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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马托克斯会战(结束美国内战最后一役)

阿波马托克斯会战简介

阿波马托克斯会战:1865年春季,美国内战爆发第四年,北方联邦军在格兰特的率领下,对罗伯特·李指挥的北弗吉尼亚军发起了总攻。决定南、北方政府命运的关键一役就此拉开帷幕,双方攻防部署与具体表现,尽在结束美国内战最后一役阿波马托克斯会战。

阿波马托克斯会战过程分析——

逆转、僵持与突破

1863年夏季,美国内战已经进行到第3个年头,在这个酷热的夏天,北方联邦军终于时来运转,取得了一系列重大胜利。在东部战线,北弗吉尼亚军团在其统帅罗伯特·爱德华·李的率领下,挟钱瑟勒斯维尔大胜的军威,跨过波托马克河,北上宾夕法尼亚州,结果在葛底斯堡与屡战屡败、数易主帅的哀兵波托马克军团遭遇。经过三日恶战,坐拥主场之利的联邦军触底反弹,大获全胜。此役被后世誉为美国内战的转折点,北弗吉尼亚的虎狼之师被打断脊骨,从此再也无力发动战略进攻。但战役结束之后,波托马克军团新任统帅、西班牙裔“老鳄鱼”乔治·米德并未抓住机会,乘胜追击,彻底击垮元气大伤的北弗吉尼亚军团,这令一直希望尽快结束战争、铸剑为犁的林肯总统痛苦不已。而得到喘息机会的罗伯特·李,甚至有闲暇将朗斯特里特及第1军借调到西线。相比之下,西部战线上的尤利西斯·辛普森·格兰特行事相当果决,于7月4日独立日当天,干净利索地拿下了密西西比河上的要塞——维克斯堡,整个邦联被一分为二。从此以后,古老宽阔的密西西比河奔腾无阻,成为联邦军的主要交通干线,正如林肯所说:“江河之父将平静地回归大海。”

◎枕戈待旦的联邦军,注意其臂章为步兵的天蓝色

与谨慎小心、偏于迟缓保守的米德相比,在西线战场上屡立奇功的格兰特着实令林肯眼前一亮,遂对其着力提拔。1863年10月,林肯将密西西比河和阿勒格尼斯山脉之间的联邦军队全部交与格兰特指挥。后者不负众望,上任不久便解围查塔努加,邦联军被迫退出田纳西州。田纳西、坎伯兰、俄亥俄三大军团如同三把倚天长剑,直指邦联腹地——佐治亚州。

为了协调各条战线的战略指挥,林肯认为很有必要设立联邦军总司令这一职务;而格兰特的异军突起,也让这一职务有了最好不过的人选。1864年2月29日,林肯签署了在合众国军队中恢复中将军衔的法案,借此东风,格兰特成为继温菲尔德·斯科特之后,合众国第二位陆军中将。上任联邦军总司令之后,格兰特并未在华盛顿的办公室里遥控指挥,而是把自己的司令部设在波托马克军团指挥部,从而实际上成为该军在战略方面的战地司令官。尽管格兰特恭维米德“和谢尔曼一样,是我接触过的最合适的大军团指挥官”,并一再建议将其提升为常备军少将;但由于米德相对谨慎,不愿意让士兵们在进攻中承受巨大伤亡,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他被秉承林肯总统旨意、一心早日结束战争的格兰特架空。这位蓄着粗硬浅褐色胡子、邋里邋遢、貌不惊人的统帅,已经决定要亲手解决联邦最难以对付的敌人——罗伯特·李将军。

新官上任的格兰特本想尽快解决罗伯特·李,结束战争,但身居总司令高位的他很快发现,很多痼疾已超出军事范围。他首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就是军中服3年兵役的士兵到1864年服役期就满了。尽管通过说服与提升津贴,近半数老兵再度入伍,但经历3年接连不断的失败、百炼成钢并终于在葛底斯堡一战功成的波托马克军团,还是流失了大批拥有宝贵作战经验的老兵,并补充了贫民窟的社会渣滓、各国败类、身上打有烙印的囚徒、窃贼、走私犯和无业游民。正如格兰特后来所说:“我们用这种方式招来的士兵差不多全都开了小差。根据北部公布的招募新兵数额,我们招来的合格士兵没超过五分之一。”

◎美国内战期间的堑壕剖面图

格兰特面临的第二个难题是友军配合不力。身为联邦军总司令,格兰特已经制定好了一整套作战计划。就东线而言,简单地说就是本杰明·巴特勒与弗朗茨·西格尔将军分别在里士满之南与谢安多洛河谷挺进,来牵制对手;而格兰特将亲自率领波托马克军团完成致命一击。但这二位将军皆为“政治将军”,军事指挥能力着实欠缺,前者在里士满之南掘壕固守,被少量对手看得死死的,后者干脆在纽马克特遭遇邦联学生兵突袭,兵败如山倒。这导致,格兰特的全面进攻战略从一开始就无法得到完美执行。但格兰特并未对“猪队友”们进行批评,因为他也明白,这些才能平庸的“政治将军”对于年底林肯是否能再次当选总统至关重要。

孤掌难鸣的格兰特只能指挥一支数量庞大,但兵员质量出现“断崖式下滑”的军团,寻找罗伯特·李,主动进行决战。在莽原、斯保契尔维尼亚、冷港等数场战役中,波托马克军团的损失远在对手之上,其战斗力的衰退显而易见。虽说北方联邦家大业大,经得住格兰特折腾,但是每战伤亡数倍于对手,也让舆论一片哗然,格兰特不得不想另想办法。波托马克军团脚踏工兵搭建的浮桥,渡过詹姆斯河,试图绕过罗伯特·李,直插阿波马托克斯南岸的彼得斯堡;不料里士满防御总司令博雷加德眼疾手快,迅速调用一切可用兵力加强彼得斯堡。随着李将军反应过来,率北弗吉尼亚军团撤至彼得斯堡一线,格兰特的6万多联邦军最终于1864年6月18日被4万占领防御阵地的经验丰富的邦联军所阻,东线战局就此形成对峙局面,稳定下来。

在接下来的8个月时间里,彼得斯堡前线已经初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景象。士兵们隐藏在长达数英里精心构筑的堑壕、凸角堡、堡垒中,其外围有犬牙交错、纵横密布的铁丝网、栅栏和鹿砦进行掩护。他们对进攻敌人的土方工事极度恐慌,因为尝试进攻的一方必然要承受巨大的伤亡。在两军堑壕之间,则是一片“无人区”。总之,双方均已精疲力竭,无力发动进一步的大规模攻击。

◎彼得斯堡一带的堑壕。在美国内战后期,南北两军早已不是战争初期“菜鸡互啄”的状态了,此时双方的战争理念已领先于欧洲

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相比东部战线的迟滞不前,谢尔曼接手后的西部战线,进展堪称神速。邦联军本来有老谋深算的约瑟夫·约翰斯顿坐镇田纳西军团,这位老将小心谨慎地与谢尔曼展开机动,虽步步后退至亚特兰大附近,但损失轻微。谢尔曼在正面战场上无法大规模歼灭敌人,后方又被摩根与弗里斯特的骑兵不断骚扰,进退维谷。没想到,邦联政府对约翰斯顿的持久战略的不满终于爆发,总统戴维斯临阵换帅,选择约翰·胡德作为新任田纳西军团主帅。

胡德乃是罗伯特·李帐下一员勇将,在担任师长与军长时表现都很出色。依常理而论,让他指挥一个军团,即使不能完全胜任,也不会差到离谱。但邦联当局破格提拔这位30岁出头的年轻将领,本来就是个显而易见的政治信号,因此上任伊始,胡德便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主动攻击谢尔曼,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接连三场惨败。在损失了1.3万人之后,胡德被迫放弃亚特兰大。

在亚特兰大停驻两个月后,谢尔曼于11月15日开始了著名的“向大海进军”。临走之前,联邦军烧毁了这座城市里一切具有军事价值的东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多数没有军事价值的地方也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随后,6万余名联邦士兵以每天行进10英里的速度,从容不迫地向前推进。他们拥有充足的时间,一路大肆破坏,如同凶残野兽的利爪,在南方的心脏地带撕开了一道50英里宽的血口。1864年12月21日,谢尔曼攻占大西洋重镇萨凡纳,并以他特有的洋洋得意的姿态,打电报给刚刚获得连任的林肯总统说道:“请允许我将萨凡纳市以及150门重炮、大量弹药和大约2.5万包棉花作为圣诞礼物奉献给您。”随后,谢尔曼继续北上,于1865年1月底穿越南卡罗来纳州,目标直指邦联统治中心——弗吉尼亚。

另一路联邦军则在约翰·斯科菲尔德少将的率领下,自田纳西州通过铁路与水路,抵达北卡罗来纳州的费舍尔堡。这一路联邦军于1865年2月22日占领了威尔明顿,并在3月23日在戈尔兹伯勒与谢尔曼的部队会师。

最后的“迪克西”

让我们将目光转回东线。截至1865年3月,保卫彼得斯堡及里士满的北弗吉尼亚军团,其可战之兵不过步兵44000人、骑兵与炮兵各5000人;另外,驻守里士满的人马还有理查德·尤厄尔中将的4000人,以及上岸作战的400名邦联陆战队员与水兵。这样满打满算,归李将军指挥的部队共计58400人。

尽管与联邦军一样,到1864年,大批邦联士兵也已服满3年兵役,但根据新修订的兵役法,这些人员须全部再次应征入伍,因此许多士兵是有着3年作战经验的老“迪克西”,只有大约12%的士兵为刚刚征召的新兵。经过一年的苦战,许多步兵团减员甚多,只余二三百人,尚不足额定满编的1/3。骑兵和炮兵也好不到哪里去,比如弗吉尼亚第7骑兵团,按照编制应有346名士兵,结果在1865年1月30日这天只有106人在岗。

◎邦联士兵,其标配军服为灰色的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制服,但由于南方工业落后,无力为所有将士提供军服,因此一些士兵的打扮相比平民,也就多了手中的步枪和身上的子弹盒。由于宽檐帽可以遮风挡雪、阻挡日晒,卷起来又可以当枕头,因此南军青睐这种帽子甚于法式军帽

北弗吉尼亚军团的主力为第1、第2、第3军,其军长分别是詹姆斯·朗斯特里特、约翰·戈登与安布罗斯·希尔,这3个军均编制有少将指挥的3个师,每个师下辖数旅,并配备独立的物资供应、军医、参谋等,师、旅均以现任或前任师长、旅长的名字命名。该军团成立之初,总共编有2个规模很大的军(比联邦的军规模大一倍还多),其军长分别为詹姆斯·朗斯特里特与“石墙”托马斯·杰克逊。第1军在经历了东部战线几乎所有的血战后,被借调到西线田纳西一带救火,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转战东线,参加了莽原战役。此役中,朗斯特里特身受重伤,第1军由理查德·安德森将军接管,接着参加了彼得斯堡的早期战斗。在钱瑟勒斯维尔战役中,第2军军长杰克逊遭到友军误伤,伤重不治,随后由理查德·尤厄尔、胡巴尔·厄利先后接手该军。在厄利兵败谢安多洛河谷之后,约翰·戈登成为新任,也是最后一任军长。由于杰克逊战死,为了使新上任的军长们能够有效指挥军队,李将原来的2个军拆为3个军,缩小了军的规模。体弱多病却又骁勇善战的安布罗斯·希尔成为第3军军长,随着李将军南征北战。1864年年底,朗斯特里特伤愈归队后,理查德·安德森任新成立的第4军军长,该军下辖的只有约翰森一个师。这几个军均有独立的数个炮兵连作为火力支援。

◎1865年3月,北弗吉尼亚军团作战序列

除4个步兵军外,北弗吉尼亚军团还有一支独立的骑兵军,下辖3个骑兵师及马拉火炮部队。该军由杰布·斯图尔特少将于1862年8月17日建立,是北弗吉尼亚军团的骄傲。在南北战争期间,骑兵的主要任务已不再是顶盔掼甲,高举雪亮的马刀,向敌人步兵阵线发起冲锋或追击逃敌,而是收集有关敌人兵力和动向的情报,同时掩护自己的陆军免受敌军骑兵侦察。斯图尔特将军也因此被称为“李的眼睛”。在葛底斯堡战役中,正是由于斯图尔特迟迟未能归队,李完全处于信息屏蔽状态,最终遭遇惨败。当斯图尔特于1864年5月阵亡于黄旅馆战斗之后,韦德·汉普顿将军接替了他的职务。事实证明,即使在内战后期,邦联的骑兵也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如亚特兰大战役中,邦联军骑兵指挥官约瑟夫·惠勒把他的骑兵分为3个纵队,出色地击败了敌方骑兵的几次冲锋。

1863年3月,整个北弗吉尼亚军团的部署如下:朗斯特里特的第1军以及马丁·加里的骑兵旅,驻防詹姆斯河以北;理查德·尤厄尔将军率大批民兵、海军、步兵及炮兵等杂七杂八的部队,负责里士满地区的戍卫;詹姆斯河南岸、阿波马托克斯河上游,由马洪师戍守,他们的任务是盯防百慕大洪德半岛上的詹姆斯军团;在彼得斯堡的堑壕里,戈登第2军的堑壕线长达4英里,由彼得斯堡镇东面的阿波马托克斯河岸边,一直延伸到中尉溪;一路继续向西,就是A.P.希尔中将第3军的防区,一直到博伊顿栈道;负责防卫邦联最右翼的,则是安德森的第4军。

北弗吉尼亚军团面临的对手——波托马克军团、詹姆斯军团及谢里登部队在兵力上为其两倍;如若谢尔曼也进入弗吉尼亚,与格兰特取得联系,后果将不堪设想。即使忽略谢尔曼,随着格兰特的部队不断向北弗吉尼亚军团施加压力,罗伯特·李的军队以及里士满的居民将因补给不足而陷于饥馑之中。联邦军队则没有后勤顾虑,他们的轮船沿着詹姆斯河源源不断地将食物、弹药、武器运抵距离彼得斯堡仅仅8英里的锡蒂波因特,此时山穷水尽的南方海军无力对其进行骚扰。

1865年2月8日,李亲笔向邦联战争部长约翰·布雷克林格写信,就当前的危急形势对其提出了警告:“如果灾难忽然降临,您一定不要震惊。”这位南北战争期间最为卓越的统帅,已经判断,当前拯救邦联的唯一策略即命北弗吉尼亚军团从彼得斯堡防线撤出,然后与位于北卡罗来纳州的约翰斯顿会师,进行内线作战,先击败来势汹汹的谢尔曼,再掉过头来收拾格兰特。尽管语调温和,仪态举止儒雅,但谁都不可否认,这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新上任的邦联军总司令,血管里流淌着冒险主义精神。在接下来的数周里,他一直在思索如何将其付诸现实。但是连绵不断的冬雨、泥泞的道路,还有瘦弱不堪、无力再战的马骡,让北弗吉尼亚军团不得不继续困守在保卫彼得斯堡与里士满的战壕中。

正当李将军苦苦思索脱身之策时,阵线对面的格兰特将军也认识到里士满的存亡完全取决于彼得斯堡的防御。后者不仅是通往邦联首都里士满的交通枢纽,同时还作为工业城市,为首都提供着必要的工业品。简单地说,一旦北军拿下彼得斯堡,那么里士满也俯首可拾。在回忆录中,格兰特提到:“在整个叛乱时期,我最为焦虑的时候,莫过于在彼得斯堡的最后几周,由于忧心邦联军队溜走,因此每天早上我都害怕一觉醒来听到李已离开、只剩下哨兵线的消息。”在3月之前,格兰特便已确认,李把除彼得斯堡急需的防御设备之外的所有物资,沿着里士满—丹维尔一线的铁路向南不断输送。他清楚,李的部队装备更为轻便,行动也远比他的手下迅捷,一旦让李跑了,他那略微笨重的军团将无力追赶,若是让李与约翰斯顿会合,那么战争将很可能再持续一年。

如今,格兰特的春季总攻计划受到两点制约。其一,气温保持在零度以下、雨雪不断的弗吉尼亚寒冬即将过去,天气转暖后路面积雪融化,泥泞不堪,骑兵与炮兵根本无法顺利通过。1865年1月24日,里士满的《每日评论》如此评价道:“两军阵前太多泥泞,无法进一步前进。”4天之后,该报又道:“两军当下应做的是防止被冻死,至于军事行动,当在考虑之外。”其二,为了使获胜的把握变得更大,在南军铜墙铁壁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的格兰特,已经谨慎了许多,他坚持等到谢里登的部队从谷地返回,两军会合后,方才实施总攻。

