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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谦信战史(上杉谦信争霸北陆)

上杉谦信战史简介

上杉谦信战史:越中、加贺、能登三国,是承载了日本战国军神上杉谦信一生辉煌的重要战场。谦信在17岁以后几乎每年都入侵越中,屡败屡战,却从无间歇,这波涛怒火背后的动机是什么?在弘治年间的能登大乱中,身处内乱的能登守护畠山氏坐困愁城,上杉谦信兴师入寇,究竟是何仇怨?在死前的两年,谦信终于平定越中、能登,对加贺却始终无所进展,成为其永久的遗憾,这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这所有一切,上杉谦信战史都将为你揭晓。

上杉谦信战史过程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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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登入侵战

永正年间(1504—1520),能登守护畠山氏协助长尾为景短暂平定了越中神保氏,但之后两家关系突然破裂,导致长尾为景在大永年间(1521—1527)开始以越后水军入侵能登。为景死后,谦信子承父志,也开始不间断地对能登进行侵攻。

弘治元年(1555年),上杉谦信率领越后水军再度入侵能登,准备对能登守护畠山氏的主城七尾城动手。但此前七尾城方面已经听到谦信将要入侵的消息,所以完善了守备。守军在城外的道下村一带构筑砦垒,以防御越后水军的侵攻。面对城外重重防御工事,谦信无法对七尾城动手,只能转而攻打七尾城北面的穴水城。当时,负责守卫穴水城的畠山氏家老长续连恰好因事外出,不在城内,是其家臣代其坚守城池。结果这些家臣硬是没让谦信得逞,最终将其击退。穴水城之战获胜后,长续连对笼城防御的家臣进行了赏赐,褒奖他们击退谦信的功绩。此事被记载在《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卷六·谦信数侵能登奥郡》当中。

对于谦信在弘治年间的能登侵攻,在当事人长续连一族的家谱《长家谱》中有更加详细的记录,将事件始末交代得更加清楚。其记录如下:

大永年间,长尾为景以须田监物、须田右京作为水军大将,率领兵船渡海,攻打能登河原田城,这是越后水军首次入侵能登。但是在轮岛,越后水军遭遇挫折,须田监物、须田右京所率领的水军遭长英连挫败。战败的越后势最后被驱逐,自水军大将须田右京以下被杀数十人,数只船只也被夺走。之后从弘治元年开始,为景的儿子上杉谦信再度窥伺能登,率领兵船渡海,攻打能登穴水城。当时穴水城主长续连在七尾城,不在穴水城内,其家臣坚守,数度防御,终将上杉谦信击退。但不甘心失败的越后水军在弘治三年以后相继入侵能登,但是每次都在长续连家臣的奋战下被击退。当时正恰逢能登国内兵乱,农事多荒废,上下困顿,加之以笼城,士卒多缺乏粮米,十分困难。长续连为感谢家臣山本源右卫门和他儿子与次郎、小林彦右卫门在穴水城笼城防御、击退上杉谦信的功劳,而褒赐给他们感状。

不过,也有说法认为,上杉家发动能登攻略是在天正四年(1576年),也就是距离上杉谦信去世前2年的事情。他们还认为《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卷六·谦信数侵能登奥郡》《长家谱》的记录将这一时间提早了数十年。

比如昭和时代(1926—1989)的石川县乡土史家日置谦在《石川县史》(昭和二年,1926年成书)一书中认为,从地理位置看,越中接壤越后,处于越后西面; 能登半岛接壤越中,处于越中北面,而与越后在陆路上并不接壤。水军从越后出发远袭能登,到达能登半岛最北面的轮岛,以当时的水上交通能力而言,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非常不容易。因此,日置谦怀疑越后水军在大永、弘治年间入侵能登的说法是误传。

其实,在留存的史料记录中,不乏越后上杉水军灵活机动的记录。例如,根据《上杉家文书》的记录,长尾为景在永正十七年(1521年)“既自身渡海之仪”,亲自率军渡海到越中。这表明至少在永正十七年时,越后水军就已经有一定的航行能力了。而在《加贺藩史稿·长连龙传》中,天正四年上杉谦信发动能登攻略时,也存有上杉水军浮海而至穴水城的记录。《越中古文书》所收99号文件,也有天正年间上杉水军为救援能登石动山般若院,从越中出动水军抵达,和前田军对抗的记录。这些记载都表明早至永正十七年,迟至天正四年,从长尾为景到上杉谦信,最后再到上杉景胜时代,越后上杉氏都有一定规模成型的水军。

