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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友谅(陈汉皇帝)

陈友谅简介

陈友谅生平:陈友谅(1320~1363),湖北沔阳(今湖北仙桃-)人,元末大汉政权的建立者。早先参加徐寿辉、邹普胜、倪文俊等人领导的天完红巾军,以功升元帅。后杀害徐寿辉,自立为帝,建国号“大汉”,改元“大义”。此后,一面继续进行反元战争,一面重点进攻朱元璋。至元二十三年(1363)八月,与朱元璋大战于鄱阳湖,遭遇惨败,中箭身亡。

历史评价:陈友谅是元末明初的起义军领袖,对于推翻元朝腐朽腐败的统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元末各支义军的领袖中,很多人都有过不坚定或动摇的表现,朱元璋曾与王保保有过互不侵犯的协议,张士诚甚至接受了元朝的官职,只有陈友谅一直坚定地从事反元的事业,从未妥协。他的大汉政权也一度是诸势力中实力最强大、疆域最广阔的。但是陈友谅猜忌心重,手段残忍,致使很多曾经一同奋战过的战友最后都背弃了他;加之其在军事指挥中缺乏宏观的战略眼光,无法较好地统筹全局,在实力壮大后又盲目自大,轻敌冒进,导致了在客观条件占优的情况下连续被朱元璋抓住了弱点,最终一败涂地。综合来看,陈友谅只能成为一个割据一方的枭雄,而无法承担起统一天下的大任。

陈友谅大事记

1320年 出生。

1355年 参加天完起义军。

1360年 杀徐寿辉,自立为大汉皇帝。

1363年 与朱元璋大战于鄱阳湖,中流箭身亡。

人物关系

陈友谅传记

走向衰亡的元朝

宋王朝虽然终结了唐末的五代乱世,却一直被北方的游牧政权所困扰。最后崛起的蒙古人扫平了华夏大地上的所有反抗力量,建立了元帝国。

说到对外战争,元帝国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强悍的王朝了。元朝西破叙利亚,东征爪哇,北降俄罗斯,南占占城,还挺进欧洲,一度打到捷克。开疆之广,堪称历代之最。

元朝疆域虽然广大,但存在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从公元1271年忽必烈称帝到公元1368年元顺帝北逃大漠,前后不过九十八年。在中国大一统王朝中也只比享国仅五十一年的西晋强一点。元朝拥有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却为何无法赢得绵长的国运?这个问题相当复杂。

是激烈的民族矛盾吗?

元世祖忽必烈时虽能行汉法,任用汉人在内的各族士人,然而并不能改变他骨子里对汉人的轻视。之后的蒙古帝王与贵族,更多对汉制、汉人嗤之以鼻的。这种情况的直接体现就是政策上的明显歧视:在元朝,全国人被分为蒙古人、色目人(西北各族及来到中国的中亚人)、汉人(这里的汉人指在北方原金朝统治区生活的汉、女真、契丹等族人)、南人(指原南宋地区的各族人民)四等。这四等人在地位上从高到低,差距明显:“天下治平之时。台省要官皆北人为之。汉人南人万中无一二。其得为者不过州县卑秩。盖亦仅有而绝无者也。”有元九十八年,除了董文炳、郑制宜等少数例子,汉人、南人一直不得为高官,不得任正职,不得入枢密院,必须接受蒙古籍主管的节制,即使中举,在仕途起点上也大大低于蒙古人和色目人。以至于蒙古人和色目人普遍以右族贵人自居,视南人如奴隶。在法律上,规定汉人、南人不得持有弓矢,不准集体打猎,不得进行宗教活动;蒙古人殴打汉人,汉人只能申诉不得还手,而蒙古人即使打死汉人,也只需交一笔烧埋钱了事。元末著名权奸伯颜当政时,更是废除科举,断绝了汉人读书入仕的道路。他甚至主张尽杀天下张、王、刘、李、赵五个大姓汉人,幸而并未实行。有元一代,民族矛盾始终尖锐。

◎元代疆域

是沉重的赋税吗?

元代的税制相当不合理,南北方分别采取地税(按土地多少征收)、丁税两种不同的征税法。但由于北方土地大批被蒙古宗室贵族划分为牧场、草场,因此耕地一直显得粥多僧少,强按户口而不是土地数量征税的结果是造成“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财富拥有两极分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南方固然是按人头征收的,但南宋时所定的一切苛捐杂税大抵被元朝政府保留了下来,农民负担依旧沉重。加之元代在正税上还追加了“科差”(为缴纳银、丝之类)以及作为附加税粮的“鼠耗”、“分例”等,这类额外税有时税额甚至超过正税。因此,网络上流行的“元代税比宋轻”的说法并不客观。

是土地兼并吗?

元代田地分为官田和民田两部分,有元一代官田面积已是相当惊人,贵族和官僚们还千方百计地大量占有民田,忽必烈三子一次抢夺民田即达三十多万顷。在江南,由于多数大地主的特权得到元朝统治者的保护,兼并现象无孔不入:伪造田券、减价收买、围湖造田等手段层出不穷。有的地主一年田租有收“三百二十万石租子的,占着三万二千佃户的”。此外,元代是个宗教势力大发展的时代,一些寺院、道观等也依仗权势大肆占地,江南佛教总统杨琏真迦就有田二万三千多亩。在疯狂的掠夺下,许多农民失去土地,无以为生,只能沦为官府或地主的佃户。可无论官田还是私田,所缴纳的租子都非常沉重,官田税率曾达五成以上,在浙西“言及公田,孰不怨恨!言及公田,谁肯耕作!”官田尚且如此,地主家的私田情况可想而知。

是中央的权力被地方架空吗?

元世祖忽必烈显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重演,他在地方创建行省制度,在中央设枢密院,废除地方选侯世袭权,使中央集权得到一定加强。然而元朝自身的游牧形态残余仍很浓厚,例如著名的“忽里台”(由诸王、贵戚等选举新任大汗的大会)制度就被以“大朝会”的形式保存下来。忽必烈死后,元历任皇帝均由大臣拥立,皇权与权臣势力之争一直很激烈,元英宗甚至因改革动作太大而被贵族们刺杀。清人赵翼为此感叹道:“元则大臣权重,故立君多由权臣。”其恶果是皇帝执政时间越来越短,如天顺帝到元顺帝之间五任皇帝,在位时间居然只有五年,最长的只有四年,最短的只有一个月。权力中心的稳定性愈来愈差,对地方的控制也越来越弱。贵族集团们甚至频繁与国家争夺佃户与驱口(因战争而沦为奴隶的人)。朱元璋说:“元亡于宽简。”恐怕不是说元朝亡于宽仁,而是亡于对整个国家机器的控制力过于宽松。

元亡的原因我们讨论得不少了,那最终击倒元朝的那致命打击到底是什么呢?

元末人陶宗仪在自己的作品中记录了答案:“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这首当时流行的歌谣,从吏治、刑法等多角度狠狠抨击了元末的黑暗。但对于毁灭元朝的根本原因,则认为是开河和变钞。

一、石人一只眼,挑动天下反

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元顺帝妥欢帖木儿其实并不算一个昏君,至少在即位之初他还算是个富有进取心的统治者。

童年时代的妥欢帖木儿曾在高丽和汉地被流放过一段时间,期间学习了不少汉家典籍,因此深受汉族文化的熏陶。他成年以后,巧妙地与不满伯父伯颜专权的脱脱联手,放逐了这个大权奸,收回了全部权力。元顺帝在正式主政后,恢复科举,大兴教育,加强法制和吏治建设,发展农业生产。在著名贤相脱脱的协助下,顺帝的一系列改革进行得顺风顺水,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民族矛盾,社会经济也有所发展。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元顺帝在两件国家大事上措置失当,导致了极其恶劣的后果,最终令自己先前的努力功亏一篑,甚至最终断送了大元在中原的统治权。这两件事,就是变钞和开河。

◎元顺帝

一个国家如果要大量发行纸币,必须有相对应的足量金银储备,否则保证金不足,纸币随时有成为废纸一张的危险。而中国地大物博,偏偏缺的就是贵重金属。直到明朝,美洲白银通过菲律宾大量涌入中国后,中国才真正开始相对广泛地使用白银作为日常货币。不过就算如此,白银的价值在中国仍然很高,即便是皇帝赏赐臣子大多也就几十两。现在那些古装剧里动不动就甩出成千上万两银子的情节,都是戏说之词。从西周到隋唐五代,除了极少数特殊场合(如地方进贡之类),中国上至贵族皇亲,下至黎民百姓,所使用的一般等价物一直是铜钱或丝帛。两宋时,政府开始尝试发行纸钞,之后金朝也这么干过。虽然发行地区和数量都很有限,但都因操作不当闹出了大乱子。宋朝先后爆发了交子和会子危机,而金章宗完颜璟时期则出现过万贯交钞还买不到一个烧饼的情况,都沉重打击了国家经济。

可蒙古人却没有吸取相关教训。在正式入主中原之前,忽必烈就试着在河北、山东、关中等地发行过丝会和银钞。蒙古灭掉南宋后,又将宋铸铜钱全部回收,而在全国统一发行交钞,称为中统钞。新钞法的实行,消除了南北方政权不同而币值不一的弊端,促进了地区间经济的交流。