截至1865年3月,联邦方面的主力——波托马克军团,共计75939人,包括第2军、第5军、第6军及第9军。第2军与第5军皆是老牌部队,为林肯于1862年授权麦克拉伦建立的波托马克军团中第一批大军,两军现任军长分别为安德鲁·汉弗莱斯少将与格文那尔·沃伦少将。在斯波齐尔韦尼亚战役中,第6军军长约翰·赛德威克鼓励士兵:“不要害怕,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连一只大象都尼溪打不中!”结果很不幸,赛德威克被狙击手击毙,霍洛肖·赖特接替了他的职务。在出色协助谢里登完成谢安多洛谷地战役后,第6军于1864年12月回归波托马克军团阵中。第9军素有“勇士征战四方,忠魂埋骨七州”的美誉,其骨干为支持联邦的南方各州,以及伯恩赛德将军统率的北卡罗来纳远征军。在西部的战斗中,该军先后在肯塔基、田纳西、密西西比等州作战,随后回到东线。在1864年7月30日著名的彼得斯堡爆破战中,矿工出身的联邦士兵挖掘了长达500英尺的地道,在对手阵线下方埋设4吨炸药。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之后,邦联军的防线上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火山口”,第9军趁机杀进去,但由于指挥不力,未能扩大战果,邦联军迅速堵住缺口,并给第9军造成巨大杀伤。战后,伯恩赛德成为该行动的替罪羊而被解职,其职务由约翰·帕克接管,一直到战争结束。

◎东线战事总览图(1865年3月25日—4月9日)

◎林肯在锡蒂波因特听取格兰特、谢尔曼及海军中将波特等军中要员对战事的分析。会议结束之后,他便长驻锡蒂波因特,等待捷报

早在战争爆发的1861年,罗伯特·帕特森少将就短暂地组建了谢安多洛军团;3年后,在菲利普·谢里登少将的努力下,该军团再次重建。谢安多洛军团自1864年9月进入河谷后,足足待了半年之久,他们将河谷破坏得满目疮痍,以至于“在该季节余下的日子里,飞经这里的乌鸦也不得不自带食物”。随后谢里登于1865年3月26日,与格兰特会合于锡蒂波因特。彼时林肯总统也在那里,他与格兰特、谢尔曼等将军在“女河神”号蒸汽船上会面,共同商讨南方投降的诸多事宜。总统接见谢里登后,说:“在战争爆发之前,我认为一名骑兵的身高至少得6英尺4英寸。”这个身高接近2米的总统,低头端详着矮小的将军,继续说道:“可现在我改变了看法——在紧要关头,5英尺4英寸就可以了。”

谢里登的到来,不仅为格兰特带来了2个机动力十足的骑兵师,同时为因长期处于僵局而师老兵疲、暮气沉沉的波托马克军团,带来了久违的朝气。格兰特十分信任和欣赏谢里登,将波托马克军团下辖的克鲁克骑兵师交给他指挥,这样谢里登麾下就有了3个骑兵师,其师长分别是德温、克鲁克与卡斯特。在未来的战事中,谢里登经常越过波托马克军团长米德,直接向格兰特进行汇报与请示。

林肯在接见了谢里登后,在格兰特、奥德的陪同下检阅了詹姆斯军团。该军团成立于1864年4月,首任军团长为本杰明·巴特勒少将。詹姆斯军团成立的初衷为夺取彼得斯堡与里士满,但1864年5月之后,该军团一直在百慕大洪德一带无所事事,踌躇不前。1864年12月,爱德华·奥德成为新任军团长,随后第10军与第18军的黑人与白人团队分离:由白人部队组成第24军,以昔日率著名的“铁旅”进行征战的约翰·吉本担任军长;而黑人部队则组成第25军,军长为高弗雷·韦泽尔少将。该军团眼下共计27647人,在闲置已久后,士气依然十分旺盛,他们一心求战,向林肯发出阵阵欢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未来的半个月里,詹姆斯军团终于证明了自己并不逊色于任何一支联邦军队。

外围绞杀

等来谢里登部队的格兰特,将攻击发起的时间定在1865年3月27日深夜。首先,詹姆斯军团的第24军福斯特师、第25军博尼师和麦肯齐骑兵师将由奥德将军亲自指挥,脱离里士满外围阵地,渡过詹姆斯河,行军至彼得斯堡;詹姆斯军团的剩余部队将由韦泽尔统率,继续坚守里士满东南一带的包围圈;而约翰·帕克的第9军、霍洛肖·赖特的第6军则分别在东南与西南面,继续维持对彼得斯堡的围困。一旦詹姆斯军团抵达彼得斯堡之南,占据先前波托马克军团的堑壕,腾出手来的第2军与第5军将把阵线进一步向彼得斯堡东南部推进,直至博伊顿栈道的丁威迪县府,最后从邦联军阵线的最右翼向南线铁路方向发动攻势。届时,谢里登的骑兵将协助步兵,切断南线铁路及里士满—丹维尔铁路,一旦这两条邦联军最后的生命线被切断,那么他们面临的选择只有撤退或者投降。

◎波托马克军团的战斗序列

该计划成败的关键,在于奥德的人马能否偷偷溜出里士满的包围圈,沿着邦联军防线的边缘徒步行军65公里,且不被南军发现。一旦被发现,李将军势必命里士满南部的朗斯特里特部队回撤,以增援彼得斯堡守军的右翼,从而使战局再一次陷入僵持。

李将军也清楚,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早在2月21日,李与战争部长布雷克林格沟通后,就已决定将邦联军队逐渐撤出彼得斯堡与里士满,集中于南线铁路与里士满—丹维尔铁路的交汇点——博克维尔,以便南撤与约翰斯顿会合。他强调:“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必须尝试改变了。”

为防止格兰特迂回他的右侧,必须迫使对方缩短甚至废除其西面战线,为此,李抽出部分兵力支援在北卡罗来纳州的约翰斯顿,并命令戈登少将率第2军于3月25日朝联邦军阵线东侧的斯特德曼堡,发动孤注一掷的进攻。斯特德曼堡暂时被戈登军攻占,但经验丰富的联邦军立即重整队形实施反击。经过4小时的激烈战斗,联邦军重新夺回了阵地,并进一步夺取了邦联军的几个前哨阵地。邦联军未达到任何战略目的,反而损失了4000多名弥足珍贵的士兵,北弗吉尼亚军团的防线被进一步削弱,距离被联邦军攻破的日子,已屈指可数。

3月底,彼得斯堡笼罩在大雨中。即使溪流、河渠都灌满了雨水,但暴涨的水位线还是使大水冲出堤岸,把道路变为一片泥沼。沃伦少将在报告中提到:

我们将要展开行动的地段乃是弗吉尼亚常见的森林,很多地方已被沼泽吞没。地表是黏土与沙子的混合物,有点像流沙;冬天过去之后,踏上去又轻又软,马蹄与轮子无能为力。

◎在锡蒂波因特,林肯正好赶上戈登对斯特德曼堡的攻击。战后,林肯亲临尸横遍野的战场

这种地貌给联邦军的行动带来巨大的不便。即便如此,詹姆斯军团依然在李未能觉察的情况下,从里士满溜入彼得斯堡的堑壕中。24军军长吉本回忆道:

部队从午夜开始行军,走了一整天,终于在28日日落前抵达距彼得斯堡5000米远的希尔伯特堡,在几乎没有人掉队的情况下,完成了史上最为伟大的行军之一。

未能及时发现奥德部队的动向,可能是李整个戎马生涯中最为严重的失误之一。

在格兰特的计划中,沃伦的第5军首先向西南的丁威迪县府进军,而谢里登的骑兵将穿过丁威迪县府,切断城南铁路及里士满—丹维尔铁路。两军于3月29日凌晨3点,准时展开行动,于中午之前抵达沃恩路和教友路的交汇处。随后,第5军沿教友路向北,进至砾石河;谢里登的两个骑兵师,分别由老将德温及悍将克鲁克率领,他们不顾糟糕的路面情况,持续推进,目标直指北方的城南路。宾夕法尼亚第6骑兵团的一个名叫纽霍尔的参谋回忆道:“我们从人到马,都精疲力竭。”下午5点到达丁威迪县府之后,谢里登立即命令部队在周围三个方向布下哨兵线,以防备邦联军队的斥候。与此同时,归属谢里登指挥的另一个骑兵师则在“少年将军”卡斯特的指挥下,在10公里之外负责看护辎重车队。

再说沃伦的第5军。由于砾石河河水暴涨,桥被冲垮了,沃伦的军队不得不在河上搭设两座浮桥,因而耽搁了时间,行军纵队也被拉长。当第5军第1师的约书亚·张伯伦准将率第1旅作为先头部队孤军深入,抵达刘易斯农场附近时,遭到早已埋伏于此的敌军安德森部3个旅的袭击。在激战中,张伯伦的马被击伤,他不得不步行作战。张伯伦一度靠近敌方阵线附近,处境非常危险,多亏他的帽子丢了,一身旧大衣也接近灰色,对手才将他当作邦联军官。见状,他急中生智,装作指挥南军进攻的样子,才化险为夷。随后,张伯伦得到2个团的支援;安德森则不愿恋战,于黄昏前命令邦联军撤退,沿着白栎路搭设胸墙组织防御。就这样,第5军夺占了博伊顿栈道与教友路的交叉口,从而取得夺占五岔口与白栎路的跳板。

3月29日夜,天又下起雨来。纽霍尔回忆道:“起初如苏格兰式的迷雾,接着是无常的小雨,最后是倾盆大雨。”格兰特将军最为担心的,依然是李随时会溜走,故而对先前的计划进行了更改,取消了谢里登切断两条要道的命令,转而令他直接占领五岔口,并迂回邦联军右侧。沃伦与汉弗莱斯的部队将为谢里登提供支援。

在阵线对面,3月29日中午,罗伯特·李向邦联战争部发送紧急电报:“敌人的步、骑、炮混合部队,已于今天上午越过了哈彻溪,今晚即可抵达丁威迪县府。”他猜测联邦军队将会从丁威迪县府进至五岔口,从侧翼包抄邦联军阵线,便将邦联军防线向西延伸6000米,同时抽调精锐人马组建一支机动部队,前去解围。这支被罗伯特·李寄予厚望的机动部队的指挥官,就是乔治·皮克特少将。

这位留着一头油腻卷发、喜好香水的弗吉尼亚人,时年40岁。在西点军校求学时,其成绩为班上最后一名,但谁都想不到这个“学渣”会在墨西哥战争中成功逆袭:在查普尔特佩克要塞战役中,学长朗斯特里特中尉任命皮克特为旗手,而他不负众望,高举军旗第一个登上城墙,并将它插在要塞顶层。南北战争爆发后,皮克特一直在朗斯特里特手下效力,开朗乐观、好开玩笑的性格令他颇受欢迎。在葛底斯堡之战的第3天,李强令以他的师为主力,发动悲壮的“皮克特冲锋”,结果手下三个旅长二死一伤。在负责南、北卡罗来纳地方部队时,皮克特再次闯祸:他在纽伯恩杀掉了籍贯为北卡罗来纳州的22名联邦军战俘,当地舆论一片哗然。总之,这位少将勇猛有余,智谋不足,靠谱程度相当有限,李指派他当此重任,也纯属“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无奈之举。皮克特师渡过阿波马托克斯河,搭乘火车沿着南线铁路来到萨瑟兰车站。刚下火车,该师便顶风冒雨在3月30日破晓之前,搭建好胸墙,挖好散兵坑。

除了派出皮克特师之外,李还派出威尔考克斯师的麦克格文率南卡罗来纳旅西进,占领哈彻溪的布吉斯磨坊。由于兵力不足,威尔考克斯师的其他2个旅不得不承担3个旅的防御宽度,结果这一带的阵线变得非常薄弱,其可怕后果将在联邦军总攻之日显现。

3月30日,雨继续下。李正与手下诸将开会时,侄子F.李的信使突然赶到,报告谢里登的骑兵已经前至五岔口。由于骑兵指挥官韦德·汉普顿已经赶往北卡罗来纳协助约翰斯顿,所以李任命F.李统领骑兵部队,并要求他立即将北方骑兵驱逐出五岔口。与此同时,李要求皮克特的部队继续前进,赶往五岔口,在安德森的配合下,从左侧攻击联邦军队。皮克特师强忍着大雨、烂泥与饥饿,行军18小时抵达五岔口。皮克特与F.李碰头之后,二人决定暂时派侦察部队骚扰对手,等到次日清晨再继续向丁威迪推进。

联邦汉弗莱斯第2军,于3月29日清晨6点钟之后趟过哈彻溪,向老人路挺进,最终于傍晚遭遇依托胸墙工事防守的敌军。他们艰难地穿过铁丝网与被伐倒的树木,将敌人赶回了他们匆忙布设的工事之中。到夜里,第2军也在哈彻溪边的鸦房至博伊顿栈道边的达布尼磨坊一带搭设了临时胸墙工事。沃伦第5军中的艾尔斯第2师在30日早晨,每人携带3天口粮,向白栎路前进。行军途中,他们除了遭遇一些前哨战与偶尔的炮击外,没有发生其他交火。30日晚上,沃伦接到命令:由于艾尔斯的左翼极易受到敌人袭击,特令他的第1师与第3师立即向其靠拢。

◎联邦军的制胜王牌——斯宾塞连发枪,其后置管状弹仓位于步枪的枪托中,可装入7发子弹。斯宾塞步枪采用了活动式供弹管,弹药耗尽时,士兵只需要将弹仓拉出枪托,然后塞入一个新的弹仓即可继续射击

31日中午,雨终于停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前,皮克特率领他的步兵师从白栎路出发,沿着斯科特路,向丁威迪县政府行进;而托马斯·罗瑟少将与李将军的儿子“鲁尼”少将的两个骑兵师则自菲茨格拉德浅滩渡过沼泽。由于事先得到斥候的警报,谢里登派出戴维斯与史密斯的两个骑兵旅前去阻挡皮克特的迂回。皮克特的两个先头旅——特里旅与柯西旅击退了戴维斯旅,而第1骑兵师(指挥官托马斯·德温准将)的斯塔格和菲茨休两个骑兵旅则被曼福德的弗吉尼亚骑兵击退到五岔口。谢里登继续调兵遣将,派出吉布斯与格雷格的骑兵旅从侧后方袭击皮克特的步兵,这让皮克特不得不停止向左攻击联邦步兵,而向南转向县府。不久,史密斯的骑兵旅试图阻止“鲁尼”与罗瑟的骑兵从菲茨格拉德浅滩渡过沼泽,但是其侧翼遭到皮克特步兵的袭击。就这样,谢里登派出的4个骑兵旅,均不得不向县政府方向撤退。

谢里登见战局被动,便命令其帐下王牌、年仅26岁的骁将卡斯特在留下1个旅执行护卫辎重车队的任务后,率另外2个旅及4门线膛炮赶来增援。31日下午5点半,卡斯特抵达县府北侧半英里处。激战许久的骑兵们终于等来了援军,看到这位系着红领巾、穿着鹿皮裤、身材修长的少年将军的潇洒身影,战场的气氛立即被引爆。卡斯特让卡普哈特(卡斯特手下一个旅长)的部下高唱《欢呼吧,哥伦比亚》与其他爱国歌曲,这些疲惫不堪的大兵们倍受鼓舞,士气大振。

当邦联军的步骑混合部队逐渐逼近他们的防线时,谢里登与卡斯特率领参谋们冒着敌人狙击手的子弹,骑马检阅将士,在他们身边,团旗与联邦国旗迎风飞舞,这些下马依托工事投入战斗的骑兵们再一次向他们的指挥官欢呼。随后,联邦的线膛炮开始发出怒吼。谢里登等联邦骑兵将领清楚,北方数月突击训练速成的骑手,在骑术上无法与从小长于马背上的南方人相媲美,于是自战争伊始他们就从武器装备着手,努力提高北方骑兵的战斗力。如今,他们手里拿的是斯宾塞7连发卡宾枪,射速很快,可在阵地前编织出猛烈的火力网,令手持斯普林菲尔德前装枪的邦联步兵难以还击。即使发起数次进攻,邦联军始终无法将谢里登赶回丁威迪县府。相反,卡斯特趁着天色逐渐变暗,带着骑兵进行反击,杀伤了不少邦联军,不过卡斯特部自己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低垂的夜空之下,双方只能枕戈待旦,相距不足百米展开对峙。从战术上讲,邦联取得了一定优势,但是在战略上,其战果微乎其微。皮克特虽然阻止了谢里登靠近南线铁路,但之前200多天固守于彼得斯堡城下的邦联军终于被引诱出来,正如谢里登将军在战后点评道:

