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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成功平台之役(驱逐荷兰殖民者)

郑成功平台之役简介

郑成功平台之役:郑成功平台之役又称郑成功收复台湾之战,是指公元1661年南明将领郑成功驱逐窃取台湾的荷兰殖民者收复宝岛台湾的事件。1661年(清朝顺治十八年,南明永历十五年)三月,郑成功亲率2.5万名兵将,分乘百艘战船,从金门出发。他们冒着风浪,越过台湾海峡,在澎湖休整几天准备直取台湾。荷兰侵略军听说郑成功要进攻台湾,十分惊恐。他们把军队集中在台湾(今台湾东平地区)、赤嵌(今台南)两座城堡,还在港口沉破船阻止郑成功船队登岸。郑军乘海水涨潮将船队驶进鹿耳门内海,主力从禾寮港登陆,从侧背进攻赤嵌城,并切断了与台湾城的联系。战斗中,侵略军以“赫克托”号战舰攻击,郑成功一声令下,把敌军紧紧围住,60多只战船一齐发炮,把“赫克托”号击沉。与此同时,又击溃了台湾城的援军。赤嵌的荷兰军在水源被切断,外援无望的情况下,向郑军投降。盘踞台湾城的侵略军企图负隅顽抗,郑成功在该城周围修筑土台,围困敌军8个月之后,下令向台湾城发起强攻。至此,郑成功从荷兰侵略者手里收复了沦陷38年的中国领土台湾。这场战争结束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中国台湾的经营,开启了明郑政权对台湾的统治。

郑成功平台之役过程分析——

郑军攻台兵力与台湾守军兵力

郑成功雕像

郑成功渡海收复台湾的情景

荷兰东印度公司

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攻陷君士坦丁堡之后,通往东方的陆上商路和海上商路分别为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所控制。为了寻找新的航路和市场,欧洲人开始派出船队进行海上探险。此后的数百年,列强的船队往来于各大洋之间,除了从事各种商业活动外,还凭借武力在世界各地建立了自己的据点。

为了争夺利益,欧洲各国之间也时常爆发战争,列强间争夺海权的战争一直持续到18世纪——以英国击败法国,确立了自己的海上霸主地位而结束。

这段时间,历史上称为“大航海时代”。

“大航海时代”的国际贸易主要依靠海路进行,因此,谁的造船工业发达,谁就控制了东西方之间的贸易。整个17世纪,荷兰人毫无疑问是海上霸主——荷兰拥有的当时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船队,被人形象地称为“海上马车夫”。

1595年4月至1602年期间,荷兰为了在东印度地区从事商贸活动,一共成立了14家公司。为了避免无谓的竞争,1602年3月20日,14家公司合并成一家联合公司,即东印度公司,简称VOC。

东印度公司是全球第一家股份有限公司,总部设在阿姆斯特丹,董事会由国会指定的17名董事负责。这17人号称“十七绅士”,掌握着东印度公司的决策权。

在荷兰国会的批准下,东印度公司拥有自己的军队和货币,并拥有代表荷兰与各国签订条约的权力。鼎盛时期,东印度公司有雇员10万人、士兵1万名、军舰41艘、商船数千艘,是当时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1621年,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今雅加达)设立了东亚商馆总部;1622年,占领澎湖作为贸易据点。

荷兰人在台湾

1624年,澎湖的荷兰人被明军驱逐出境。为了开拓新的贸易据点,他们来到了当时还是不毛之地的台湾。当时,中国东南沿海一带都是郑芝龙的势力范围,郑芝龙号称“东北亚之王”,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海盗头子。1630年,东印度公司与郑芝龙签订《自由贸易协议》,获得了与中国商人进行转口贸易的权利——荷兰人在台湾为期38年的统治,就此拉开帷幕。

荷兰人统治下的台湾,以大员(今台南市)为行政中心。大员长官掌握台湾最高行政权。在大员长官的主持下,荷兰人定期召开大员会议,与会成员由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和高级军官组成,各种法律条规和对外条约都由会议最终决定。

当时的台湾居民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从大陆迁徙过去的中国人(汉人),约有2万多人,主要居住在普罗岷西亚市与热兰遮城周边。在大陆时,他们需要向地主缴纳各种赋税,而到了台湾也依旧如此,不同的是,“地主”换成了荷兰人。

另外一类则是被称为“番人”的台湾原住民。“番人”又分两种,一种是居住在山里,生活习惯和环境跟原始人差不多的原住民,称为“生番”;另一种则跟普通人无异,居住在平地,称为“熟番”,也叫平埔族。

“番人”的村子叫做社。荷兰人所在的台江,是西拉雅平埔族的地盘,上面有大小数十个社,其中最大的4个社为新港社、萧垄社、麻豆社、目加溜湾社。台江及其南北边的社都服从荷兰人的统治。

荷兰人对平埔族采用刚柔并济的手法——对于服从公司统治的村社(如最早跟荷兰人结盟的新港社),荷兰人承认村中长老对村社的领导权;如果村社不服从公司统治,荷兰人则会毫不留情地派兵予以镇压。以麻豆社为例,1635年大员出兵475人讨伐麻豆社,同时还有2000名新港社士兵协同作战。战争第一天,麻豆社就损失260人,全村3000户被夷为平地。最后,麻豆社被迫臣服,并与荷兰人签订了《麻豆条约》。

东印度公司绘制的台湾地图

台湾诸势力分布图

荷兰人的势力范围仅限于台南地区。台湾的北部、中部、东部,是不受荷兰人管辖的。以盘踞台中的大肚社为例,最强时候拥有27个村社,虽然直接效忠番王的村社数目时有变动,但也从未少于15个。番王阿德狗让拥有如此雄厚的实力,自然也就不怎么怕荷兰人,虽然大肚社1645年时表示臣服,但荷兰人根本无法对其进行有效管理。

当公司与汉人起冲突的时候,荷兰人也会驱使番人攻击汉人。1652年,郭怀一率众起事,因遭到叛徒出卖,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荷兰人在此次事变中,就驱使熟番杀死了大约4000至5000名汉人。

荷兰人的洲际贸易流程由很多环节组成。首先,荷兰人先用白银从中国购买生丝;随后,把生丝卖到日本;由于日本盛产银矿,荷兰人可以获得比购买价更多的白银,拿到白银后,荷人到印度购买棉布和稻米;然后,再用稻米和棉布在东印度群岛交换香料;最后,将香料卖到欧洲,获得黄金。

荷兰人跟郑家的关系很不稳定,一方面,荷兰人需要郑家运来生丝和瓷器在台湾进行转口贸易;另一方面,在日本,郑家是荷兰人最大的生意对手。根据日本岩生成一博士的研究,1642年至1662年间到长崎的中国船只,大部分都来自郑家。以1650年来讲,有70艘商船来到长崎,其中郑家的船只就有59艘,占了总数的84%。

清军入关后,与南明政府在南方展开了一系列战争,导致去台华商船的减少,荷兰人拿不到足够的生丝,经济上开始出现赤字。

郑军决定攻台

1659年,郑成功北伐金陵失败后,郑军元气大伤,甘辉、万礼等大将尽数阵亡,郑家根据地只剩下东南沿海寥寥几个城市;1660年,郑成功歼灭了清将达素所率领的4万名余水军,郑家声威方有所复振;1661年,郑成功召开军事会议。他认为因为没有根据地,所以在战略对峙中时常处于被动位置,一时难胜清军。但是,从何廷斌献上的地图(原是荷兰人翻译的)来看,台湾驻军不多,物产丰富,如果攻下它作为根据地,以后郑军同清廷作战便再无后顾之忧。