然而好景不长,元朝各级政府的开销日趋增长,财政负担越来越大。而元政府又并不铸钱,因此只能不停地多印交钞,于是纸币发行量开始呈现过多过滥之势。而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后,又出现了挪用库存金银的现象,更使得准备金开始出现亏空。元朝虽然也曾通过发行至元宝钞等开源类手段加以挽回,却很少在“节流”这另一重要环节上有所改善,因此无法对财政危机进行根治。政府财政赤字不断上升,而交钞却在不停贬值,通货膨胀达到惊人的地步。

至正十年(公元1350年),元顺帝试图通过发行至元宝钞和至元宝钱来挽救,结果却适得其反,不但新钞价格比旧钞高一倍,而且旧钞也收不回来。这样的恶果说得通俗一点,就等于原来只储存旧钞的老百姓财产一下子没了一半。当时国内到处起义,元廷急需军费,再加上动辄赏赐大臣以及宫廷开销,治河花费也在直线上升,几乎破产的元朝政府只能用不住印刷更多钞票的办法来把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结果引发更大的怒火,人们纷纷抵制新钞。“每日印造,不可数计……交钞之散满人间者,无处无之。”乃至以物易物。(这就是《醉太平小令》所说的“钞买钞”。)新钞极度贬值,在京师大都,交钞十锭(每锭五十贯,十锭等于五百贯)竟还买不到一斗粟。在这种情况下,以刮民为乐的元朝贵族们,如宰相搠思监等人居然还公然制造伪钞牟利!

再来说说开河。

奔腾的黄河流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山西、陕西、河南、山东九省,在中原大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几字形。历史上的黄河共改道过二十六次,决口过一千五百多次,每一次改道或决口对两岸的农业、人畜生命都是一次毁灭性的浩劫。《元史志第十七上河渠二》对黄河的评价是“其为患于中国者莫甚焉”,这句话并没有夸张。元世祖、成宗、武宗三朝,黄河都曾严重决口过,给各地造成了严重的经济和生命损失。

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黄河先后在白河堤和金堤决口,山东的曹州、济宁、定陶等地都饱受其害,“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这也罢了,水势竟北侵安山,直流入会通河和运河,波及济南和河间,两淮盐场也受到了威胁。大都这下可紧张了,这盐场可是国库收入的命脉之一,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至正九年(公元1349年),脱脱再次任相,随后在朝堂开起了相关会议。在会上,治河专家贾鲁的发言脱颖而出,大合脱脱之意。贾鲁提出了两个治黄方案,一是修建黄河北面大堤应对黄河的不定期决口。这个方案工程量小,但相当于随拆随补,解决不了根本。谁也无法预测黄河下次在哪再泛滥,总不能沿着整条河道一路修过去吧。第二个方案是利用疏堵结合的办法,让“偏航”的黄河回到故道上去。这点子比较一劳永逸,但多处一起开工,工程浩大,花费也将是个天文数字。

被黄河折磨得几近发疯的元顺帝很快就批准了后一条建议。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四月,新任总治河防使贾鲁走马上任,元顺帝允许贾鲁在人力物力上可以自行其便。贾鲁到任后,先后动员民夫十八万人、士兵二万人(一说共二十六万)。如此庞大的工程队伍,每日每月的花销可想而知。“其费以亿万计,府库为空。”

元朝政治的腐败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面对这种拯救苍生的事业,朝中各级衙门的官员们不但没有丝毫的责任心,反而将此当成了他们发家致富的好机会。工程越大,账目越复杂,可供捞油水的漏洞也越多。史称“朝廷所降食钱。官吏多不尽给,河夫多怨。”负责治河工程的大小官吏们从头到尾到底从中捞了多少,已经无从查知。可怜那些从汴梁、大名等地强征来的民工们,冒着炎炎烈日流尽了血汗,受尽了监工的皮鞭,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他们心里的愤恨,可想而知。

民族压迫、官府腐败、土地兼并疯狂、财产被强行掏空,加上连年的水、旱、蝗、瘟疫,连福建和江西都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元顺帝统治时期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黑暗时代。当最底层的劳动者被逼迫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反抗到底!

冲天怨气已经遍布大江南北,但导致大爆炸的那颗火星的真正投下,却是在中原。原因很简单,治黄的主要工程段设在这里;而在全国性的大灾荒中,这里受害也最重。“在黄河流域地区,水灾与旱灾在14世纪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发生得都要频繁。”

在此基础上,白莲教就开始大行其道。白莲教,又叫摩尼教,因崇尚光明之神,所以又称为“明教”。算是中国历史上最神秘的教派之一。从史实上来看,白莲教很喜欢和朝廷过不去。在两宋时就有贝州的王则和江南的方腊利用此教组织造反的例子。而到了元朝,白莲教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礼佛之屋遍天下”,信徒遍布南北方。元武宗时,白莲教曾惨遭禁教。此后不久,白莲教徒们又公开出来活动。其中有两个叫刘福通、韩山童的人准备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

刘福通,颍州(今安徽阜阳)人;韩山童,栾城人(今河北栾城)。这两人的来历,未见于史籍,只知道韩山童是个教徒世家,他祖父就因烧香惑众被流放外地过。

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有个民夫在黄陵冈(今山东曹县废黄河西南北岸)的工地上劳作时,挖出个一只眼的石头人。石人的背上还刻着一行字:“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整个工地登时大哗,许多民夫都是被贪官污吏们剥削苦了的,对腐败的元朝早已心怀怨愤,加之又极为迷信,听到此事后,竟真以为是老天爷要他们造反。

◎清代的白莲教起义(王聪儿起义)

不用说,这出戏就是韩山童、刘福通一手策划的。就在石人出土后不久,两人和同党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等在颍州一带宰杀黑牛白马,对天起誓,遂定造反大计。为了在宣传口号上能更响亮一些,这帮白莲教徒散播出这样一个传说:韩山童不仅是明王转世,还是宋徽宗的第八代子孙,刘福通则是南宋大将刘光世之后,他们效仿南宋宰相陈宜中避难日本的故事,取精兵于日本,现在杀回来为大宋报仇了。当时离南宋灭亡也不过七十多年,许多人对宋朝仍存强烈的怀念之情。韩山童等人的造反口号,是非常顺应人心的。

不过白莲教组织的保密意识不够强,起义还没发动就败露了,韩山童被捕杀,他的儿子韩林儿与母亲杨氏逃亡深山中,而刘福通等人也被迫提前造反。尽管在组织策划环节出了大毛病,但刘福通等人在宣传方面做得实在很出色,而当时的环境也确实有利于起义。“是时。天下承平已久。法度宽纵。人物贫富不均。多乐从乱。”

因而刘福通的事业跌跌撞撞地正式起步后,还是一路顺风顺水:占朱皋,破罗山、上蔡、真阳、确山、汝宁、光州、息州,数月间登记教徒人数达到十余万。元朝政府对此相当重视,命枢密院同治赫厮、秃赤领阿速军六千,会同河南行省徐左丞的汉军前往讨伐。阿速军全部由中亚来的回回人组成,善骑射,向来是元军中的精锐部队之一。然而正如明人叶子奇所说:“元朝自平南宋之后。太平日久。民不知兵。将家之子。累世承袭。骄奢淫逸。自奉而已。至于武事。略不之讲。但以飞觞为飞炮。酒令为军令。肉阵为军阵。讴歌为凯歌。兵政于是不修也久矣。及乎天下之变。孰能为国爪牙哉。”半个多世纪的安逸生活彻底磨光了蒙古人的斗志,昔日扬鞭驰骋疆场的勇士们今天早已沦为一群酒囊饭袋。阿速军也是如此,“三将但以酒色为务,军士但以剽掠为务。”当双方交锋的时候,阿速军主将赫厮见白莲教众人多势众,连拉开弓箭的勇气都没了,部众也吓得一哄而散。不过这群胆小鬼也没能多活几日。阿速军随即因水土不服,病死大半,连赫厮也死在了上蔡。徐左丞因毫无斩获而被朝廷诛杀。

◎元代武士

大元的主力部队如此没用,严重激励了人民反元的决心。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的江淮百姓纷纷起来造反:芝麻李起于徐州,布王三、孟海马起于湘汉流域,郭子兴起于濠州(今安徽凤阳)。这些人多学习颍上的白莲教总部,模仿两宋交替间的山东、河北义军,头裹红巾以战,因此元末农民起义又被称为“红巾之乱”。

北方弥野皆赤,南方的形势也是一片糜烂。当年忽必烈为了便于控制江南,把当地大地主的家产、特权均予以保留,这些衣冠禽兽们得以继续作威作福。除了收重租,广占地外,他们还肆意干预农民的人身自由,甚至佃户的婚姻都要来管一把,大家的怨气已经积郁很久了。盐贩子方国珍起于浙东,同为盐贩子的张士诚乱于江苏高邮,另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平江(今江苏苏州)、无锡、常熟、昆山等地均有规模不等的红巾军起义。但要论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蕲州(今湖北蕲春县)罗田人徐贞一和彭莹玉的起事了。

彭莹玉,和韩山童一样,也是个正史无详载的角色,《明史》只简单地说他是袁州(今江西宜春袁州区)慈化寺的僧人。

这和尚来历不明,能量却不小,“能为偈颂。劝人念弥勒佛号。遇夜。燃大炬名香。念偈拜礼。愚民信之。”

