比例。

做母亲是幸福的,因为总能得到别人对孩子的赞美。卞夫人有四个儿子,是曹操的女人中生儿子最多的,听到的赞美也最多。

曹熊出生时,大家照例送上赞美:“多好的孩子,多富贵的模样啊,啧啧!”

曹熊早夭,大家就赞美她的另外三个儿子:“三个儿子都长成大小伙子了,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啧啧!”

谈起曹丕,人们常常这样赞美:

“八岁就能做文章,神童啊,啧啧!”

“通晓经传诸子百家之书,饱学啊,啧啧!”

“善骑射,好击剑,文武全才啊,啧啧!”

谈起曹彰,人们常常这样赞美:

“看这黄胡须,富贵之相啊,啧啧!”

“能射箭,会驾车,将才啊,啧啧!”

“膂力过人,徒手搏猛兽,猛士啊,啧啧!”

谈起曹植,人们会这样赞美:

“才过十岁,就能背诵《诗经》《论语》和辞赋数十万言了,天才啊,啧啧!”

“善于写作,援笔可成,天下才共一石,他独得八斗啊,啧啧!”

“在他这里没有难题,只要你问,他总能应声而对,奇才啊,啧啧!”

对孩子的称赞,大多数是客套恭维,但做母亲的却总认为人家的称赞是发自肺腑,被哄得心花怒放。卞后也不能免俗,每每有人夸奖儿子,她总会笑呵呵地答应,心里不免产生骄傲。她的骄傲是有资本的,因为大家对儿子们的夸奖并非客套,而是实事求是的评价。

可是,卞后刹那的骄傲之后,往往是长久的惆怅,甚至希望儿子不要都这么优秀。望子成龙是父母对子女的愿望,但是卞后却时常暗暗祈祷:苍天保佑,我儿子不要都想成龙!

“成龙”的标准可以是功名,可以是事业,也可以是收入,但是曹操的25个儿子,“成龙”的标准首先是活到成年。做曹操的儿子太危险了,稍不留意就会被划归到那倒霉的48%当中。活下来之后,“成龙”的标准就是成为嗣子,继承曹操的事业。曹操的事业可不是一副豆腐挑子,也不是一亩三分地,而是天下。曹操已经成了实际上的皇帝,他若称帝,那嗣子将来直接登基,他若不称帝,那嗣子即位后,可以自行称帝。

女人多多益善,儿子也可以有很多个,但是嗣子却只能有一个,这么多儿子,若都想“成龙”,那曹操这后半生就没别的事了,天天观看儿子们骨肉相残的血腥剧就是了。按照伦理,嗣子应该从嫡室卞后的儿子们中间选择,因此曹丕、曹植、曹彰都认为自己“成龙”的希望要远远大于别人,那么他们之间的竞争也会更加惨烈。儿子都希望自己能够成功,但是母亲却唯恐任何一个儿子受伤。

可是,一开始她并没有这样的担心,那时她的祈祷是现在的反面:苍天保佑,成龙的是我的儿子!

按照祖祖辈辈的惯例,立嗣以嫡以长,那么曹操应该立曹丕为太子。可是,曹操在213年被封为魏公,在可以立世子的情况下,却迟迟不见动静。这可是与他一贯雷厉风行的风格不符啊。

“父亲在想什么呢?”曹丕忧愁地对母亲说。

“他在想什么,不是已经和很多人说了吗?”卞后说。

曹丕沉默了。曹丕也早就听说了,父亲时常宣称让别人做继承人,可是他还要问母亲,只是在提醒母亲要从旁捍卫他的权益。

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女人都可以找到假想敌。卞后为儿子确定的假想敌是曹冲。

曹操的儿子大都聪明过人,但最聪明的不是曹植,也不是曹丕,而是环夫人所生的曹冲。

在中学校园里,教学方法稍微灵活一些的物理老师,在讲授浮力知识的时候,就会讲到曹冲称象的故事。孙权曾送给曹操一头大象,很大的大象,但是也送给曹操一个难题:知道它有多少斤吗?

那时的测量工具是杆秤,最重也就是能称得了一条大象腿。可是,真要是把大象大卸八块,一块一块地称了,再加起来,那曹操就输了。曹操让文武百官讨论研究,找个称大象的方法,可是,都文山会海了,会议记录堆得比大象都高,仍然没有找到称大象的法子。

在战场上从来不认输的曹操,难道就在这件事上认栽吗?曹操回到家里,一想起这事儿来就长吁短叹,曹冲听说了,一拍小脑袋瓜,轻松地说:“早和我说不就行了吗?”