此外,根据《加能古文书》所收《上杉家文书》《杉本文书》的记录来看,弘治四年(1558年)三月,身处能登国内大乱中的能登守护畠山义纲与谦信的关系已经恢复和睦,他写信给上杉谦信,请求他提供兵粮援助和渡海救援能登,本身也是承认了越后势(当时还没控制越中)有足够能力从越后直航能登。

其实除去《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卷六·谦信数侵能登奥郡》《长家谱》以外,《金泽古迹志》收录的《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亦记录了上杉谦信在弘治年间的能登侵攻。其中提到上杉谦信在弘治年间浮兵船乱入能登,山田十郎与其交战于富木松之下边海,讨取敌首10余级,将谦信驱逐。之后越后势改以须田监物为大将,数度率领水军乱入能登奥郡,山田十郎与中村左马、太田藏人接连在河原田馆与越后水军交战,先后击退越后水军船只5艘、数十艘,最后将其驱逐,并进行追击。之后长纲连对山田十郎赐予感状。《小林六右卫门家由绪书》也曾提到小林氏第十代当主小林秀元在弘治年间于穴水城笼城击退越后军。

长续连给小林彦右卫门的感状能从《加能古文书》所收《北征遗文》书状中找到,加上《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中存有长纲连褒扬山田十郎防御上杉水军的感状。感状是原始史料,当事人的直接证据。两则文书的存在,可以证明《长家谱》等书所言弘治年间越后水军侵入能登之说当是实情。

将《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的记载与《长家谱》对照,则《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中山田十郎击退上杉谦信的“富木松之下边海”之战,应该是包括在《长家谱》 所记录的弘治元年的穴水城防御战当中。在“富木松之下边海”之战后,《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记录谦信再度以须田监物为水军大将,数度侵入能登奥郡但失败,这也可以与《长家谱》中越后势在弘治三年以后数度侵入但失败的记录相契合。

还有一个细节是,《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提到弘治年(1555—1558)以后,越后势数度以须田监物为大将,以水军侵入能登。而在《长家谱》中,也出现过须田监物的名字。在长尾为景时代的大永年间,须田监物和同族须田右京一起作为越后的水军大将,侵入能登,但是失败。而须田右京的名字在《山田六郎左卫门家传》中消失了,因为按照《长家谱》的记录,须田右京在大永年间侵攻能登时战死了。这个细节,更能证明大永—弘治年间越后水军入侵能登是真实发生过的。

位于能登半岛最北部的轮岛名州村也流传着传说:天正年间(1573—1592),上杉谦信曾渡海而来,对此地进行攻击,但被村民们驱逐。据说,村民们知道了上杉谦信将对名州村进行攻击后,想起当地古老的退敌之计,戴上可怕的幽灵面具,披上海藻做成的假发,装神弄鬼,击打太鼓鼓舞士气,在深夜迎击前来侵略的上杉谦信。夜色中,上杉谦信看到这一架势,还真的倍感畏惧,村民们乘机夜袭,击破上杉军,将谦信赶走了。而太鼓也被视为吉祥物留存下来,这就是所谓的“御阵乘太鼓”。名舟村的后人世世代代以击打太鼓纪念祖先的功勋。

总之,上杉谦信在弘治元年以后发动的数次能登侵攻是真实存在的,其动机并不光明正大,只是单纯的为侵略而侵略。谦信入侵能登的契机,是弘治年间的能登大乱,守护畠山氏身处内乱之中。这便是被历史遗忘的上杉谦信早期的能登入侵行动。下一次的征服,则发生在20年后的天正四年了。

加贺太田村之战

天正四年,上杉谦信消灭越中椎名康胤、神保氏张后,控制了整个越中。气焰嚣张的他派遣使者,让能登畠山氏的家臣奉当主畠山春王丸来参见自己,表明对自己的臣属。谦信这一无理的要求遭到畠山氏上下一致拒绝。