彭莹玉早在至元四年(公元1267年)的时候就在袁州和本地徒弟周子旺策划造反。周子旺自称周王,还煞有介事地让信徒们在背心上写个“佛”字,说这样就可以刀枪不入,一下有五千多人响应,参加了起义队伍。

除了都是打着佛家的旗号外,彭莹玉另一与韩山童、刘福通相似之处就在于都没把好手下的口风。袁州郡的元军抢先来收捕,所谓的“佛”字护身符在实战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信徒们一战即溃,周子旺等人全部被捕杀。只有彭莹玉侥幸逃出生天,一路狂奔到淮西躲起来。

天下大乱之后,彭莹玉又忍耐不住了。恰好本城的布贩子徐寿辉(即徐贞一)和铁匠邹普胜都遇上了异兆:徐寿辉洗澡时全身发光;邹普胜梦见砧板上有条黄龙趴着,第二天恰好徐寿辉蹲坐在那里。于是这两人就和彭和尚于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八月在蕲州举事。后来,彭莹玉和邹普胜看徐寿辉相貌比较特别,和传说中的弥勒佛比较接近,于是就推举徐寿辉做了蕲州义军的首领。

◎ 徐寿辉

九月,徐寿辉部连陷蕲水路及黄州路,杀蕲州总管李孝先。元威顺王宽彻普化偕二子发兵前来镇压,被徐寿辉部将倪文俊打得大败。徐寿辉遂以蕲水为首都称帝,国号天完(压倒大元的意思),改元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旋而大掠江浙一带,元兵不能御,饶、信等地相继被攻克。

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正月,天完部将丁普郎陷汉阳、兴国府,而后邹普胜又攻克了湖北首府武昌,宽彻普化、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和尚逃走。天完政权的这次军事行动,不仅拿下了第一个元朝行省的政治中心,还收获了一批武装和人才,这其中就包括被我们的主人公陈友谅。

二、从快速崛起,到遭遇强敌

陈友谅,是湖北沔阳黄蓬山(今湖北洪湖市)边一个小渔村里渔民陈普才的儿子,在家中弟兄排行第三。陈普才本姓谢,他的父亲谢千一做了同村陈家的上门女婿,于是一家人都改姓了陈。陈友谅自小喜欢武功,而陈普才也会功夫,就教了陈友谅几招。没想到陈小三悟性极高,很快就成了本地小有名气的高手。陈友谅也念过几年书,但终归没有坚持下去,所以《明史》说他只是“略通文字”。不过在穷乡僻壤,他也算半个读书人了,所以能在县衙里做个抄抄公文的小吏。不过生性好动的陈友谅并不喜欢这份工作,最终选择了辞职。

陈普才虽然一身好武艺,但终究是个本分的人,只图全家能平安过一辈子就知足了,可陈友谅恰好相反,他坚信自己这辈子一定很不平凡。当听说徐寿辉扯旗造反后,早就等待机会的陈友谅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决定投靠徐寿辉。老爹陈普才反对儿子的“不本分”,但已经阻挡不了儿子的野心。

陈友谅的投奔可谓正逢其时。天完红巾军势头正猛,在孟海马为首的“南琐红巾军”配合下,主力连克安陆、沔阳、中兴、江州(今江西九江)、岳州、袁州、吉安等地,又东进四川,南下昱岭关。七月初十,陷杭州,杀元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樊执敬。另一路由副将赵普胜所率,破无为、铜陵、池州、湖口、彭泽,天完军兵锋直抵福建,声势大振。

在这如火如荼的攻势中,陈友谅充分展现了自己善于用兵的天赋。史书说他“剽迅狡猾,出没匪意。所向必克,历功为领兵元帅。”他在红巾军中当上了高级将领后,马上把老爹陈普才给接了来。席间指着自己麾下的众多兵将,陈友谅大笑:“老爹常笑我诸事不能,如今我麾下千万如虎如罴,老爹误看儿矣!”

天完义军占领湖广、江西、安徽大片地盘,令朝廷大为震惊。大都从各地调集多支主力部队进剿,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哈临秃、平章政事咬住、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卜颜贴木儿、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星吉等次第率部围击,红巾军节节失利,池州、徽州、江州等城池又被元军夺回。至正十三年(公元1353年)十一月,彭莹玉在瑞州(今江西高安)被江西行省右丞火你赤击杀。十二月,天完首都蕲水在卜颜贴木儿、南台御史中丞蛮子海牙、哈临秃等人围攻下沦陷,天完官员四百多人被捕,徐寿辉等遁入黄梅山及沔阳湖中。

南方红巾军遭受重创的同时,北方同道却在蓬勃发展,虽然芝麻李、布王三、孟海马等部都被镇压下去,红巾军正统刘福通部却在汝宁、项城接连打败元军,枢密院事也先帖木儿甚至被义军吓得不战而溃。这支红巾军主力的存在,使得大都方面的主要精力始终集中在北方,再加上南方义军方国珍、张士诚等都在坚持,因此天完义军的再度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 红巾军

方国珍部多为水军,元军水师战斗力稍为弱些,一时拿他没办法,只能不停地用官职笼络他。已称王建国的张士诚部则成为继徐寿辉之后元军在南方的重点围剿对象。至正十四年(公元1354年),总统各路元军的脱脱亲率大军围攻高邮。西域、西番乃至辽东的高丽王国都遣军相助,元军号称达到百万,旌旗千里,金鼓震野。高邮城被围到水泄不通,张士诚每战必败,天长、六合等地也被脱脱攻陷。城外矢石如雨,高邮几次差点被攻破,张士诚甚至一度动了投降的念头。眼看他即将不支之际,元中书右丞哈麻出于权力斗争的需要,弹劾脱脱空劳师费财。元顺帝一时糊涂,竟削去脱脱官爵,以河南行省左丞太不花及知枢密院事雪雪等代之。

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脱脱素有威望,深得军心。罢免他的诏书被宣读以后,军中闻之,皆大哭。随后百万元军人心浮动,竟一哄而散。张士诚乘势反击,取得了一场意外的大胜,实力大增。

◎ 元末农民战争示意图

高邮之战后,元末农民战争的局势发生了历史性的扭转。元军主力尽失,刘福通乘机在毫州建立政权,国号大宋,年号龙凤,以韩林儿为帝,史称小明王。刘福通又于至正十六年(公元1356年)九月开始分兵三路北伐。元廷无力抵御,只得委托北方豪族组织的义军代剿。察罕帖木儿、李思齐等民间武装借机崛起,成为红巾军最危险的强敌。

在南方,元军的扫荡力度也大大减弱,开始对红巾军以招抚为主。正躲在黄梅山和沔阳湖里打游击的徐寿辉、陈友谅复出,以汉阳为都重建了天完政权。武昌、岳州、饶州、徽州、常德等地一时又成了天完的领土。

然而,此时的天完政权内部结构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由于彭莹玉已经牺牲,义军中一时找不到第二个号召力能与他相提并论的领导人,而徐寿辉生性宽厚,缺乏领袖气质,于是在二次重建天完政权中出力最大的黄州黄陂渔夫倪文俊,成了天完军实际上的首领。

倪文俊外号蛮子,和邹普胜、彭莹玉一样是义军的元老人物。由于职业出身,倪文俊擅长水战,“用多浆船,疾如风,昼夜横行湖江,出人不意,故多克捷。”在二取武昌的战斗中,倪文俊用火攻战术,大破元威顺王宽彻普化,擒其全部家属。元廷大惧,试图像对待方国珍那样招抚他,哪知老倪胃口太高,双方没谈拢,倪文俊一气之下杀了宽彻普化全部的儿子。这次招安就此流产。

元廷的招安虽未成,但却让倪文俊的思想产生了很大变化,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为什么要听徐寿辉的?在湖广、安徽、江西等老地盘全部恢复后,倪文俊和弟弟倪文郁专其权柄,把持朝政,天完皇帝徐寿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傀儡。

物忌太盛。当倪文俊安坐天完头把交椅,对手下颐气指使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正牢牢盯在自己背后。那道目光,来自于自己曾经的手下陈友谅。不过陈友谅也是不是为徐寿辉打抱不平,陈友谅对徐寿辉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但他和倪文俊一样,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至正十七年(公元1357年)九月,倪文俊准备干掉没用的徐寿辉。可倪文俊平时对部下不好,他的行动根本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自然以失败而告终。无奈的倪文俊只得逃往黄州,陈友谅抓住这个机会出手了。他找了个借口故意刺激倪文俊,心情正不好的倪文俊当场和陈友谅大吵起来,陈友谅二话不说拔出刀来,捅死了老上司。

倪文俊死了,徐寿辉却还是笑不出来。因为陈友谅自称天完平章政事后,继续大权独揽,天完皇帝的境况比起以前没有任何好转。

陈友谅领军打仗和搞阴谋一样是把好手。成了天完第一人后,陈友谅首战就与赵普胜、部将祝寇一起打下了两淮重镇安庆。安庆路守将、元朝名臣余阙殉城。之后又克龙兴、瑞州、邵武、吉安、赣州,江西下流诸郡全部为陈友谅所占。至正十九年(公元1359年)三月,陈友谅分兵攻陷襄阳路,又遣部将王奉国打破信州(今江西上饶市信州区),元守将伯颜不花自杀身亡。加上先前倪文俊已取得的战果,天完政权已囊括两湖、江西、安徽大部及四川、浙江、福建一部,疆域之广前所未有。