曹冲说出了自己的方法,把大象赶上船,刻下吃水线,然后把大象赶下来,把石块啊沙土啊,放在船上,到了刚才刻下的吃水线,把这些东西一次次地称了,加起来,一切就搞定了。曹冲根据物理上的浮力原理,用中学数学课上解方程常常用到的替换法,轻而易举地攻克了称大象的难题。

那时要是有物理和数学的奥赛,有刘备的儿子刘禅在,大家就不用担心拿倒数第一名;而有曹操的儿子曹冲在,大家就只能把第二名作为目标。

称大象的问题没难倒曹操,孙权又送来一只山鸡,当然也送来一个难题:知道山鸡的舞姿有多美吗?

羽毛鲜艳的山鸡是种超级自恋的动物,她以为自己长得靓,就时常对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翩翩起舞。山鸡从南方的山林间来到北方曹操的宫殿里,水土不服,对着花园里的人工池塘,无动于衷,吝啬地缩着羽毛,不肯进行舞蹈表演。要是把山鸡放生到大自然,然后偷偷地跟在它后面,捕捉它即兴表演的瞬间,那曹操就输了。必须是高朋满座,推杯换盏,让山鸡起舞助兴。可是,山鸡会比孙权听话吗?

这次,曹冲是运用光学理论解决这个难题的。他命人搬来一面大镜子,放在山鸡面前。山鸡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倩影,激动地啼叫起来,同时疯狂地起舞。曹操和众宾客欢呼鼓舞,为山鸡,也为曹冲。在众人的欢呼里,山鸡越来越亢奋,啼叫越来越高昂,舞动越来越剧烈,最后累得瘫倒在地,一命呜呼。

更让曹操欣喜的是曹冲在管理方面的才能丝毫不亚于理科方面。曹操刑法严峻,有时候施法过度,在曹操手下工作,大家都提着脑袋过日子,说不定哪天走路步子迈得太大,就会人头落地。曹操的马鞍放在仓库,被老鼠啃了,按照曹操的法律,不是处死老鼠,而是处死库吏。库吏不想就这样死,准备投案自首,争取判个死缓什么的。但是,大家都给他泼冷水,按曹操的性格,不会放过他。曹冲对他说:“等待三天,你再去自首。”说完,曹冲拎起一把刀走了。大家傻眼了,这小子该不会是去找老子拼命吧。曹冲用刀刃把自己的衣服戳出一个个小洞,好像是老鼠啃过的。他穿上这件破衣服,等候在曹操的必经之路上。曹操一出现,曹冲就开始唉声叹气,一副末日来临的样子。曹操奇怪地看看他身上的破衣服,又奇怪地看看他的愁容,奇怪地问:“少年初识愁滋味,就要穿成乞丐的样子吗?”曹冲叹气说:“世人都认为衣服被老鼠啃了的人,就会不吉利。现在我的衣服被老鼠啃了,我都要愁死了!”曹操松一口气,说:“这是妄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曹冲回去,把破衣服脱下扔在地上,对库吏说:“你现在可以去自首了。”库吏提心吊胆地去自首,曹操笑个不停:“我儿子的衣服就在身旁,尚且被咬,何况是挂在柱子上的马鞍呢!”曹操对库吏宣布了对鼠咬马鞍事件的处理意见:尽快抓住老鼠,从重从快处死,要是暂时捉不住,那就以后再捉。

库吏并不是幸运的个例,曹冲为一些因苛刻法律被判处死刑的人辩护,使他们免除了死刑,前前后后有几十人。曹冲要是做律师,肯定是金牌律师,金牌律师的“含金量”并不在于吃定法律,而在于吃定法官。如果真的把曹冲看成律师,那么他与之沟通的法官就是曹操。曹操对年幼的曹冲格外信任,所以也乐于采纳他在法律上的建议。

“我的事业,应该由冲儿继承!”曹操在不同的场合对不同的人说。

曹冲是环夫人所生,并非嫡室之子,按照宗法是没有资格被确认为嗣子的。曹操真要这么做,那就是侵犯了卞后所生儿子的权益。

应该如何为儿子维权呢?