听了郑成功的建议后,郑军众将都现出难色。宣毅后镇吴豪认为台湾水文复杂,大船难进,荷兰人虽然人少,但火器厉害,何况郑军多是大陆人,即便攻下台湾,也难免水土不服。前提督黄廷与吴豪看法相同。只有中军戎政杨朝栋赞同攻台,郑成功对杨朝栋作出表扬后,正式下令攻台。

郑军拥有的强大海上力量,是其敢于攻台的资本。郑军力量最强大时,战船总吨位为9.2万吨,同期英国海军的总吨位为9万吨,荷兰海军总吨位为6.4万吨;郑军最衰弱的时候,总吨位为6.8万吨,同期英国海军总吨位为10.2万吨,荷兰海军总吨位为8.1万吨。无论何时,郑军皆可名列全球三甲。明亡后,大陆的反清势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清朝政府扫平,但盘踞东南一隅的郑氏,却有能力对抗清廷23年,郑军之强由此可见一斑。

明郑势力分布图

郑成功画像

荷兰人对战争的准备

早在郑成功决定出兵之前,郑军就派何廷斌暗中向台湾的海商征收船税了。当时,台湾受荷兰人管辖,郑军的这种行为是对荷兰的极大挑衅。因此海商集团认为,双方迟早会发生冲突。在这种思维的影响下,前往台湾的商船数量锐减,岛内人心浮动,不少汉人大户举家离开台湾。

大员长官揆一与海商集团的看法相同。1660年3月,揆一要求各地加强武装力量,并增大侦察力度。为了防止汉人中有郑军的内应,他还强令所有的汉人土绅大户迁往大员市镇,并派了军队监控他们的日常行为。揆一坚壁清野,下令破坏各地的稻田,焚毁了所有未成熟的稻谷,部分地区的汉人抵抗过荷人的烧田行为,但都被荷兰人镇压了下去。焚毁稻田损失了大约7000至8000袋稻谷,并有若干名汉人死于双方的冲突。此事完结后,揆一派人前往巴达维亚求援。

最后一任大员长官揆一的铜像

揆一没当上第12任大员长官之前,曾与第10任大员长官尼可拉斯·富尔堡产生过冲突。当揆一接任大员长官时,尼可拉斯·富尔堡已经是巴达维亚东印度委员会的特别委员了。因以前有过结,富尔堡经常指责揆一施政不当。在他的影响下,巴达维亚当局对揆一也没有太好的看法。因此,揆一的求援信号并没有引起巴达维亚的足够重视,当局上下普遍认为揆一是神经过敏,小题大做。尽管如此,巴达维亚当局还是派遣了绰号为“固执约翰”的范德兰,带领12艘战船和600名士兵前往台湾。

范德兰并不认为郑军会攻打台湾,因此,他抵达台湾后不久,便坚持要去征讨由葡萄牙人占领的澳门。揆一与他争吵了多次,也未能统一意见。为此,揆一做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10月22日,他派遣使者前往厦门会见郑成功,询问郑军是否会攻打台湾。

郑成功一口咬定决无此事,但大员官员根据沿途的迹象,认为郑军只是没有做好准备,一旦时机成熟,必然率军来台。范德兰对大员会议的结论十分不满,并于第二年的2月27日,率领所有军官和2艘战船返回了巴达维亚,还派了6艘战船去其他地方执行任务。因此,最后留给台湾的只有4艘战船和600名没有军官带领的士兵。加上台湾的原有兵力,此时大员地区只有1500名荷军士兵。

范德兰回到巴达维亚后,与富尔堡一起大肆编排揆一的不是。巴城当局也认定郑军不可能攻台后,开始指责揆一焚毁稻田的行为——当局认为,揆一的行为除了让公司蒙受巨大损失外,还造成了民心的极大动荡。

双方兵力

来台湾的首程部队为13镇11150人、400艘船:右武卫周全斌1800人;左虎卫何义800人、右虎卫陈蟒900人;提督亲军骁骑镇马信600人;左先锋杨祖1000人;中冲镇萧拱辰1000人、后卫镇黄昭900人;宣毅前镇陈泽750人、宣毅后镇吴豪900人;援剿后镇张志900人、礼武阵林福700人;水师罗蕴章600人;护卫刘国轩300人。加上7月后的增援部队,总人数达2.5万人。

郑军攻台前,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总兵力约有1500人,其中80人驻守淡水,100人驻守普罗岷西亚城,余下的人驻扎在热遮兰城。此外,东印度公司在台湾还严重缺乏资深军官。同时,船舰数目也很少,仅有7艘大船与12艘舢舨。

双方舰船介绍

15世纪,欧洲人发明了全帆缆船,相对于中国的横帆船,这种船只可以做到两面受风,有效船帆面积比横帆船大出很多,并且它的三角帆能够更好的适应风向。因此,全帆缆船的性能远远胜过横帆船——船体尺寸比横帆船大一些,速度更快一些,航程也更远一些。

全帆缆船传至荷兰后,荷兰人对其进行了改装,使之更适合远洋航行。1570年至1630年,是荷兰造船业最为发达的时期。1630年后,荷兰人对大型海船的设计渐渐停滞,但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荷兰的船只设计已经十分成熟,直到18世纪,才渐渐落后其他列强。

17世纪的荷兰拥有各式商船1.6万多艘,总吨位为58万吨左右,比英法商船的总吨位加起来还多。

东印度公司旗下的六大商会都有自己的造船厂。相对于18世纪而言,17世纪的船型和规格都较为混乱——当时,船厂没有统一的图纸,船型和规格主要取决于工匠的习惯。

现代仿的古东印度船——“巴达维亚”号

现代仿古的亚哈特船“白鸽”号

笛型船(Fluyt)是一种源自荷兰的专职商船,这种商船诞生后,商船与战船开始有明显区别。

现代仿古的盖伦船——“金鹿”号

现代仿古的荷兰单桅帆船(Sloep)

备注:东印度公司在亚洲使用的主要船只有亚哈特船、东印度船、笛型船和盖伦帆船。郑军船只情况详见《海上霸权的末路悲歌——郑清澎湖海战始末》一文。

双方陆军情况简介

拿骚的莫里斯画像,莫里斯被称为“荷兰军事革新之父”。

《荷兰人火枪手训练手册》中持火绳枪的士兵

《荷兰人火枪手训练手册》中的士兵正在吹掉多余的火药。

郑军分为水师和陆师,最大军事单位为镇。

水师有前镇、后镇、一镇、二镇、三镇、四镇、五镇、楼船镇等多个军镇,其中内司镇由郑成功直辖。

陆师有五提督系统和独立镇系统。五提督系统中,每个提督下辖前、后、左、右、中5个镇,每个镇有左右协理各1人,此外还有旗鼓(负责传令)、领兵(类似于督军)、坐营(负责教授士兵战斗技巧)等各种军官。每镇下辖5个协和1个特种协,协是郑军作战的最小单位,每协有正领5人、副领5人,每个副领下辖6个刀牌班和4个弓箭班,每个班有班长1名。每个镇的兵力从1200人到2500人不等。除了这5个镇之外,郑军还有若干独立镇,如冲锋五镇、宣毅五镇、五行五镇、二十八宿镇等;独立镇底下有特种营,如负责焚烧敌船的火攻营、专司火器的神器营等。作战时,特种营会根据战况配合镇中其他部队行动。与一般明军相同,郑军部队也分为亲兵部队与普通部队,以上陆师与水师皆为普通部队。

