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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信(泰国华裔国王)

郑信简介

郑信:1767年,缅甸大军攻破暹罗首都,阿瑜陀耶王朝宣告灭亡。山河破碎之际,华裔郑信扛起复国大旗,他不但将缅军驱逐出国境,一扫地方豪强,建立起吞武里王朝,使暹罗重归一统;还积极开疆拓土,将清迈、河仙收入囊中,强迫柬埔寨、老挝臣服于脚下。这里讲述的正是这位在暹罗建立不世之功的华裔国王郑信!

郑信传记——

日本有一山田长政,不过曾为暹罗相耳,而日人尸祝之、歌舞之,记其行谊,绘其战迹,被以诗歌,演以说部,不可胜述,谓得一人足以光国史也。以之比我郑昭(郑信)何如?

——梁启超

暹罗华人

据元代地理学家周达观的《真腊风土记》记载,因真腊国“米粮易求,妇女易得,屋室易办,器用易足,买卖易为”,故他出使真腊时,当地早已有许多唐人(华人)在此定居并从事贸易了。德国学者也认为,13世纪初,泰族人还未南迁到湄南河三角洲和马来半岛之前,中国商人就已经定居于暹罗湾沿岸的港口和市场了。

泰族的速古台(素可泰)王国建于13世纪中叶,《元史·卷十八》载,至元三十一年(1294年)“诏招暹国王敢木丁(兰甘亨)来朝”,为此兰甘亨派出6批贡使前往大都。同时,中国私商也一直和速古台王国的各口岸进行着活跃的贸易,直到元帝国覆亡。

14世纪中叶,今泰国南部兴起的另一个王国——阿瑜陀耶(大城)王国取代了速古台王国。明帝国定鼎中原后的第三年(1370年),朝廷派吕宗俊出访阿耶瑜陀王国,并在谕旨中称其为“暹罗”。由于过去华人称速古台王国为“暹”,称罗斛王国为“罗”,明廷用“暹罗”来称呼阿瑜陀耶王国,实际上承认了其为前两个国家的合法继承者。

阿耶瑜陀王拉梅萱立即派使者携带6头驯象随吕宗俊回聘,此后两国使臣往来不断。据不完全统计,在明帝国存续的270余年里,阿瑜陀耶王国派遣使臣到中国访问112次,平均每两年多一次;明帝国的使者也先后访问阿瑜陀耶王国19次之多,可见双方关系密切。尤其是明帝国立国初期,阿瑜陀耶王国几乎年年派使团到中国聘问,有时甚至一年数次。而明帝国的回访,也主要集中在前期,如永乐元年(1403年)先后遣使往暹罗国赐印、颁诏、劳赐锦绮礼品等达4次之多。

郑和本人是否到过阿瑜陀耶王国还未能证实,但他的几位重要随从——费信、马欢等人确实访问过其首都阿瑜陀耶城或暹罗其他地方。费信曾说,暹罗妇人“遇我中国男子爱之,必置酒致待而敬之,欢歌留宿”。马欢更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其夫恬不为怪,乃曰:‘我妻美,为中国人喜爱。’”

到了嘉靖年间,黄衷所写的《海语》称:暹罗国都“有奶街(乃该区),为华人流寓者之居……国无姓氏,华人流寓者始从本姓,一再传亦亡矣”。可见,当时的阿瑜陀耶城已经有华人聚居区了。

这一时期,阿瑜陀耶王室经营的垄断贸易为华人在暹罗站稳脚跟提供了机会,王室将代办商、仓库管理员、会计员和海员等都职位交由华人担任,而且也不排斥华商经营的私人贸易。对此,欧洲人的一份报告称:“国王将不论是暹罗还是海外的一切海上事务和商业事务,都交由华人经理。”