女人把男人视为保护神,要是儿子的权益受损害,让丈夫出面摆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当侵略者是丈夫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立其他女人生的儿子为嗣子,她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有一天曹操却对她说:“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他放弃了立曹冲为嗣子的打算,因为曹冲得病死了,年仅13岁。

曹冲的死让曹操疯狂。曹操一疯狂就要杀人,这次被杀的人叫周不疑。周不疑同样才华横溢,曹操曾说:“天下只有冲儿可与他匹敌。”曹操是爱才之人,以至于准备把女儿嫁给他。可是,曹冲死了,周不疑还活着,曹操内心不平,就派人把他杀了。

曹丕也在为曹冲的死而感到悲伤。口说无凭,书面为据,他为曹冲写了一篇诔文,文采斐然,感人肺腑。

于惟淑弟,懿矣纯良。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被德之容,兹义肇行……

诔文充满对曹冲的赞美,渗透着对曹冲早逝的悲哀。读诔文的人都说写到曹操心坎里去了。可是,曹操却对曹丕说:“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曹丕也有自知之明,很多年后,做了皇帝的他,常常说:“若使仓舒(曹冲的字)在,我亦无天下。”

谢天谢地,曹冲终究还是恰到好处地死了。

可是,在以后无数个日子里,卞后却总是悲戚地想:要是仓舒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假如,你深爱的人之间互相伤害,你会怎么做?

曹冲活着,卞后恨他,因为他挡了儿子的嗣位之道。

曹冲死了,卞后恨他,因为嗣位之争成了她的三个儿子之间的骨肉相残。

217年十月,曹丕被立为太子。这对年过三十的曹丕来说,是个迟到太久的好消息。卞后作为太子的母亲,又该是多么高兴啊!

侍从们纷纷向卞后道喜,求红包:“将军(曹丕此时担任五官中郎将)拜太子,天下莫不欢喜,王后应当把府藏拿出来赏赐。”

说的人满怀期待,即使没有红包,只要是说好话哄得主子高兴,给个笑脸也行啊。

可是,卞后却一脸的古井无波,平淡地说:“大王因为丕儿年龄最大,才把他立为嗣子。我只要能免除教子无方的过错就是大幸了,为什么要大行赏赐呢!”

侍从把这件事告诉给曹操,曹操高兴地说:“怒不变容,喜不失节,这是最难做到的。”情感外露的曹操,对心事内敛的妻子敬佩有加。

可是,女人心,海底针。曹操又怎能读得懂她?谁又能读得懂她?

对曹丕立为太子之事,她表现得如此低调,人们无不称赞她低调淡定。其实,不是淡定,是淡漠。

曹丕只是三个儿子中的一个,他被立为太子,得意了,开心了,可是另外两个儿子却失意了,伤感了。一子成龙而二子成虫,母亲能高兴得起来吗?十个手指虽然有长有短,可是伤着哪个不心疼啊。

曹冲死了,还活着的儿子当中,以卞后生的三个儿子最为优秀,而这哥仨当中,曹操首先排除了曹彰。曹彰的优点是勇猛,缺点是太勇猛了。曹彰常常随父亲出征,哪里危险他就冲到哪里。曹彰最担心的是有朝一日会天下无兵,因为无仗可打的那一天,他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曹操希望曹彰全面发展,教导他说:“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督促他学读诗书。曹彰却说:“大丈夫应该做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率领十万骑兵,驰骋沙漠,驱逐戎狄,立功建号。又怎能做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儒生呢!”

曹操召集儿子们开会,主题是“说说我的理想”。曹彰回答:“我喜欢为将。”曹操说:“为将奈何?”他回答:“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曹操哈哈大笑。

曹操的笑,既是赞许,又是否定。赞许他的勇气,否定了他为嗣子的可能性。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一味任勇的小子,在曹操死后,差点儿挑拨起一场争嗣大战。

曹操排除曹彰后,就想从曹丕和曹植当中二选一了。有考场经验的学生都知道,做二选一的试题往往最虐心。天下皆知曹操有头风症,但是只有卞后知道,丈夫这病,就是因为思考二选一的难题而患的。

曹丕是长子,从世俗法律上说,立他为嗣子是无可争议的,而且曹丕也的确配得上嗣子之位。曹丕从5岁学射箭,8岁就能骑在马上射箭,11岁就随军征讨张邈,经历生死之战。而且曹丕并不像曹彰那样单纯尚武,他通晓诸子百家,文采斐然,算是文武全才。