感到被羞辱的谦信提点兵马,从越中出发,准备经加贺入侵能登。但是在越中、加贺交界的俱利伽罗峠,谦信遭到一向一揆首领洲崎兵库、龟田隼人的拦截。洲崎兵库是加贺松根城城主,当地一揆首领之一。他与畠山氏家臣游佐续光关系密切,且担心加贺会遭来意不明的谦信吞并,所以在谦信进军的途中突然杀出。谦信分军 为二,分别攻击洲崎兵库和龟田隼人。洲崎兵库在谦信的攻势下溃不成军,往其居城松根城方向逃窜。谦信随之展开追击,在松根城下再度将洲崎兵库击败,且一并攻陷了松根城。失去了老巢的洲崎兵库只好向更北方的白见城逃窜。

这时加贺已经进入寒冬,大雪纷飞。上杉军的甲胄非常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为此谦信下令,全军移往附近的民家休息。洲崎兵库的耳目将这一消息报告给了洲崎兵库。洲崎兵库大喜过望,联合林新六郎、龟田隼人、铃木右京进、铃木出羽守、铃木采女、林七介、坂坪新五郎、得田小次郎、松永丹波等加贺一揆,对谦信展开突然袭击。没有任何防备的谦信最终惨败,上杉军一共战死1000余人。由于事发地点在加贺太田村,故此战被称为“加贺太田合战”。

这场造成谦信大败的加贺太田合战,较早的史料来源,出自江户时代仕官于加贺藩的甲州流军学者——关屋政春所著的《古兵谈》,其中收录了两种不同说法:

十月六日大雪夜,一揆大将洲崎兵库率领五百人沿山路袭击在加贺河北郡太田村的越后军,击溃其一万余骑。

上杉谦信在十月份率领一万余骑发向加贺,布阵于中条村、太田村,因为天降大雪、寒气逼人而失去战斗力。一揆大将洲崎兵库率领八百余人沿山路袭击,击溃谦信的一支军队,最终越后方败北。此战后,街头巷尾更是出现了“在关东不可一世的辉虎,在加贺栽了大跟头”这样的歌谣,讥讽谦信的失利。

和《古兵谈》同一年成书的山鹿素行的《武家事纪》,也侧面提到了加贺太田合战。记录说加贺的一揆大将互通声息,相互之间展开救援,一度令谦信失利,俗传的“辉虎在加贺栽了大跟头”这一歌谣,就是指的这一事件。

《古兵谈》与《武家事纪》成书时间在江户时代的延宝元年(1673年),两书的作者关尾政春与山鹿素行同样都是甲州流军学者。两者可视为同一时期和同一源流的作品。在这之后出现加贺太田合战的记录,是军学者慎岛昭武所著的《北越军谈》,其成书时间在元禄十一年(1698年)。对于《古兵谈》《武家事纪》所没能详细叙述的加贺太田合战的具体过程,他做了许多补充:

天正四年十月,谦信出阵能登,获胜后回师越后,途中经过加贺津幡。谦信的爱将河田长亲力争表现,率军先行,为谦信扫除回师路上的障碍,攻陷了附近二三处加贺一揆的砦垒,以期上杉军能早日返回越后。结果此举令加贺一揆大为震怒,小原的洲崎兵库、木越的光德寺、鹰巢的平野神右卫门、白石右近尉、龟田隼人佐、铃木右京亮、铃木采女正、铃木出羽守、河合藤左卫门、林新六郎、林七助、船田 又吉、坂坪新五郎、得田小次郎、松永丹波等一揆众,合计1万人,倾巢而出,从加贺太田乡附近出发,尾随并追击撤军途中的上杉军。河田长亲为击退一揆,率领五千士卒与之交战。但此时天色已暗,大雪纷飞,行军途中甚为艰苦,河田长亲率领的上杉军士卒纷纷躲避在附近寺院休息。一揆趁机急攻上杉军,河田长亲大败,被讨取一千多人,退屯二十余町休整。等到第二天,谦信才亲率援军赶过来,但一揆众早已经收兵而去。谦信大怒,将过错全部推到河田长亲身上。此时寒雪纷飞,行军困难,上杉军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才终于返回越后。