郑军的主力是郑成功率领的亲兵镇和亲兵营。亲兵部队的战斗力远高于普通五镇。著名的“铁人军”由左、右虎卫营率领。

荷兰胸甲骑兵

外国人在“角色扮演”(cosplay)中扮演17世纪的火枪兵和长矛兵。

荷兰陆军体系的开创者是莫里斯亲王——后世公认的近代欧洲职业化军队的鼻祖。他的军事改革,大大增强了荷军的战斗力。

招募士兵时,荷军以连为基本单位,1个连50名士兵、1名上尉连长、1名中尉副连长。作战时,荷军以营为基本单位,每营下辖11个连:4个火绳枪连、2个连滑膛枪连、5个长矛连。2个营为1个团,团长军衔为上校。

荷军还设有炮兵营和骑兵营,作战时负责协助步兵营行动。荷兰骑兵是典型的欧洲骑兵——使用转轮手枪和轻型马上火绳枪,主要战术是回旋开火。荷兰炮兵使用的火炮有6磅、12磅、24磅、48磅四种口径,前两种为野战炮,后两种为攻城炮。不过,荷军偶尔也会使用口径为3磅的火炮。

作战时,荷军会把所有的营分为前锋、中军、后卫三个临时旅,前锋旅由各个部队轮流担任。

登陆鹿耳门

1661年4月21日,郑成功的攻台舰队从金门料罗湾出发,次日抵达澎湖。何廷斌攻台前告诉郑成功,说用不了几天就能抵达台湾,台湾物资丰富,到时就地征粮即可,无需携带过多给养。郑成功采纳了他的观点,因此,大军只带了很少的粮食上船。到了25日,遇到海风,船队无法出航,驻扎澎湖的军队立马就缺粮,虽然临时从澎湖搜罗了百余石粮食,但军队人数众多,这点粮食甚至不够大军吃一顿。

何廷斌认为台湾物资丰富,因此不需带粮,是不了解军事后勤的表现。当时的台湾人烟稀少,耕地不多,耕作技术又很落后,即使是荷兰人,也需要向大陆买粮。所谓物产丰富,最多只是山上的野果比大陆多一点罢了。

郑军登陆部队行军路线图

缺粮直到郑成功收复台湾之后都是个大问题。郑军有几万人,一般来说,供养1名不事劳作的士兵,起码需要20几名农民,而台湾根本没有这个条件。后来,郑成功只好下令全力种田,把经济作物刨掉来种粮食,但这样一来,其他农产品,如白糖的产量就大幅度下降,对台湾经济的影响不言而喻。这些都是后话。

因为缺粮,郑军没有等到天气好转再起航的资本。30日,郑成功下令强行出海,部下纷纷不赞同,认为应当等待天气转好之后再出航。但郑成功认为攻台之行乃“天命所归”,如天命在我,自当攻无不克。因此,郑军全军开拔,于30日清晨抵达鹿耳门。

入台有三条通道:鹿耳门、南水道、北水道。其中北水道淤塞,南水道在热兰遮城火炮射程之内,因此,只剩鹿耳门了。但鹿耳门最为险恶,为了顺利通过鹿耳门,郑成功先令何廷斌派人伪装成渔夫打探水道情况,然后才趁着涨潮通过了鹿耳门。

关于此次涨潮,不少书里都写得神乎其神,认为天助郑家。其实,这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涨潮罢了,这点从郑军抵达台湾后荷兰人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荷兰人发现郑军经鹿耳门入台,并没有感到太意外,郑家几代熟悉大海,了解潮汐时间,是必须的本事。但士兵们并不了解潮汐,郑成功深知此点,因此,他没有浪费这么一个激励士气的机会。他眼看即将涨潮,便在船队起航前设下香案,向妈祖祈祷,祈祷后不久,原本是浅滩的鹿耳门变成了大船可通过的深湾,多数将士不明其中玄机,认为有神明相助。顿时,全军上下,士气大增。

面对郑军舰队,荷兰人毫无办法——因兵力有限,只能眼睁睁看着郑军通过鹿耳门。

迫降赤嵌楼

郑军通过鹿耳门后,兵分三路:宣毅前镇陈泽率百余艘小船驻守北线尾岛,牵制荷兰人战船,以防其反扑;郑成功自己带领主力舰队进入台江水域,在中午登陆禾寮港,因为水浅,四五十艘大型战舰只能停在北泊口;余下船只则开往热兰遮城外围,包围城池。当地汉人得知郑成功来了,纷纷前来协助。在当地人的帮助下,郑军把辎重运往了普罗岷西亚市的赤嵌镇。

赤嵌镇的防御设施称为“普罗岷西亚城”,亦名“赤嵌楼”。传说,荷兰人在建筑赤嵌楼的时候,只花了很少的钱向新港社人买地,声称只需要一块牛皮大的地。结果,荷兰人上岸后,把牛皮割成细条,圈了一大片地,新港社人虽吃了哑巴亏,但也不得不允许荷兰人建城。

这个传说当然是无稽之谈。事实上,这片土地是荷兰驻台湾的首任长官宋克向新港社用15匹棉布购下的。1652年,郭怀一被平定,为了防卫市镇,从1653年开始兴建方形城池(于1654年完成)。城池长30.12米,宽22.6米,由红砖叠砌,糖水和糯米汁拌着蚵壳灰当黏着剂,东北角和西南角各有1个棱堡,每个棱堡有2层重炮(共9门大炮),加上城池主体的4门炮,一共22门火炮。1660年,为了增强防御,荷兰人在城外挖了1条深2.19米、宽3.77米的壕沟,并在壕沟与城池间盖起矮墙,架了6门可发射榴弹的小炮,壕沟外还有2排高1.41米的木栅栏。

赤嵌楼的长官猫难实叮见郑军来袭,下令没收本地汉人的舢板船只,并把散布台湾各地的荷兰男子赶回赤嵌楼,妇孺统一调去大员避难。由于很多妇女希望与丈夫同生共死,因此,这个命令没有得到很好的执行。

郑荷兰使者求见郑成功的荷兰版画

登陆后的郑军主力兵分两路:一路直奔东印度公司的庭院,另一路从后路包抄赤嵌楼。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员,大员长官揆一下令猫实难叮派兵阻止郑军登陆,但猫实难叮回答说赤嵌楼兵力薄弱,只能防守,无法进攻。下午4时,揆一遣队长黎英三带200名荷兰士兵去支援。1小时后,黎英三抵达赤嵌楼,登陆时与郑军发生交火。城中的荷兰人用火枪掩护援兵登陆,郑军在20米外的山丘上用弓箭攻击城内外的荷兰人。交火约半小时后,双方各有1至2人负伤。在郑军的阻挠下,荷兰士兵只有60人成功进城,其余的只好退回热兰遮城。

普罗岷西亚市镇北方的马厩中藏有三四千袋稻谷,猫实难叮为防止郑军取粮,派了60名死士潜入市镇,试图趁夜焚毁马厩,但郑军巡逻严密,焚毁计划未能得逞。第二天,郑军就将粮食取走分给各镇,经过计算,足够全军食用半月。

根据荷兰人的描述,5月1日,1名荷兰邮政员的妻子在逃回赤嵌楼的途中被郑军抓获,她的衣服被剥光(一说是给她换上了中国服装)。然后,郑军交给她一封信,让她带给荷兰人。信中要求荷兰人投降,并交出城池。除了这封信外,郑成功另外还修书了两封,分别给猫实难叮和揆一。此外,他还贴出告示:“台湾不过是我父亲暂时借给你们居住的,你们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台湾是中国的领土,我现在来收回。如果投降,我就让你们带着财物离开;如果不投降,就宰了你们。”

揆一当然不会就此投降。5月3日,他派出2名代表与郑成功谈判。谈判时,荷兰代表出示了当年他们与郑芝龙所签订的和约,因为和约没有可以证明郑芝龙拥有台湾主权的条款,所以荷兰人认为这样就可以证明荷方拥有台湾。同时,荷方代表还提出:如果郑成功愿意退兵,荷兰人可以送上白银10万两作为军费,并且以后每年都会向郑家缴纳一定数额的银两。郑成功拒绝了荷兰人的提议,谈判破裂。