可是,悲催的曹丕还有一个被父亲认为更优秀的弟弟曹植。

曹操不仅是世俗的霸主,还是文学的霸主。但是,他在文学上却折服于一个人,那就是儿子曹植。一开始曹操不认输,说曹植的文章是找人代写的,但是曹植无所畏惧地说:“可面试!”曹操这才认输。铜雀台竣工之日,曹操让儿子们登台作赋,曹植援笔立成,曹操读了曹植的赋,大为惊异。

其实曹丕的文采也不弱,但是曹操却更喜欢曹植,因为他在曹植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曹植性格直率,不拿捏,不摆谱,不铺张,简直就是曹操的备份。有人说,我们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找到另外的自己。曹操找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卞后,做了他的妻子,一个是曹植,做了他的儿子。

曹丕多了一些韬光养晦和矫揉造作,而曹操恰恰讨厌这种人。

213年五月初十,曹操被册封为魏公,魏国宣告成立。既然是国,那就可以立太子了。

太子当然应该是嫡室之子,卞后为儿子争取利益。

让她欣慰的是曹操拍着胸脯保证,太子人选肯定是她的儿子。

但是,曹操接下来的话,让她揪心:丕和植谁更胜任太子之职呢?

看上去是在询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立嗣以长,曹丕本来是不二的太子人选,现在却被拿来和曹植放在一起衡量,说明他已经被否定。

但是,要否定曹丕必须获得世俗的支持,曹操向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在外任职的大臣,常常会接到曹操的密信;在曹操身边任职的大臣,会受到曹操面对面的咨询,贾诩、崔琰、杨俊就曾接受过这样的询问。

很多人都知道,曹操几乎要宣布曹植为太子了。只是有大臣极力反对,曹操才无奈作罢。

眼看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父亲拿走,曹丕经受各种煎熬各种痛苦。

儿子的痛苦是刀子,母亲的心太容易被扎伤。可是,更让她痛苦的是无力拯救曹丕。拯救了这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就要受伤。

失去母亲庇护的人,都是被世界抛弃的可怜儿。曹丕茫然无措,惶恐不安。这种心理状态下的人,最容易相信虚无的东西,例如相面。高元吕是相面大师,人称高半仙,曹丕把他找来,求看前途。

“你的富贵是不可言说的。”高半仙说。他用了模糊语言,要客户根据自己的心理需求解释。立为太子当然是富贵,但是不立为太子,少不了封王拜侯,也是富贵不可言啊。曹丕思考的是能否被立为太子,那高半仙如是说,曹丕就认定自己命中就是太子了。一颗定心丸吞下肚,曹丕可以问问寿命了。高半仙继续忽悠:“你能活到40岁,那时会遭受点小痛苦,但是过了这一关以后就人生无忧了。”这也是模糊语言,人到40岁,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这病那病的可能少不了,生命到了一个关口。后来,曹丕被立为太子,称帝,果真贵不可言,又果真在40岁时驾崩。高半仙从此成了高活仙,出场费飙升。

不过,曹丕知道高活仙帮不了他,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未来就在脚下。他向太子宝座发起了冲击。

面对跳一跳就够得着的太子之位,曹植当然不想放弃。他发誓要跳两跳三跳四跳……直至把哥哥彻底压下去。

让卞后感到耻辱的一幕上演了:曹丕和曹植,一对亲兄弟,各自拉拢了一帮政治投机客,出头,排挤,打压,诋毁……就是为了让亲兄弟出局。

植党:杨修、丁仪、丁廙、荀恽、杨俊、邯郸淳、孔桂……

丕党:司马懿、陈群、吴质、朱铄、贾诩、杨阶、邢颙……

曹操要领兵出征了,曹植和曹丕站在送行队伍的最前边。

曹植抢上前,站定,对曹操说了一些歌功颂德的话,文采翩翩,条理清晰。在场的人听了,齐声夸赞。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哪怕是父子之间,马屁也是很灵的。曹操舒服地享受着曹植的赞美,满面春风,赞许地看着他。

曹丕知道他口才不如弟弟,只得尴尬地站在一边,感觉自己是个多余人。吴质走上来,对他耳语道:“他会拍,你会流泪就行了。”曹丕顿悟,急忙拉长脸,回忆几次失恋的经历,酝酿悲伤情绪。

曹操要出发了,曹丕走上前,跪在曹操面前,使劲地磕头,使劲地流泪。曹操说:“不要这么感人好不好!惹得我都要哭了。”他欣赏曹植的文采,却感怀曹丕的眼泪。送行的人也都暗想:文采更好的是曹植,心地更赤诚的是曹丕。