◎ 红巾军在福建的活动情况

然而,陈友谅的路几乎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有个人横亘在他的面前。这个人比元军,比倪文俊,比自己以前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都强大。他就是陈友谅一生的对手——大宋政权南方地盘首领朱元璋。

天历元年(公元1328年)九月十八日,朱元璋出生在濠州钟离县贫苦农民朱世珍家中。朱世珍看着啼哭的儿子,发愁以后如何养活这张嘴,他绝对想不到,他这个儿子将来如何改变了历史。

朱家是外来户,祖籍沛县,和汉高祖刘邦是老乡,后来先迁到句容,而后又到了泗州,到了朱国珍这一代才来到了濠州。在元代,没有出仕的汉族百姓是不允许有正式名字的,所以很多农民们的名字都是各种数字的随机组合,比如朱元璋的高祖、曾祖和祖父的名字就叫朱百六、朱四九和朱初一,张士诚原名也叫张九四。于是朱国珍随便给儿子起了个名叫朱重八。

◎ 朱元璋投军

据说小朱重八出世前,陈氏曾梦见有个带黄帽子的神仙给她赐药,《明太祖实录》可能就据此认定太祖爷为颛顼(传说中的黄帝)之后。当然,这只不过是封建统治阶级为自己脸上贴金的常用手段罢了,要不童年的小朱重八为什么穷得只能给人放牛?

前文已经提过,元顺帝时黄河流域一直是灾区。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又是灾情最为严重的一年,水灾过后,旱灾、饥荒和瘟疫又接踵而至。余阙在《青阳先生文集》里痛心地写道:“河南北大饥,明年又疫,民之死者半。”朱国珍一家上下也未能逃脱灾难的魔爪,老两口和大儿子相继活活饿死。年仅十七岁的朱重八和三哥一起料理完父母丧事,牛也没得放了,只好进了附近的皇觉寺,混口佛饭吃。

可当时的灾情实在太严重了,为了活下去,在朱重八之前早已有数十号人抢在他前头挤进了皇觉寺。虽说我佛慈悲,但寺院毕竟不是职业慈善机构,一时也养不活这么多张嘴,只好把大部分人给打发出去自谋生路,小朱重八就这样沦为乞丐。据说在这段乞讨经历中小重八生了病,得到两个紫衣人的悉心照顾,病好后这二人就不知去向,之后又碰到个相面的老儒,说他贵不可言。打这以后,朱重八也和陈友谅一样,开始有了更多想法。

朱重八回到皇觉寺后,泗州已是匪患大起。乱兵们到处打家劫舍,皇觉寺也没能幸免,被人放了把火,和尚们也都出去避难了。朱重八一看这下连庙里也待不下去了,就占卜决定自己的出路,偏偏得出的结果却是让他老实待着。正犹豫时,本地最大的义军郭子兴部有老相识给他来信,朱重八决定去投奔。别说朱重八到二十五岁了还混得不咋样,但打起仗来可不是盖的,“战辄胜”,郭子兴一高兴,就把义女马氏嫁给了他。

◎ 朱元璋铜像

当时徐州红巾军芝麻李部被脱脱镇压了,芝麻李被杀,他的同党赵君用、彭早住来投,郭子兴出于同道之谊收留了他们。赵君用不是个厚道人,郭子兴瞧不起他。赵君用怀恨在心,与郭子兴的起义伙伴孙德崖合谋,把郭子兴抓了起来,打算杀掉他。幸亏女婿朱元璋和彭早住听到风声,把他救了出来。

经历过这事后,朱元璋觉得泗州红巾军不团结,成不了啥气候,就申请回老家招兵买马。这一下就有七百多人来投,其中徐达、汤和、花云、耿炳文、周德兴在内的二十四人后来成为创明大业的重要骨干。朱元璋把大多数人留下,只带着这二十四人朝南方发展,结果竟顺利攻下了皖东大县定远,四方人士如冯国用、李文忠、胡大海等皆来归附,队伍日趋壮大。正值郭子兴病逝,小明王便任命朱元璋为左副元帅。虽然郭子兴之子郭天叙为正帅,但泗州义军的实际领导权此后始终把持在朱元璋手里。

朱元璋四处出击,先后克采石、太平路(今安徽当涂)、集庆路(今南京),旋而改集庆路为应天府。朱元璋以此处为根据地,又先后攻下了镇江、长兴、常州、宁国、江阴、常熟、扬州、建德路(今浙江建德)。朱元璋又得邓愈、常遇春等相助,实力也越来越强,目标也越来越高。大宋江南行省的版图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朱元璋发现,他所面对的也不再是元军了,与别家红巾军的冲突已在所难免。

自脱脱大军败走高邮后,南方的红巾军起义就更加蓬勃发展。除了方国珍和张士诚外,还有天完别将明玉珍据四川,福清人陈友定据福建,再加上天完的地盘,这样南方的好地方基本都被瓜分光了,再下去火拼已不可避免。至正十六年(公元1356年)七月,朱元璋和张士诚就为了镇江冲突一场。但对于应天政权来说,最危险的敌人,还是西面的陈友谅。

至正十七年(公元1357年)十月,朱元璋中翼军大元帅常遇春自铜陵猛攻已是天完之地的池州(今安徽池州),拉开了朱陈争霸的序幕。宋将李文忠出兵策应,战斗自辰至巳,应天军破北门入城,斩天完将洪元帅,擒副将魏寿、徐天雄。陈友谅反应倒也够快,率战舰百余艘来救。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陈友谅就赶到了池州,但常遇春等挟破城之势奋击,陈友谅大败而回。

在安徽吃了亏的陈友谅兵转江西,连克龙兴(今江西南昌)、瑞州(今江西高安)。他对池州念念不忘,又派赵普胜来报仇。当时朱元璋正带着主力在浙东和已经被元廷招安的张士诚打得头破血流,赵普胜乘虚打下池州,又连寇宁国(今安徽宁国)、青阳(今江苏江阴青阳镇)等地。宋将徐达、俞通海、张德胜等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击走,俞通海收复池州,斩天完将洪钧。

赵普胜在沿海一带捣乱,虽然没给应天政权造成太大的损失,却让朱元璋很伤脑筋,徐达等决定一口气解决这个麻烦。不想赵普胜还真有点本事,暗设铁索于水中,致使俞通海攻击安庆失利,俞通海父亲俞廷玉战死。应天诸将正七嘴八舌地讨论接下来该咋办,朱元璋发来指示:“别和他力敌,用计智取。”

赵普胜善使双刀,人称双刀将,原先与外号李扒头的李普胜、俞廷玉、俞通海父子都是活跃在巢湖一带的义军,人称巢湖水师,后因与占据庐州(今安徽庐州)的彭莹玉门徒左君弼不和,打算集体归附朱元璋,不想李普胜起了坏心,打算谋杀朱元璋,兼并他的军队,朱元璋警觉,反将李普胜杀死。此后巢湖水师分裂,俞通海降朱元璋,而赵普胜则投了天完。因此朱元璋多少对面前这人有所了解,知道这家伙有勇无谋,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使诈。

怎么使诈?赵普胜手下有个门客,非常能干,是赵普胜的心腹。朱元璋偷偷派人写了封要和他结交的信,假装不小心丢在路上让赵普胜给捡着了。门客怕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只好跑到朱元璋这头,于是赵普胜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连同他在喝醉的时候骂了多少句陈友谅的祖宗都让朱元璋知道了。朱元璋有了底,便资助了门客一笔钱,让他偷偷跑到汉阳,把这些话添油加醋地朝陈友谅描述了一番。正好陈友谅地位不正,也一直对天完政权的老将们放心不下,门客的“告密”简直是火上浇油。陈友谅派人到赵普胜那核实情况。赵普胜显然除了打仗外,对其他一窍不通,见了陈友谅的使者还以为是来慰劳他的呢,没等人家开口,就滔滔不绝地述说自己这些天杀了多少人,击沉了敌人多少艘船,自己为打仗有多少天没合眼了云云,总之就是想提醒陈友谅别忘了赵普胜是有大功于国的。陈友谅一听更火了,杀心遂起。

陈友谅心中杀机已生,赵普胜危险了,可是他一点也没察觉。就在俞通海败走后三个月,陈友谅亲往安庆,声称要和赵普胜会师,赵普胜出迎。在雁汊渡口,赵普胜登上陈友谅的指挥舰,施礼之后,就又开始讲述自己扼守安庆的这段日子。陈友谅耐心地一一听完,而后还没等赵普胜反应过来,就杀死了他。解决了赵普胜,陈友谅将他所部全部收归自己指挥,从此天完政权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陈友谅。

◎ 红巾军所铸造的钱币

三、弑君称汉帝,苦战朱元璋

汉阳皇宫内,天完皇帝徐寿辉得知陈友谅的行为,也只能坐着发呆。赵普胜死了,趋利附势的邹普胜也已经投靠陈友谅,他这个蕲州首义者彻底成了政权里被人遗忘的角落。没有人朝他汇报什么,也没有人朝他递交奏章。徐寿辉企图反击,可他现在要兵没兵,要权没权,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推翻陈友谅。