皮克特的部队比我部处境更危险,我军未与波托马克军团失去联系,但他与李的大军的联系被切断了,我不会允许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回到李的军中。我们最终会把敌人的步兵从工事里引出来,而这就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一名联邦军士兵的全套装备,尽管大多数时候其单兵战斗力不及南方人,但是“扬基佬”的装备始终不错

当谢里登与皮克特进行厮杀时,沃伦的第5军在丁威迪县府以北遭遇了邦联军第4军的约翰森师。如若白栎路被联邦军截断,那邦联军增援五岔口的皮克特军的处境将变得尤为困难。3月31日上午10点,以克劳福德第3师为掩护、格里芬第1师为后备,艾尔斯第2师呈一字长蛇沿一条狭窄的林地小路挺进。小路两边皆是洪水淹没沟壑而形成的沼泽,一路上不断有邦联的散兵朝艾尔斯师开火,但很快他们就逃回了树丛中。联邦军不知道,当天早上,罗伯特·李与安德森碰了面,他认为在沃伦第5军与谢里登部队之间存在一个可以利用的间隙,于是抽调了约翰森师的4个旅,试图利用这一间隙,在两军会合之前给予联邦军沉重打击。李对此次反击颇为重视,亲自在后方督战。

根据艾尔斯的回忆,他的部队行至距离白栎路50码的地方即停下来修建胸墙。正在此时,穿着灰色军服的4个邦联旅一边发出野兽般的“叛嚎”声,一边从树林里杀了出来。麦克格文手下的南卡罗来纳人快速从左翼包抄了艾尔斯师的斯坦顿第2旅,手中步枪齐射,将身着蓝衣的马里兰人纷纷击倒。在邦联军的突然袭击之下,拥有5000人的艾尔斯师惊慌失措,士兵争先恐后地逃跑,扰乱了其后方仍试图稳固阵线的克劳福德第3师。第3师腹背受敌之下,几乎被分割包围。据该师第1旅旅长凯洛格上校回忆,该旅也近乎溃败,只不过由于其后方已经被邦联军包抄,万般无奈之下,士兵们只能转过身来坚持战斗。位于最后方,目睹这两个师乱成一团的格里芬立即命令约瑟夫·巴特勒的第3旅就地搭设工事,这样溃逃下来的联邦军队至少可以有一个喘口气的地方。邦联约翰森的部队毕竟远少于对手,在遭到隐藏于胸墙之后的联邦士兵发起的反击后,不得不停了下来。

得知沃伦军遭到重创,米德立即命令汉弗莱斯率第2军前去增援。在5军的张伯伦第1旅的佯攻之下,第2军米尔斯师的两个旅从侧翼对约翰森的部队实施了攻击。在后方观战的李不敢恋战,迅速下令约翰森撤回彼得斯堡防线中。就这样,张伯伦的部队顺利占领了白栎路。事后张伯伦回忆道:

(我吼道)“伙计们,快一点!冲上去!”凶猛的纽约第185团从右侧冲入敌阵,似乎要将敌人淹没;而拥有14个步兵连,其中半数为老兵的宾夕法尼亚第198团则从正面冲向胡顿旅。短短几分钟内,我们犹如翻腾的水流一般,冲过了工事,跨越了白栎路,从右侧将敌人赶回到了他们沿着克莱伯恩路预先设置的工事之中。至此,弟兄们方才喘上口气。

此役,邦联军打得很漂亮,以800人的损失造成对手伤亡1800余人,但于事无补。随着张伯伦占领白栎路,李与五岔口皮克特的联系被彻底切断。

格兰特决定,在攻打彼得斯堡防线前,先解决掉皮克特这支孤军,这一任务被交给了谢里登将军。但谢里登清楚,依靠他手上的几个骑兵师很难在阵地战中与皮克特的步兵相抗衡,因此希望得到赖特第6军的增援。不过,格兰特指出,第6军肩负艰巨的防御任务,目前能交给他的只有第5军。因此,尽管沃伦第5军在白栎路损失惨重,但稍事休息之后,格兰特就于3月31日晚命令艾尔斯第2师沿着博伊顿栈道行军,与谢里登会合。然而,由于砾石溪水位上涨,该师不得不架设浮桥过河,直到4月1日破晓方才抵达目的地。随后,克劳福德师与格里芬师穿越丛林,也抵达了丁威迪县府以北的谢里登驻地。

皮克特从抓获的联邦军哨兵口中得知,对手即将出现在他的后方及左侧。他从一个师长的角度分析,五岔口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因此希望撤过哈彻溪,沿溪北岸搭建新的防线。但是罗伯特·李作为全军统帅,十分清楚五岔口为白栎路、斥候路、教堂路、丁威迪路等诸多道路的交汇之处,其位置至关重要,他得知皮克特要撤退后焦急万分,给皮克特发电报道:

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五岔口,这样我们能够保住通往后勤仓库的补给线,同时也可以防止联邦军袭击南线铁路。我为你历经苦战依然无力守住胜果、被迫撤出丁威迪县府而感到惋惜不已。

4月1日一大早,皮克特的士兵们就躲在了肮脏不堪的木胸墙之后,这段胸墙沿白栎路以北搭设,长达2800米。曼福德的骑兵部队,被置于邦联军阵线最左翼,即砾石溪与白栎路交汇处周边的教堂附近;同样位于左翼的是安德森第4军的朗森北卡罗来纳旅,其身边是1个炮兵连、4门火炮;朗森旅的西侧,是来自第4军的华莱士南卡旅;皮克特的弗吉尼亚士兵就地挖散兵坑,搭设胸墙,负责扼守五岔口;穿过教堂路,布置着佩格拉姆的炮兵连及3门火炮,为第3军拨调;在五岔口左侧的是第1军戈登师的特里旅,他们同样来自弗吉尼亚,由于特里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因战马被打死而摔成了残废,所以由约瑟夫·马约上校代为指挥;沿着阵线向左,为佩格拉姆炮兵连的另外3门火炮,以及皮克特师的柯西旅;在整个阵线最右边,即最西侧,是“鲁尼”李的两个骑兵旅。

年轻的罗瑟将军大概觉得他们已经做好应对联邦军进攻的一切准备,大可高枕无忧,便得意扬扬地告诉长官们,他钓到一条大鲱鱼,并邀请他们一起烤鱼。于是皮克特与F.李、罗瑟等人在没有告知其他人去向或指定代理指挥的情况下,骑马来到哈彻溪边,架起篝火烤鱼。由于浓密的树林产生了声影区效应,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未听到枪炮声,等到副官找到他们时,一切都太晚了。

◎五岔口之战。事实上,邦联军的军服没有画上那样整齐划一

根据谢里登的作战计划,卡斯特师的大部分士兵将佯攻邦联军正面;而沃伦第5军的步兵将从邦联军阵线的左翼展开侧面攻击;待沃伦的攻势取得进展后,德温师与卡斯特师部分人马将从正面发起全面进攻;第25军的麦肯齐骑兵师则越过哈彻溪,占领通往五岔口的教堂路,切断皮克特北撤的路线;克鲁克骑兵师在丁威迪战斗中损失惨重,故此次负责殿后。

就在谢里登焦急地等待沃伦的步兵就位时,他收到了格兰特中将的一封信。原来格兰特对沃伦3月31日白栎路的战斗表现相当不满,在他看来,倘若沃伦一次性将3个师投入战斗,而不是保留预备队,联邦军本可取得辉煌大胜;而且正是沃伦的迟缓使皮克特从容地撤出了丁威迪县府,并沿着白栎路构筑了坚固防线。格兰特表示,如果由一位师长接替沃伦进行指挥,久经战阵的第5军可以表现得更为出色。因此,格兰特授权谢里登临阵解除沃伦的职务,并命其马上前往司令部报道。

沃伦正忙于安排攻击阵形,对格兰特的人事安排一无所知。他将全军1.2万人排布于砾石溪教堂路的两侧,距离邦联军的左翼大约1200米。在教堂西侧的,是艾尔斯第2师;在教堂东侧稍微靠前方位置的,是克劳福德第3师;格里芬的第1师则位于克劳福德师的右后方。3个师将呈梯队沿着砾石溪教堂路北上,抵达该路与白橡树路的十字路口后,全军左转,从垂直方向攻击躲在工事中的邦联军。

4月1日下午4点,一切就绪。沃伦一声令下,第5军轻快地趟过砾石溪的滩涂,穿过山边的树丛,迅速抵达一片开阔地。没过多久,他们距离白栎路已不足200米了。麦肯齐在完成任务后,也命令大部分骑兵加入了他们。但是,由于侦察与地图皆不准确,第5军打击的“垂线”与邦联军阵线末端的距离,足足有1200米。艾尔斯师按照计划左转,沿着白栎路推进;但是克劳福德师却偏离得厉害,他们向西北转动,越过树丛,直指邦联军阵线后方;格里芬师则根据命令,紧随克劳福德师。格里芬师长发现联邦军阵线出现巨大缝隙后,及时做出调整,让他的师行军至其余二师中间。这时沃伦也发现了问题,带领一名副官找到克劳福德,命令该部左倾,向艾尔斯师靠拢。下午4点半,艾尔斯师最早与敌军工事侧端交火,谢里登将军当时与艾尔斯在一起,他亲自指挥了这场“垂直打击”。听到西侧传来剧烈的枪响后,在邦联军阵线正前方的德温师发起了进攻。由于邦联军阵前的地表既湿又软,他们不得不下马冲锋,用斯宾塞卡宾枪向邦联军发起攻击。

谢里登亲自骑着战马,率领参谋们鼓舞第5军的将士发起冲锋,在他身边,不断有人中弹:高举军旗的旗手中弹栽下马来,一名参谋受伤,两名参谋的战马被打死。这时,一名士兵脖子被击中倒地,大呼道:“我要不行了。”谢里登对他吼道:“你伤得不重,拿起枪来,向右边冲!”这名士兵听后站起身继续冲锋,结果行至几十米外猝然倒地身亡。在他们面前,首当其冲的是第24北卡罗来纳团,后者稍事抵抗便向后撤到了朗森旅另一个团的阵地上。朗森要求支援,但师长皮克特不在,谁也无权调动防御部署。北卡罗来纳第49团的劳拉克中尉回忆道:

我们剩余的弟兄排成两行阵列与之战斗,他们已经渗入我们的阵线,并不断向前冲。首先溃败的是第24与第25团,接下来是他们侧后方的第56团,然后,就是我们了。

华莱士的南卡罗来纳旅及斯特赖特旅的第38弗吉尼亚团试图构建新的防线,阻止第5军的攻势,但是徒劳无功。在进行激烈的抵抗后,他们也慌乱地向教堂路及五岔口逃窜。

◎谢里登鼓舞联邦士兵发起冲锋

◎联邦军部分军官照片。第一排左起依次为:联邦军总司令尤利西斯·格兰特中将、波托马克军团司令乔治·米德少将、詹姆斯军团司令爱德华·奥德少将、谢安多洛军团司令菲利普·谢里登少将。

◎第二排为波托马克军团诸军长,左起依次为:第2军军长汉弗莱斯少将、第5军军长沃伦少将、第6军军长赖特少将、第9军军长帕克少将。

◎第三排左起依次为:第24军军长吉本少将、第25军军长韦泽尔少将、主持最后受降仪式的张伯伦准将、接替沃伦担任第5军军长的格里芬准将。

◎第四排为谢里登的骑兵将领,左起依次为:骑兵军团指挥官梅里特准将及其手下3个师长——德温准将、克鲁克准将、卡斯特准将。

收到消息的皮克特策马扬鞭,沿着教堂路向五岔口疾驰,并幸运地躲开了埋伏在树丛中的联邦狙击手,但回到阵中的他,发现自己的军队已几乎被四面包围。皮克特试图挽回局势,他命令约瑟夫·马约横跨教堂路布置防线,阻挡克劳福德师,但克劳福德的步兵势不可挡,驱散或俘虏了马约的大多数弗吉尼亚士兵。最后崩溃的邦联部队,是柯西步兵旅。夕阳西垂,皮克特的部队全面崩溃,士兵们纷纷投降或从林间小路逃命。乔治·卡斯特派出2个骑兵旅,试图掐断他们的逃跑路线,但遭到狗急跳墙的部分南军步兵以及“鲁尼”骑兵的反抗。混乱之中,很多之前缴械的南军战俘趁机溜走。

对联邦军来说,沃伦遭到解职让这场大胜蒙上了阴影。尽管沃伦行动不利的客观因素很多,如泥泞不堪的土地、杂乱的灌木丛以及不准确的地图,但是谢里登还是借机将沃伦撤职,以第1师师长格里芬替代他。战争结束后,沃伦为表示抗议,立即以志愿军少将身份退役,其在部队的永久军衔为工程兵上校。随后,他数次要求恢复名誉,但直到格兰特总统于1877年离职,海斯总统继任后,方于1879年组织调查法庭。通过调查发现,谢里登将其撤职的理由并不充分,但可惜的是,直到1882年沃伦去世,这份正式的调查报告还未公布于世。

而对邦联军来说,五岔口之败乃是整个北弗吉尼亚军团土崩瓦解的开始。从3月30日到4月1日的3天时间里,北弗吉尼亚军团伤、亡、被俘的人数多达7000人。甚至对彼得斯堡与里士满至关重要的南线铁路,联邦军也俯首可拾。在皮克特兵败五岔口之前,李便有意识地加强了右翼阵线的防御,但是从阿波马托克斯河到哈彻溪的漫长地段之间,只有11000名士兵把守;而中尉溪到克莱伯恩路之间,也不过12500人,这些人还包括把守战略要地博伊顿栈道末端的布吉斯磨坊的部队。平均来算,每隔3米才有1名邦联士兵,有的地段甚至连这个密度都无法达到。

为了尽量弥补损失,李派出第4军的约翰森师前去接应皮克特,同时命令在百慕大洪德的马洪师抽调1个旅、詹姆斯河北岸的朗斯特里特第1军抽调菲尔德步兵师赶来增援彼得斯堡,并且格外叮嘱,让他们的军长詹姆斯·朗斯特里特中将也一起过来。

朗斯特里特时年44岁,是南卡罗来纳人,曾追随李将军参加了东线的历次战役,深为李将军倚重。在葛底斯堡战役中,他同李就是否应主动进攻敌军严防死守的高地而激烈争吵,结果证明朗斯特里特是正确的。他虽不善言辞,但思维敏锐,聪明善战,精通攻防战术,被后世的历史学家认为是整个南北战争期间最为出色的军长。不过在西线的诺斯维尔战役中,他的迟缓表现证明,相比独当一面领军出征,他更适合担任李的副手。李称呼朗斯特里特为“老杰克”或“我的老战马”,随着皮克特溃败、五岔口失守,这位孤独的老人或许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场战斗,因此他呼唤“老杰克”回来,陪在他身边。

◎詹姆斯军团的战斗序列

随着菲尔德师被调走,詹姆斯河北部一线仅仅有克肖的步兵师及加里的骑兵旅,首都里士满的防卫顿时亮起红灯。所有的当地武装,甚至包括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学生都被组织起来,划归尤厄尔指挥,戍守里士满南面工事。邦联军最右侧阵线的安危取决于菲尔德能否尽快赶到彼得斯堡,在联邦军展开总攻之前进入阵地,但士兵仅仅依靠铁路南运,增援的进度十分缓慢。

攻陷彼得斯堡防线

格兰特在五岔口战斗当日晚上9点收到捷报后,喜中有忧,他担心李会趁着谢里登胜利时疏于防备,对其进行夜袭,便命令联邦军的全体炮兵部队自晚上10点开始,对敌人阵线展开持续不断的炮火轰击,为总攻做好火力准备。与此同时,联邦军趁着夜幕,在敌军哨兵线外500多米的地方集结部队。