在秀文采和秀眼泪的比赛中,曹植丢掉一分。

扳回来!植党击掌共勉。

植党的利器是口才和文采,他们的使命就是在曹操面前赞美曹植,进行爆炸式宣传。丁廙说:“老天护佑,所以才赐给大魏一个这么好的接班人。”按他的意思,要是不立曹植,不仅他不答应,老天更不答应。

当时曹操的确被说动了,他问丁廙:“我本来就喜欢曹植,这个不用你说。我想立他为嗣子,你看怎么样?”丁廙把胸脯拍得山响,表明自己愿意以死保举曹植。

丁廙走上层路线,用死誓打动曹操;他的哥哥丁仪则走基层路线,为曹植争取民意支持。最初支持曹操起兵而且献出生命的卫兹,有个儿子叫卫臻,丁仪跑去游说他,让他支持曹植。

说点后话,曹丕做了皇帝后,杀了丁氏兄弟和丁家所有男丁,制造了一个寡妇家族。丁廙用死践行誓言也罢了,只是不该牵连整个家族。

扳回来!丕党击掌共勉。

曹丕欲向吴质研讨对付弟弟的法子,但是吴质此时已被任命为朝歌县长,虽在邺城,但是按照当时外官不能结交诸侯的规定,他是不能与曹丕通信的,更不用说见面了。但是,被打压弟弟的信念而激励,曹丕来了灵感,派人在车上装上废竹箱,把吴质藏在箱中拉进府内。

兄弟相残,彼此都在对方的府内安插了卧底。吴质入府的消息,很快被杨修侦知。杨修如获至宝,第一时间向曹操举报这件事情。曹操很重视这事儿,但是忙于更重要的事情,暂时没来得及调查。

丕府安插在植府的卧底,把这一机密传递了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曹丕慌了。

“没什么可怕的,明天再运竹箱进府,箱中装上绵帛。杨修再报告,必会有人来查验。查验而无证据,那杨修就要被治罪。”吴质献计。

曹丕依计而行,杨修果然中计。杨修看到载着竹筐的车子驶向丕府,急忙再去举报。这次一定要捉现场!

曹操派人来到丕府,把车子上的每个竹筐翻个底朝天,也没看到有个喘气的东西藏在里面。

曹操对植党产生了怀疑:原来,他们一直在陷害。

同时,魏王的宫人和左右侍从,经常会收到曹丕的小礼物,被哄得心花怒放。于是,曹操身边为曹丕说好话的人,越来越多。

正当曹操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封举报信让他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为了庆祝即将成为太子,曹植和杨修喝酒。酩酊大醉之后,曹植和杨修乘车出宫兜风。

“这就是驰道,只有王者之车才能上去。”车夫在驰道前准备转向。

“驰道?不就是为我准备的吗?”曹植下令把车驶到驰道上。

走到驰道上,杨修感觉爽极了。他继续刚才酒桌上的话题:“曹彰一介武夫,拼杀疆场还可以,怎能治理国家!”

驰道尽头是司马门,曹植指挥马车从这里出宫。看门的公车令,姓名不详,但确定是一个倒霉的家伙。他挡在马车前,说:“此乃司马门,御驾才能出入。”

杨修指着曹植,懒得搭理公车令。公车令一想,这就是未来的太子的车驾啊,不可得罪,于是下令放行。

卧底很快把这事儿告诉了曹丕,而且连曹植和杨修在车上说曹彰什么坏话,曹丕也都知道了。

曹丕兴奋得跳起来,双脚刚一落地,就一溜烟地跑开,安排人检举曹植。

斩!曹操下令。

他当然舍不得杀儿子,被杀的是公车令。曹植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曹操的信任。事后,曹操专门为这事下达了文件,进一步强调驰道和司马门的威严。

始者,谓子建(曹植的字)儿中最可定大事者。自临淄侯植私出,开司马门至金门,令吾异目视此儿矣!

217年,这是与死神共舞的一年。这一年爆发了大规模瘟疫,死的人很多,就连曹家也不能幸免。曹操掌控得了天下,却无法主宰生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亲友死去。多年以后,曹丕给吴质写信,回忆这场瘟疫时说:“亲故多罹其灾”。而曹植的描述则一贯的更多文采:“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曹操63岁了,这在当时已算是暮年,而且他体弱多病,头风顽症时时折磨他。天下霸局中无所畏惧的曹操,这次畏惧了。

必须要安排后事了。

这年的十月,曹操颁布《立太子令》,太子人选是曹丕!