陈友谅攻破杉关(今福建光泽县北杉关岭)后,嫌汉阳的位置太靠西了,想把首都迁移到目前地盘的中心地带江州,便于指挥全国。对此,徐寿辉表示了异议,他想要移驾到陈友谅的前线统帅所在地龙兴。陈友谅担心徐寿辉跟军队接触多了起变故,所以力劝徐寿辉服从他的安排。但徐寿辉仍坚持要去龙兴,陈友谅越来越怀疑徐寿辉的动机。因此陈友谅竟派了一队大兵去汉阳把徐寿辉强行劫持到了江州。到了江州,一开始陈友谅还客客气气地迎接徐寿辉参观新落成的皇宫,可徐寿辉刚进得城,就被陈友谅的伏兵团团包转。只听得一声令下,徐寿辉身边的人马悉数被杀。而陈友谅给出的理由是身边有人企图谋反。从此徐寿辉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不过陈友谅此时还需要在天完境内利用徐寿辉的影响力,所以暂时没动他。

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北方红巾军遭遇了最沉重的打击。派出的三路北伐军先后被元朝名将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击溃,宋政权在中原的据点也一个接一个被元军拔起,连首都汴梁都被察罕帖木儿重重包围。八月汴梁城破,大宋官兵数万人成了战俘,刘福通带着韩林儿逃亡安丰。

当北方正在一点点地被元廷夺回时,南方的红巾军各部也在打得不可开交。五月,陈友谅挟着徐寿辉再度东下,声言要来援助被徐达、常遇春猛攻的安庆城。事实上他只是声东击西而已,他的真正目标还是池州。这一计似乎奏效,当天完大军到达池州城下时,只见城上仅有稀稀拉拉的一些老弱残兵而已。

多疑的陈友谅见情况不对,刚要下令撤军,周遭已经喊声大起。徐达、常遇春的伏兵尽出,断其归路,城中门大开,先前埋伏好的精锐部队也同时杀出。两下夹击,天完军大败,被俘斩甚众。战斗结束后,徐达和常遇春发现抓到的都是天完军精兵,觉得留着也是后患,便下了狠手。等朱元璋来令阻止的时候,三千俘虏只剩下三百多。

不过屠杀至少在当时还是吓到了陈友谅,他没想到应天军这么凶狠,感觉实在不好对付。于是过了几天陈友谅专门派人去给朱元璋赔罪,说那次行动纯粹是部下邀功生事,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陈友谅也不是真心认错。认错完刚几天,他就又亲自带着水师去打太平路了。守城的是濠州二十四将之一的花云。花云居然仅以三千人把天完主力给挡在门外三天三夜。陈友谅决定使用他的秘密武器——天完军的大型战舰。

自唐起,中国的造船技术已经相当发达。到了宋代,为了适应远洋贸易的需要,大型海船已经被制造出来。在军事上,宋人也成功发明了上下足有二十四层的楼船作为战舰。元代航海技术进一步得到发展,以水为生的江南人造出更高更大的船只并非难事。天完军纵横江南多年,水师中大型战舰自然不在少数。

天完战舰到底高大到啥程度,数据记载是没有的。不过如果太平古城的城墙能保存下来,那完全可以参照计算出来,因为当时天完军士兵就是踩着与城墙西南角相平的船尾,一个接一个爬上了城垛。

太平失陷,花云被绑了起来,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一边挣扎一边冲着陈友谅破口大骂。他越骂越上火,越上火越来劲,来劲到一定程度了,竟一下子挣断了绳索,一把夺过发了呆的敌军士兵的刀,又杀掉了五六个人。陈友谅暴怒,他指挥一堆人,硬是把花云给绑到了战船的桅杆上,然后下令把他当靶子射。花云至死骂不绝口。

下一个死在陈友谅手上的是徐寿辉,因为他觉得已经不需要这块招牌了。陈友谅以奏事为名,把徐寿辉骗到了自己的指挥船里。见了面,他还诚恳下拜,徐寿辉刚要俯身扶他起来,就遭到了暗算,当场被砸死。

杀害徐寿辉后,陈友谅立即就想称帝。不过他并没有准备好登基事宜,一时也难以准备好巨繁琐的各种仪式所需,于是因陋就简,将采石五行庙里的神像拖出来丢到门外去,庙就被当做他的临时行殿,草草完成了称帝仪式。陈友谅改国号为大汉,年号大义,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张定边为太尉。

陈友谅自己给自己升了职,可胆量还是没有相应升级。陈友谅单独面对朱元璋还是底气不足,于是他飞书张士诚,想对朱元璋来个两面夹击。哪知张士诚只是个守家奴,不管陈友谅怎么好劝歹劝,他就是不动弹。陈友谅气得大骂,只好自己领军由江州东下。

汉军声势浩大,应天元帅府里乱作一团。有人说钟山(今南京钟山)有王气,建议撤到那里去抵抗。也有人提议据城决一死战,打不赢再走不迟。还有人认为干脆投降。只有刘基闭眼一言不发。

知人善任是朱元璋最终力压群雄的一大原因。极为注重人才在征战中的作用的朱元璋在几年内很快招揽了不少得力助手,如俞通海、邓愈、冯国用等。与其他割据势力有所不同的是,朱元璋重用的不仅仅是良将,对文士他也极为礼遇。李善长、刘基(即后来老少皆知的刘伯温)、范常等儒生皆入其幕府,大大充实了应天政权的智囊团,这些人中又以刘基最为出类拔萃,时人以诸葛亮视之。朱元璋一向对他极为佩服。

朱元璋屏开众人,单独问刘基:如今之计,该怎么办?刘基表示:办法非常简单,凡主降者,杀!稳定军心,与陈友谅决一死战。至于如何作战,应天府这么坚固,守卫这么严密,何惧陈友谅!何况江州距离金陵这么远,等汉军船队开到这里,精疲力尽。那时我们再加固城墙,大赏士卒,让汉军无从下口。然后我军看准时机,出奇兵致胜。一席话说得朱元璋鼓掌称善。

◎ 应天府(今南京)

因为朱元璋战意已决,很快就稳定了军心,上下一心准备应战。有人劝朱元璋不如先收回太平路,从侧翼牵制陈友谅。朱元璋表示反对,说陈友谅在上游,太平又便于水师作战,我再去打,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不过朱元璋也有自己的计策。他先吩咐胡大海领军直捣广信牵制陈友谅后方,同时叫来元朝降将康茂才。康茂才和陈友谅有点交情,朱元璋决定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康茂才为了保命,自然也愿意和朱元璋合作。康茂才有个老仆人,曾经给陈友谅当过家仆,朱元璋决定以康茂才的名义写一封信,由这个老仆送给陈友谅。

看到老仆人,陈友谅的戒心全无。老仆说康茂才正守在龙湾上的江东桥,只要陛下大兵一到,连喊三声“康公”,康茂才即刻放行,朱重八一战可灭!结果陈友谅就此上当,甚至还厚赏了老仆。

见陈友谅上了当,朱元璋立刻下令诸将进行准备,以期一战全歼陈友谅主力。朱元璋的布置大致如下:李善长连夜拆掉江东桥,换成铁桥;冯国胜、常遇春率帐前五翼军埋伏于石灰山侧;徐达率兵埋伏于南门外;杨璟所部驻守大胜港;张德胜、朱虎率水军出龙江关外,随时准备策应。

朱元璋还布置执旗将两人,一人带黄旗伏在庐龙山左侧,一人带红旗伏在山右侧。陈友谅兵至则黄旗举,伏兵该起时则红旗举。朱元璋本人则亲率主力伏于庐龙山上,只待到时红旗一举,全歼陈友谅。

几天后,汉军大队先赶到大胜港,却被杨璟所堵。大胜港入口狭小,仅容三艘船并行,汉军数量优势无法发挥。陈友谅只得退出,沿江直趋龙湾。汉军前锋没有看到木桥,只看到一座铁桥。这让陈友谅起了疑心,连喊三声“康公”,没有任何反应,空荡荡的大江中寂静得可怕。陈友谅更感觉不对劲,但既然已经来了,这么多军舰,也不好调头,不如反客为主,占据有利地势。汉军舰队放下上千艘小船,陈友谅弟弟陈友仁带着一万多名士卒抢占了江东桥附近的一块滩头,在上面筑起工事来。

时已入夏,空气闷热,心浮气躁。应天军已经发现汉军进入了包围圈,有人建议立刻出击,朱元璋虽然热得汗如雨下,但觉得此时不是时候,按兵不动。这时一场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让朱元璋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庐龙山上的应天军一齐朝汉军杀去。陈友谅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也不把应天军放在眼里,率军迎击,双方厮杀在一起。

等到汉军有些撑不住的时候,雨突然停止,朱元璋命人挥动红旗,于是更多应天军喊着杀出。冯国胜、常遇春率三万人从石灰山冲下。徐达自应天南门杀出,夹击五大王寨和正在登陆的汉军。张德胜、朱虎的船队由龙江关杀进,撞向陈友谅舰队。

◎ 安庆古城墙

应天军合并夹击,汉军渐渐支撑不住,争相跳上船逃跑。可恰逢退潮,大型战船一艘也开不动,成了一具具僵死的巨兽。应天军登上敌舰,枪挑刀砍,汉军被杀死、溺死者无数,尸体飘满了龙湾江面。陈友谅坐上小舢板才逃得一命。