4月2日凌晨4点,帕克的第9军从马洪堡出发,率先向彼得斯堡东面进攻。截至清晨6点50分,第9军已经夺取2座堡垒、2个炮台以及12门火炮,但随后便陷入僵局。上午11点,邦联军格里姆师试图反击,夺回火炮,但被帕克击退,之后他立即向米德发出紧急电报,要求增援,米德派出了第6军的西摩尔师。下午1点,邦联军第二次反扑,交战中罗伯特·波特准将负伤。下午3点,戈登进行了最后的挣扎,将马洪堡附近的联邦军打退,但正当他试图重新夺回马洪堡时,从锡蒂波因特赶到的联邦克里斯独立旅及时将其遏止。不久后,戈登接到命令:部队停止反击,赶回彼得斯堡。戈登遂准备撤退。

再来说担任主攻的赖特第6军。他们在集结时不断遭到邦联哨兵的射击,盖蒂师第2旅旅长格兰特·刘易斯准将头部中了一枪,不得不由他人代替指挥。为了尽量减少对手的注意,士兵们奉命把武器放在地上,不得还击,他们排好攻击队形后,足足等了4个小时才发起攻击。4月2日凌晨4点40分,几枚白色信号弹从费舍尔堡升起,随后第6军共计1.4万人,以盖蒂第2师居中,其左为西摩尔第3师,其右为惠顿第1师,排成长达1.6英里的波浪阵形,开始对防御博伊顿栈道一线的敌人展开攻击。联邦工兵手持大斧,在身穿墨绿色军装、使用斯宾塞连发枪的马萨诸塞神枪手的掩护下,奋力斩断鹿角、栅栏与铁丝网,很快冲破警戒线,直抵邦联军的防御堑壕。负责此处防御的是邦联军威尔考克斯师,它已经被抽调了1个旅,所以这一区域的防御十分薄弱。来自佛蒙特第5团的列兵查尔斯·古尔德第一个杀入堑壕中,也自然而然地成为敌人的重点打击对象。经过血腥的肉搏战后,古尔德被刺伤三次,仅头上就受伤两处,但他依然屹立不倒,并用刺刀捅死对手,最终被跟上来的战友救走。战后古尔德荣获荣誉勋章。

◎联邦第9军攻击马洪堡

经过20分钟惨烈的血肉相搏,联邦军的步兵们突破了防线,将整个防御彼得斯堡的邦联军一切为二。战后,在此地防守的北卡罗来纳旅莱恩准将回忆道:

在敌人强大的攻势下,麦克格文将军指挥部附近的北卡罗来纳第37团阵线右侧被击穿,其左侧的北卡罗来纳第28团也随之逃亡栈道。随后,敌人追了上来,将我们的士兵一直驱赶到考克斯路那里。

在总攻开始之前,军团长米德并未对第6军突破阵线后的行动做明确指示,而是模糊地说视友军进展而定。因此,突破防线后,赖特对分散作战的部队进行简单整顿,随后便于上午7点45分左右,以主力向西南方向席卷位于哈彻溪北岸的邦联赫斯师。他们将赫斯部驱逐到北面的萨瑟兰车站。第6军其余部队在夺取博伊顿栈道之后,东转进攻威尔考克斯师的佐治亚旅,后者与莱恩旅的溃兵掺杂在一起,一部向彼得斯堡防线最西端的格雷格堡与惠特沃斯堡逃窜,一部龟缩在了内部防线,即“迪穆克防线”负隅顽抗。

在迪穆克防线西边,艾基山上的特恩布尔宅是李将军的司令部。4月2日凌晨1点,朗斯特里特先于菲尔德师赶到彼得斯堡,随即打地铺休息。几个小时后,联邦军发动总攻,前线的炮声、枪声越来越响,李与朗斯特里特相继被惊醒。5点多钟的时候,病愈归队不久的A.P.希尔也身着标志性的红衫,赶了过来。随后就是负责后勤车辆的副官维纳布尔上校,这位上校刚刚在浓雾之中将一队运输辎重的大篷车及牲口车沿着考克斯路送达彼得斯堡。他回忆道:

◎联邦军攻破彼得斯堡防线

当我们的队伍走在半路上时,我看到一个受伤的军官拄着拐杖,自哈里斯旅(马洪师)方向的棚屋中逃了出来,显然他已经被敌人的散兵从安置伤病员的棚屋中赶出。而该旅位于指挥所正前方,我立即回到司令部,向李将军汇报了(敌军已经渗透到指挥所附近)这一情况,这时希尔将军坐在他身边。李将军命令我继续前去侦察。

希尔跟着维纳布尔一道骑马前去,试图重新组织已经千疮百孔的防线。他的红衫成为清晨的朝阳下最显眼的靶子,几分钟后,一发子弹射入了他的心脏。

当李得到其一手提拔的希尔阵亡的消息后,泪如泉涌,喃喃自语道:“他已经安息了,留下我们继续受难。”从李将军的司令部,依稀可见联邦军的蓝色浪潮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朗斯特里特提醒李,当前菲尔德师尚未抵达彼得斯堡,彼得斯堡的军队被切为两段,补给线也被切断。李唯一的选择,就是集结他剩下的部队,先退守格雷格堡与惠特沃斯堡之后的迪穆克防线,这里毗邻城郊,有已经布设好的工事,然后再做深远打算。

在朗斯特里特的劝说下,李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抉择——放弃彼得斯堡,这也意味着他放弃了里士满。

李计划趁着夜色降临,将所有部队撤出,并依据预案,让他们在里士满—丹维尔铁路附近的阿米利亚县府集中,这样他们就可以乘坐火车南逃,与约翰斯顿的田纳西军团会合。他让副官沃尔特·泰勒向战争部拍发电报,内容如下:

在我看来,眼下只有坚守到夜里这一个方案了,而且我不能确定能否守住。如果我能够在夜里撤到阿波马托克斯河以北,那(里士满)所有部队最好在今晚也撤过詹姆斯河。在哈彻溪防御的几个旅已经与我们失去联系,敌人已攻入我们的防线。我建议今晚就要做好离开里士满的一切准备,稍后我将根据形势,对您提出具体建议。

4月2日上午10点40分,里士满的战争部收到电报,随后电报被送给正在圣保罗清教教堂晨祷的戴维斯总统,他读了电报之后,平静地起身,离开了教堂。

再说取得重大突破的联邦第6军第1、第2师。在抵达西南方向的哈彻溪后,他们继续沿着博伊顿栈道向彼得斯堡城内挺进,接着向北转向,沿大众路直奔艾基山上的李将军司令部。戍卫司令部的1个炮兵营、13门火炮立即向联邦军发射霰弹,第6军的官兵们一时间被打得血肉模糊,倒下一大片。他们头天晚上便没有睡好,加之酣战许久,疲惫不堪,根本无力发起一次凶猛的冲锋以摘取最大的胜果——北弗吉尼亚军团的指挥中枢。等到盖蒂师长安排第二次冲锋,攻下艾基山并缴获9门火炮时,李已经在第6军官兵的眼皮底下,骑着“旅伴”——李的老灰马,向迪穆克防线撤退了。此时,第6军已经推进到阿波马托克斯河岸边,时不时遭到对岸邦联炮火的轰击。根据格兰特的指示,该军正对迪穆克防线构筑阵地,就地休整,等待次日的进攻。

为了能顺利从里士满及彼得斯堡撤走,李需要时间等待菲尔德师渡过詹姆斯河,占据内部防线。而格雷格堡与惠特沃斯堡的防御战,一定程度上让李喘了一口气。这两座堡垒位于博伊顿栈道的西北侧,伫立在距彼得斯堡主防线200多米的后方,位于迪穆克防线之前900多米,距离彼得斯堡市中心大约6公里。其中,格雷格堡为五边形的土木工事,拥有炮位,周边是4.2米宽、2.4米深的灌水深沟,遍布锯齿形的栅栏,其后方有暗门。从1864年8月开始,A.P.希尔手下的七八十个炮兵就在麦克罗伊上尉的指挥下驻守在此,他们通常执行步兵任务。堡内的子弹只有1000发,平均每人手里16发,而等到联邦军发起总攻时,他们才得到另外1000发子弹的补充。惠特沃斯堡在格雷格堡北部约600米处,邦联军通常称之为“亚历山大堡”,而联邦军则称之为“鲍德温堡”。这是一座七边形的矮小碉堡,护墙高度不过膝。在此之前,因为被水淹没,邦联军认为此处无法守卫。但在战斗当天,惠特沃斯堡里有4门帕罗特线膛要塞炮。格雷格堡的致命缺陷是其西北侧与惠特沃斯堡相连的堑壕,有大约30米尚未完工,这让进攻者可以从此处轻松爬上墙头。不幸的是,所有的邦联军指挥官都忽略了这一巨大漏洞。

在格雷格堡东南方向400米处的主防线中,有邦联军新修建的碉堡,名为“欧文堡”,此时该堡刚进驻威尔考克斯师的麦金托什炮兵队,以及由巴特兹中尉率领的华盛顿炮兵营一个连。

◎邦联军部分将领照片。第一排左起依次为:邦联军总司令罗伯特·爱德华·李上将、第1军军长朗斯特里特中将、第2军军长戈登中将、第3军军长A.P.希尔中将。

◎第二排左起依次为:负责里士满守备的尤厄尔中将、第4军军长安德森中将、步兵师长(第4军)约翰森少将、步兵师长(第1军)皮克特少将。

◎第三排为骑兵将领,左起依次为:骑兵军军长F.李少将(李的侄子),骑兵师师长“鲁尼”少将(李的次子)、罗瑟少将、曼福德少将。

◎第四排左起依次为:步兵师长(第1军)马洪少将、李的长子G.W.C.李少将、步兵师长(第3军)赫斯少将、炮兵指挥官(第1军)亚历山大准将。

等到邦联的阵线被攻陷后,麦克罗伊立刻用火枪回击从西南方向靠近的联邦第6军的散兵。此时欧文堡已经被攻占,巴特兹中尉与其手下,或被俘获,或仓皇逃走。联邦军缴获了2门3英寸线膛炮后,立即调转炮头轰击格雷格堡。麦克罗伊先是向上级索要一些马匹,接着命令士兵集中火力,向欧文堡内的敌人射击,联邦军被打得晕头转向,不得不逃出碉堡。就这样,麦克罗伊重新夺回了欧文堡的火炮。等到驮马被送来,他命令手下将欧文堡的火炮拖到班克斯屋正东面的山脊。驻足于这个制高点,他可以看到无数身穿蓝色制服的联邦军人,以三到四排的战斗阵形向东涌向邦联军的阵线。麦克罗伊布好火炮后,对准联邦军连续发射数十发,随后将火炮拉回格雷格堡内。

在格雷格堡附近的指挥部中,威尔考克斯少将得知从百慕大洪德赶来的第3军哈里斯密西西比旅,即将前来增援,便命令莱恩与托马斯的残余人马展开反击,成功夺回了一部分堑壕。当这些北卡罗来纳人与佐治亚人攻至教堂路时,密西西比人如约而至,加入到他们的阵列中,共同执行起拖延联邦军攻势的任务。

哈里斯带领密西西比第19与第48团,进入惠特沃斯堡与南线铁路北面的堑壕;邓肯中尉则带着密西西比第12与第16团选出的150名士兵,进入格雷格堡;北卡罗来纳州与佐治亚州也各自派出部队进入格雷格堡。格雷格堡现有2门火炮,位于东南方向的火炮由麦克罗伊上尉手下的路易桑那人操纵,而中央位置的火炮则由沃尔特·肖上尉手下的马里兰炮手操纵。整个格雷格堡内,算上步兵、炮兵,共计约330人,步枪兵站在供射击用的踏台上准备战斗,炮手则忙着往火炮里装上霰弹。在一片嘈杂中,威尔考克斯将军向手下发表了演说:

将士们!整个李军团的安危系于汝手,你们一定要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所在!这座堡垒不能投降!只要你们坚守两个钟头,朗斯特里特的人马就会赶到,那么整个阵线将会转危为安。

威尔考克斯回到指挥部后,方才得知第3军炮兵主管鲁本·沃克准将下令将所有的火炮全部拉回迪穆克防线,这时,联邦军的大批步兵已经接近格雷格堡了。唯一庆幸的是,由于敌人过于接近,格雷格堡中的2门火炮来不及转移。惠特沃斯堡内火炮被拉走,成了这场战斗的重要转折,威尔考克斯回忆道:“这些火炮在堡垒中射界最好,炮手们可以在胸墙后开火,而且两个堡垒之间可以相互支援。如果那4门炮还在,可以从侧面使用葡萄弹和弹片杀伤距离400码远的敌人,敌人会被击退。尽管格雷格堡最后还是守不住,但是在联邦军重新组织进攻的间隙,守备部队完全可以脱身。”

4月2日下午1点,詹姆斯军团第24军第1师与特纳独立师共计5000人,自第6军后侧出发。除了哈里斯第3旅主攻惠特沃斯堡外,其余部队均向格雷格堡冲去。福斯特师的指挥官或许是高估了堡内守军的人数,在碉堡前小心翼翼地排成了严整的两排阵线,这就给了守军充足的准备时间。随后,詹姆斯军团的火炮迅速压制了堡内的线膛炮,在炮火的掩护下,联邦步兵发起了冲锋。据指挥第16密西西比团残兵的阿奇博尔德·琼斯上尉的回忆,北方人只要冲到堡垒外围25—30码处,便进入了邦联军的射界盲角,但这并不意味着联邦军就脱离了困境。堡垒前的壕沟里灌满了齐胸深的水,康涅尼格第10团的士兵跳入水中,用自己的身体搭设浮桥,协助战友爬上陡峭的对岸。琼斯接下来回忆道:“我很确定,攻击纵队前后挤在一起,拥挤在壕沟中,如同箱子里的沙丁鱼,他们一点不敢停步,而是迅速翻过护墙,进入碉堡中。”许多士兵受伤后,由于无人帮忙,跌倒在水中活活溺死。碰得头破血流之后,联邦军渐渐发现了那段未完工护墙的缺口,纷纷从那里翻过去,并终于在下午2点半左右从后门杀入碉堡。堡内到处都是尸体、残肢断臂与鲜血。守军打光了子弹,高呼“永不投降”互相鼓劲,然后捡起身边的石头、砖块掷向对手。最后,在数十名联邦士兵黑洞洞的枪口之下,联邦军官命令堡内最后一个炮手——19岁的劳伦斯·比利投降。比利回击道:“你们这帮该死的!”说完就猛拉炮绳,打出霰弹。转眼之间,他就被反应过来的联邦军打成了马蜂窝。在这场堡垒攻防战中,防御者有57人阵亡,129人受伤,30人被俘,进攻方联邦第24军则付出了伤亡714人的代价。艰难取胜的联邦士兵兴奋地向天开枪,堡垒左面的邦联军以为战俘全被他们杀害了,便用炮火轰击格雷格堡。

格雷格堡失守后,惠特沃斯堡也难以再坚守。该堡的密西西比人直到对手距离他们不到40米时,才接到威尔考克斯的撤退命令,这导致有85名士兵来不及撤走被俘。格雷格堡的拼死抵抗持续了整整两个钟头,为菲尔德师争取了充足的时间。后者抵达彼得斯堡后,在迪穆克防线与阿波马托克斯河之间匆忙搭起胸墙,弥补了邦联军内侧防线的这段间隙,而李将军也有了时间将军队撤出彼得斯堡防线。

◎格雷格堡最后的守卫者——19岁的比利

此时,詹姆斯军团第25军的伯尼第2师抵达战场,占领了之前邦联军挖设的战壕。由于邦联工兵打开了碉堡后方的罗霍依克河水坝,水位暴涨,而对面的防线又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奥德只得命令部队停止攻击。

