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湜是谁？为什么皇甫湜的一篇碑文这么值钱？

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岁月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姓名，这是历史的魅力，一起来研究下“不羁之才皇甫湜，一字三匹绢”的话题，感受历史的心境。

唐朝有位狂士，跟白居易是一个时期的，两人还算是朋友，但他看不上白居易的作品。他写了一篇碑文，敢每个字要三匹绢！要知道那可是三千多字的文章，合起来大概得九千七百多匹绢，放到现在，差不多是600多万元！莫不是想钱想疯了吗？还不是，当时真有人出了这个钱！

这位狂士名叫皇甫湜，睦州新安人，即今天的浙江建德淳安人。师出名门，是韩愈的高足弟子。有记载说皇甫湜发展了韩愈的文章奇崛的一面，这话说得婉转，韩愈的文章本就古謇怪僻，他再发展一下，写出来的估计得是天书一般了。此公有《皇甫先生文集》传世。

能给这位狂士出得起这么多钱的人，倒也不是个不识货的土大款，此人上马可以呼啸风云，曾经督统诸将平定淮西之乱，以功封晋国公。而他堂堂进士出身，本以文章入仕，下马可以笔吐锦绣，他在文学上的造诣也绝不次于上述的这位狂士皇甫湜。文采武功交相辉映，后世可相匹敌者，个人认为也就王阳明与曾国藩数人而已。此人就是出身世宦名族“河东裴氏”家族的大唐中兴名臣裴度。

皇甫湜的文章虽然写得古拙高雅，但是秉性褊狭暴躁。他当工部郎中的时候，喝了一次大酒，结果完全失控，跟同事闹得不可开交。醒酒后，听别人说了自己的“疯采”，脸上很挂不住，不好意思再见人家，就请求到东都洛阳去任职。

等他到职之后，想不到这里正闹灾荒，连年歉收，升职没指望，工资也低得可怜，简直没法过，八个字形容“门无辙迹，庖突无烟”，意思是三餐不继，眼睛饿绿。

当时，晋国公裴度任东都留守，有人和他说了皇甫湜的窘况。裴度马上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派人带着厚礼去请，来了就立马让皇甫湜当了留守府的从事，工资待遇这些当然就不用多说了。

当年裴度因为讨伐淮西叛乱有功，皇上赏赐非常之多，都存放在集贤里的宅院中。裴度此人笃信佛教，常想往日在征讨叛军时杀人太多，难免会伤及无辜，由此恐怕给自己带来灾祸。因此，他把皇上的这些赏赐全部施舍给大福先寺，让僧侣用这笔钱重修寺院。

佛寺修好后，裴度打算请白居易来写篇碑文。为什么要请白居易来写呢？一是白居易本就文采风流名传天下，二是白居易也是佛弟子，跟裴度还是一个师父，裴度当然对他的佛学造诣相当推崇。

可是这事刚一提出来，皇甫湜竟然大怒：“我皇甫湜就在你身边，你却写信去请远在长安的白居易！是我得罪了你吗？何况，我皇甫湜的文章那是瑶琴宝瑟，他白居易的文章，充其量是桑间濮上之音难登大雅之堂！哪里没有本人的一碗饭吃？从今天起不伺候了！”说完长揖而退。

在座的宾客们都惊呆了。裴度马上向皇甫湜表示歉意：“我就是因为不好意思劳烦老先生！您是大手笔，不是怕您拒绝吗？现在您愿意出手，那再好不过了！”

皇甫湜的怒气消了一些，于是向裴度要了一斗酒回家，一边大碗饮酒，一边挥笔撰文。第二天抄写清楚后，献给裴度。

这篇碑文奇辟拙拗，古奥难解。裴度琢磨了好长时间才整明白，他由衷赞叹皇甫湜是木华和郭璞一类的人物。其实在文学上，裴度一向主张“不诡其词而词自丽，不异其理而理自新”，反对在古文写作上追求奇诡。但是看到皇甫湜的文章，他还是能够理解包容，这也确属千古一遇的宰相气度。

于是，裴度为了表示谢意，命人备好香车宝马、古玩器皿等，价值一百多万钱，写了一封信，派一名小校送到皇甫湜家中。

皇甫湜读信之后大为恼怒，还把信扔在了地上。他对小校说：“请转告裴侍中，他出手也太小气了吧？我的文章，是一般人能见到的吗？除了曾经给顾况写过序之外，再没有给谁写过！现在我愿意给裴侍中撰写这篇碑文，是因为我以往受过他的大恩。可就是这样也不行，这篇碑文三千多字。每个字要三匹绢，少五分钱也不行。”

愤怒的小校回来如实禀报给裴度，在场的手下气愤不已，有人叫喊着要把皇甫湜剁碎了吃肉。裴度笑着说：“真命世不羁之才也！”立即派人按照皇甫湜提出的数额，如数付给他。

那天的洛阳人可真看了热闹，从留守府衙到皇甫湜家，运绢的车辆一辆挨着一辆。而皇甫湜欣然接受，一点没有羞愧的表示。

补记一：按《中国物价史》所记唐开元时物价，绢一匹值200文，米一斗值13文。按《中国度量衡考》所记，当时一斗米约有13斤。现在买13斤普通大米，大概需要40元左右。三匹绢即是600文钱，换算成人民币每个字约为1850元左右，全文共3254字，大约为600万元。

补记二：白居易与元稹两位是生死至交，元稹病危时委托白居易为他写墓志铭，临终前元稹将其收藏的车马、绫帛、银鞍以及玉带等，“价当六七十万”，作为酬谢送给白居易。一篇祭文竟值六七十万！不过，由于白居易念及两人的友谊不肯受谢，而元稹的家属执意执行遗嘱，白居易后来将这笔钱财施与了香山寺。唐贞观年间一斗米只卖5文钱，通常一两银子折1000文铜钱，可以买200斗米，10斗为一石，即是20石，唐代的一石约为59公斤，以今天一般米价1.75元一斤计算，一两银子相当于人民币4130元的购买力。唐玄宗开元年间通货膨胀，米价涨到10文一斗，也是一两银子大约折合2065元人民币。按这个价格来算，白居易的这篇墓志铭还是要比皇甫湜贵得多了，更加不同的是，白居易是人家硬给的，自己还不要，送到了寺院里，而皇甫湜是自己硬要的，这境界的高下也都在其中了。

补记三：写寺院的碑文以精通佛法者为宜。白居易还是最适当的人选，皇甫湜嗔心太重又贡高我慢，如果不是遇上裴度，估计混碗饭吃还是很艰难的，这倒从另一面衬托出了裴度胸襟的博大与人格的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