此战应天军所获丰厚,单缴获的大型战舰就有混江龙、塞断江、撞倒山、江海鳌等百余艘,小号战船更是数以百计。汉军将领张志雄、梁铉、俞国兴、刘世衍等都投降了。其他人其实还不算什么,但张志雄例外,他是赵普胜手下的猛将,外号长张,赵普胜被冤杀,长张悲愤难当,终于龙湾之战趁败来降,满怀复仇怒火的他还想让陈友谅遭受一次更惨重的损失。

张志雄请战,说陈友谅东下,安庆空虚,如果拿下安庆,前后夹击,陈友谅是逃不出朱元璋的手掌心的。朱元璋点头称是,于是派遣徐达、冯国胜、张德胜继续追击陈友谅。

应天军很快在巢湖追上了汉军败兵。张德胜纵火焚烧敌舰,汉军再次大败至采石。徐达、张德胜、冯国胜紧咬不放。张德胜不幸战死,冯国胜继管五翼军,仍死战不止。在战局最胶着的时候,汉军阵中突然杀出一彪全部黑盔黑甲黑旗,号称“黑旋风”的队伍。这是从汉军中精心挑选出的精锐部队,平时不轻易上阵的,陈友谅将其投入就是为了能扭转战局。

可现在应天军已经打疯了,人人不要命地冲杀。宋将廖永忠大呼陷阵,濠州二十四将之一的华云龙跃马提枪,直捣汉军中坚的陈友谅所在。一个名叫王铭的应天军军士,独自一人杀进汉军大队中,敌军的马槊一起刺向他的额头,王铭顿时血流满面,然而他却斗志更盛,发着一声声的怒吼一连沿着汉军阵地绕了三圈,刺死敌军无数。连普通的应天军士兵都已经如凶神附体,汉军精锐的投入也没能改变战局。最终,汉军再次溃败,而应天军日夜追杀不息,陈友谅实在坚持不下去,丢下太平城逃走,一直逃到池州才喘上口气。

汉军主力已丧,常遇春收复太平,余元帅也拿下了安庆。陈友谅弑主自立的做法本就不得人心,徐寿辉旧将欧普祥以袁州来降,浮梁(今江西浮梁县)院判于光、左丞余春赶走汉将辛同知,以饶州来降。胡大海亲取信州后,陈友谅部将李明道不久来攻,信州守将、胡大海养子胡德济兵少难支,朝父亲求救。胡大海会合李文忠从灵溪出发,两大名将联手,汉军根本无力抵敌,李明道和宣慰使王汉二以下千余人被俘。建昌(在江西)汉将王溥是王汉二的哥哥,李文忠让王汉二招降了建昌城。

后李明道被送往应天,相当重视对敌情报工作的朱元璋亲自询问他敌方阵营的现状。当他得知徐寿辉死后,大汉内部将士离心,政令不一,勇将又多被猜忌或被杀时,觉得是时候反攻陈友谅的了。

至正二十一年(公元1361年)八月,刚刚享受过第五子朱橚降生的喜悦的朱元璋在获得了谋臣、武将们的一致支持后,点起众军,从昔日战场龙湾溯江而上,踏上了西伐陈友谅的征程。一路上,朱元璋用缴获来的龙骧巨舰为旗舰,在桅杆上挂起“吊民伐罪,纳顺招降”的大旗。

大军的第一个目标,是刚刚被汉太尉张定边夺回的安庆城。安庆自古即为兵家必争之地,太平天国和辛亥革命时这里都爆发过激烈的争夺战。对于应天政权和大汉政权来说,它的地理位置更加重要:朱元璋以应天为中心,陈友谅以江州为中心,因此双方争斗战基本沿着长江展开,而安庆恰好处于长江中心,无论宋汉哪一方占据了这里,都进可攻,退可守,充分把握战局主动。早先赵普胜就是以安庆为基地,频频袭击池州和太平,给朱元璋造成了很大麻烦,现在当然不能容忍它继续在陈友谅手中。

安庆守军不出战,朱元璋用陆地上的进攻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而后命廖永忠和降将张志雄用水军袭破了汉军水寨,夺得二十多艘敌船。然而安庆城确实坚固,应天军攻打一天,无从得手。

西征军刚出师就卡住了,这让朱重八很不痛快,此时又是刘伯温献了一计:绕开安庆,顺流偷袭大汉首都江州。朱元璋从之,长驱直入,过小孤山时,陈友谅部将丁普郎和傅友德来降。其中傅友德此人殊不简单,他是砀山人,本是北方红巾军大将李喜喜的部下,勇略冠一时。李喜喜后来被元军所逼,南投天完,明玉珍和陈友谅都不予重用,傅友德苦闷不已。闻朱元璋到,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毫不犹豫地率部投诚,后来果然成了朱元璋手下一员虎将。

应天军水师毫无阻力地开到了江州城外的湖口(今江西九江湖口县),打散了陈友谅的巡江舰队。陈友谅闻之,以为神兵天降,但敌已至江州,他也只能御舟亲征。汉军仓促之下阵型都没排好,朱元璋分舰队为两部,夹击陈友谅,又大破之。陈友谅没有勇气再战,带着家小半夜弃城逃亡武昌。国都都丢了,党羽们还有什么心思抵抗?蕲州、饶州(今江西饶州市)、黄州(今湖北黄冈黄州区)、兴国(今江西兴国县)、黄梅(今湖北黄冈市黄梅县)、广济(今湖北武穴市广济县)、抚州等地望风而降,湖北一半已姓了朱。

十二月汉江西行省平章胡廷瑞、平章祝宗的使者来到江州,表示可以以他们镇守的龙兴来归,条件是必须保留他们的编制和旧部。朱元璋有些犹豫,他担心这些人如果再度变心,会对自己不利。刘基忙递给朱元璋一个眼色,朱元璋立刻明白龙兴是江西西南藩屏,有了它,就等于斩断陈友谅一条胳膊。如此要地,就算作点小小让步又如何,大笔一挥批准了胡廷瑞和祝宗的所有请求。

成大事者,需有足够的容人之量。朱元璋可以放心让新降敌将守原地,而陈友谅就因为几句离间的话就杀掉了自己最好的手下,两人谁能得天下,一目了然。

四、惨败鄱阳湖,战死泾江口

至正二十二年(公元1362年)正月,朱元璋来到龙兴,胡廷瑞和祝宗领着原汉政权的一干官员在外迎接,朱元璋好言抚慰后,改龙兴为洪都府,并下令军中不许私拿百姓财物,龙兴士民深受感动。

龙兴易帜和朱元璋的仁政使汉政权江西行省人心更加瓦解,宁州(今江西修水)、吉安(今江西吉安)、龙泉(今浙江龙泉)也都投降了,江西一半也姓了朱。陈友谅忿怒,派大将熊天瑞、张定边反扑,饶州和吉安又被夺去。祝宗在前往湖广途中突然反叛,回身攻击洪都府,知府叶琛战死,还在城中的名将邓愈猝不及防,只带了几十个人且战且走,打着打着就剩他一个人了。邓愈大窘,连换乘三匹马,三匹马先后都被压趴,最后骑上他养子给他找来的战马才幸免于难。攻打湖广的徐达回军来救,复定洪都。朱元璋只好让养子朱文正与赵德胜、邓愈亲守此处。

争霸天下的道路中有倒退有反复很正常,这也说明了陈友谅虽然一再丧师失地,但毕竟家底厚,无论实力还是号召力都还存在,绝对轻心不得。

就在双方僵持的这段时间里,时局发生了新的变化。至元二十三年,刘福通大难临头了!

张士诚虽然不敢与陈友谅联手攻打应天,但咬咬病鸭子的勇气还是有的。刘福通自从北方领土全失后,就无力再举,只好和韩林儿一起依附朱元璋门下,自然也自动被列入张士诚的敌对名单。趁朱元璋注意力放在湖广和江西的时候,张士诚派大将吕珍率军围了安丰城,企图用这两颗朝廷天字一号通缉犯的脑袋换取一份厚赏。

吕珍的攻势一天比一天猛,安丰城内粮食一天比一天少。应天那边朱元璋却矛盾得很。不救吧?韩林儿怎么说至少还是各地红巾军的共同领导,他要是完在自己手上,自己怎么也无法和天下交代。救吧?又怕陈友谅乘虚来袭击,而且救出来后,该把这位皇帝陛下往哪放?思考了几天后,朱元璋牙一咬,不能做陈友谅那样的无情动物!