汉弗莱斯第2军在联邦军攻击线的最西端,于4月2日清晨6点从哈彻溪边的鸦房堡垒出发。两个小时之内,他们占领了从布吉斯磨坊到克莱伯恩路一带的敌军堑壕——由于先前戍守这一带的邦联赫斯师已经逃到萨瑟兰车站,所以此段堑壕已是无人把守。接下来根据米德的命令,海斯第2师与莫特第3师沿着博伊顿栈道东进彼得斯堡,与第6军取得联系。米尔斯第1师的先头旅,于上午10点冲到了控制南线铁路的萨瑟兰火车站,发现车站内足足有3个旅(大约4000人)的敌人,其中大多是赫斯的部队。由于第3军军长希尔阵亡,李将赫斯召回彼得斯堡任代理军长,他的师则由库克指挥,守卫长达半英里的堑壕与胸墙。联邦军的第一次进攻被击退,伤亡惨重,3旅旅长亨利·麦迪尔身受重伤,由麦克杜格尔准将接替指挥。联邦军又连续发动两次进攻之后,终于在下午3点攻下车站,从而彻底切断了彼得斯堡的生命线——南线铁路。此战,联邦军伤亡370人,邦联军伤亡600余人、被俘上千人。在得知萨瑟兰车站发生战斗后,联邦第5军新任军长格里芬根据枪炮声的方向,率全军沿考克斯路迅速东进,向战场靠拢;但当他抵达萨瑟兰车站时,米尔斯的士兵们已经在清点战俘、打扫战场了,于是他带着第5军的士兵修整去了。随后,姗姗来迟的谢里登骑兵部队,也来到了车站。

随着联邦军在各地段相继停止攻势,无尽的黑暗又慢慢笼罩在厮杀了一天的修罗场上空。在博伊顿栈道边的一间小屋内,格兰特与米德在临时司令部里运筹帷幄。短短一天之内,以伤亡不到4000人的代价取得如此辉煌战果,想必二位将军都相当得意。格兰特准备乘胜追击,下令4月3日凌晨5点发起短促的炮火准备,炮击一个小时后,便对迪穆克防线发动新一轮总攻。

大撤退

撤入迪穆克防线后,李在彼得斯堡城内的基尔韦恩宅建立了临时指挥部。4月2日夜里,他对战争部坦言:“显然,我们有必要在今晚撤走,否则明日就要承担被切断后路的风险。”

夜里8点钟后,北弗吉尼亚军团开始有序地撤出里士满与彼得斯堡的阵地。首先被静悄悄拉走的是炮兵;4月3日凌晨3点,万籁寂静,步兵们也开始一个团一个团地撤走。在里士满城中的戴维斯总统与幕僚,则于2日深夜11点,携带着大批行李、档案以及邦联金库所有黄金,坐上开往丹维尔的火车,并于次日下午抵达。在那里,戴维斯可以统一指挥李与约翰斯顿的军队。

◎燃烧的里士满

实施撤退计划之前,工程兵指挥官托马斯·塔尔上校已经制定好了具体路线:

全体邦联军,将在位于里士满西南方向63千米、彼得斯堡西北方向58千米的阿米利亚县府集结。为了能甩开联邦军,军队必须顺利渡至阿波马托克斯河南岸。早在去年冬季,李就命令工兵重修在夏天被破坏的彼得斯堡上游40公里处的贝维斯桥,该桥是通往阿米利亚县政府的最快路线。与此同时,邦联军工兵在古德桥的遗址处搭建起一座浮桥。最后,按照计划,一列火车在4月2日开往马托克斯火车站,随后车厢将被向北拖行2英里到基尼托桥的遗址处,作为浮桥供辎重车通行。

除了已经与主力部队失去联系、独立行动的皮克特、F.李与约翰森的部队外,北弗吉尼亚军团的全体官兵,以抵达不久的菲尔德师殿后,偷偷溜出他们已经驻守了10个月的堑壕,沿着四座桥梁渡过阿波马托克斯河。所有来不及带走的重炮都被迫丢弃。李率领主力过河之后,立即派工兵炸毁了波查洪塔斯桥与坎贝尔桥。而其余两座桥,等到菲尔德在棉花仓库放完火并撤过河之后,也将被摧毁。

4月3日清晨7点半,尤厄尔将军带领戍守里士满的部队抛弃了他们的首都。他们越过詹姆斯河,向事先安排好的基尼托附近的浮桥撤退。而庞大的辎重车队,则通过吉尔斯桥渡河,抵达米德维尔。

里士满以南,G.W.C.李携大批炮兵部队从查芬河岸的浮桥过河,并与上岸作战的海军士兵结伴而行;随后,他们与尤厄尔部偶遇。之前守卫百慕大洪德的马洪第3师(第1军),则通过古德桥处的浮桥撤过对岸。

弃守基尔默要塞之后,克肖师(第1军)进入里士满,留下2个营维持治安,弹压抢劫军粮库的暴民。可惜军粮库里堆积的成桶的火腿、腊肉、威士忌酒、面粉、食糖与咖啡,直到最后也未分发给李半饥半饱的军队。加里的骑兵旅最后离开首都,从马约桥抵达詹姆斯河对岸后,他们追上了缓缓移动的辎重车队,并护送后者赶往米德维尔。当所有成建制部队都撤出城后,邦联军宪兵司令伊萨克·卡灵顿少校奉命将烟草仓库付之一炬。

克肖师在行军20公里后追上了尤厄尔,二者一起赶往基尼托。但到了第二天(4月4日),他们方才知道工兵们没有按计划将车厢从车站拖过来,于是不得不继续南行,赶到马托克斯车站。而李与朗斯特里特的撤退路线也出现了问题,斥候传回消息称,由于洪水暴发,先前修复的贝维斯桥并不能通行,因此他们不得不改走古德浮桥。但当他们赶到之后,发现南军部队正在矮个子师长、“小比利”马洪的指挥下过河,一时间挤做一团。根据李的计划,邦联军有三条路线可以渡过阿波马托克斯河,眼下还剩两条,而且其中一条是十分不便于辎重车通行的马托克斯车站铁路桥。

4月3日一大早,联邦军队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彼得斯堡与里士满。凌晨3点10分,第9军第1师第2旅的士兵们自阵线僵持以来,第一次越过了敌人的防线。该旅的两个团——密歇根第1神枪手团与第2步兵团争先恐后地朝着市政府钟楼方向冲刺。神枪手团的旗手维克塞身轻如燕,率先冲了进去,他爬到钟楼顶层,砸碎玻璃窗,挥舞团旗,时间为4点28分。他回忆道:“此刻我们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我们互相紧握着手,眼中全是兴奋的泪花,我们清楚,战争马上要结束了。”4年以来,联邦的旗帜第一次在这里飘扬。

从西南方向进城的联邦第6军,与举着白旗出城的彼得斯堡市长威廉·汤斯遇个正着。市长一行被带到第6军第1师第3旅旅长奥利弗·爱德华面前,正式递交降书,书中写道:

◎第25军的黑人士兵进入里士满

邦联军队业已全部撤离,我们现已得到共同委员会授权,向联邦军投降,望贵军确保市民的人身及财产安全。

4月4日,先前占领百慕大洪德的乔治·哈萨弗少将的步兵师,奉命维持彼得斯堡、锡蒂波因特等区域的治安。

在里士满城外,暂替生病的奥德指挥詹姆斯军团的韦泽尔将军,派出以史蒂文斯少校为首的40名马萨诸塞黑人骑兵前去受降。4月3日凌晨5点半,这支骑兵队在城南5公里处,与乘坐马车的里士满市长约瑟夫·马约相遇,后者递交给史蒂文斯少校与彼得斯堡类似的降书,请求联邦军约束军纪,善待妇孺。接受降书后,史蒂文斯带领骑兵队进入里士满城内,在“国会”办公楼升起两面团旗。稍后,韦泽尔率领黑人士兵高唱《约翰·布朗之躯》进至市政厅附近,参加了正式的受降仪式。当天下午,里士满城中一切暴乱均被平定。华盛顿城早在当天早上,便收到了里士满与彼得斯堡被攻克的消息,人们涌进报社,抢夺数以千份加印的号外。从第14街到M街,800响礼炮相继炸开,声音震耳欲聋——300响为彼得斯堡,500响为里士满。教堂钟声响彻街道,国旗四处飞舞,人们互相握手、拥抱,高高抛起他们的帽子,尖叫,歌唱,乐队奏响国歌,消防队鸣着汽笛穿城而过,整个华盛顿成了欢乐的海洋。大家都知道,距离战争结束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

当米德骑马进入彼得斯堡后,他在一名叫作托马斯·华莱士的律师家中,找到了格兰特将军。不久之后,林肯也从锡蒂波因特赶来,向格兰特道贺。随后,三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规划。

首先,格兰特下定决心,不等谢尔曼大军到来,由东线的联邦军独力消灭李。这是因为相比屡立奇功的西线,东线的进展着实太缓慢了,如果让谢尔曼施以援助,那么在战后,西部人会将内战胜利的功劳全部归于自己。林肯同意了他的主张。

其次,格兰特与米德都坚信,李必然会沿里士满—丹维尔铁路南下北卡罗来纳,与约翰斯顿会师。为了截断李的退路,格兰特决心先下手为强,占领里士满—丹维尔与南线铁路的交汇地——博克维尔。李的大部队与博克维尔的距离为55英里,而萨瑟兰车站的谢里登距离博克维尔仅有35英里,这对联邦军而言大为有利。

在赶往萨瑟兰车站之前,格兰特致电谢里登,提醒他:“当前第一目标为阻碍李的行动,第二目标为占领博克维尔。”第2、第5、第6军执行第一目标,第9、第24军负责第二目标。帕克的第9军还有另一任务,那就是分散部署在萨瑟兰车站至法姆维尔的铁道线上,保护南线铁路及后方的辎重车队。联邦士兵一边警戒敌人骑兵,一边将铁轨宽度从南方常用的5英尺调整到联邦通用的4英尺8.5英寸。

总体上说,邦联军自彼得斯堡与里士满的撤退还算有序,但与主力脱离、依然滞留在阿波马托克斯河南岸的邦联军,不得不搏出一条生路了。五岔口战败后,皮克特、约翰森、F.李等人在教堂路集合,然后一起穿越南线铁路。联邦军总攻彼得斯堡时,皮克特等人继续向阿波马托克斯河方向逃窜,计划在埃克塞特磨坊泅渡。4月2日下午3点左右,殿后的F.李骑兵部队侦察到谢里登的部队之后,约翰森的步兵们立马开始就地构建工事。数小时后,德温的骑兵先遣队纵马杀来,向约翰森的步兵阵地发起了冲锋,但数次进攻皆被击退。夜幕降临后,联邦军停止了行动。此刻,皮克特已经到了埃克塞特磨坊附近,但发现河水暴涨,无法泅渡。朗森的残部找到了一艘渡船,将一些人渡了过去,但是皮克特视察之后,觉得这样实在太慢了,于是继续向西北方向行军,并和F.李、约翰森一道,于4月3日渡过迪普溪,抵达河宽15米左右的那莫辛溪岸边。这时候,他们方才知道李已经弃守彼得斯堡与里士满,而接下来的集合点是阿米利亚县府。此时在队伍末尾,已经出现卡斯特骑兵斥候的身影。约翰森不得不派出少量部队在那莫辛溪西岸搭设胸墙,砍倒树木断后。卡斯特带着骑兵出现在对岸后,见对手防守严密,便未轻易发起冲锋,而是架起火炮,向邦联军的阵地倾泻榴霰弹。邦联军魏斯准将回忆道:

谢里登的骑兵吹响了冲锋号,看似在我们前方的树林里集结,实际上他的真实目的是攻击我们左侧F.李的下马骑兵。

联邦军的火炮将来自北卡罗来纳的步兵牢牢按死在阵地上,得了机会的弗蒙特第1骑兵团纷纷下马,穿过溪流,进攻邦联军的骑兵。魏斯继续描绘道:

联邦军给了罗伯特准将很大的压力,他向我要援兵,我只能命令第59北卡罗来纳团沿着胸墙后侧靠近骑兵兄弟,迂回到敌人左侧,之后经过齐射,将对手击退。

在竭力顶住对手的攻击后,邦联军开始向5英里外的那莫辛教堂和温特科马溪撤退。卡斯特部紧咬不放,全军渡河后便开始清理路障,接着一路追杀。谢里登上报格兰特道:

敌军后卫部队的抵抗十分虚弱,他们将弹药抛弃在路边与树丛中,然后点燃栅栏与树林,以致到处都是弹药的爆炸声。

F.李、约翰森等人抵达那莫辛教堂后,决定分路突围,殿后任务被交给了鲁福斯·巴林杰准将及800名北卡罗来纳骑兵。北卡罗来纳第5骑兵团的骑兵们纷纷下马,隐蔽在附近的房子里与篱笆后面,意图给对手造成突然袭击;而北卡罗来纳第1、第2骑兵团则在一门火炮的支援下,策马立于一条正对路口、临时搭建的胸墙之后;北卡罗来纳第3骑兵团由于被派去护送辎重车队,所以并未参加战斗。

4月3日上午9点,联邦纽约第8骑兵团疾驰而来,大致侦察后,便调转马头回奔,途中正好与弗蒙特第1骑兵团相遇。两团商量后共同对邦联军阵地展开了攻势,其中弗蒙特人从正面进攻,纽约的骑兵则从右侧包抄。巴林杰令第2团反击,但遭到失败,并且连带第1团也陷入了混乱。这时纽约第8骑兵团拍马杀到,邦联骑马作战的部队或逃或降,巴林杰见大势已去,下令第5骑兵团也骑上战马,沿着格林路撤退。他回忆道:

一切都无济于事,不到30分钟,我的骑兵阵线就被占有绝对优势的敌人冲垮了,这样第5团也暴露给了对手。我给该团下达了撤退命令,但不知是未能传达还是为何,他们依然纹丝不动。最后,我亲自带着两位参谋官,冒着枪林弹雨,穿过一片树丛亲口给他们下令,才拯救了他们,但是他们的战马全部丢了。

在一片混乱中,巴林杰和他的参谋们与主力部队走散了。这时,另外一群穿着灰色军装的骑兵跟了上来,巴林杰便与他们一起沿着那莫辛道撤向阿波马托克斯河。行至半路,这些“友军”方才告诉巴林杰,他们是谢里登的斥候部队,只不过穿着邦联制服。成为俘虏的巴林杰无奈地嘟囔道:“为追上大部队,我尽力了……结果我被骗了……”在那莫辛教堂战役中,联邦军打死、打伤、俘虏敌人350人,缴获1门火炮及100多匹战马。值得一提的是,卡斯特师长的弟弟托马斯·卡斯特中尉一马当先,跨越敌军的防御阵地,亲手夺取了北卡罗来纳第2骑兵团团旗,并俘虏了2名军官和11名士兵,为此荣获荣誉勋章。巴林杰部的牺牲仅仅让约翰森与“鲁尼”二人发现自格林路跨越迪普溪的路线不通,于是他们不得不返回与F.李会师,再从卡塞莱路上的布朗桥越过迪普溪。

卡斯特在取得那莫辛教堂战役的胜利后,命令凯普哈特第2旅马不停蹄地继续沿格林路追击,而威尔斯第3旅则顺着那莫辛路追击。在曼博罗,他们终于追上了约翰森的步兵师。约翰森师未来得及组成防线就又溃散了,士兵四处逃窜,联邦骑兵并未追赶,而是选择稍事休息,于是约翰森的残兵便越过迪普溪,一路跑到贝维斯桥附近。当夜,他们与未能从埃克塞特磨坊过河的皮克特部残兵会合。

尽管连战连捷,但是骁勇善战如卡斯特部也已成强弩之末,当夜他们便在斯威瑟豪斯溪边宿营休整,并等到了兄弟部队——德温骑兵师;接下来,第2军、第6军、第9军、詹姆斯军团也先后各就各位。

截至4月4日凌晨,朗斯特里特的第1军已经通过古德桥,即将抵达阿米利亚县府;戈登第2军过河后,在距河数英里外的斯科特杂货铺附近休整;李与参谋们沿着铁路寻找按计划从里士满发货、载满30万份口粮的车厢,但是并没有找到。负责后勤供应的邦联官员战后声称,他们根本没有接到命令,该官员还声称这些粮食本来可以送往阿米利亚的,但很可能被扣在了里士满。这样,李只能依赖辎重马车拉过来的余粮与就地征发的一些粮食,除此之外,士兵们只能吃随身携带的炒玉米充饥。为此,李不得不向当地民众发布公告:

我不得不恳请你们慷慨解囊,给这些为你们的解放而浴血奋战四年的战士们提供他们必需的口粮。

他允诺民众事后可以拿着收据凭证,向邦联军索要粮食的费用。尽管李派出大量人手前往乡下征粮,但弗吉尼亚州大部分劳力已经从军,粮食歉收,当地农民手中没有多少存粮。于是李急电丹维尔的邦联政府,要求马上发出20万份口粮。为了减轻负担,李命令炮兵尽可能把火炮送到丹维尔,不必要的辎重则扔在路边。