由于水源被郑军占领,赤嵌楼很快进入断水状态。荷兰人试图在海边掘井,但掘出的水十分浑浊,难以饮用,且这时郑军已建好云梯,备好堡篮(竹子编成的大篮,装满泥土可以做沙包用),并架起7门火炮对准赤嵌楼,其中有2门是18磅炮。

围城的郑军总数有1万至1.1万人,而赤嵌楼内火药不足200磅,子弹不到2000发,且士兵中有不少病号。若是开战,只怕连三日都难撑住。经过揆一的同意,猫实难叮于5月4日投降,城内140名士兵、20名伤兵、110名妇孺仆役成为郑军俘虏。因郑成功希望能够通过谈判取回热兰遮城,因此对俘虏的态度颇为和善——除了没收他们的火枪外,并不限制他们拥有刀剑等冷兵器,并且还允许他们在街上随意活动;另外,平均每个俘虏可分到米粮12公斤左右(当时郑的亲兵每月仅9公斤)。

北线尾会战

北线尾会战双方进军路线图

荷兰人绘制的北线尾大战

与赤嵌楼围城战同时进行的还有北线尾会战。它是郑荷双方的第一场大规模海战。北线尾岛面积大概有1平方公里,是台江内7个沙洲之首,北接鹿耳门,南接大员水道。荷兰人原本在沙洲上建有商馆,因地势低洼,常被水淹,后将商馆迁往赤嵌。为了控制鹿耳门水道,荷兰人在此建了“热勿非律砦”海堡。

4月30日,郑军派陈泽领百余艘小船登陆北线尾。

郑军出现后,揆一开始备战,大员市内的荷兰人都领到了武器,监狱里的罪犯也被放出来协助守城。揆一还下令城中的汉人不能踏出屋门,并将有名气的乡绅和富商囚禁起来,以防他们暗通郑军。此时,他属下一个名叫“拔鬼仔”(Thomas Pedel)的上尉自告奋勇,愿意率兵去攻击北线尾岛的郑军,“拔鬼仔”是当时台湾境内少有的资深军官,在欧洲经历过多场战役,到台湾后也曾参与过平定郭怀一之乱。经过热兰遮市议会同意,拔鬼仔率领250名士兵、1艘单桅帆船和1艘舢板于北线尾西南角登陆。为了协助“拔鬼仔”作战,荷兰人派出停在南泊口的“赫克托”号、“斯·格拉佛兰”号、“马利亚”号3艘战船驶往北线尾,对郑军海上船只发起攻击,上文中提到的黎英三,就是在这个时刻带领士兵前往赤嵌楼的。

见到荷军战舰后,陈泽派出30艘戎克船将其包围。荷舰连连发炮,郑军一边还击,一边施放火箭焚烧荷军战舰的风帆。3艘战舰中,最大的“赫克托”号驶在最前,郑军在1艘(或2艘)戎克船被其击沉后,试图进行接舷战,但“赫克托”号炮火凶猛,郑军无法靠近。此时,风势突然变化,荷军大船一时不能前行,郑军趁此机会,派出5至6艘小型帆船摇橹靠近,猛攻“赫克托”号。慌乱中,“赫克托”号上的水手不慎点燃了自己的火药库,一声巨响后,“赫克托”号爆炸沉没,船上百余名士兵无一生还,围攻“赫克托”号的郑军小船因距离太近,也与“赫克托”号一同沉没了。

“赫克托”号沉没后,郑军蜂拥而上,“斯·格拉佛兰”号上虽装有20门重炮,但已经无法阻止想要进行接舷战的郑军。郑军用三四艘大型戎克船勾住“斯·格拉佛兰”号的船尾后,施放火箭掩护士兵登船;荷军把大炮移到船尾向后射击,并用火枪和手榴弹攻击郑军。双方进行了激烈的肉搏。最终,郑军不敌,退出战斗。此次战斗,郑军死伤颇多,船舱内满是血水。

荷军虽然击退郑军,但“斯·格拉佛兰”号的船尾被大炮的后坐力震坏,破了一个大洞。此外,“斯·格拉佛兰”号还身中郑军4磅炮弹多枚,并不止一次遭到火船攻击,船身多处着火。受损如此严重,它只好同“马里亚”号一起撤回了南泊口。历时45分钟的海战结束,郑军获胜。

陆战方面,根据《台湾外记》的记载,陈泽派黄昭带领500名火枪手,携连环杠200门,分成3队,结好战阵,同荷军正面对攻;另外,又派杨洋带领500名藤牌手绕到荷军阵后伺机偷袭。荷军登陆后,击鼓吹笛,缓缓前进,郑军望见荷军上岸,下令部队出击。看到大批涌近的郑军,“拔鬼仔”毫无惧意,还鼓励士兵,说中国人胆小,荷兰人能以一当百,只要枪炮一响,郑军惧怕枪声和火药味,必然不战自溃。做完战前动员,荷军也开始列阵,“拔鬼仔”把士兵排成2个方阵,每个方阵有10列,每列12人,一左一右,与郑军展开了战斗。

据荷军的记载,郑军的远程攻击主要依靠弓箭手,近战主要依靠盾牌兵和铁甲兵。铁甲兵4人1组,并配有旗手1名(与中文文献中的郑军编制为6人稍有出入)。盾牌兵10人1队,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牌,奋勇向前,悍不畏死。荷军给他们的评价是“仿佛家里有另外一副躯体可供更换”。

战斗时,郑军凭借阵前所架的50尊(或者更多)小型火炮对荷军展开炮击,荷兰领港船上面的4门小炮也不停向郑军发射弹丸,郑军军官5人一组,前三后两,骑着马穿插在队中督战——见到后退的士兵,就将其斩首。

海战结束后,热兰遮城发出退兵信号,但“拔鬼仔”不仅拒绝退军,而且还把部队开到火枪可攻击郑军的距离,连放排枪数次。郑军见状,也还以弓箭,双方各有死伤。

这时,郑军的伏兵冲出树林袭击荷军后方,荷军阵脚大乱。“拔鬼仔”下令撤退,但士兵已经不听命令——不少人丢下武器,四散奔逃。郑军见到荷军乱状,下令全军突击,同伏兵一起夹击荷军。虽然荷军领航船上的火炮一直对郑军进行着压制,但拼死冲锋的郑军仍冲到荷军阵前,荷军两面遭敌,死伤惨重,队长“拔鬼仔”阵亡(一说逃走时被淹死),损失了160名士兵,仅有60余人乘坐领港船逃走,历时4个小时的北线尾会战结束。

此战,郑军损失不详。据猜测,可能有千人左右,荷军除了陆战中损失的160人外,在海战中也有百余人阵亡。

荷兰单桅帆船画像

初攻热兰遮城

热兰遮城原名奥伦治城,1627年9月,大员长官奉阿姆斯特丹总公司之命,将其改名为“热兰遮城”,华人称为“台湾城”;市镇名为大员镇,位于东南方,占地2.5公顷,居民约有2500人。热兰遮城与大员镇被合称为“大员”,是东印度公司在台湾的政治、经济与军事中心。那时的大员常被拿来当做台湾的代名词,因此大员长官又名台湾长官。

热兰遮城为典型的近代欧洲棱堡,四周有壕沟,以斜坡土堤为台基,墙面用红砖砌成,以糖水、糯米、蚵壳灰、砂捣和一起作为粘合剂。内城为方型,有上下两层。长宽皆为115米,城壁高约9米,厚1.2米,四角棱堡厚1.8米。地下室是仓库,储存弹药、粮食及杂物;上层设有长官公署、教堂、瞭望台、士兵营房等设施。外城(四角附城)为长方型,长160米,宽77米,较内城稍低,内有宿舍、办公室、会议厅、医院、仓库等公共建筑。