朱元璋带上常遇春、徐达亲往安丰,三战三胜,打跑了吕珍,但刘福通这时候已不幸身故。在与吕珍的作战中,庐州的左君弼曾来救,于是朱元璋回头就又把庐州给围了。左君弼留部将张焕守城,自己移兵安丰。朱元璋这一斗气不要紧,武昌的大汉皇帝陈友谅见应天政权的主力都出门了,怎肯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当即大举来攻洪都府。

陈友谅这些年一头和朱元璋打,地盘一头缩水。他知道这样慢慢消耗下去,最终拖死的只能是自己,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起全部兵马,力求一战永远解决朱重八这个头号对手。

既然是孤注一掷,那风险和利益同样是最大化的,为了把风险尽可能地降低,必须充分发挥自己所长,汉军最大的利器还是大型战舰。陈友谅这次出兵前特意对自己的王牌武器进行了一番精心改造:战舰的体积在大型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达到巨型的规模。“舰高数丈,外饰以丹漆”,舰船内部分为上中下三层,战马也置身其中,这样舰载士兵可以随时转化成骑兵队,水陆都能横行。战舰的最下层是船的动力舱,“置橹数十其中”。为了保护在橹箱里划桨的船工,橹箱外全部覆上了铁皮,这或许是中国最早的铁甲军舰了。战舰的上下层之间,专门做了隔音处理,上下层彼此是听不到对方说话的,这样无论哪一层发生了骚动,都不会影响到紧邻一层人的工作,大大避免了因奸细混入而导致整船报废的风险。总而言之,此船从外观到实用性,都可以算是古人智慧的结晶。只是这些巨型战舰的设计人却不为人所知,大概原图纸早已散佚了。所有人员和家当都已投入,那留守也没必要了。陈友谅连自己和汉国官员的家属都一起带上,“空国而来”,颇有几分楚霸王破釜沉舟的味道。

◎ 明代大型战舰

汉军六十万大军汹汹而来。朱文正不失名将本色,从容分调部下把守城池各方位:参政邓愈守抚州门,元帅赵德胜等守宫步、士步、桥步三门,指挥薛显等守章江、新城二门,元帅牛海龙等守琉璃、澹台二门,朱文正自己居中节制诸军,自以精锐二千作为预备队。

为什么陈友谅不东攻应天而来打洪都?当时就连朱元璋也认为陈友谅是失策。

后太祖谓刘基曰:“我不当有安丰之行。使陈友谅乘我之出,京师空虚,顺流而下,捣我建康,我进无所成,退无所归。友谅不攻建康,而围南昌,此计之下者,不亡何待”

不过仔细一想就会觉得陈友谅的决定很正常,要前往应天府,路上势必要先打下又成宋地的安庆,而以安庆之坚固,怕是没那么容易攻克。万一坚城不下,朱元璋回援,那陈友谅的奔袭计划就付诸东流了。而洪都刚刚经历过一次叛乱,元气未复,可以说是行省首府中相对最弱的一个。拿下后,再重新据此号令江西,则未来双方胜负尚未可知。朱元璋的“计之下”论,怕是有些武断。

洪都府实力尚虚,守军可一点不虚。陈友谅先攻抚州门,城上飞箭、石块雨点一样往下砸。在军官们的严厉督责下,汉军顶着簸箕大的竹盾往上冲,城墙在双方你来我往中被打塌了三十余丈(《明史纪事本末》说是二十多丈),足见争夺之惨烈。

正危急间,应天军中突然涌出一队火枪手来,饶是再坚固的竹子,也挡不住火药的威力。一阵爆炸声和烟雾过后,汉军士兵死伤枕籍,被迫退了下去。邓愈正抓紧时间用木头栅栏来修补崩坏的城墙,汉军又攻上来了,于是邓愈打到哪,木栅修到哪,战斗持续了一个通宵。应天军在付出了总管李继先、元帅牛海龙、赵国旺、许圭、朱潜、万户程国胜等人的生命后,总算把城墙的缺口全堵上了。

没过两天,陈友谅又攻新城门。汉军正顺着梯子朝上爬,不想薛显遣百户徐明率一群死士突然打开城门出击,汉军没提防,丢下包括平章刘进昭、副枢赵祥在内的一帮弟兄后后退。

宋将徐明也随之战死,因为徐明曾偷袭过陈友谅,所以被认出,汉军一哄而上将他乱刀砍死。

转眼就到了六月,洪都还未下,陈友谅急了,增设攻城器具后,把火力集中在城墙的水门部分。汉军壮士抱着大木槌猛烈地撞击着水门铁栅,栅栏在猛烈地抖震着。但谁也没想到,从栅门突然捅出许多根长槊,撞门的汉军一下被捅死不少,原来李文忠早已派了一支别动队埋伏在栅门另一侧,汉军攻势有所减缓。

而后汉军继续攻城,别动队员把槊把拼命往回拉,无奈双拳难敌四手,长槊全被夺走。攻门又开始了。栅门那边没沉寂多久,又有不少长戟铁钩刺出。可当汉军又一次企图夺铁钩时,很多人的手被烫得皮焦肉烂——这些戟和钩子都是事先在火里烤过的。这下,没人再敢撞门了。

陈友谅攻城之技已穷,而朱文正的应对策略却依然绰绰有余。陈友谅无奈,只好再用人海战术,打算堆人也要把宫步、士步二门堆开。二门危急,负责防御的赵德胜干脆把元帅椅搬到宫步门楼上,亲自指挥抵御。守门应天军士气奋发,总算挡住了汉军一轮轮愈来愈疯狂的攻势,赵德胜却不幸被流矢射中腰部,抢救不及身亡。

洪都城与外界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朱文正派千户张子明前去向正围困庐州的朱元璋告急,张子明用小渔船趁夜混出水门,却得到朱元璋要求朱文正再坚守一月的命令。由此可见朱元璋用兵之狠,其目的就是让洪都守军尽量消耗陈友谅的精力与锐气。张子明返回半路上被汉军巡卒抓获。陈友谅押着他,要他劝说李文忠投降。张子明却用尽力气喊道:“大军马上要到了,大家要坚持!”陈友谅气得当场下令把他乱刀分尸。

总而言之,从五月丙寅到七月丙戌,惊心动魄的洪都保卫战持续了整整八十五天。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但洪都城在朱文正等应天军将士坚定信念的支撑下,仍然屹立不倒。

七月甲子,庐州城内的张焕军粮已尽,只好投降。出够了气的朱元璋这才开始救援洪都。应天军共二十余万,徐达、常遇春、冯国胜、俞通海、廖永忠等皆随行。看来应天政权这番也使出了全力。

陈友谅听说朱元璋大兵来援,立刻丢下洪都,东出鄱阳湖相迎。朱元璋则先不紧不慢地切断了汉军所有归路后,才由松门(今浙江温岭市松门镇)入鄱阳。被誉为中世纪世界最大规模水战的鄱阳湖大战打响了。

至元二十三年(公元1363年)七月丁亥,战斗首先在康郎山(亦称抗浪山,为鄱阳湖中一岛屿)展开。

陈友谅的舰队一开始就排了齐齐整整的一排,想在气势上压倒朱元璋的舰队。朱元璋扫了几眼后,置之一笑。你有铁甲舰,我有“没奈何”。何为“没奈何”?笼统地说,就是把铠甲、衣服、各种火器等乱七八糟的用丝麻、纸布之类缠成一个大球,平时挂在桅杆上,两船相交接的时候就弄断悬挂的绳子,让这个“大炸弹”在敌船上开花,这时敌人可真只能徒呼奈何了。

戊子,徐达、常遇春、廖永忠等的进军打破了湖面的宁静。应天军水师兵分十一队,各携火器、弓弩,远施火器,靠近了就放箭,再接近则短兵相接或用“没奈何”炸。相对于进退不便的汉军巨舰队,应天军始终能对敌船保持密集火力。

徐达不愧为朱元璋部下第一猛将,他冲锋在前,击败汉军前锋,歼敌一千五百人,获巨船一艘。俞通海紧随其后,顺风开炮轰击,烧毁汉军战舰二十余艘。

汉军并不是只会干挨打的角色,在他们更加猛烈的回击下,应天军同样险象环生。徐达战舰起火,敌舰围拢。徐达扑灭火势,继续搏杀不已,朱元璋赶紧派舰只来增援,敌军方退。紧接着,朱元璋的座舰也开始遭殃。张定边盯上了他,靠了过来。朱元璋座舰欲退,可上天真会恶作剧,座舰驾驶技艺不精,在浅滩搁浅了。汉兵攀着船沿从四面一拥而上。朱元璋身边的部将拔剑怒吼,皆奋力死战。然而寡不敌众,元帅宋贵、陈兆先等战死。汉军越聚越多,朱元璋和护卫被围了一层又一层。见形势危急,指挥使韩成穿上元帅服和元帅冠,当着汉军的面投水自杀,汉军一时没认出,攻击缓了下来。这下为宋将争取了宝贵的救援时间。常遇春先赶到,一箭射中张定边,汉军稍却,俞通海和廖永忠火速赶来护卫。此时恰逢涨潮,座舰这才得脱。张定边斩首行动失去目标,也只得撤退。狂怒的廖永忠和俞通海乘快艇一边紧追一边把箭袋里所有箭朝他身上猛射,这员汉军骁将被射得像个刺猬,但还是逃了回去。

朱元璋脱了险,可回头常遇春却遇上了同样的麻烦——在浅滩上动不了了。还好有败退下来的舰只,狠狠把常舰撞进了深水区,常遇春才幸免于难。此时红日西斜,诸将欲退,朱元璋赶紧鸣钲,再次和大家说明此战的利害关系。只是为了防范张士诚,让徐达先回应天戍守。

◎ 常遇春箭射张定边(连环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随着朱元璋座舰上号角长鸣,鄱阳湖战事再起。

这回,陈友谅搞了个连环计,他把所有出击的战船并排用铁链连接起来,齐头并进。想象一下,一排小山一般的巨舰一起像乌云一样压过来,那会在对方水军心理上造成多大的压迫感?应天军将士一时还真被吓住了,即使朱元璋亲自督战,也没有一艘船再敢迎面而上。右舰队甚至有人打算开溜,连杀十余人而不能止。

朱元璋正无法可想,部将郭兴突然提议:我们为什么不用火攻?