自曹冲死后,持续十年的争嗣大战终于尘埃落定。

“辛君,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兴奋!”曹丕抱着辛毗大喊。辛毗是丞相府的秘书长,当时正在曹丕身边,纵使他见惯了大场面,但是也被曹丕吓了一跳。

曹操安心,曹丕开心,卞后却无比揪心因为另一个儿子曹植正在伤心。一个儿子踩着另一个儿子往上爬,母亲又怎会为胜者而感到开心?她不愿意赏赐侍从,是因为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无处突围的母爱啊!

曹丕被立为太子了,但是他与曹植之间的斗争仍未结束。自古以来,被废的太子有多少啊!曹丕可不想刷新这个纪录。

被立为太子后的第三年,关羽发动荆州战争,曹仁被围于樊城。曹操紧急任命曹植为南中郎将,要他带兵前去解围。

曹植磨刀霍霍,曹丕心事重重。为何要曹植担任军国重任?莫非父亲要重新考虑继承人的问题吗?曹丕无比紧张。

曹植点校军马,即将出征,太子使者来到了。太子要为弟弟饯行。曹植本来就是一个嗜酒之人,这次曹丕劝酒又格外殷切,结果,曹植醉成了一摊烂泥。

一辈子追求行军速度的曹操,望穿秋水,仍未看到南下军团走过来,大怒:“南中郎将何在!”

“儿……儿……臣……在……”曹植一身酒气,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努力站住,却又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曹操很奇怪自己为何不生气。绝望的人是不会生气的。

这件事情很快传开了。卞后是该为曹丕的谋略而高兴,还是该为曹植的中招而伤感?

第二年的正月二十三日,曹操驾崩于洛阳。一代霸主辞世的时候,妻儿都不在身边,曹丕、曹植和卞后在邺城,曹彰在洛阳。

临终,曹操做了一件难以捉摸的事情,驿马急召曹彰到洛阳见驾。这些年,曹彰一直走尚武的人生路线,已经成长为天下闻名的大将,目前正以越骑将军的身份屯兵长安。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急召曹彰,也许是思念距离最近的儿子,也许是有话要说。如果是有话要说,那他想说什么呢?没有任何人知道。曹操在曹彰到达洛阳前就撒手西归,带走了他打算说的话。

可是,曹彰却说他知道父亲要说什么。后来他对曹植说:“先王召我,是想立你为太子。”

曹彰是收到了曹操的密信,还是想当然地妄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曹操死去的第二天早晨,曹丕就登基为王,掌控了局面。

曹彰赶到洛阳时,曹操的尸体还未变冷。但是,曹彰并未表现出悲伤,这让负责丧事的贾逵感到十分奇怪,委婉地告诉他:“君侯的悲痛在内心,想哭就哭吧。”

可是,曹彰根本不想哭,而是急切地问:“先王玺绶何在?”

贾逵板起脸回答:“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的玺绶,不是君侯你该问的!”

曹彰听了,不敢再说什么,跪在曹操灵床前恸哭。大家都以为他是在悲痛,其实他是为自己的懦弱而哭泣。

曹彰放声痛哭,贾逵却暗暗祈祷。马儿快些跑,将魏王驾崩的消息传到邺城,太子尽快即位,那时贾逵就会得到提拔。要是太子不能尽快即位,局势失控,曹彰占了先机,那贾逵就死定了。

从洛阳到邺城六百里左右,驿马传报,也得将近一天才到达。曹操的死讯到了邺城,这时大家第一想到的不是曹操死了,而是魏王死了,需要有新的魏王即位。

可是,曹丕还不能马上即位,因为王应该由天子册封。献帝虽然只是一个傀儡,但是没有他的诏命,曹丕是无法即位的。可是,要得到献帝的诏命,必须先把丧讯传到许都,然后献帝再把诏命传到邺城。文件往来需要消耗时间,更重要的是献帝巴不得曹家大乱,他会痛痛快快地下达诏命吗?

大家都说,诏命是必需的,这样太子登上王位才有权威性。陈矫说不该拘泥常法,现在就该拥太子登基。因为是利益人,精通伪装的曹丕知道这时他只能保持沉默。陈矫孤军奋战,和大家吵了起来。

此时,卞后的态度就格外重要了。

陈矫说:“王薨于外,天下惶惧。太子宜节哀即位,以安人心。”

卞后犹豫。

陈矫直言不讳地说,曹彰就在魏王灵柩前,洛阳随时会发生政变,那时社稷就危险了。

卞后只想冲上前,狠打陈矫的耳光,让你污蔑我的儿子!