在防卫上,外城有2个棱堡——荷兰地亚堡、黑德尔兰堡,1个半月堡;内城有4个棱堡——菲力辛根堡、安纳麦顿堡、密特堡、甘博菲尔堡,3个半月堡。每个棱堡和半月堡都装备有3门重炮,合计30门炮,可从不同角度发射炮弹,没有攻击死角。

热兰遮城3D图与平面图

荷兰人绘制的热兰遮城

5月5日,郑成功试图招降揆一,被揆一拒绝,郑军开始准备攻城。中午,郑军留下五六百人镇守赤嵌楼,其余士兵全都乘船前往大员。荷兰人对郑军的运兵船队进行炮击,但效果不佳。郑军于大员镇东侧登陆后,荷兰人又试图纵火烧毁市区,但未能成功。6日,黎英三派出250名士兵埋伏镇内,因郑军人数众多,黎英三只好撤退。撤退前,黎英三再次放火,被郑军扑灭,同时,郑军开始在市内空地上安置炮垒,并架设攻城火炮。

5月10日,郑成功派普城秘书劝降揆一,揆一不从;17日,郑成功命马信修书给揆一,再劝揆一投降,揆一再次拒绝。劝降无望后,郑成功下令强攻,25日清晨3时,郑军开始炮击热城。

荷军城内共有士兵905人,其中步兵870人,炮兵35人,加上家属和仆役,共是1733人。郑军的攻城部队则有上万人,其中大员镇有3000至4000人,仁武镇7000至8000人。大员镇部署了28门重炮对热城进行射击,射击的目标包括荷军炮台和城墙;仁武镇的士兵在康邦彦的带领下,先在南面羊厩观战,一旦城墙被火炮轰开缺口后,就挥师入城。

郑军在2小时内发射了大概800发炮弹,光是揆一的长官公署就中了53发,其中包括数发18磅炮和24磅炮的炮弹。揆一游走在各棱堡间督战,鼓舞士气,并根据郑军位置调整炮位,以便形成交叉火力。

炮战中,因荷兰人占有地利,郑军伤亡惨重,许多炮台和堡篮都被打坏,在前线督战的马信曾两次派出预备队接替死伤士兵,最终还是无法取胜。在荷军的火力杀伤下,大员镇郑军丢弃重炮,躲进街巷之中,南面羊厩的部队看到攻城失败,也只好放弃进攻的打算,全体撤退到沙丘后躲避炮火。

郑军虽然撤退,但所有重炮都还留在空地上,荷军如果放任不管的话,郑军随时可以派人到炮台上施放火炮。下午5时,荷兰人召集志愿者破坏郑军留下的大炮,在重金的诱惑下(200里尔,相当于荷兰士兵4年零9个多月的工资),有40名士兵、10名火枪手和几名水手前往。志愿者接近大炮后,埋伏在附近的郑军放箭阻扰,水手们顶着箭雨骑上大炮,用铁钉把火门钉死,10名火枪手则在旁边开枪掩护。水手们任务完成后,热城响起撤退钟声,志愿者退回城堡,此次行动死亡三四人,伤者若干。

大概是第一次的成功来得过于容易,到了晚上9时,荷兰人决定再出击一次,赏金依旧是200里尔,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随行的还有100名荷军士兵、16名水手和仆役,回程时还有100名荷军接应,如果说第一次行动只是荷军的冒险行为,那么这次则是一次货真价实的军事行动了。荷军指挥官给他们下达了两个命令:一是更彻底的破坏火炮;二是如果有可能的话,夺回敌炮为己所用。

遭遇过一次袭击后,郑军加强了防御力量。荷军抵达重炮阵地后,便遭到了郑军炮兵和弓箭手的攻击。荷军遭到攻击后,躲在堡篮后开枪还击。郑军试图冲出近战时,热城发射重炮进行压制,炮火交锋中,水手们把木栓钉入火炮。在火枪手的掩护下,仆役们还拖回了1门6磅小炮和一些盔甲兵器。除了对火炮进行破坏外,荷军还烧毁了一些堡篮。此次行动,荷军死亡4人,伤19人。另一说是死亡6人,伤29人。

这次行动后,荷兰人又进行了第三次突击。在200里尔的鼓舞下,100名志愿者把强酸和强碱倒进了9门重炮和数门小炮的炮膛里。行动中,1人死亡,3人轻伤。

这次战斗,双方各自发射了800发左右的炮弹,炮战中,荷军阵亡4人,伤11人,夺炮时阵亡8至11人,伤22人以上;郑军阵亡有500至600人(荷兰记载的中国俘虏口供),另一说为600至700人(荷方日记),礼武镇林福重伤不治身亡,由于缺乏中方资料,因此没有郑军阵亡的准确数字。

荷兰人阵亡数字如此之少并非没有原因,当时的火炮炮弹以实心弹为主,如果不能直接命中人体,就只能靠击中城墙时溅起的碎石伤人,而由于技术的问题,当时火炮精度极差,因此一场炮战只阵亡4人毫不稀奇。

荷军只有1000多人,还分散在城堡不同地点;而地面上的郑军就不一样了,人很集中,又缺乏防护,城墙上的荷军可以从容瞄准后再放炮,因此伤亡惨重。

炮击对热城外城没有造成太大损伤,但严重损坏了内城——密特堡与甘博菲尔堡之间的墙面、城堡第2层东部的半月堡与南边的墙面都严重碎裂。经荷兰人统计,墙面上被郑军的火炮打出了250个窟窿,最深的有62厘米。

郑军强攻受阻,便改为围困——将热兰遮城团团围住。此举虽略显无奈,但也是当时情况下的最佳选择了。明末清初时期,西方以棱堡为中心的新型城防战术已经发展成熟,面对拥有火炮的棱堡,即使是同时期的欧洲强军也没有特别好的攻击办法,郑军之前在大陆作战,见惯了中式城墙,从未体验过棱堡的威力,这次攻击受挫,亦是可以预料的。

郑军围困热城的这段时间,交战双方都对自己的军事设施进行了修补——郑军为了防止荷军挖掘地道,在街前挖了壕沟,并加设了堡篮。荷军从6月3日开始修补城池,除了增厚城墙,用沙袋加强薄弱地带的防御外,还在外城上增设了3门重炮;另外,荷军在甘博菲尔堡外挖了壕沟,在荷兰地亚堡外用圆木盖了工事,并架了2门火炮。

荷兰人所建的热兰遮城复原模型

荷军的龙虾尾头盔

台南市郑成功博物馆的17世纪荷兰军装备

台南市郑成功博物馆收藏的荷军古炮

郑军在攻城战中受到了严重打击,直接导致郑成功改变了对待荷兰人的态度。5月,萧垄社番人向郑军告密,说荷军正在散布明年将有援兵的消息。为了震慑荷兰人,郑军捉住了荷军1名教师和1名翻译,并将2人钉在十字架上示众——在街头搁置一晚后,两人又被运往各个村社展示。最后,两人都被折磨死了。5月底,1艘来自日本的荷兰货船在南水道搁浅,2艘前往守护货船的荷兰战船遭到45艘戎克船的围攻。双方虽战至黑夜,但损失都不大。货船被船上的荷兰船员自行焚毁,2艘荷兰战船撤回。

郑军来台后,许多原本效忠荷兰人的“熟番”投向郑军。其中,率先改换门庭的正是原本跟荷兰人最为亲近的4个村社——他们杀掉村里的荷兰人,砸毁教堂,集体向郑成功投诚。郑成功给予了他们盛大的招待宴会和丰厚的赏赐,其他村社见状,也纷纷来降。