根据《古兵谈》的记录,加贺一揆众出动500或800人,奇袭进军加贺途中的上杉军1万骑,并将其击败;而在《北越军谈》的记录中,加贺一揆众是在上杉军从能登回师越后途中,整整出动1万多人在加贺阻击、击败上杉军先阵河田长亲所部5000人,这是两者有极大差异的地方。总之,从诸多记录的细节上看,《古兵谈》与《北越军谈》属于两套系统。

在《北越军谈》之后,再次出现加贺太田合战的文字记录,是加贺藩第五代藩主前田纲纪的口述史料《松云公御夜话》,成书时间是享保十年(1725年)。书中所叙情节,与《古兵谈》相差不大,但是比《古兵谈》多提到一个细节,说在加贺太田村击败谦信的一揆大将之后被听闻其战功的前田利家收入麾下,赐千石知行,以后跟随利家转战,屡立战功。这既然是出自前田纲纪之口,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在《北越军谈》的记录中,在加贺太田合战被加贺一揆众击败的是河田长亲所率先阵,等上杉谦信率军赶到时,一揆众早已经扬长而去。《古兵谈》中收录的第二个说法,也只是说洲崎兵库袭击讨取了谦信的一支军队,没有说击败谦信本人,很可能这里的“一支军队”就是指的河田长亲所部。这或许是在暗示,虽然谦信本人亦难逃加贺太田合战战败的责任,但是其本人并没有直接被一揆众击溃。

在《北越军谈》之后的《武德编年集成》(元文五年,1739年成书)以及《肯构泉达录》(文化二年,1802年成书)也沿袭了其说法,都是将太田合战惨败的责任推给了谦信的爱将河田长亲。

但是这一做法也并非所有人都同意。中井积善的《逸史》(宽政元年,1789年成书)记载:“既而一向贼一万邀谦信归路,越人皆冻,为所败,遂班师”。 冈谷繁时的《皇朝编年史》(明治四十二年,1909年成书)也记载:“既而敌一万邀谦信归路,会大雪,士卒皆冻,为敌所败”。 都认为上杉谦信应该为加贺太田合 战的战败负主要责任,也直接参与到此战中。军学者的《甲越春秋》(庆应三年,1867年成书)中也记录了加贺太田合战,说“时大雪,贼亦要归路”, 仅仅说了过程,而不记载结果。这种态度,坐实了军学者对谦信在加贺太田合战败于加贺一揆感到心虚,故而刻意淡化的痕迹。

从记录的细节上看,以上史料中,《古兵谈》《松云公御夜话》是一套系统,《北越军谈》《武德编年集成》《肯构泉达录》是另一套系统。

到了宽政十年(1798年)成书的富田景周的《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就杂糅了两套系统的说法,成为第三套系统,成了之后加贺太田合战的通说。《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的说法如下:

天正四年十一月,上杉谦信为征讨能登畠山家而出军,准备经由加贺发向能登。但谦信在加贺、越中交界的俱利伽罗峠遭到加贺凶贼洲崎兵库等人的拦截,谦信很快将其击败,并经由森村往津幡移动。可此时天气太过寒冷,难以行军,士卒们晚上只好在加贺太田村、中条村过夜。此时大雪纷飞,寒气穿透铁衣,上杉军士卒们晚上相抱而卧,互相用身体取暖,甚至焚烧军中的弓箭来取热。得知这一消息后,一揆大将洲崎兵库、木越光腾寺、鹰野的平野神右卫门、白石右近尉、龟田隼人佐、铃木右京亮、铃木采女正、铃木出羽守、河合藤左卫门、林新六郎、林七助、船田又吉、坂坪新五郎、德田小次郎、松永丹波等,一共八百余人,沿着山路袭击谦信的阵所。上杉军先阵河田长亲先与一揆众交战,但是战败。一揆进而袭击谦信的本阵,令谦信丧胆崩溃,措手不及,最终也仓皇大败。此战后北陆道上出现“在关东不可一世的辉虎,在加贺栽了大跟头”这样的歌谣讥讽谦信的失利。谦信在败战之后,于十一月十七日收拾行装,再度从津幡出发,攻打能登畠山家。