阿瑜陀耶国王不仅委托华人经营管理海上航运和对外贸易,而且多次钦派华人充当使臣出国访问,如陈举成、文智利、陈子仁、曾寿贤、黄子顺等曾跟随暹罗国使团入贡中国,张思道、陈彦样、林得章等人则曾作为暹罗国使节出访朝鲜。有些华人还被阿瑜陀耶王朝封官赐爵,例如成化年间的暹罗国贡使奈英必美亚,就是“昔年因贩盐下海,为大风飘入暹罗,遂仕其国”的福建汀州人谢文彬。而就在这些成功的华人中,便有部分人运用官方的合法身份进行商业贸易。

阿瑜陀耶王朝中期颁布的《律法》第十三条规定:不准西方人和印度人与暹罗妇女结婚,因为外国人与暹罗妇女所生的子女会对国家安全构成威胁;华人则不受此限制,不仅可以与暹罗妇女自由结婚,还可以在暹罗境内自由旅行,自由经商。可见阿瑜陀耶王朝从来没有把华人当作外人,而是看作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因此,尽管明帝国对海外贸易和对外移民不断加以限制,但在16—17世纪还是有许多华人想办法来到暹罗。

这一情况在清军入关后达到顶点,“华人多相率逃往暹罗”,尤以广东潮州和福建泉州两地之人为盛——数千人逃亡到暹罗等地。今日曼谷的华人圈中还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因逃避清军而到暹罗去的难民主要有两个集团:其一是逃到暹罗东南部,集中在万佛岁的潮州人;其二便是逃到暹罗南部,集中在宋卡的闽南人。

◎曼谷湄南河畔纪念华侨的红头船模型

当然,更多的华人还是聚居在暹罗首都阿瑜陀耶城。据17世纪的英国人记叙,阿瑜陀耶城至少有1万华人,城内城外均有居住。在其描述中,到首都的船只都停泊在阿瑜陀耶城东南隅的华人区,一条被作者称为“华人街”的东西向大街下。除了华人街,城中心还有一条向北延伸的大街,即从华人街通往王宫的大街,该街两旁有一个主要的公共市场和许多工匠、商人们开的店铺。这两条街道是全城最好的大道,沿街有一百来座用砖石和瓦片盖出的二层楼房,这些楼房属于华人、印度人、阿拉伯人以及波斯商人。市内的其余房屋,除了少数欧洲人的住宅外,都是用竹材和木板搭成的茅屋。

◎阿瑜陀耶城外景绘画

构成暹罗华人社会主体的是大大小小的商人,此外也有工匠、养猪等其他职业的人,还有几个华人的戏班,因为泰国宫廷极爱中国戏剧,就连西方人士也请华人戏班去唱戏。城内最受尊敬的医师是从中国来的,甚至连国王的御医长也是个华人。其实在暹罗朝廷中,有不少华人官吏,有的还担任了重要职位,比如1690年担任司法大臣,同时也是暹罗国七大臣之一的披耶勇玛叻,便是一位“有学问的华人”。

清朝统治者害怕南洋贸易成为华人反清的温床,曾明令禁止国人和南洋通商。直到康熙统治末期,他听暹罗贡使说,暹罗“其地米甚饶裕,价钱亦贱,二三钱银即可买稻米一石”,遂要求暹罗官运20万石大米到闽粤两省贩卖,并给予免税的优待,从此开启了中暹两国的大米贸易。此后,清廷放宽海禁,公开鼓励东南沿海地区的商人到暹罗贩运大米,并根据所运回大米的多寡,酌量减免船货税银。

《大清律例》曾规定:“凡国人在蕃托故不归,复偷漏私回者,一经拿获,即行正法。”但这种严刑苛律显然与鼓励中暹大米贸易的精神大相径庭,随着大批商民的外出,清政府不得不修改移民政策,以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为界,在此以前出国者,准其回籍。雍正二年(1724年),暹罗船员徐宽等96人,原系汉人,不愿回籍,要求长期留居外国,也得到了清政府的认可。