到六七月份,郑军开始缺粮,遂派2万人到各个村社进行屯田,因粮食告急,郑军征粮的手段变得粗暴。这种做法引起了不少村社的不满——大肚社番王阿德狗让杀死了郑军的征粮官,还袭击郑军,导致郑军损失了千余人。郑成功派将领镇压了大肚社,阿德狗让被斩。

台江大海战

6月23日,在北线尾会战中逃走的“玛利亚”号抵达巴达维亚,向巴城当局报告了郑成功攻台的消息。得到消息后,巴城当局大为震动。就在2天前,当局因不满揆一在台湾的行为,撤销了揆一的官职,新任大员长官克伦克已经带着交接公文和2艘船,起航前往台湾了。为了弥补决策错误,当局连忙派船去追克伦克,但未能追上。7月30日,克伦克抵达大员。

克伦克原本以为能轻松上任,却不料热城已经升起了代表战事的“血旗”。看到台江海面上满是戎克船,数千名郑军将热城围得水泄不通的情景,克伦克不顾揆一的求救,借口缺水缺粮,率船逃到日本去了。

因为范德兰拒绝前往台湾,25日,当局委任巴达维亚法院副院长科布雅·考乌为舰队司令于7月5日率领5艘战船、5艘货船、725名士兵,以及足够维持舰队8个月的给养,启程前往台湾,并于8月12日上午10时30分抵达台湾。

此刻,郑军缺粮的情况十分严重,台湾米价已经涨到5至6钱每斗。从6月开始,郑军除了派船到金厦买粮外,还将大部士兵派去各地屯田,因人手不足,男性荷兰俘虏也要前去帮忙。克伦克抵达大员时,大员郑军只有2000人左右,加上赤嵌楼大本营的300人,也不过2300人。

荷军舰队的抵达令郑军高层十分惶恐。传闻荷兰援军有2000多人,而郑军的士兵散在各地屯田,几周内都无法赶来。为了得知荷军舰队的来意,郑成功宴请猫实难叮,想从他口中套出相关情报,猫实难叮告诉郑成功:“船只上挂有司令官的旗帜,必定是军舰而不是商船。”何廷斌曾跟郑成功保证,荷兰人无法逆风去巴城求救,见到巴城来援的荷军,郑成功大怒,软禁了何廷斌。何自此失宠。

揆一得知援军前来,异常兴奋,暗中派人与考乌通信,并准备好武器,一旦援军来攻,便里外夹击,打郑军一个措手不及。

此刻的局势对郑军来说十分凶险——假设荷军派遣重兵来攻,以当时郑军在赤嵌楼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一旦郑成功阵亡或者被俘,整个战局就将为之逆转。郑军内部并非一块铁板,如果郑成功发生意外,“金厦派”和“台湾派”的矛盾将会上演,郑军便会内乱,导致无法全力攻台,而后很可能同荷兰人讲和。

台江海战示意图

但巴城当局却没有好好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仅派了725名士兵前去支援,兵力不足也就罢了,领头的考乌还是一个军事外行。大员水道深度仅4英尺,援军舰只只能暂时停泊在南泊口,为能及时补充城内物资,考乌派出4舰停在南泊口,用小船卸下2200磅火药及其他若干物资后,便开始起风了,任何船只都无法进出,荷舰只好停止运输物资。17日,风浪变得更大,考乌被迫暂停攻打计划,全军前往澎湖避风。此时,1艘荷舰在马沙沟搁浅,船上42人被俘,郑军从俘虏口中得知荷军来援的士兵仅有725人,且现在正在澎湖避风,暂时不会来攻,方才安心。趁援军未到,郑军增调兵力,修补工事,并运来竹子,制造了战斗中将使用的火攻船。

郑成功与荷军的海战图

郑成功时期船舶模型

8日或9日,考乌率舰队抵达大员。10日,揆一率众迎接援军,热兰遮城鸣枪三响,鸣炮五响。荷军士气大振,在大员举行作战会议,并很快拟定出战斗计划——出动7艘大船(“安克汶”号、“鲁德·沃斯”号、“波德”号、“鲁恩兰”号、“猎人”号、“科登霍夫”号和“科克伦”号)、13艘小船、712名士兵进行攻击,其中,“科克伦”号负责炮击郑军在宽街与北街之间的炮台,“安克汶”号炮击北岸,剩余大船和小船一起进攻停在台江上的12艘戎克船。小船接舷肉搏,大船炮火支援,为了加强火力,热城拆下10门重炮,装在作战的7艘大船上。

为了激励士兵,荷军颁下赏格:每俘虏或击毁大戎克船1艘,赏100里尔;每俘虏或击毁中型船1艘,赏50里尔;每俘虏或击毁小型船1艘,赏50里尔,同时,还下令杀死所有不信神者(郑军),决不留俘虏。

9月16日10时,荷军舰队在小船的领航下从热城岸边出发,往大员市区东侧开去。舰队与热城、乌勒特支堡同时开炮攻击市区的郑军。郑军发现荷舰后,用30门火炮进行还击。

因为荷军炮位调得太高,多数炮弹都从热城上空掠过,没有击中郑军炮台。荷军发现这一情况后,马上派传令兵游泳到各船停泊处,通知各船降低炮位、起锚协助小船进攻。但天不助荷军,大船起锚后,有6艘都被潮水推到了北线尾岛东角。

失去了大船的火力支援,荷军指挥官只好率领全部小船单独出击。交火1小时后,双方船队接近,荷军向郑军战舰投掷大量手榴弹和火罐,但许多都被郑军用席子接住后抛回荷军船上。由于12艘戎克船靠得很近,且郑军用重炮、弓箭和各式火器射杀荷军,向荷军投掷石头,大部分荷军小船都无法突破郑军的火力进行接舷战,荷军付出惨重代价后,才有1艘小船成功勾上1艘郑军戎克船。登上郑军战船的荷军士兵杀死了船上大多数郑军,但他们很快就被郑军救援部队逐退。2艘荷军小船被俘,1艘被撞沉。眼见取胜无望,荷军只好撤退。傍晚,全部海战结束,荷军舰队驶回了热兰遮城的泊口。

海战中,郑军曾派出部队夺取搁浅在郑军炮台附近,被炮火击毁船舵的“科克伦”号。不料,船上火药库爆炸,炸死郑军多人。最后,郑军用火攻船和火箭烧了“科克伦”号,船上船员逃走。荷军在此战中战死35人,伤40人,其中有9死3伤为船上火炮炸膛所致。

“科登霍夫”号在大员镇后方搁浅,船长带领大部分船员离去,仅留1名中尉和15名士兵守船。见大船搁浅,郑军派舢板载兵前来抢夺。除6名士兵抢到郑军舢板到达前逃脱外,其余10人全部战死,“科登霍夫”号被虏。

“安克汶”号也因潮流被迫搁浅在北线尾东角,郑军炮台炮击了它一整夜。第二天,潮水将“安克汶”号推回热城泊口,幸免于难。

9月23日,荷军从1名投降的郑军口里得知了郑军在此战中的损失:1名副将战死,约600名士兵死亡,其中70人被倒塌的房屋砸死,140至150人在“科克伦”号上被炸死。9月16日前,大员镇有郑军1570人,如今只有900人左右了,伤者也有50至60人。

荷军在此战中共有80名水手、48名士兵阵亡,其中包括舰长、中尉、少尉、舵手长各1名;负伤水手若干;损失2艘大船、3艘小船;被俘士兵全被郑军杀害。战斗后,荷军城内只剩868名士兵,其中包括300名病号,再无能力组织大型战斗。