进入明治时代,官方编写的史料《大日本编年史》(明治二十四年,1891年成书)中也记录了加贺太田合战,原文如下:

天正四年十一月,上杉辉虎既定飞驒、越中,欲应将军义昭命。而畠山氏老臣游佐续光等拥立春丸,听命于织田氏。辉虎遣使召续光等,使奉春丸来谒。续光等不肯。辉虎怒,出兵赴攻。前军至太田时,大风雪,寒气透铁衣,越人相抱而卧,或热弓矢取暖。土寇趁夜袭击,前军大败,死者无算。土寇进逼辉虎麾下,麾下亦扰乱溃走。辉虎集散兵,得一万人。十七日发津幡入能登。

《大日本编年史》的依据就是《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但是做了略写,并改为文言描写。

在日置谦主编的《石川县史》之后,石林文吉的《加贺能登的合战》(昭和五十六年,1981年成书)一书也采信此战。再往后盐照夫的《战国合战大事典》(平成元年,1989年成书)也采信加贺太田合战,其记录如下:天正四年十一月上杉谦信攻陷越中富山城后,率领二万军势入侵加贺,但是遭到了加贺松根城主洲崎兵库的拦截。洲崎兵库联合龟田城的龟田隼人,在越中、加贺交界的俱利伽罗峠对抗谦信。谦信果断下令分断洲崎、龟田两军,逐一将其击破,最终在俱利伽罗峠之战中将对方击败,洲崎兵库遁逃到其居城松根城。谦信没有放过他,一路追击,追逐到松根城下,再度与洲崎兵库展开死斗,最终攻陷松根城,洲崎兵库往加贺东方边境的白见城逃窜。在俱利伽罗峠、松根城两度战胜洲崎兵库后,谦信往加贺津幡移阵,进军七尾城。但这时候天降大雪,寒气穿透铠甲,天气十分恶劣。上杉军士卒相互抱着取暖,或焚烧军中的弓箭生火,全然战意丧失。洲崎兵库知晓这一消息后,联合龟田隼人、月浦城的林新六郎等八百土豪,对谦信的将领河田长亲的阵营展开突然袭击,河田长亲狼狈败走。之后洲崎兵库等人乘胜袭击谦信的本阵,谦信不意受到此攻击,最终也战败而走。

在《战国合战大事典》叙述的加贺太田合战前,多了洲崎兵库与上杉谦信交手的俱利伽罗峠之战与松根城之战,两战洲崎兵库皆败给谦信,被谦信追击到其居城松根城下,非常窘迫。之后洲崎兵库展开反击,才击败谦信。洲崎兵库与谦信的俱利伽罗峠之战在《越登贺三州志鞬櫜余考》中也有,发生在太田村之战前,有据可查。但是松根城之战则完全没用任何其他史料记录,不知《战国合战大事典》所据何本史料。总之,《战国合战大事典》中记录的加贺太田合战应该是最后一种系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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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谦信穿过的铠甲

以上记录,都明确上杉谦信本 人亲身参与到了太田村合战当中,由于受寒冷天气的影响,最后不敌加贺一揆而战败,他本人是在场的。《北越军谈》《武德编年集成》《肯构泉达录》将战败的责任推到谦信的部将河田长亲身上,说谦信不在场,属于回护之辞,是不正确的。

加贺太田合战之后,上杉谦信收拾行装,继续往能登七尾城进军。之后经过从天正四年十一月到天正五年(1577年)九月,将近一年的长期围城对峙,九月十五日,谦信终于攻陷七尾城。上杉谦信将忠于畠山氏的长续连一族百余人尽数屠杀,而畠山氏当主畠山春王丸也在长期围城中感染瘟疫去世。至此,能登畠山氏宣告灭亡。谦信自弘治元年开始发动的能登侵攻,在时隔22年后,终于取得成功。

到了这个时候,越中、能登已经全部被谦信掌控在手中。而加贺,由于如洲崎兵库这样的一向一揆持续活跃,谦信并未占据多少地盘。可以说,正是如加贺太田合战这样的失利让谦信只能作为一个远离中央地区的“偏霸”,而无法成为“天下人”。即使上杉谦信有剑指京畿的野心,亦只能因为在加贺遭遇的阻拦而戛然而止。