可是,对这个侮辱自己儿子的人,卞后还得表现出信任,因为她不仅仅是一位母亲,还是王后,她要维护国的安定。在陈矫的建议下,她以母仪天下的权威,在第二天早晨策命太子即位。

喧嚣的人群这才散去。卞后这时才感觉到孤独。

泪水为什么这么汹涌?

原来他走了啊,永远地走了。

死了丈夫,卞后想在儿子面前痛哭。可是,曹丕不能陪着母亲哭泣,因为他的内心此刻充满喜悦,他正准备登基典礼。

埋葬父亲比自己即位重要。二月十一日,曹操被安葬在邺城西的高陵,入土为安。

可是,随着曹操入土,他生前宠幸的几个女人也不见了。这还了得,这不是给先王脸上抹灰的事吗!卞后让曹丕下令彻查此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上天入地,也要找到那几个女人。

可是,儿子对这件事似乎不怎么上心,最后不了了之。

卞后很快也忘了这件事,因为她的心不久就沉浸在与两个儿子曹彰和曹植辞别的痛苦中。

丈夫死了,要是儿子们都能守在身旁,那也能减轻晚年的孤苦。可是,这个寻常人家再容易不过的人伦需求,偏偏在太后这里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为了避免兄弟危及自己的位置,没等父亲坟墓上的土变干,曹丕就下令曹彰、曹植等兄弟必须回到各自封国。曹植去了临淄,曹植去了鄢陵,其他异母兄弟也纷纷离开邺城,回到各自封国去。

唐代诗人鲍溶曾经写道:“奈何家天下,骨肉尚无恩。”当天下成为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私产时,为了抓住权力,掌权人会放手一切,哪怕骨肉之情。

防火防盗防亲兄弟,曹丕给诸兄弟规定了森严的戒律:诸王之间不能互通消息,不能私自入京。因此,卞后非但平日里不能见到曹彰和曹植,而且想念心切要见时,还得先拿到曹丕的诏书才可以。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吗?每个儿子都是我的全部啊!卞后愤懑不平,却无人可诉,因为她是太后,必须要维护王的权威。

那给儿子写封信总该行吧。她就按照曹彰和曹植的封地,分别写信。可是,这些信都退了回来,查无此人。这时,卞后才知道,曹丕给他们换封地了。那就重新写呗,然后再让人送到新的封地,可是,信还是退回来了,还是查无此人。

这时她才知道,曹丕为了防备弟弟们在一个地方坐大,就不断给他们变换封地。埋葬父亲回到封地临淄时,曹植29岁,到41岁去世,短短12年时间里,他一共经历了临淄—鄄城—雍丘—浚仪—雍丘—东阿—陈郡七个换封。曹植有“三绝”,无人能比,“三绝”是写作、喝酒和搬家。

让卞后感到更大耻辱的是曹丕的监国制度。监国,顾名思义就是派到封国监督诸侯的特使。曹丕用外人来对付血浓于水的兄弟,这是多么让母亲难堪的事情啊。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曹丕也会对付她,就像对付贼人一样。曹丕称帝的第三年九月初三,颁布了《禁太后预政令》:

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

儿子戒备母亲,这对母亲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啊。而卞后感受到的耻辱,则是天下母亲所遭受的来自儿子的最大耻辱,因为曹丕的诏书是要公告天下的,母子失和已成为天下人皆知的秘密。

卞后悲哀地发现,天下人多了一个皇帝,而她失去了一个儿子。孤独的卞后倍加思念另外两个儿子曹彰和曹植。

曹丕登皇位第四年的六月,一个好消息传来:曹彰和曹植要进京了!这意味着母亲可以看到儿子了。

他们瘦了吗?他们胖了吗?他们开心吗?他们难过吗?他们还是那个模样吗?他们变了模样了吗?当初生下他们之前,卞后也是这么不安而甜蜜。

正是盛夏,她站在骄阳下望眼欲穿,快要把自己风干成影子了,可是还是没等来曹彰,也没等来曹植。

她等来的是曹彰病逝的噩耗。曹彰早就来到京城,但是当初他问先王玺绶,曹丕认为他有异心,于是故意不见他,任凭曹彰一次次地在宫外的烈日下徘徊。

曹彰驰骋疆场,杀敌无数,不明白为何兄弟间竟然也能成为如此仇恨的敌人。天热,心冷,曹彰在邸舍里病倒了,可是曹丕仍然不和他见面。

“那,这是要我死了!”曹彰在郁闷中死去。在阴间,曹氏兄弟也许能够和好。

卞后终于见到曹彰了,可是只见到了尸体。而曹植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史书没有记载这次曹丕为何召见曹彰和曹植,但是就二人进京的遭遇看,他们应该是被监国举报,被认定为有罪,进京认罪来了。