10月,郑军缺粮的情况仍未能得到改善,虽然派出了大量士兵屯田,但所得粮食仅够食用2个月。在大陆时,郑军每人每月可分到4斗粮食,现在每个士兵每月只能分到一斗半。在缺粮的打击下,郑军士兵多有饿死或水土不服者,并且这个情况很快被荷军知道了。荷军派出战船游弋于澎湖和台湾之间,一旦见到郑军运粮船,便对其进行拦截。

10月10日,“安克汶”号停在澎湖补给食水时,郑军的巡逻队攻击了下船的90名荷兰人,有36人被杀或者被俘。25日,10名活着的俘虏被郑军放回热城,但他们的鼻子、耳朵和右手都被郑军割掉了。荷兰人对此大为震撼,荷军上下也纷纷斥责郑军为野蛮人。

10月12日,郑军向北线尾岛东角派兵,并架设火炮封锁大员航道,荷军补给被切断。除了战船无法自由进出热城外,外城北门也在郑军火炮攻击范围之内。为了清除威胁,10月20日,荷军派出176名官兵和若干名木匠乘坐2艘战船前去北线尾岛破坏炮兵工事。荷军战船抵达东角后,郑军派出400至500人出营迎战,大员市镇的炮兵也发炮进行攻击。荷军战船发炮还击,但郑军都躲在沙丘后面,炮弹无法打到。由于郑军炮火凶猛,荷军死伤2人后,放弃登陆。

21日,登陆失败的荷军用双层木板加强防护了外城北门。为了继续获得补给,荷军在大员岛岸边西北角建起木栅,架了2门火炮,以便对进出的小船进行掩护。此后,荷兰人便龟缩城内,彻底放弃了大规模进攻。据荷兰人统计,到11月20日为止,热城内荷军士兵病死378人,妇女与仆役病死157人,负伤者280人,能战斗者950多人。

12月3日,考乌带领5艘战船,携重礼前往永宁与清军谈判,因为揆一在11月6日收到福建总督李率泰和靖南王耿继茂的来信——声称愿意和荷兰人合作消灭郑军。荷军决定与清军合作。没想到考乌启程后,就抛下部属独自逃回巴达维亚,5船只好返航。热城荷人得知此事后,士气大落。失去了解围的希望,许多人开始逃跑。

12月16日,荷军德籍上士汉斯投降郑军,并将城内情况报告郑军。据汉斯所说,城内每天都有人生病,能作战者已不足400人,且士气异常低落。如果郑军夺取乌勒特支堡,便可居高临下攻破外城,外城一旦攻破,郑军只要在地窖中埋下火药,就能轻松炸毁内城,届时揆一必定投降。郑成功采纳了他的意见,开始做决战的准备——编制堡篮,修补炮台,并从金厦运来澳门所铸的45门红衣大炮,有的炮弹重达30磅。

攻陷乌勒特支堡

1662年1月25日,郑军在大员镇的部队增加到了3000人,同时,还动员了几千名农夫在大员镇修筑炮台工事——由堡篮组成的架有18门重炮的防护墙。防护墙厚4至5.6米,高3.4米。此外,在乌勒特支堡南部100米处,郑军用上百个堡篮修筑了一个半月形的工事,架设了10门火炮。

26日清晨,郑军开始攻城。除了上述28门火炮外,北线尾岛沿岸的2门火炮,停泊在附近的戎克船,也参与了炮击。郑军在7小时内发射了2500发炮弹,其中射向乌勒特支堡的炮弹有1700发。在猛烈的炮火打击下,乌堡屋顶陷落,梁柱全部断裂,厚达10英尺的墙壁被打出几个大洞。鲁尔上尉认为已经无法防守下去,于下午5点带领士兵撤退。临走前,鲁尔点燃了藏在碉堡内的4个火药桶,计算它们会在2小时后爆炸。果然,晚上8点半左右,一声巨响后,乌堡被炸为平地,率先入堡的50名郑军被炸死。郑成功原本是要去视察的,但因故未到,幸免于难。

攻打乌特勒支堡示意图

荷军投降

26日下午,大员高层召开评议会,商讨下一步计划。此时,郑军已经占领制高点,外城被攻破已是早晚的事,若要扳回战局,必须夺回乌堡所在的山丘。但守城至少需要300至400人,这么一算,荷军能够派出作战的兵力不足500人,要面对郑军数千兵力,野战基本没有取胜可能;而如果全军尽出,又过于冒险,何况郑军在山上已经布下重兵,重炮和工事也已经就位,即便荷军全部出城,也未必能够取胜。27日下午,荷人决定投降。

2月1日,揆一在降书上签字,双方签订协议,荷方协议一共18条,内容如下:

(1)双方都要忘掉战争造成的仇恨。

(2)热城内外一切属于荷兰人的物资和建筑都归郑军所有。

(3)郑军需提供荷军前往巴达维亚需要的给养和武器。

(4)荷军高层可以带走自己的财物,但需经过郑军检验。

(5)热城有28名众议会议员,每人可以带走200个两盾半银币。另外20个特殊人物(已婚人士、中层领导、其他重要人士),一共可以带走1000个两盾半银币。

(6)军人经过检查后,可以带走自己的全部物品,按照荷兰人的习俗,军人在登船时要子弹上膛,点燃火绳,高举军旗,敲起战鼓,郑军应对此习俗予以尊重。

(7)当地汉人与荷人的债务关系都转交给郑军。

(8)荷军可以带走所有文件。

(9)郑军占领区域内的所有荷方人员都要交给荷军,不在郑军占领区域内的,郑军也要发给通行证。

(10)郑军要将之前夺走的4只小船和附属设备还给荷军。

(11)郑军要安排足够的船只运送荷军和物品。

(12)荷军在台湾停留期间的饮食由郑军提供,必须保证价格合理和充足供应。

(13)荷军离开前,郑军不得无故进入热城。

(14)荷军在热城挂起白旗。

(15)荷军监督官在物资和人员起航后,需留在台湾若干日,再和郑军人质一起上船。

(16)条约签字后,双方互派人质,等到条约履行完毕,再将各自放回。

(17)双方互换俘虏。

(18)如要修改条约或增加内容,双方随时可以进行商议。

郑军的条约文本为16条,除了没有荷兰文本的第8条和第12条外,其余内容差不多。

2月17日,揆一和2000名荷人一起登上海船,东印度公司在台湾38年的统治就此结束。

这场战争,荷军共有2225名陆军、1000名水手、19艘大船、若干舢板参与战斗,郑军有25000至26000人、400至600艘战船参战。荷军在战斗中损失陆军1100人、水手300余人、5艘以上船只,经济损失达47.5万佛特林。郑军损失了一半兵力,受损的战船数量不详。

郑成功接受荷军投降的情景

荷军失败原因

荷军在与郑军争夺台湾的战争中失败,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实力上的差距

虽然19世纪时殖民者可以在东亚横行无忌,但在17世纪早期,双方在武器和训练上的差距并没有19世纪那么大,来到亚洲的欧洲人如果不跟当地势力合作的话,不仅无法从事商贸活动,还有被剿灭的危险。

荷兰人来到亚洲后,为了在巴达维亚立足,花了15年时间攻打马六甲苏丹国,然后将其肢解成众多小苏丹国。

荷兰人平定东印度群岛的过程则更加艰辛——用了1个世纪。尽管如此,东印度群岛中的亚齐、巴利、龙目、婆罗洲四岛,也到19世纪末20世纪初才被荷兰人纳至囊中。其中,亚齐岛于1912年才投降荷兰人。