朝日山之战

上杉谦信未能征服加贺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地一揆的持续抗争,除了洲崎兵库在太田合战带给其挫败之外,加贺一揆若林雅乐助与谦信之间的加贺朝日山合战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由于攻打朝日山失利,上杉谦信征服加贺彻底无望。这一场朝日山合战的败北,被上杉谦信亲笔记录在书信《中条文书》当中,寄给其心腹将领、留守在越后春日山城的吉江景资。

在《中条文书》中,谦信本人对朝日山城之战叫苦不迭,提到城内一揆顽强抵抗并不时使用铁炮对付上杉军,令他大吃苦头,屡次下令让血气方刚的16岁爱将中条景泰不要接近敌方,以免受到一揆铁炮弹丸的伤害,而另一将领柿崎源三则在进攻朝日山城途中遭受一揆铁炮攻击而负伤。对于这一场加贺朝日山城的恶战,谦信本人在文书记录中有很多悲观的言论,而后世的史家一般也对此如实记录,认为谦信吃了大苦头。江户时期,出羽米泽藩编纂编撰的文书集《谦信公御书集》中,收录了这一则谦信亲笔撰写的文书,并在文书前做了这样一番介绍:

谦信公亲自出马加贺,攻打当地一向一揆、小山城主若林长门守胜盛,然则若林嫡子雅乐助、甚八郎纠集贺能二州逆徒,军令坚固而我众难以卒克,及九月御滞阵,世呼为旭御合战云。

《谦信公御书集》中所声称的加贺小山城就是朝日山城,并提到由于一揆若林雅乐助、甚八郎的坚守,谦信难以将其攻克,从天正二年(1574年)七月到九月“御滞阵”,处境非常尴尬,《御书集》的编者对此没有掩饰。

大正时期的上杉谦信研究名家布施秀治在他的《上杉谦信传》中,竭力吹嘘谦信用兵如神,但也不得不如实记录这一战的惨况:

谦信自将入加贺,攻朝日山城,然城兵发铳鼓噪,矢如雨下,我军死伤甚多。有吉江景泰者年甫十六,冒弹丸而前奋战。既而敌请降,且关东有急,我军遂于八月二十二日班师。

布施秀治也提到了上杉军在此战当中的苦战,但补充到之后加贺一揆向谦信求和,而且这时候从关东也正好传来急报,谦信就趁势撤军回了越后。此处的依据也是谦信本人所撰写的文书,但是这一措辞被日置谦所怀疑。日置谦在他所编写的《石川县史》中这么议论加贺朝日山城之战:

谦信亲自进兵,攻打加贺朝日山城,攻其堡垒。时城中一揆铳丸猛射,谦信之兵为之死伤甚多,遂同意一揆求降之议,恰此时关东后方告警,谦信遂趁机收军,于同月二十一日返回越后。但越后侧的记录说一揆向谦信求降,这一记录很值得怀疑,谦信退兵的理由很可能仅仅是一揆的奋战令上杉军战死的人太多了,上杉军受损伤的程度,或颇为重大。

而在日置谦之后的石林文吉则在他的《加贺能登的战争》一书中,认为是不重视铁炮导致了上杉谦信在加贺朝日山城与一揆的对峙中最终战败,直接将此战理解为谦信的败仗。

再之后,在花前盛明编写的《新装版上杉谦信》一书中,附和了石林文吉的意见,认为上杉谦信之所以在加贺朝日山城之战中遭到一揆铁炮痛击,并因此吃了亏,是由于不重视铁炮的缘故。但是花前盛明在此书当中并没有对加贺朝日山城的胜负做出记录和评论,也没有提到一揆向谦信求降,谦信才退兵。

此外,在《谦信、信玄的决断与战法》一书中,也记录了加贺朝日山城之战,大致过程和以上诸书都差不多,说谦信苦攻朝日山城,但苦战不拔,上杉军为此死伤甚多,这个时候关东传来警报,北条家入侵上野,接到求援消息后的谦信撤军归国。此书也删除了一揆向谦信求降谦信方才撤军的记录。