潮州樟林港,便是因中暹大米贸易而兴起的。潮州自古以来人稠地狭,“土田所入,虽有大年,不足供三月粮”,再加上“澄居韩江下流,地势卑洼,故水灾之患,无岁无之”的地理劣势,以及“迁界禁海”等苛政,致使潮州百姓流离失所、忍饥挨饿。这些百姓为了谋求生存,最后不惜背井离乡,远走异域,形成了一股新的移民潮。《嘉庆一统志》“暹罗条”说:“澄海县商民领照赴暹罗买米,接济内地民食,虽行之已阅四十余年,但此项米船,据称回棹者,不过十之五六。”

郑信的父亲,就是在这种潮流下来到暹罗的。

早年经历

郑信祖籍广东潮州澄海县华富村,民国四十二梅居士写的《暹罗杂志·郑昭传》说:“予家南洋(村),距华富(村)仅数里,少时尝访其墓,颓败已甚,遗族数家亦贫不自存。”现在华富村仍存郑氏宗祠,据说为郑信父亲的故居。

关于郑信的父亲,四十二梅居士说:“父达,旷荡不羁,乡人号之曰歹子达,歹子犹言浪子也。以贫不自聊,且见恶于乡,乃附航南渡。”从樟林港乘船去泰国的潮州人中,除了一些去做生意的殷实大户外,绝大多数是破产农民和城镇无业贫民。他们随身只带着几件旧衣、一罐淡水(或冬瓜)、几块甜粿,便漂洋过海。潮州有句民谣,叫“无可奈何蒸甜粿”,指的是无可奈何、决定漂洋过海到暹罗的百姓,将糯米蒸的甜粿,作为途中食粮,既可存放良久,吃了又很耐饿。

郑达与无数潮州先民一样,历尽艰辛,九死一生,乘红头船来到暹罗,前往华人聚居的阿瑜陀耶城。据说他开始靠贩卖水果为生,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后,转而涉入赌博业,成为赌档摊主。四十二梅居士说:“暹旧政右赌,重征以维国用,俱华人擅其业,标领者多豪富,出入宫廷。”郑达因此渐至豪富,改名郑镛,后来还当上了征收赌税的税官。泰文手抄本史料《祖先的伟绩》对此记载道:“有华人名海丰(即郑镛),领有‘坤钹陀那’爵衔,为赌税司。”

关于郑信的母亲,四十二梅居士说,“娶暹妇洛央”,与《祖先的伟绩》中“披耶达信之母洛央”的叙述相吻合。后来郑信登基,其母被封为“宫拍陀帕蔑耶”。

郑镛当上税官后,迁居于暹罗内务大臣昭披耶却克里家的旁边,于1734年4月17日迎来了郑信。相传,郑信“生来相貌英伟,有四方相。据释称:自足至脐为一部,自脐至额前发际为一部,自左乳头至左手指为一部,自右乳头至右手指为一部,此四部分的长度皆相等,脐深可容未剥壳的槟榔,与普通人有异,始被称为四方相。明言之,与佛祖圣体相若”。

郑信出生后不久,便被昭披耶却克里收为养子。过继的缘由,颇多争议,其中有一个传说,流传很广:“此儿(郑信)生仅三日,卧簸箕内,有巨蟒,蟠绕其身,其父以为不祥,拟杀之。依中国俗,应予活埋,唯此地为暹罗,不能依中国俗而行,须弃儿于屋外,始可脱祸害。”晨起散步的昭披耶却克里听说此事,遂将其收为养子。

段立生先生认为,这个传说荒诞不经,因蛇缠身,就要将婴儿活埋或遗弃,中国从未有此习俗,反而认为龙蛇呈现乃帝王之相。这应是吞武里时代的华人文人所编,最初意图证明郑信有帝王之命,后来经曼谷王朝的文人删改,吉兆变凶兆,强调郑信多亏泰人昭披耶却克里收养,否则早已没命。

据说,昭披耶却克里收郑信为养子后,家境愈加富裕,认为是郑信带来了财富,因而给他取名为“信”,“信”在泰语中是“财富”的意思。在19世纪拉玛五世改革以前,泰国人没有姓,郑信于是保留了父姓。