面对小苏丹国和土著,荷兰人尚且可以选择武力征服的手段,虽然费力,但并非无效。但如果当地存在着一个较为强大的政权,荷兰人只能选择与其合作。如暹罗、莫卧儿这样无论在武备还是训练上都具有一定水平的国家,虽然整体上已经落后于荷兰,但由于军队数量庞大,仍然不是远道而来的殖民者可以匹敌的。荷兰人同这些国家打交道时一向小心翼翼,避免与其发生冲突。

即使是在自己的殖民地,荷兰人也需要跟当地的商人合作,因为当地商人拥有荷兰人所没有的销售渠道和人际关系。荷兰人需要靠商人来帮他们收税,有时候,必须通过当地的耆老,才能雇佣到工人和技师。另外,荷兰人对船队只能收取少量的税费。当地商人缴纳税费后,挂上荷兰人给的旗帜进行商业活动,所得的利润全归自己所有,不需要再向荷兰人上交其他费用。在欧洲人势力范围外的国家,荷兰人的日子更不好过。以日本为例,德川幕府可以随意关闭长崎的通商口岸,并不许通商口岸的主管连任,东印度公司面对这样苛刻的待遇,除了接受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荷兰人虽然在海战上占据优势,但如果幕府攻击陆上的荷兰商馆,以荷兰人微弱的兵力,他们是无法对抗日本庞大的陆军部队的。因此,只要荷兰人想做生意,就必须服从幕府的管制,如果发生冲突,荷兰人即便在局部战争中取胜,最终也必然失败。

在中国,荷兰人多次请求明朝政府批准贸易请求,但均被拒绝,双方就此还发生过武装冲突。最后以澎湖的荷兰人被明朝水师驱逐出境而告终。

除交易许可需当地君主默许外,欧洲商人在财力方面也常常需要仰仗当地的资金。东印度公司的资金一直比较紧张,因此,荷兰人一向很注意同所在地的富商搞好关系。即便得到了当权者和富商的默许和支持,也并不代表荷兰人就可以轻松赚到钱了——明朝海禁时,东印度公司的运营成本高于走私的中国商人,华商在日本大肆倾销生丝,荷兰人根本竞争不过。

荷兰人凭借先进的航海技术控制着亚欧之间的贸易,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这种贸易的利润很大,但充满风险。荷兰人很快发现,如果要赚更多的钱,只有融入到所谓的港脚贸易,也就是当地的内部贸易中去才行。

荷军在火力上比郑军强大,船只也比郑军的大,但台湾水浅道窄,荷军的大船活动不便,很容易被郑军的小船围攻;而且双方都以混战为基本战,这种战斗方式拼的就是人数,荷军兵力又不足,因此,很难在海战中取胜。

欧洲人缺乏自己的翻译,因此,每到一处,都必须寻找当地人做向导。如荷兰人从荷兰出发到中国,途中经过马六甲时需要1名通晓马来文的南印度人做翻译,到中国后,还需要1名粤语或闽南语翻译。

竞争激烈、兵力有限、语言不通等诸多因素,使远道而来的殖民者并没有太大的优势。

二是巴城当局对台湾的轻视

除了实力不强外,巴城当局对台湾的轻视也是战败的重要原因。

台湾的防御体系并不完善:大员市镇驻军少;没有建筑防备敌人登陆的矮墙;热城与赤嵌楼四周的山丘,对城头重炮的射界有很大影响,其中,城南的一个山丘比热城还高,虽然有乌勒特支堡防御,但正如文中发生的那样,一旦山丘被夺,热城便无险可守;此外,北线尾岛上的热勿非律砦海堡被潮水冲毁后也一直没有进行重修。

揆一对这些情况都很清楚,但无论是修建城堡还是铲平山丘都需要资金,而巴城并不愿意出钱。巴城不愿意出钱的原因很简单——台湾的贸易地位已不如往日。1660—1661年,东印度公司在台湾亏损了12.7万荷兰盾。巴城不愿意花钱维持这样一个连年亏损的基地,因此揆一尽管知道台湾防务漏洞颇多,却也无可奈何。

台湾的贸易地位为何会下降呢?

1644年以前,因为明朝政府的海禁政策,中日之间想进行贸易,必须得依靠第三方才能进行。这时,台湾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一个理想的转口贸易基地。东印度公司早期通过与郑芝龙的合作,获得了稳定的生丝供应,但清军入关后,商贸活动受到波及,为了保证生丝供应不受战争影响,东印度公司被迫寻找其他生丝来源。最后,他们找到了孟加拉丝,孟加拉丝比中国丝的成本低。1651年,东印度公司在日本赢利90万荷兰盾,其中孟加拉丝带来的利润就有72万左右。这种情况下,能否继续获得中国生丝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此外,台湾水文状况险恶,水下暗礁很多,大型船只只能停在南北两个泊口,货物要用舢板或者小船拉进港口,如果遇见台风,只能去澎湖。台湾水道受潮汐影响很大,时浅时深,大船很难航行,并且容易淤积。郑军攻台前,大船在北水道已经无法行走了。

综上所述,台湾并不能算是一个很优秀的贸易基地。荷兰人之前把台湾当作贸易基地,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现在有了新的生丝来源地,加上台湾又连年亏损,东印度不愿意出钱维护防务,也是正常的事情。

战争之后

在攻台的战争中,郑成功对待俘虏的态度十分残忍。除了部分高级职员外,其余俘虏几乎全部死亡,而这些人究竟是被郑军虐杀的,还是因狱中环境太差病死的,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此外,郑成功和马信还曾强娶荷兰女子为妾。但荷军宣布投降后,郑成功对他们的处理还是很宽大的,有的人认为这体现了郑成功的仁慈,但从郑成功之前的行为来看,“仁慈”二字显然不能应用在他的身上。

郑成功对荷军的宽大处理,与其说是道德高尚,不如说是一种商业理性的体现,农业社会的战争往往起源于生存空间的争夺,因此战胜一方往往对战败一方赶尽杀绝,但商业社会的基础是合作,虽然双方之间有冲突,但荷兰人毕竟是郑家最大的贸易伙伴,如果彻底毁灭对方,等于是断掉了自己的一条商路。事实上,直到明郑后期,郑家还从荷兰人手中购买修理船只的零件。

当时,欧洲人最大的敌人是奥斯曼帝国,因此失去台湾并未在欧洲引起太大的影响。1663年出版的《荷兰信史》称郑成功为“邪恶、残忍、不信神的东方异教徒暴君”,揆一的回忆录还把郑成功画成奥斯曼大公的模样。对多数人来说,“台湾之战”不过是一个遥远的东方故事,而身边的奥斯曼帝国,才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1662年,吴三桂处死永历帝,郑经与三弟奶妈通奸,驻守铜山的将领降清,叛将频频出现,郑成功在内忧外患的打击下一病不起。

大员长官揆一因为投降遭受巴城当局审判,1666年被软禁于班达群岛中的艾岛。1674年,揆一家人向摄政总督威廉三世求情,东印度公司才同意他们用2.5万荷兰盾将揆一赎回。1675年,揆一回到荷兰后出版了《被遗误的台湾》,书中多有为自己辩护之词。此后,揆一一直居住在阿姆斯特丹,直到1687年10月12日逝世。

明郑时期,“番人”需要缴纳的税金是荷人统治下的12倍,并且还增加了原来不存在的人头税和劳役。负担变得如此之重,“番人”与政府的对抗也变得更加激烈。1670年,刘国轩到台湾中部抚番,当地的沙辘社不肯归顺,刘国轩率军攻击,沙辘社除了逃走的6人外,其余全部被杀,附近其他村社看到郑军如此残酷,皆逃至一空。但汉人的赋税比过去有所减轻,看来郑成功也不是无情之人。

2006年6月,揆一第14世孙孙麦可·揆一携家人到延平郡王祠进行祭拜,感谢当年郑成功不杀揆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