午后,东北风大起,应天军中突然驶出七条小船,船上各有几名披甲持枪的军兵,看起来和其他战船没啥不一样。小船绕过去了,汉军毫不在意。等到听到有人惊呼着火的时候,才发现,小船上载的全是干草、火药,而船上的“军人”只是些稻草人而已。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作为加固道具之用的铁链瞬间成了阻碍汉舰逃生的地狱锁链。在冲天的火光和如入阿鼻地狱般的惨呼声中,应天军舰队突入,用手中的刀剑将被烧得焦头烂额的汉军士兵一一解决。

这一天是祝融肆虐的一天,汉军用于耀武扬威的数百艘巨船全部被烧毁,汉军被烧死的不计其数,连陈友谅的弟弟陈友仁、陈友贵、平章陈普略都在其中。这一天又是屠杀的一天,汉军没成焦尸的,跳进湖里后也被赶上来的应天军水兵戳死。汉军死者过半,整个鄱阳湖水被染得一片赤红,旗鼓器仗,浮蔽水面,陈友谅为之丧气。

当夜,不甘心失败的陈友谅也定下了自己的作战计划——那就是不顾伤亡,一定要把张定边未完成的斩首事业进行到底。为此他通令全军,明天看到白色桅杆的船,那就是朱元璋的指挥舰,大家必须全力攻之。

鄱阳湖之战第三天,天一亮,陈友谅正欲按原计划出击,一下呆住了:对面应天军的所有舰只的桅杆都涂成了白色。怎么也认不出哪艘是朱元璋座舰的汉军一下没了主意,应天军趁他们愣神的时候又攻了过来。这一回,应天军充分发挥了小船机动灵活的优势,绕着汉军战舰打圈圈,时不时轰上一下。汉军巨舰犹如一群笨拙的野牛,被耍得团团转,自己的犄角却怎么也顶不到对手。汉军羞恼之下,胡乱放炮,朱元璋座舰竟也被点燃,朱元璋不得不转移到另一艘战舰上。俞通海、廖永忠、张兴祖、赵庸等几个大胆以小舟六艘深入搏击。敌舰越聚越多,很快六艘船就被遮没了踪影。

正当有人以为他们已经完了的时候,只见六艘战船完好无损地相继从敌舰队中旋绕着钻出,势若游龙。应天军望见,欢呼声惊动天地,攻势更速。完全被应天军小船转晕了头的汉军巨舰只能瘫在江面上,任由船上兵马被登船而来的应天军杀伤殆尽。只可怜那些摇桨手们,对战况一无所知,还在卖力地划着船,最后连同战舰一起化为灰烬。

自辰至午,汉兵大败。宋将张志雄、丁普郎、余昶、陈弼、徐公辅等也战死。丁普郎头被削掉,身体居然还直立舟中,手握兵器,宛若尚在战状。

俞通海等人高奏凯歌而回,朱元璋慰劳道:“今日之胜,皆诸公之力也。”全然不提自己指挥有术的作用。

三战皆负,陈友谅为之丧气。应天军几次来挑战,不敢应。张定边等甚至打算挟主公一起退保鞋山,只是退路早已被断,未成。当晚,朱元璋军舰挂灯相引,把住了上游湖口的左蠡(今江西都昌西北),陈友谅舰队也转到潴矶(今星子南七十里处)。双方一连对峙了三天。

三天没开打,陈友谅这边却在继续损兵折将。原来陈友谅与手下左右金吾将军研讨对策,右金吾将军认为战局已没有希望,主张烧掉船只,从陆路朝湖南去;左金吾将军坚决反对。陈友谅几场败仗下来,觉得还是右金吾将军说的有理。左金吾将军怕主公拿自己撒气,便率部降了应天军。右金吾将军见了,也步其后尘。陈友谅凭空失掉了两员大将和许多军马,兵力益衰,心情越加恶劣。朱元璋却还嫌对他打击不够,修书一封羞辱陈友谅,陈友谅暴跳不已,把使者扣留了下来,又传令全军:日后抓到朱元璋俘虏的,杀无赦!

陈友谅被朱元璋激得欲大开杀戒的时候,朱元璋却在自己阵中又玩起了攻心战:他下令把汉军俘虏都带出来,有伤的都给治好了,然后全部放回去。又设坛祭奠陈友谅战死的弟弟和将领。两下一对比,效果鲜明,朱元璋不仅在己方,而且在汉军阵营里也赢得了一大片人心。

做完了这些事,朱元璋又给陈友谅写去了第二封信,羞辱陈友谅扣留使者,嗜杀成性。陈友谅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整天和博士夏煜等作诗排闷。

陈友谅带的人多,饭量消耗大,没多久粮食就光了。陈友谅只得把剩下的五百余艘小舟差到都昌去就地“征发”,好不容易弄到一点吃的,就被赶来的李文忠连打带烧消灭了个精光。饿着肚皮撑到了八月,陈友谅军中彻底断粮了。陈友谅把心一横,带着剩下的百余艘楼船冲向南湖觜。应天军堵击,但饿疯了的汉军已经是谁也挡不住了,他们冲出了湖口。朱元璋不慌不忙,用事先准备好的火舟、火筏一路追打不止。从早上直到傍晚,汉军才算杀到泾江口(今安徽宿松县境内),然而又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应天军水师截住。

战斗进行得极为激烈,汉军始终无法突围。陈友谅一急之下,竟犯了个大错误:他推开了舰船的舷窗,探出脑袋,想查看下战况,顺带指挥下战局。

这一探,陈友谅就再也没能把脑袋缩回去,因为一艘白桅杆的应天军船恰好经过,就朝开着的舷窗口放去了一阵飞箭,结果那阵飞箭中有一支不偏不倚贯穿了陈友谅的左太阳穴和一只眼睛。

◎ 陈友谅殒命之地——泾江口

大汉天子扑倒在舷窗上,战斗却还在继续。因为天色已晚,大家都只是靠着月光和战舰燃起的火光来互相辨认着轮廓互殴,没有人能看清刚被射杀的那个人的脸,即使是放出那支箭的弓手,顶多也只是觉得自己又射杀了一个汉军的小卒而已。

直到泅水投降的汉军士兵报告,朱元璋等才又惊又喜地发现:敌人的皇帝已经战死了。

应天军欢声雷动,杀敌益奋,而群龙无首的汉军船队只能再次接受崩溃的结局。大汉太子陈善儿和平章姚天祥被生擒。第二天,绝望的汉军平章陈荣等均来降,汉军被俘五万多人。

大汉大势已去,只剩下忠心耿耿的张定边用船载着陈友谅尸体与其子陈理成功逃回武昌,又成功拥陈理为帝。然而汉军主力已尽没,结局已是注定。就在鄱阳湖之战结束一个多月后,应天军水陆并进,用木制栅栏把武昌城圈了起来,湖北各郡皆降。第二年(公元1364年)二月,汉国最后一员猛将张必先来救被擒,常遇春把他在武昌城外斩首示众,陈理再无坚持的勇气,出降。正要收买人心的朱元璋没有为难这个孩子,只是把他带回了应天,封为归德侯,大汉政权总共存在时间还不到四年。

鄱阳湖之战后,朱元璋对刘伯温说过这样句话:“陈友谅已死,天下不难定了!”的确,在消灭了南方最大的一个割据政权后,应天政权接下来的步伐明显走得轻松不少。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六月,朱元璋克平江,张士诚被俘送应天后自尽身亡。五个月后反复成性的海盗方国珍在廖永忠和汤和追击下投降。又过了一个月,福建也被平定,陈友定被杀。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正月,基本占领全东南的朱元璋在应天府称帝,国号大明,改元洪武。在这一年前,已成摆设的小明王在渡江时被廖永忠凿沉船底,活活淹死。

◎ 陈友谅像

朱元璋称帝后,继续南征北伐。由于察罕帖木儿早在至正二十二年就被降将田丰所杀,而元军在北方已无义军的情况下竟分裂成皇太子派(以察汗帖木儿之子扩廓帖木儿为首)和元顺帝派(以孛罗帖木儿为首),两派互相厮杀。徐达和常遇春所率的明军几乎毫不费力地先后横扫山东、中原,最后终于在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八月攻拔大都,元顺帝逃往上都开平,元朝灭亡。但直到二十年后,中国才真正在朱元璋手中实现统一。

朱元璋出身红巾军,但建明朝后为了维护封建统治,宣称明教为邪教组织,予以取缔和镇压。元廷和红巾军鹬蚌相争,笑到最后的却是朱元璋。而此时,作为朱元璋第一块踏脚石的陈友谅已在地下长眠了四分之一个世纪。

六百多年以来,陈友谅无论在正史中还是演义小说、武侠著作中都被定义为反面角色。他确实做了不少不道义的事,但在那个时代,谁又能是真正的道德家?笑到最后的朱元璋,不照样杀死了主君韩林儿,反戈消灭了组织白莲教么?其行径不比陈友谅更恶劣?

东汉末年,名士许邵曾这样评价曹操:“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耳。”,被认为是对曹操最中肯的评价,但后人却习惯以“枭雄”来作为曹操的定位。

而将同样的定位安在陈友谅身上并无不妥——毕竟他曾经是看起来最有望成大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