◎郑信画像

郑信9岁时,昭披耶却克里将郑信送入哥砂哇砂那寺(铃寺),跟随通底长老学习,攻读高棉文、泰文,继而研读三藏经典。

年满13岁后,昭披耶却克里为郑信举行了盛大的剃髻礼,然后带他入宫朝见国王波隆阁,成为御前侍卫。依暹罗惯例,大臣子弟才可入宫为侍卫,有此出身,将来必定飞黄腾达。郑信任职期间也没有忘记学习,一有空暇,便跟随多位老师研习中、越、印三国的语言文字。

郑信21岁时(一说20岁),按暹罗习俗剃度为僧,重入哥砂哇砂那寺。这时期,也有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王(郑信)年长一世王(拉玛一世,名通銮)二岁,同时披剃为僧。某晨,二王托钵出寺化缘,直立道隅。忽有一老年华人,行经其旁,顾而大笑。行数武,驻足详审,复大笑。如是者数,郑王异之,呼之至,询以是否相士。老人颔之,随执王手查掌纹,且咨诞辰。王俱以告,老人曰:‘君当贵为人君。’一世王亦以询,老人咨之如郑王,曰:‘君亦当贵为人君。’三人相顾大笑。二王以年龄相差仅二岁,同时一国焉有二君之理,因以为诞。比一世王登基后,恒举以语群臣……”

这个传说似乎想证明拉玛一世登基的合法性。许云樵先生认为,这个传说是曼谷王朝时期的文人伪造的,文中一再声明两人年龄相差两岁,不过是想否认如中国史籍所载,两人有翁婿关系而已。

三年后,郑信还俗,恢复侍卫原职。过了一段时间,国王波隆阁发现郑信处理政务甚为熟练,于是召集各大臣商议,欲将郑信升职重用。各大臣皆表示同意,于是郑信被晋升为内政厅兼王室宫廷厅政务通报侍官。

波隆阁晚年,封较小的儿子武通贲为王储,武通贲请让位于兄阿迦达,被波隆阁以阿迦达太过愚笨为由驳回。波隆阁去世后,武通贲还未举行登基仪式,三位庶出的王子便集结人马企图谋反。武通贲派出五名高僧前去劝降,三位王子最终服软,表示愿意听命效忠于他,但随后武通贲听从阿迦达的建议,处死了三位王子。武通贲登基仅10日(一说1个月),发觉阿迦达得到了多数大臣的拥护,不时干涉自己的决策,深感处境困难,便剃度为僧,将王位让给了阿迦达。

短短时间内,暹罗换了三位君主。风云变幻之际,昭披耶却克里去世了,郑信似乎未受影响,还得到了新君阿迦达的赏识,领狮印赴北方诸城代君主处置政务。

由于此次钦差任务郑信完成得十分出色,等他回京述职时,阿迦达鉴于达府銮育甲钹(法庭检察官)空缺已久,便将此官职授予郑信。达府为暹罗西北与缅甸接壤的重镇,有防卫缅军入侵的职责,所有官员都需慎重遴选,可见阿迦达对郑信信任有加。

◎阿瑜陀耶王朝版图

不久,达府太守披耶达因病逝世,郑信亲自将噩耗带入阿瑜陀耶城,阿迦达立即晋升郑信为披耶达,统治达府。此事具体时间不可考,但定是在缅王孟驳大举入侵暹罗之前,也就是说郑信在未满31岁甚至更年轻的时候,便获得了“披耶”的爵位,而且不是由世袭而来,可见他确有过人之处。

郑信任披耶达时的事迹,史无记载,不过人们称呼他的时候,习惯在头衔“披耶达”后面缀上他的名字信,称其为“披耶达信”,并广为流传,以与历任披耶达相区分,可见郑信在任内应有所建树。

又过了不久,与达府相邻的甘烹碧府(金刚城)太守披耶哇棲罗巴干病故。自古以来,甘烹碧府就是暹罗西北部的首府,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暹罗朝廷于是急召郑信进京。而就在郑信进京时,缅王孟驳发兵大举进攻暹罗。