曹丕派去接曹植的人都说没见人影。

可怜的植儿,肯定是自杀了!卞后痛哭不已,任凭曹丕怎么劝解,都无济于事。

可是,清河公主出现了,她对卞后说,不要哭了,你看谁来了!

曹植在她身后,背着刑具,光着头和脚,在门外跪着。

上天又把儿子还回来了!卞后又惊又喜,跑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唯恐老天再把他带走。

原来,曹植觉得自己有罪,以他对曹丕的了解,觉得很难活着回去,还没到地方就把随从留下,只带着两三个人微服入关,找到姐姐清河公主,让她领着求见曹丕谢罪。

老天啊,儿子还活着!激动的卞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曹丕却一直板着脸,不和曹植说话,不接受他的道歉,也不让他戴上帽子穿上鞋。

委屈,恐惧,愤怒……曹植跪在地上流泪。

卞后生气了:“干脆把你母亲也杀掉算了!”曹丕这才命人拿来王服给曹植穿上。

可是,她只是一个母亲吗?她还是皇太后呢!维护皇帝的威严,也是她的职责。

那次,曹植又被举报犯罪,曹丕感到不好处理,就先派表兄弟卞兰去探探口风,让他拿着满朝公卿的决议,征求卞后意见。这时,她不再是母亲,而是皇太后,大义凛然地说:“想不到我这个儿子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回去告诉皇帝,不可因为顾及我,而破坏了国法。”

她说的时候,感觉自己挺坦然的,可是,说完了才知道,泪水早就满面。

可是,在曹丕死的时候,她没流泪,一滴泪也没流,真的。

曹熊是早就死了的,曹彰也死了。曹彰死后第四年,曹丕病重,也要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卞后步履沉重地向皇帝寝宫走去,准备去看看儿子。看吧,看吧,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可是,一进门,她就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着。仔细一看,天呀,这不是先王所宠爱的那几个女人吗?曹操葬礼后,就再也没找到她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她的脸红了,呼吸也变得艰难。显然,曹丕收用了她们!

“你们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回皇太后,为先王招魂的时候,妾等就来了!”

招魂,就是葬礼上的一个环节。也就是说,曹丕在安葬父亲的时候,就把父亲的女人领到了自己的床上。

“狗鼠也不吃你吃剩的东西,确是该死呀!”她没有勇气再见儿子一眼,虽然他快要死了,再不见以后就没机会了。

曹丕死了,任凭大臣怎么劝说,她最终也没参加葬礼。

四个儿子,只剩下曹植这株独苗,但是他依然没能让卞后体会到做母亲的幸福。

228年,继承曹丕帝位的曹叡,到长安巡行。他走后没多久,京城突然大乱,到处都在议论,皇帝驾崩了,从驾群臣都拥戴曹植为天子。

卞后再次陷于恐惧之中。虽然她讨厌曹丕,但是她还是疼爱孙子的。很难想象已到老年的她,怎能承受失去孙子的痛苦。

过了一段时间,曹叡回到洛阳宫,大家都偷偷地瞄他:这是鬼还是人啊?

卞后再次体验到了又悲又喜。她要曹叡追查谣言制造人。

曹叡说:“天下人都这么说,怎么追查?”

怎么会无法追查呢?讹言牵扯到的曹植,不就是最大嫌疑人吗?曹叡不去追查,恐怕是知道奶奶不会追究叔父的过错,那还不如给大家都留个面子。

其实,卞后又何尝不知道谁是讹言制造者呢?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又过了两年,卞后去世,与曹操合葬。

生前,她是他的女人;死了,她还是他的女人。对了,她还是父兄的女儿和妹妹,也是儿子的母亲。

唯独,她不是自己。

无须穿越,历史在现实中被一次次地复制,现代女作家萧红写过这样一句话:

我是一个女性。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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