从里士满驶出的辎重车队得知米德维尔附近的吉尔斯桥被破坏后,改走克莱门特镇桥,向潘维尔前进;而最早过河的马洪部队得到毁掉古德桥的命令,因此一直在河边等着,直到里士满的友军全部过河;尤厄尔的部队在马托克斯铁路桥上铺设木板,终于让辎重车和炮车在4月4日夜里全部过河;皮克特、约翰森及F.李等人凭借阵地赶跑了接替疲惫的卡斯特部追击的德温骑兵师之后,不敢恋战,于当日晚撤离阵地,并在4月5日黎明抵达县府。这样,北弗吉尼亚军团剩余人马,终于全部集结到了阿米利亚。但是李为了等这些部队,足足耽搁了一天,这使联邦军有了充足的时间超越他们,截断他们的南逃之路。

李与格兰特的猫鼠游戏

在李将军成功将部队集结于阿米利亚县府的前一天,格兰特为了堵住李的去路,下令谢里登部克鲁克第2骑兵师与格里芬第5军,兵分两路夺取通往博克维尔的必经之地——杰特维尔。谢里登骑兵马快,于4月4日下午5点抵达杰特维尔。他们在当地电报局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封指名发给邦联后勤部门的信,上面要求丹维尔提供20万份口粮,沿着铁路运给李的军队。谢里登为了迷惑对手,特意派信使赶到博克维尔,在那里拍发电报,向邦联后勤部索要口粮,但邦联政府已经知道博克维尔落入敌手,并未上当。

接下来,第5军各师也陆陆续续抵达杰特维尔,并立即横跨铁路线就地筑起工事。如果李此时出现,那么完全可以依靠兵力优势杀出一条血路,赶到博克维尔,从而打开南逃的通道。毕竟在他面前,仅仅只有1个骑兵师和1个步兵军,其他联邦军鞭长莫及;但是李此时还在征收粮食,等待其余部队,因此错失了这一良机。

谢里登知道眼下杰特维尔的部队挡不住李,便给由于感冒而正在迪普溪岸边歇息的米德送信,催促道:“赶紧派兵增援,李随时会逃脱。”米德在4月5日凌晨2点半接到消息后,便让波托马克军团的士兵们赶紧拔营前去增援。由于庞大的辎重车队尚在后方泥泞难行的道路上艰难挪动,无法跟上战斗部队,因此波托马克军团的口粮也差不多耗尽了,只能和老对手——北弗吉尼亚军团一样半饥半饱地忙着赶路。

但是,直到4月5日,李依然未能如谢里登所料前来。谢里登担心李会绕过杰特维尔,便让克鲁克师向北面侦察李的动向。戴维斯率骑兵旅抵达潘维尔十字路口后,得知从里士满来的辎重车队也在附近,他不想放过这只肥羊,便下令新泽西第1骑兵团截击这支辎重车队。令这些新泽西小伙子感到惊奇的是,在看护辎重车队的队伍中,竟然有不少身着邦联制服但皮肤黝黑、嘴唇厚重的黑人士兵,这在长达4年的战争中,还是第一次出现。原来,随着对蓄奴主义持中立态度的李将军成为邦联军总司令,在他的推动下,邦联国会于3月13日勉强通过了一项征募黑人士兵的法案。虽然直到战争结束,邦联军都没有创建哪怕一个黑人兵团,但还是有一些黑人士兵零零散散地补充到了部队中,他们一般负责看守辎重、挖掘工事等次要任务。这些黑人士兵使用的是生锈的火枪,战斗意志也十分薄弱,面对北方骑兵的冲击,很快便举手投降。邦联军的考斯顿中尉见势不妙,骑马冲向潘维尔,因为按事先安排,一些从百慕大洪德撤下来的火炮将用火车运到这里,哪知潘维尔已落入联邦军手中!在新泽西骑兵的冲击下,邦联军护卫部队一触即溃,连架设火炮的机会都没有。战斗结束后,戴维斯让士兵们用火车将战俘和缴获的马匹运走,马车则被就地烧毁。

◎潘维尔的联邦骑兵袭击邦联车队,注意南军有相当多黑人士兵参战

李得知他望眼欲穿的辎重车队遭到袭击后,立即派次子“鲁尼”前去解围。这些饿得两眼通红的南方骑兵,正好遇到满载而归的联邦骑兵殿后部队。“鲁尼”仗着人多势众、部下刀马娴熟,从三面对对手展开夹击,用马刀狠劈北方骑兵。来自新泽西的骑兵们则扬长避短,使用斯宾塞卡宾枪与柯尔特左轮枪还击,最终30人阵亡,超过150人受伤,这些伤亡大多拜对手的马刀所赐;而邦联骑兵则最后一次证明了他们的骑术远高于同行,在这次袭击中,邦联骑兵的损失不足100人。直到联邦援军赶来,“鲁尼”方才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4月5日下午2点半左右,谢里登翘首以待的援军——汉弗莱斯第2军终于抵达杰特维尔,感冒未愈的米德也乘坐一辆救护车赶了过来,他下令第2军就地防御。下午6点,第6军如期而至,在阵线右侧布防。截至当天夜里,这3个军已经朝阿米利亚方向挖设了长达6500米的堑壕,而在堑壕两侧,则是卡斯特的骑兵。

不久之后,格兰特亲自率领詹姆斯军团沿南线铁路行军近130公里,抵达博克维尔。途中,谢里登的信使赶来,向他汇报了戴维斯骑兵成功打劫邦联辎重车队的消息,在信的结尾,谢里登写道:“我希望您也在这里,只要一切顺利,我们就能堵住北弗吉尼亚军团,李已无路可逃。”

格兰特看完信后,立即更换一匹新的坐骑,与副官们一起驰往杰特维尔。4月5日晚上10点半,格兰特和米德、谢里登等人会合后,意识到米德下达的就地防御命令,很可能让李再次跑掉,便命令这3个军第二天一大早立即去往阿米利亚县府主动寻找李的身影,而不是就地傻等:“我们不应该跟在李屁股后面,而应该走在他前面。”格兰特判断“李应该会右转”,下令第5军沿着丹维尔铁路移动,第2军在其左侧,第6军在其右侧;谢里登的骑兵部队被派到铁路西部5英里外的迪通维尔;奥德的任务则是切断法姆维尔附近的铁路桥,即高桥。

事实证明,格兰特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预判。北弗吉尼亚军团从阿米利亚县府向西南方向的博克维尔运动:骑兵开路;接下来是朗斯特里特的部队,马洪的步兵师,安德森、皮克特、约翰森的混合部队;而断后的则是从里士满撤下来的尤厄尔、克肖、G.W.C.李的人马。全军开拔没多久,便与谢里登的斥候交上了火,第5军也随即靠拢过来。“鲁尼”向他的父亲汇报了这一情况,与朗斯特里特探讨之后,李果断放弃了先前的路线,他命令部队西转,向蒙特锡安转进。通过这条路线,北弗吉尼亚军团将趁着夜色从北边绕过联邦军左翼,然后一路向西行军37公里,抵达南线铁路沿线的法姆维尔。李希望在这里获得一些补给,然后再做打算。

疲惫不堪的南军将士整夜都在行军。过福莱特溪时,虽然步兵们可以趟过去,但是辎重车与炮车无法从损毁的桥面通过,工兵们不得不停下来修桥,宝贵的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等到了对岸的萨尔弗斯普林斯时,李终于收到了后勤部长伊萨克·约翰的电报,对方声称有8万份口粮本应送往博克维尔,但由于现在联邦军已经占领了那里,所以改送至法姆维尔。4月5日夜里,李的手下抓到了一名联邦密探,根据他的口供,格兰特正将波托马克军团集结于杰特维尔,而奥德的詹姆斯军团则停驻在博克维尔附近。这让李更加坚信他命令军队向西转进是正确的,在这场与格兰特的猫鼠追逐游戏中,他又一次占得了先机。

按照李修订的行军计划,他们将从高桥再次穿至阿波马托克斯河北岸;过河后,再将高桥毁掉,这样就可以把联邦军甩开;随后,他们将进驻邦联的重要据点——林奇堡,在那里,北弗吉尼亚军团将得到充足的补给。

4月6日破晓时分,汉弗莱斯第2军的斥候猛然发现福莱特溪对岸向西行进的灰色队列。第3师的士兵们在师长格晓姆·莫特的指挥下趟水过河,准备阻止对手撤退。就在这时,邦联军的狙击手射中了莫特的大腿,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其抬到后方。经此变故,第3师改由德·陶比连准将指挥。得知李改变了行军路线之后,联邦军迅速做出了反应:谢里登的3个骑兵师兵分三路,如同雄鹰张开的利爪,扑向迪通维尔,围剿他的猎物;而第6军的步兵则加速向他们靠拢。担任先锋的克鲁克一边派出精锐骑手组成特遣队,对邦联的辎重车辆与后卫部队采取袭击—撤离的骚扰战术,黏住对手不放;一边等待德温与卡斯特的骑兵师赶到。

奥德接到的任务是将主力屯于博克维尔的同时,毁掉所有邦联军可能用到的桥梁,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高桥。该桥位于法姆维尔东北4英里处,完工于1854年,横跨阿波马托克斯河谷及周边被洪水淹没的平原,南线铁路从桥上通过。该桥长度接近半英里,与河谷的最大高差达50米,其下游几百米之外,还有一座木桥。奥德派出沃什伯恩上校率2个步兵团及几个骑兵连组成特遣队夺桥,成功后一把火将其烧掉。他们出发后不久,奥德收到谢里登的情报,声称李正朝他这边赶过来,奥德赶忙派他的参谋长里德准将去把特遣队拉回来。

这时,李与朗斯特里特的部队已经抵达怀斯车站,无意间将里德、沃什伯恩的退路截断。朗斯特里特通过审问抓获的联邦特遣队士兵,获悉里德一行的目标,遂把身边所有骑兵征集起来,命他们火速前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联邦军烧桥。

里德尽管意识到夺桥行动已经暴露,但仍继续按计划执行任务。在距离高桥1英里外的地方,他下令步兵停下来,派沃什伯恩上校率骑兵去附近侦察。通过侦察,里德发现当地的武装比他们预想的要强大得多,而且在桥的两头均筑有工事。沃什伯恩将骑兵部队分成两路,一路从几百米外的木桥过河,从后面包抄对手,主力则从正面进攻。在凶猛的进攻之下,守桥部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仅仅抵抗了半个小时左右,便朝法姆维尔退去。沃什伯恩正准备安排人点火,突然从身后响起猛烈的枪声,他意识到,步兵也遇到麻烦了,于是回去看个究竟。

◎联邦军夺占后的高桥,部分桥体烧得只剩下骨架

沃什伯恩并未走大道,而是穿过丛林沿着河床前行,等他爬上附近的山头后,方才看清整个战斗的局势:来自宾夕法尼亚州与俄亥俄州的步兵们,在下马作战、占据人数优势的邦联骑兵的夹击下,很快耗尽了手中弹药,形势十分危急。于是,沃什伯恩迅速率手下79名骑兵绕行到被困住的步兵右侧,然后下令:“排成四排,向左突击!”他们急速冲进邦联军曼福德的下马骑兵中,接着沃什伯恩又连续组织了两次冲锋。这时邦联军罗瑟部骑兵赶到,双方用马刀展开了血腥的肉搏。弗吉尼亚第5骑兵团的列兵亨德利回忆道:

敌军骑兵朝着我所在的位置,先后发起三次冲锋。(虽然都是骑兵,但)他们骑马,我们步战,每一次我们都可以用齐射将他们驱散,最后有三名军官(其中之一便是沃什伯恩)又杀了回来,试图突出重围。我们只有一道散兵线,因此这三个绝望的人,在我们装填子弹时,一边胡乱挥舞着马刀,一边从我们身边掠过。一开始,我们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直到有人喊道:“杀掉这些扬基佬!”随着枪响,他们从马上跌了下来。难以忘记,当子弹从他们身上穿过时,他们军大衣上扬起的尘埃。

一发子弹从沃什伯恩的口腔穿过,他跌落了下来,接着头上又挨了一马刀,昏了过去。4月7日,赶到的詹姆斯军团的士兵,在尸堆中找到了他,但他还是由于伤重于16天后死去。

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联邦的步兵顶不住人数占优的对手,纷纷朝高桥方向逃去,大多数人扔下手中的步枪做了俘虏。拒绝投降的里德准将,被同样身受致命伤的邦联军德林准将开枪打死。总共有780名联邦士兵被邦联军俘获,不过他们仅仅做了3天俘虏,便随着北弗吉尼亚军团的投降而重获自由。

战后很多历史学家评价,里德准将明知敌军主力临近,依然执行烧毁高桥计划,造成的牺牲毫无意义。但事实并非如此,他这一勇敢甚至莽撞的行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战争的结束。在投降后,李的一名军官提到:“直截了当地说,这次行动十分值得。沃什伯恩上校与他的士兵冲锋得那么英勇,打得又那么决绝,让李将军误判联邦军的主力就在附近,他已经遭到拦截。”正是由于这种误判,李命令部队停止撤退,暂时向怀斯火车站附近集合,并布设阵地,掘壕驻守,等待所谓的“大军”的进攻。就这样,波托马克军团有了足够的时间向李靠近,迫使其西逃至阿波马托克斯县府一带,而谢里登也可以在小塞勒溪对邦联军队进行截击。

崩溃的开始

4月6日上午11点,正当安德森军依照李的军令向怀斯车站集结时,一直纠缠邦联军不放的克鲁克骑兵师第3旅突然杀到,对其展开突袭,并烧毁部分货车。为了保护后面的辎重车队,安德森军不得不停下来,搭建胸墙进行防御。在皮克特师的帮助下,他们终于将联邦骑兵打退,但这样一来,安德森军与前方朗斯特里特的部队渐渐脱节了。

下午2点钟,卡斯特越过已接近干涸、更像一片沼泽的小塞勒溪。他注意到了朗斯特里特与安德森之间的巨大空当,当看到胡格尔的炮兵部队正在二者之间缓慢挪动时,卡斯特当机立断,迅速带着骑兵冲下山头,缴获了10门火炮。等皮克特的步兵们反应过来,卡斯特早已带着骑兵扬长而去。这个少年将军并不是莽夫,他不想用骑兵冲击对方阵地白白送死,而是选择等待联邦步兵赶来。

看到联邦骑兵之后,邦联军首先命戈登部队掩护辎重车队,沿着小道撤到詹姆斯顿大路上。当辎重车队与主力部队脱离后,尤厄尔将军下令原地坚守。他把下属的4000余人带到小塞勒溪对岸的小山头上,之后将他们排成朝向东北方向的半圆形阵线,其中G.W.C.李的师在左侧,图克带来的海军步兵在其身后,克肖的师在右侧。布置妥当之后,尤厄尔与安德森会面,讨论下一步是主动出击,击败面前的联邦骑兵;还是跟在辎重车队与戈登之后,走小路穿过丛林撤退到法姆维尔。正当他们争辩时,第6军的步兵们出现在了尤厄尔部队后方:惠顿第1师居左,西摩尔第3师居右,盖蒂第2师殿后;梅里特的3个骑兵师,则将目标锁定在已经布设好阵地的安德森部队。由于卡斯特已经拖走胡格尔的火炮,而该部其他重装备也被辎重车队拉走,所以当联邦3个炮兵连对其狂轰滥炸时,安德森军毫无还手之力。炮击足足进行了半个小时,硝烟散尽之后,惠顿步兵师驱散了尤厄尔的散兵,并挥舞着白手帕召唤对手投降。在过小塞勒溪时,泥沼给第6军惠顿步兵师带来了不少麻烦。当他们渡过河在岸边重整队伍时,尤厄尔的部队从胸墙后探出头来,向他们开枪射击。西摩尔准将在战报中提到:“邦联的海军步兵十分坚韧,而弟兄们由于在过河时出现了混乱,因此在第一时间就被赶了回来。”旗开得胜之下,G.W.C.李的部队甚至主动冲出工事,与联邦军展开肉搏,他们用刺刀、枪托杀死对手,甚至用牙齿撕咬对方的喉咙、鼻子与耳朵,双方如同野兽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些联邦士兵惊骇之下,仓皇逃回了溪对岸。联邦军的第一次攻击,除了造成己方300多人死伤外毫无所获,幸好有炮手持续用火炮射击,才迫使邦联军撤回他们的阵地。