缅甸入侵

缅甸是泰国的近邻,两国疆域相接,自古为争夺地区霸权进行了长期较量。速古台王国建立时,正值缅甸蒲甘王朝衰弱,速古台便扶持孟人伐丽流在下缅甸建立了白古王国,称霸下缅甸。阿耶瑜陀王国取代速古台后,却赶上了缅甸东吁王朝勃兴。1569年,阿瑜陀耶城被缅王莽应龙攻陷,阿瑜陀耶沦为缅甸的附庸国达15年之久。是纳黎萱恢复了暹罗的独立,他多次击败缅军入侵,还在1592年末的最后一次大战中杀死了缅王莽应里的王储,此后150余年里缅甸都没有力量大举入侵暹罗。

及至18世纪中叶,缅甸国内发生了急剧变化,生活在下缅甸的孟人又一次摆脱了缅人的统治,独立建国,并挥兵大举北上,于1752年4月攻陷了缅甸首都阿瓦城,东吁末代国王摩诃陀摩耶沙底波帝及王族被俘,缅甸亡国。

阿瓦北部木疏村的邑官后裔雍籍牙联合附近46村起兵抵抗,很快聚集起颓丧的缅人扭转了战局,被拥戴为王,建立了贡榜王朝。随后,雍籍牙率军复阿瓦、克大光、围沙廉、屠白古,仅用6年时间便重新统一了缅甸。

白古陷落后,清迈使者前来谒见,雍籍牙要求必须臣服入贡。使者见到白古被缅军夷平后的惨状,废然而返。不久,清迈与南邦、帕尧等诸邦均来献贡。

◎雍籍牙塑像

在这样的形势下,暹罗成了雍籍牙下一个征服目标。雍籍牙锁定暹罗,可能是担心暹罗会支持孟人复国,于是先下手为强;也可能是,他怀有恢复莽应龙时期缅甸疆域的野心;再可能,就是这一时期的战争导致下缅甸很多地方变成了无人区,而他想从暹罗掳掠人口补充国内劳动力。

此时的暹罗宫廷却陷入了倾轧与猜忌之中,政事日疏。阿迦达登基后,御侍长披耶叻蒙第、王弟乍蒙恃宠而骄,这引起了昭披耶亚派拉差、披耶碧武里等多位大臣的不满,他们与王弟贴披碧密谋拥立武通贲还俗再度登位。然而武通贲将此事揭发,愤怒的阿迦达全力镇压这一阴谋,对于邻国雍籍牙的迅速崛起,置若罔闻。

1759年,在下缅甸反抗雍籍牙统治的孟人起事失败后,一部分人乘法国船逃亡,因遭遇恶劣天气,船只被迫驶入当时为暹罗控制的丹那沙林港。之后,缅甸要求引渡逃犯,但被暹罗拒绝。此事成了雍籍牙启衅的最佳口实,他声称土瓦有孟人叛徒逃往丹那沙林,遂率步、骑、象共40个联队,约6万大军,由瑞冒出发,经白古、马都八,攻陷土瓦。接着,他以王子孟驳、大将明恭那罗多为先锋,自己率大军紧随其后,乘势进犯暹罗。

丹那沙林兵备薄弱,被缅军轻易占领。之后,缅军东越崇山峻岭,历时数日,到达暹罗湾沿岸,向阿瑜陀耶城进军。暹罗虽预计雍籍牙会出兵来犯,将三路大军布置在西部关隘防御,却未曾料到缅军由南方攻来,只有披耶勇玛叻率2万人在半岛驻防,结果不幸在桂武里附近战败,碧武里与叻丕也相继沦陷。

阿瑜陀耶城的人们惊惶无措,纷纷责备阿迦达无先见之明。阿迦达迫于压力,请武通贲还俗为统帅,率军御敌。此外,阿迦达又派2000人出城,意图拦截缅军,结果大败,主将披耶马哈杜那重伤逃返,10天后伤重不治。披耶叻差旺讪安排手下开炮,结果却误伤己阵,被阿迦达下令处死。