《石川县史》《加贺能登的战争》《谦信、信玄的决断和战法》三书,都不取一揆向谦信求和的说法,而在米泽藩的《谦信公御书集》中也没有提到求和一事, 甚至说谦信直到九月份还“御滞阵”,由此可见日置谦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上杉谦信之所以在当时退军,实际上最为重大的原因还是损兵过多,元气大伤,而当时关东传来的警报,只是给谦信一个体面的理由。

另外,葛谷鲇彦的《中世江马氏的研究》一书引用《松陵夜话》的记录说,天正四年谦信进行飞驒攻略,但是被江马辉盛将了一军,辉盛以仅仅2000兵力袭击了谦信在飞驒松仓城的阵营,造成上杉军的溃败。这一战和加贺小山城之战,是谦信一生四十多战当中,仅有的两场自身承认失败的战斗。其实葛谷鲇彦对《松陵夜话》原文的翻译并不完全正确,原文记录是:“谦信公御一代,江马辉盛之不意突袭及加贺小山城之阵,两度先众败军。” 《松陵夜话》原文的意思是飞驒松仓城之战和加贺小山城之战,是谦信一生当中仅有的两次先阵战败的记录,而不是他本人承认的仅有的两次败北记录,葛谷鲇彦理解错了。

但无论是理解为上杉军先阵败军,还是谦信本人承认自身败北(全军负败),这些都不重要。诸书都非常明确地认为上杉谦信在朝日山城之战中确确实实吃了亏,甚至败北。这一点,作为军书的《松陵夜话》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米泽藩编纂的《谦信公御书集》也是表达的这个意思,这之后的《石川县史》《加贺能登的战争》《谦信、信玄的决断和战法》《新装版上杉谦信》,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在朝日山城之战后,上杉谦信的下一次加贺出阵,就是天正四年的加贺太田合战了。

最后,根据《长氏家谱》《石川县史》的记录,上杉谦信在天正五年还有一次加贺出阵,进攻与他为敌的一揆首领镝木赖信的松任城。但是镝木赖信防守甚为严密,谦信难以攻克,担心长期对峙下去会不利,最后拿出手中占据的加贺1万贯地割让给镝木赖信,承诺全盘退出加贺,对方才答应和谦信议和。之后镝木赖信派家臣白石右近会见谦信,谦信赏赐其一把短刀。如此看来,将此事理解为谦信的败阵也不为过。

在《北越军谈》《越登贺三州志》中,白石右近是加贺太田合战中和洲崎兵库、龟田隼人等袭击并打败上杉谦信的一揆中的一员。如果这一说法成立的话,那么加上天正二年的加贺朝日山城之战,自上杉谦信出师以来,在若林雅乐助、若林甚八郎、洲崎兵库、龟田隼人、白石右近、镝木赖信这些一揆大将的持续抵抗下,谦信对加贺的侵攻,进展始终有限,并且屡遭挫败,在地支配则更加谈不上了。

综上所述,上杉谦信出阵加贺的记录共有以下几次:

天正二年七月——上杉谦信进军攻打加贺朝日山城,结果在一揆若林雅乐助、 若林甚八郎的抵抗下战败,上杉军为此死伤甚多,不得已撤兵退回越后。

天正四年十月——上杉谦信进军攻打能登七尾城,中途遭到一揆将领洲崎兵库、龟田隼人等拦截,在加贺太田村遭到这股一揆袭击而战败,付出战死千余人的代价。

天正五年九月——上杉谦信进军攻打加贺松任城,但敌方城主镝木赖信防战甚力,谦信苦攻不下,担心再拖下去会很不利,遂割1万贯地予镝木赖信,与其议和。

可见上杉谦信在天正二年以后,才得以对加贺展开侵略,但是每一次都失败了。至于谦信在加贺的实际统治区域,他本人写给长尾和泉守的书信中吹嘘说已经将加贺全盘占据,并将触手伸过了加贺,占据了越前一半领地,但这种论调被日置谦在《石川县史》中否定。日置谦说谦信在加贺马蹄印踏过的地方也就北边这一半,根本没能够统治,至于越前则更加是寸草不得,吹牛皮也不打草稿,以后见了阎王爷也不知道怎么对质。加贺当地的民谣“在关东不可一世的辉虎,在加贺栽了大跟头”,或许是对上杉谦信入侵加贺取得的成果,所做的最好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