◎在小塞勒溪战斗中,双方步兵展开了肉搏。图左远处可见联邦骑兵已从邦联阵线后方杀了过来

在赖特的部队遭到顽强抵抗的同时,梅里特命克鲁克从右翼包抄,其他2个骑兵师则从正面突击。克鲁克的骑兵下马冲锋,迫使约翰森的部队后撤,而卡斯特则冲垮了皮克特的部队,无数邦联步兵向丛林和怀斯车站方向逃跑。解决了皮克特之后,卡斯特继续向右席卷,攻击尤厄尔的后方。赖特也与之配合发起了第二波进攻,腹背受敌的尤厄尔军彻底崩溃。又是图克的海军步兵战斗到了最后,在被四面包围的情况下,经过联邦军官数次劝说,他们最终放下了武器。

这一天被称作“邦联的黑色星期三”。尤厄尔的3600名士兵中,超过3200人成了俘虏,其中包括尤厄尔、克肖等将领以及李将军的长子G.W.C.李;而安德森的6300名官兵中,总共有2600人阵亡、负伤或成为俘虏。4天之前刚夺得一枚荣誉勋章的托马斯·卡斯特,此战再次冲入敌军阵中,结果在被敌人包围、面部中枪落马的情况下,依然用左轮枪击毙对方旗手,再夺敌旗一面。最后还是在兄长的劝说下,他才放弃更换战马继续作战的打算,回到野战医院包扎。托马斯·卡斯特也凭此战功,成为美军历史上首位获得两枚荣誉勋章的勇士。

◎在小塞勒溪战斗中,大批邦联士兵被俘

在第6军与谢里登骑兵围歼安德森与尤厄尔部队的同时,陶比连准将率领第2军第3师的步兵,全力追击沿着詹姆斯顿大道逃窜的邦联辎重车队。护送车队的戈登师在“鲁尼”的协助下,以400人被俘、1面团旗被缴获为代价,才勉强挡住了对手。接下来双方大小战斗持续不断,一直打到大塞勒溪与小塞勒溪交汇处的桥边。此时,“鲁尼”的骑兵又接到了新的任务——保卫高桥,于是孤零零地留下了戈登师;更严重的是,大车陷在泥沼里堵成一团,邦联军不得不另组第二道防线。在联邦第2军的攻击下,戈登决定放弃辎重,撤到河对岸的高地上。夜幕降临后,很多邦联士兵向北军投降,其他人则向法姆维尔撤退,根据戈登的报告,“许多人把枪也丢掉了”。此役,联邦军共抓获1700名俘虏,缴获13面团旗、3门火炮、超过300辆辎重马车以及70多辆救护车。战斗结束后,疲惫不堪的联邦第2军就地扎营,附近詹姆斯·洛克特的农庄被征用为野战医院。这一系列战斗,被总称为“小塞勒溪战役”,乃是弗吉尼亚州最后一场大规模血战,李总共损失了包括8位将领在内的7700名官兵,占此时北弗吉尼亚军团总人数的1/5,而联邦军损失最大的军——第6军,也不过损失了440名官兵。

当枪炮声逐渐消退时,李急切地想知道后卫部队的情况,于是与马洪师一起赶到了战场附近。当看到安德森的残兵们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用步枪作拐杖,一瘸一拐、表情麻木地向他涌来时,他不禁惊呼道:“上帝啊,我的军队瓦解了吗?”马洪回应道:“不,将军,这些将士们随时准备待命。”李悲凉地回应道:“是的,还是有一些将士尚存……你能收容他们么?”

谢里登大胜之后,给格兰特去了一封信,信中说:“倘若再努一把力,李就会投降。”当信交给锡蒂波因特的林肯时,后者回应道:“那就再接再厉。”

李将安德森残余的部队交给了马洪后,要求他趁着夜色,率军通过高桥。戈登倘若逃脱联邦军的追击,也将如此行事。待二人率军通过高桥后,就把高桥与附近的木桥一把火烧掉。返回怀斯车站的司令部后,李收到了戴维斯总统的电报,询问他是否有明确的目标和计划,李回复:“没有,我们的行动只能依照事态发展而定,再有几场类似塞勒溪的悲剧,我们就全完了。”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吃了几天炒玉米的大兵们,尽快吃一顿像样的饭。李命令朗斯特里特麾下瘦骨嶙峋的士兵打起精神,再一次夜间行军,等他们抵达法姆维尔,吃完运送到那里的口粮之后,就从高桥东北4英里处的另一座铁路桥过河,之后将桥破坏,联邦军就望尘莫及了。随后他们将赶往阿波马托克斯车站,按照安排,另一份军粮补给将在那里等着他们。

4月7日大早,受到口粮诱惑的邦联军一鼓作气,行军至阿波马托克斯河边的法姆维尔。这次他们终于没有失望,在火车厢里有4万份面包和8万份腌肉静静地等着他们,更为给力的是,小伙子们还翻到了整只火腿和锡纸包着的法国速溶汤包。饿了好几天的士兵们终于大快朵颐,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当然,李也知道,下一顿饱饭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到,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在当地的一个烟草富商家中,安稳地睡了一觉。当他醒来后,朗斯特里特的炮兵指挥官亚历山大准将提醒他,有两条抵达阿波马托克斯车站的路线,其中在河南岸沿着与南线铁路平行的大道行军,比过河之后沿新店—阿波马托克斯县府一线行军要近足足8英里,而且过河后格兰特很可能通过步行者教堂或者潘普林车站抄近道堵住他们。但李并未听取他的意见,执意过河。

小塞勒溪战役结束后的第二天,一大早,联邦军就启程继续追歼敌人。双方又一次将目标锁定在高桥,但作战目的与一天前恰好相反——邦联军要破坏桥梁,而联邦军却要尽力阻止他们。安德森将军抵达高桥后,下令在桥的两端埋设炸药,并要求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马洪部赶到后要求过桥,但遭到拒绝,双方僵持很久之后安德森才承认其命令引发了误会。随后,安德森又想由朗斯特里特部引爆炸药,但后者的行军路线不经过该桥,未能执行。7日上午,联邦第2军第19缅因团的散兵已经逼近高桥,戈登终于下令将桥烧掉。眼看熊熊烈火逐渐将宏伟的大桥吞噬,缅因团的士兵们跳了上去,浇水将火熄灭。最终,这座大桥由于部分坍塌而暂时无法使用,但米尔斯第2师夺取了高桥附近的木桥。米尔斯师与陶比连师从木桥过河后,继续追击沿着詹姆斯敦大道撤退的马洪部队。由于过于靠近敌人,米尔斯师第3旅旅长托马斯·史密斯准将被狙击手击中头部阵亡。联邦军一直追到法姆维尔对岸方才停下脚步,一路上到处是邦联军丢弃的燃烧的辎重车。

相比马洪等人破坏高桥时的优柔寡断,奉朗斯特里特之命炸毁法姆维尔镇桥的亚历山大准将,下手又过快了。曼福德与罗瑟的骑兵以及菲尔德师的一个旅都没来得及过河,他们只能继续向上游行进,寻找渡河浅滩。渡过阿波马托克斯河的南军,则在坎伯兰高地上架设炮兵阵地,轰击对岸接近法姆维尔的第6军。而带着3500名士兵的马洪,从高桥逃至坎伯兰教堂附近后,得到了掩护车队撤离的任务。马洪命令部下就地挖掘堑壕,修建胸墙。控制了附近的高地后,博阿格炮兵中队的16门火炮布置在马洪阵线右侧,为其提供火力支援。随后,李的军团主力从坎伯兰高地后撤数英里,向马洪部靠拢。朗斯特里特与戈登在马洪阵线右侧列阵,F.李的骑兵则保护马洪的左翼。这样,邦联军形成了沿着山脊,面向东面与北面的“鱼钩”形防线,坎伯兰教堂位于阵线中央后方。

汉弗莱斯率第2军抵达后,发现其作战对象不是马洪的一个残师,而是整个北弗吉尼亚军团!他不得不向军团司令米德要求增援,根据他的设想,第2军将从正面进攻马洪的防线,而赖特第6军则从法姆维尔过河,从后方夹击敌人。但是,汉弗莱斯与米德都不知道,由于亚历山大已经烧毁了法姆维尔镇的河桥,步兵无法徒涉暴涨的河水,因此这一计划根本无法实现。4月7日下午4点15分左右,听到法姆维尔方向的炮声后,汉弗莱斯误以为第6军已经开始强渡,便下令进攻。米尔斯师斯科特旅的士兵们给步枪插上了雪亮的刺刀,向对方阵线发起仰攻,结果遭到铺天盖地的火力打击,冰雹一般的葡萄弹将他们成片扫倒。为数不多的勇士虽然冲到了对方的工事前,但也终因精疲力竭而被轻易俘虏,新罕布什尔第5团的团旗也被邦联军夺走。有些人试图绕到马洪阵线背后,但是被朗斯特里特派去支援的佐治亚人击退。马洪在简报里夸耀,其部下“潇洒”地击退了对手两次攻势,对手得到严惩,而己方损失微乎其微。

其实,汉弗莱斯听到的隆隆炮声来自克鲁克的骑兵。他们在法姆维尔西北发现了一处可供骑兵涉水过河的浅滩,当他们渡过阿波马托克斯河后,察觉到教堂西南方向有一队敌方的辎重车正在缓缓驶向阿波马托克斯车站,而负责护卫的不过是安德森、皮克特等人的散兵游勇。克鲁克自然不会放过这条大鱼,他命令第2骑兵旅旅长格雷格率宾夕法尼亚第4骑兵团,在师属炮兵连的支援下,围捕这些待宰的羔羊。当这些宾夕法尼亚男孩欢快地冲过去时,却遭到过河不久、下马作战的曼福德与罗瑟部骑兵的痛击,格雷格旅长被活捉,联邦骑兵惊慌失措,纷纷逃窜。据邦联士兵回忆,这位旅长“服饰是如此华丽,周边衣衫褴褛的邦联士兵对他赞叹不已”。克鲁克麾下的萨缪尔·杨上校稳住了阵脚,等到支援的骑兵与火炮后,又重新组织了进攻,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戈登派来的刘易斯的北卡罗来纳步兵旅。一番血战之后,刘易斯重伤被俘。李将军的司令部正好设在附近,目睹英勇的将士一个个倒在枪林弹雨中,年近花甲的李将军一时热血上涌,想亲自率部下冲锋挽回败局,即使为他逐渐破灭的理想与事业殉道也在所不惜。部下不忍他们敬爱的统帅亲临战火,纷纷哀求道:“不,您后退一步,我们替您消灭他们!”南方健儿三军用命,终于将克鲁克的骑兵赶回了河对岸,北弗吉尼亚军团的生命再一次得到延续。

在得知第2军与整个北弗吉尼亚军团交火后,联邦军总司令格兰特中将亲临法姆维尔督战。他将司令部设在爱德华王子宾馆,希望在这里,见证北弗吉尼亚军团、李将军与邦联合众国的最终结局。4月7日下午5点,他向李写信道:

依过去一周的战斗结果,您很清楚北弗吉尼亚军团即使继续抵抗下去,获胜的希望依旧渺茫。从个人角度讲,我有责任通过要求作为邦联军队主力的北弗吉尼亚军团投降,来制止接下来的流血牺牲。

格兰特的参谋威廉手持白旗,将这封信交到马洪军中。晚上9点半,李收到了信,他沉默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研读后,交给了身边的朗斯特里特,后者看了后,回应道:“还不至此。”

深思熟虑后,李回信给格兰特,指出他并不认为邦联的事业已然无望,但赞同格兰特及时制止无谓牺牲的观点,随后还咨询了倘若投降,北方可以提供的条件。显然,这个老人坚强的心脏已经动摇了,但战争还在继续,他还得履行司令官的责任。李很清楚,明日联邦军主力部队必定过河,到那时就彻底完了。在回信给格兰特之后,他便向全军下令,于当晚11点离开阵地,继续向阿波马托克斯车站行军。军团在那里得到补给后,将西撤至坎贝尔县府,从此之后,就可以一路南行,直抵丹维尔了。他把部队分成两股——合并了第3军的朗斯特里特部队与接收安德森残兵的戈登部队,两部分开行军,F.李的骑兵负责殿后。这样,李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逃脱了格兰特的圈套。

当第2军与第6军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对方阵地只剩下一些哨兵后,他们立即打起精神,继续追击。第2军负责追赶戈登部,第6军负责追赶朗斯特里特部。戈登的行军路线要比朗斯特里特稍短,因此他们率先抵达新店,并在长老会教堂附近筑起了阵地。等朗斯特里特赶到时,李将安德森与约翰森二人解职,或许是因为小塞勒溪战役后,他们手下的人马所剩无几,该建制已无存在必要。约翰森继续留在军中,但安德森则离开军队,径直向战争部长布雷肯里奇告状去了。

此时此刻,这支昔日战无不胜的百战雄师,已经被饥饿、疲惫、整日整夜的行军、缺乏睡眠折磨得痛苦不堪,只有最百折不挠的战士还在咬紧牙关,继续跟在军官身后摇摇晃晃、艰难而麻木地挪着脚步;一些斗志全消的士兵,则在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时,悄悄溜出队伍,返回家园去了。4月8日上午9点左右,在漫长的灰色队伍末尾,格兰特的信使送来了将军的第二封信。等信传到李的手里,已经是下午了。在信中,格兰特提到投降者必须放下武器,等待妥善安置;同时,他邀请李与其面谈投降之事。

下午4点左右,联邦第2军已经逼近新店,遥遥可望戈登的行军纵队;而最为可怕的是,正如亚历山大准将所料,格兰特已经派出休息了一天的谢里登骑兵军,抄小路直冲阿波马托克斯车站。谢里登成竹在胸,向格兰特保证道:

敌人走的应是河北边的大道,我将先行一步到达阿波马托克斯县府。

不久,格兰特回电:

我预感李将于今日投降。头天晚上我已经写信给他,在回信中他询问了投降的条件。我们将继续逼迫他,直到他接受这些条件。

谢里登派去侦察的斥候,发现有4辆火车正从林奇堡驶向阿波马托克斯车站,里面毫无疑问是李急需的物资,谢里登立即将所有骑兵头领都动员起来寻找这些物资。克鲁克从法姆维尔顺着南线铁路奔驰8英里,最后在一个叫“前景车站”的地方停了下来——正如一个士兵揶揄的那样,“这里既没有车站,也没有前景”。扑空之后,他们回头向西北方向搜寻,最终在潘普林车站发现了3个车头、数节车皮以及整箱崭新的步枪。随后克鲁克得到谢里登的军令,前往阿波马托克斯车站与其他部队会合。得到25军一个黑人师增援的詹姆斯军团,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士兵们快步走在大路两边,中间留给炮车、辎重车及救护车,紧随其后的是格里芬第5军。奥德兴高采烈地往返于队伍之间,大声给士兵们鼓劲,催促他们加快速度:“飞毛腿可以打胜仗,伙计们!”

最早抵达阿波马托克斯车站的部队是卡斯特的骑兵师,他们几乎没有遭到任何抵抗便俘获了从林奇堡驶来的3辆运满补给的火车,第四辆火车的司机眼尖,在卡斯特的士兵在火车前方设置路障之前,果断发动机车逃之夭夭了。联邦骑兵们撬开车厢的门后,发现里面有30万份口粮,还有大量的制服、鞋子、毛毯及药品。士兵们将火车开到东面,这样,邦联好不容易为李调来的物资,大部分都落到了对手的手里。

4月8日下午2点多,由第3军炮兵指挥官R.L.沃克准将负责的运送火炮及辎重的车队,在加里骑兵旅的护送下,抵达阿波马托克斯县府附近。他们安营扎寨,准备稍事休息,不料联邦军早已等候多时,连警戒线都没来得及布设。正当炮手们畅想数日以来第一顿正式大餐时,忽然有人惊呼道:“扬基佬!谢里登!”“他们冲过来了!他们一直在车站,从山上冲了下来!”沃克准将迅速组织防御,他把加里下马作战的骑兵布置于两侧,并将30门火炮呈新月形排布在对着火车站的低矮山脊上,并给一些炮手分发了步枪,以作散兵;在他们的掩护下,另外30门火炮奉命向奥雷方向逃窜。

但是邦联阵地前方处处是树林与灌木丛,并不适合炮兵发挥威力,匆忙发射的邦联火炮甚至误伤了不少己方士兵。卡斯特第1旅旅长彭宁顿率先发起了数次进攻,但他的骑手穿行于丛林之中,被打散了队形,因此轻易被抵近发射的榴霰弹击退。接下来是凯普哈特的第3旅,他们的冲锋也未能奏效。晚上8点,卡斯特组织起了他整个师的骑手们,发动总攻。骑士们冒着霰弹,径直冲进敌军大营,将对手击溃,大批饿着肚子的炮手放弃了抵抗。谢里登的一个参谋说:“这些饿肚子的炮兵没有胃口用打仗来代替晚饭,他们在违心迎战结果失败后,终于可以选择吃饭了。”卡斯特以118人伤亡的代价俘获了1000名士兵、25—30门火炮、200辆大车、5面战旗。不过,比起战斗胜利,更为重要的是,李通往林奇堡的退路已被彻底切断。

取胜之后,卡斯特派奥古斯都·鲁特中校侦察邦联军的动向。结果鲁特刚带着几个骑兵行至县政府前大街上,就被邦联军约翰森师的散兵游勇击毙——李的大部队即将到来。于是,卡斯特与随后赶来的德温、克鲁克等人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搭设工事,清除射界,准备迎敌。

此时,李已经意识到,在他的前方与后方都有格兰特的人马。他把司令部设在距离县府1英里外的地方,并派斥候侦察前方是否只有谢里登的骑兵,倘若如此,那么他在黎明前还有突围出去、直奔林奇堡的希望;如果联邦步兵也赶到的话,那么就彻底完了,但李相信扬基佬的步兵行军速度不会如此之快。在斥候确认前方只有对手骑兵后,李将军便与朗斯特里特、戈登、F.李等人开了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在会议上,李制定了突围计划:戈登与F.李将首先赶跑封锁西方里士满—林奇堡大道的联邦骑兵,随后步兵尽力保卫这一要道,保证辎重大车先行;如果他们遭到了联邦步兵部队的阻击,李向部下坦言,他“将手持白旗,接受唯一可选之路”——全军投降。李还特地询问戈登是否有信心突围,这位勇将实事求是地回答道:“我的部队久经苦战,疲惫不堪,除非得到朗斯特里特的支援,否则我担心不能。”

正当李紧锣密鼓地制定计划,准备放手一搏时,格兰特正在里士满—林奇堡途中的一户人家休息。他犯了感冒,头疼得厉害,而患病的米德还在数英里外的救护车上躺着。4月8日半夜,副官将一封信交给格兰特,这是李主动写给格兰特的。在信中,李依然未明确表示投降,但是再一次询问投降条件,并对战后重建十分关心。4月9日早上,格兰特回信道:

在和平有关事宜上,我也无法提供权威答复。但是投降的条件,十分容易理解,只要南方人放下武器,将会极大地促成这个大家最瞩目事态的实现,拯救数万人的生命,数千万的财产将免受损失。

奥德与格里芬的步兵们继续一路强行军,在21小时内他们走了30英里。4月8日夜里,稍微喘了口气的他们又接到强行军的命令,要求立即向阿波马托克斯车站出发。指挥官们十分清楚,只要谢里登能够暂时顶住李的攻势,待到步兵及时赶去与骑兵会合,李将成为瓮中之鳖,至少弗吉尼亚州的战事将会结束。为了减轻负重,加快行军速度,他们把帆布背包腾空了。一名参加了此次奔袭的军官回忆道:“行军任务十分的重,弟兄们拼尽全力,表现出了令人赞叹的坚韧,以及对疲惫与饥饿的忍耐。”

最后的致礼

4月9日,天刚蒙蒙亮,谢里登就命令全军布阵:克鲁克下辖的史密斯第3旅全体下马,横跨里士满—林奇堡大道布设防线;德温师布防于大道南边,史密斯的左侧。此时,对面的邦联军指挥官却陷入了争吵,F.李与戈登在为究竟由步兵还是骑兵来主导攻势而争论不休。戈登帐下的格里姆师长等得不耐烦了,便私自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鲁尼”的骑兵冲向了谢里登部队,紧随其后的是戈登的步兵

以4000名骑兵打头、5000名步兵在后的邦联军,发出尖锐的“叛嚎”声,轻松地解决了散兵,俘获了对方的炮手,然后向着史密斯旅涌去。后者凭借手里射速飞快的斯宾塞卡宾枪拼死抵抗,一度压制了邦联军,让戈登怀疑对方远不止一个骑兵旅,但终归众寡悬殊,史密斯旅被迫后撤。随后克鲁克派出萨缪尔·杨的第2旅,以及暂归他指挥的第25军麦肯齐骑兵师(只有1个旅的规模)前去迎敌。麦肯齐率先抵达后,命令手下迅速在正在后撤的史密斯旅身后的高地构筑另一道防线。F.李见状,命令堂弟“鲁尼”率骑兵从侧面穿插联邦阵地,冲散麦肯齐所部。萨缪尔·杨的骑兵随后也赶到了战场,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角逐,来自宾夕法尼亚第4骑兵团L连的多纳尔逊军士夺取了弗吉尼亚第14团的战旗,这也是整个南北战争期间,联邦军在战斗中夺取的最后一面战旗。

正当李与克鲁克的下马骑兵陷入生死搏斗时,戈登的步兵从骑兵的后方杀了过来,一直攻到里士满—林奇堡大道南面。到目前为止,李的计划一切顺利。戈登十分得意,让信使告诉李,通往坎贝尔县府的大道已经被打通,并下令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暂时休息。现在,只有格里姆师的北卡罗来纳旅的阵线面对西面,而奥德的步兵,恰恰是从这个方向赶来。

就在克鲁克勉力支撑,其阵线摇摇欲坠之时,在战场西南方向的树林间,终于出现了詹姆斯军团第24、第25军的战旗。在约翰·吉本少将的指挥下,该军团很快排成战斗队形,将势头正猛的南方人堵住。接踵而至的是卡斯特骑兵师引领的波托马克军团第5军,他们顶替了德温骑兵师的位置;德温也率部下上马,与卡斯特汇成一路。邦联军的步兵试图组织反击,但被对方轻易打退。看到终于赶来的步兵兄弟,苦战许久的骑兵军官对手下喊道:“接着干吧,孩子们!看,我们的步兵来了,他们黑白交错,如同棋盘一样。”邦联军意识到,他们的逃生之路已经彻底被联邦军切断了,不得不各奔出路。曼福德与罗瑟的骑兵毕竟马快,他们不想投降,一路狂奔到林奇堡;而戈登的步兵则没有那么好命,前方有格里芬第5军,右面是卡斯特与德温骑兵队,戈登不得不带着败兵穿过阿波马托克斯县府,退回本方阵中。

现在,李的西侧是詹姆斯军团,西南侧是格里芬第5军与谢里登骑兵部队,而在新望教堂后方,汉弗莱斯第2军与赖特第6军逼近了朗斯特里特的阵地,封锁住了李的东北侧,唯一的逃跑路线只剩下西北方,但这一方向几乎没有大道,而且还有鲜有桥梁的詹姆斯河阻挡。李明白,除了向格兰特投降,别无选择。他的部将,包括朗斯特里特也同意投降。只有年轻气盛的亚历山大建议部队就地解散,躲在树林里进行游击战,但李作为一个传统的老军人,断然拒绝了这种建议,而且他也听闻西部的匡特里尔、“嗜血比尔”安德森等人的游击队烧杀抢掠,声名狼藉。他说:

倘若我采纳你的建议,命令军队解散,各自回家,他们将既没有口粮,也难以维持纪律。由于战争持续了四年,他们士气低落,不得不依靠烧杀抢掠获得补给。这样国土上将到处是无法无天的匪帮,社会秩序需要数年方能恢复。而敌军骑兵将会追捕战犯,顺路蹂躏、破坏他们从未到过的地方。你们这些年轻人接受得了打游击战,但对我个人来说,唯一妥善且庄严的出路就是亲自去投降,承担应得的结果。

当看到标志投降的白旗穿过邦联阵线,联邦军中的奥德、吉本、格里芬等将军骑马出阵,赶到县府,与在那里的朗斯特里特、戈登、赫斯等人会面。此时整个战场气氛依然剑拔弩张,十分紧张。联邦军很多军官怀疑李是诈降,不愿意接受投降,谢里登甚至叫嚣,只要格兰特一声令下,5分钟就可以结束战斗。而邦联这边,即使上下一致同意投降,但对于这些为了家园、文化、理念厮杀数年,无数手足忠魂埋骨他乡的忠勇军人来说,俯首认输也着实难以接受。李痛苦地说:“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去见格兰特将军。我宁愿死一千次。”朗斯特里特对前去谈判的李说:“将军,如果他们给出的条件不令人满意,那么请您回来,我们杀出去。”

停火的命令伴随着手持白旗的信使在阵线上传开,但在4月9日上午11点之前,战斗依旧在继续,伤亡不断发生。在最后的交火中,宾夕法尼亚第155步兵团的列兵蒙哥马利,作为散兵向敌方阵线渗透,结果被一发炮弹击中,19天之后,结束了年仅19岁的生命;而张伯伦的旅,遭到对手猛烈炮击,纽约第185团的希莱姆·克拉克中尉不幸成为在弗吉尼亚的战斗中阵亡的最后一名军官。大战即将结束,搏杀却依然残酷,在最后的两场战斗中,双方共死伤2000余人。

在谢里登的对面,加里的骑兵们全部下马,作为步兵来维持阵线,等待卡斯特的雷霆重击。号手西森回忆道:

我们慢慢向前,轻松驱走敌兵散兵线后,逐渐向李的辎重车队靠拢,但实际上我们已经与主力脱离。正当我吹响冲锋号时,戈登将军的两名副官手持白旗跑了过来,制止了我们,我们才知道战争已经结束了。

◎麦克莱恩的别墅旧址

邦联的一名副官奔向对面的卡斯特阵中,卡斯特下令暂缓攻击,但趾高气扬地说:“我们不谈条件,唯有无条件投降。如今我军已经抄了你军后路,你们的存亡完全取决于我们慈悲与否。”

当天早些时候,李收到格兰特的回信,要求他尽快投降。李十分焦急,为了尽快面见格兰特,他连发两封信件,希望至少一封被格兰特立刻收到,其中一份被投递到了汉弗莱斯的散兵手中,另一份一模一样的信则被投递给了谢里登的骑兵。这两封信上写道:

阁下来信早晨已在哨兵线收到,我已到此恭候,希望进一步明确一下你昨天提议中有关我军投降的条件。现请求与你见面,就昨日你来信中的提议进行详谈。

4月9日11点50分,还在被感冒折磨的格兰特,收到了汉弗莱斯副官送来的信。此时他距离阿波马托克斯县府还有5英里,当他看完信后,头疼立马好了。格兰特下马,迅速回信,告诉李他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大局已定,李将军让他的副官查尔斯·马歇尔中校在县府附近寻觅一间比较体面的房子,作为投降的场所。威尔莫·麦克莱恩慷慨地将他的别墅借给了马歇尔。有意思的是,战争爆发的时候,麦克莱恩一家居住在马纳萨斯,在那里,他见证了双方第一次大规模会战。自此战起,双方每战必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直至超过百万人死于内战。为了逃避战乱,麦克莱恩不得不举家搬到阿波马托克斯,没想到4年之后,他又亲眼见证了战争的结束。所以历史学家调侃道:“战争于1861年在他家后院开始,于1865年在他家客厅结束。”

身高6英尺的罗伯特·李,身穿崭新华丽的蓝灰色翻领军礼服,腰佩镶有宝石的昂贵宝剑,灰白色头发与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犹如老骑士一般优雅地踏入别墅之后,便在客厅等待格兰特的到来。下午1点,格兰特在谢里登、奥德、总统之子罗伯特·林肯上尉等12名军官的陪同下,进入房中。这位战争的最终胜利者,显然事先没有准备,只穿了一件沾有泥点的士兵常服,靴子上也全是泥,加上感冒未愈,略显疲惫,看起来邋里邋遢,唯有肩章上的三颗星能够表明其身份,与衣着华丽、相貌堂堂的李将军形成鲜明对比。对此,后世别有用心者单纯将李刻画成完美的失败英雄,而格兰特则成了小人得志的小丑角色。事实上,格兰特不顾染病与仪表匆匆赶来,唯一目的即是尽快与李会面,结束这场战争,他知道哪怕为了繁缛细节耽搁几秒钟,都会有双方将士无谓地付出宝贵的生命。

二人都不是健谈之人,因此只能从双方上一次共同参加的战争——墨西哥战争中寻找话题。事实上,由于格兰特比李小了足足15岁,两人出身与军衔又悬殊,因此交集并不多。闲聊一会儿后,李提醒格兰特投降的事,并认为把投降的条件呈到书面上比较妥当。于是格兰特叫来了秘书帕克做记录,其中主要内容包括:

◎投降仪式上的罗伯特·李与格兰特

◎“最后的致礼”

1.所有投降军官与士兵的名单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2.所有军官宣誓不再武装反抗联邦政府,连长或营长代替手下士兵宣誓。

3.武器、大炮、公共财产收归一处,等待联邦军接收,军官可以带走随身佩带的武器与私有马匹、行李。

4.履行上述手续之后,即可返回家园,只要忠于誓言,遵守居住地现行法律,他们将不受合众国政府骚扰。

随后李指出,在邦联军队里,骑兵和炮兵的马匹都是士兵自备的,可否认为所有拥有马匹的人均可予以保留。格兰特首先声明不能如此解释,但接下来他说,考虑到邦联军大部分官兵都是农民,为了让一家老小熬过冬天,他允许每一个拥有骡马的人可以带着牲口回家。李对格兰特的宽宏大量表示感谢。

两位将军谈得差不多,就要告别的时候,李将军提到他的部队好长时间未能吃饱饭了,为此请求格兰特帮忙。由于涉及口粮的发放数量,格兰特第一次向李询问眼下北弗吉尼亚军团的兵力。由于北弗吉尼亚军团一路且战且退,死、伤、被俘、开小差的士兵不计其数,参谋们自然也没有闲暇精确统计,因此李一时也没法准确回答,只能答道大概有2.5万人,于是格兰特将在阿波马托克斯车站缴获的口粮如数奉还。

协议签署后,李回到军中,向浴血奋战4年之久的将士们告别。而当格兰特回到大营时,战士们开始鸣放礼炮庆祝胜利,但格兰特立即发话停止放炮,因为邦联士兵现在已经重新成为同胞,不能因为他们的失败而欣喜若狂。第二天(4月10日)一大早,在细雨之中,格兰特特地赶到南军阵前拜访李将军,试图说服这位邦联军总司令,凭借他的地位与威望下令所有的邦联军队投降,但是李委婉地表示拒绝,格兰特也就不再强人所难。

格兰特任命吉本、梅里特、格里芬负责投降的具体事宜,而李则安排朗斯特里特、戈登、彭得顿与之对接。尽管邦联方面并不情愿,但是联邦军依然要求于11日举行一个正式的投降仪式。格里芬将军推举了一位众望所归的人来主持此次仪式,他就是小圆顶的英雄,参加过20余次大小战役,4次因作战英勇而得到提拔,战马被6次击倒,本人也曾6次受伤的传奇人物——约书亚·张伯伦准将。

仪式开始于早上6点,当心思凝重、面色阴沉的戈登少将,以闻名天下的“石墙旅”老兵领队,率北弗吉尼亚军团全军上交武器与旗帜时,张伯伦亲率所有参加仪式的官兵列在道路两边,向这些拥有同种样貌,说着同种语言,却由于身穿不同的制服,生在不同制度的各州,而厮杀4年的仇敌、同胞、兄弟行持枪礼。戈登也抽出雪亮的指挥刀,回以撇刀礼,同时下令士兵们在通过受降队伍时,务必回礼。后来戈登回忆说,张伯伦是他见过的联邦军中最有骑士风度的战士。

大约27950名邦联战士最后一次把刺刀固定在枪口上,然后捆扎成金字塔状,子弹盒与武装带也挂在枪垛上。在长达7小时的受降仪式上,没有鼓点与号声,没有欢呼声,只有令人敬畏的寂静,以及士兵们整理武器时发出的碰撞声。很多士兵目睹此景,禁不住泪流满面。一些人不愿交出他们心爱的战旗,偷偷将战旗焚毁,或者裹在衣服里面带回了家。随后,这些解甲投降的邦联战士,正式结束了为他们的反动事业而背负的战斗使命,踏上了回家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