缅甸王子孟驳所领前锋,率先抵达阿瑜陀耶城下。华人税官銮亚派披博真领2000华人志愿军出战,缅军枪炮齐发,华人志愿军伤亡惨重,败退回城。城下暹罗人与外侨纷纷前往河边,准备乘舟逃走,缅军突至,不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杀,河水都被鲜血染红了颜色。

1760年4月,缅军包围阿瑜陀耶城,雍籍牙释放俘虏中有声望者前往城内劝降暹罗王:“缅甸大皇帝作为未来佛陀,来尔境宣扬佛教真谛。尔宜来觐,献贡象与公主。”暹罗方面则回答:“当今贤劫,四佛已出世,现世之第五佛在兜率天诸神那里,未闻第六佛。”

自称“阿朗帕耶”(意为“终将成佛的王者”)的雍籍牙深感受辱,下令炮击阿瑜陀耶城。城中民屋多处起火,许多民众中弹而死,王宫也被击中崩塌。但雨季将临,雍籍牙又染上了严重的痢疾,自知此次难以成功,遂在围城一月后下令全军撤退。

缅军退去后,阿迦达对委任为统帅的武通贲非常忌惮,召见他的时候身边都要准备长刀。这令武通贲感到心灰意冷,于是再度出家为僧。

缅军回师途中,雍籍牙病情加重,阖然长逝。其继承人莽纪觉在镇压了孟驳、明恭那罗多、东吁王叔等势力后,再次着手征服清迈。清迈向暹罗求援,阿迦达令披耶彭世洛领兵5000北上,但等他们赶到达府万拉限村时,清迈已被缅军攻陷。

也许莽纪觉对无休止的战争感到了厌倦,他召回军队,用了几个月时间去实阶、阿瓦和蒲甘的佛塔朝圣,但这却是他最后的时光了。

不久莽纪觉病死,只留下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野心勃勃的孟驳终于得偿所愿地继承了王位。不久,孟驳迁都阿瓦,他效仿莽应龙故事,将首都各个城门以被征服诸国的名字命名,而北边的一座城门便叫“瑜陀耶”,可见阿瑜陀耶城已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等孟驳镇压了清迈反叛,并联合万象迫使琅勃拉邦臣服自己后,缅人已对暹罗形成了包围之势。正在这时,孟人惠东乍率众于土瓦起事,尽杀缅人,自立为太守,看不清形势严峻的阿迦达竟然接受了惠东乍的效忠,支持土瓦独立。

土瓦未能久享暹罗有名无实的保护,便被缅将摩诃那罗多领兵5000轻易攻陷,惠东乍逃往丹那沙林。和上一次一样,暹罗拒绝交人,授缅甸启衅口实,于是缅军再次攻陷丹那沙林。信使将消息飞报阿瑜陀耶城,暹罗朝廷令披耶披钹哥砂为主将,郑信受其指挥,领军开赴丹那沙林、丹老一带堵截缅军。

◎1999年复原的雍籍牙宫殿

两军相遇于碧武里,披耶披钹哥砂军努力作战,尤以郑信表现英勇,但因缅军势大,难以抵御,被迫次第后撤。缅军经此一役,也损失了一些军马,退归丹那沙林休整。郑信撤回阿瑜陀耶城后,因抗击缅军有功,被提升为披耶哇棲罗巴干,补甘烹碧府太守之职。此后,郑信也被称为“披耶甘烹碧”。不过因战争缘故,郑信无法上任,于是大多数人还是习惯称他为“披耶达信”。

孟驳决意调动南、北两路军队夹攻阿瑜陀耶,其中北路军大部分由掸人组成,归梯诃波底指挥,于1765年7月底由南邦出发,经达府、甘烹碧、宋加洛等地,徐徐向南推进,并且一路上又补充了来自清迈和老挝各邦的军队;南路军由摩诃那罗多统率,于9月底出发,从土瓦循东南部前进,与雍籍牙进军路线相若;此外还有一路偏师,该师取道三塔关进入暹罗。缅军总兵力约为4万人,包括100余头战象、1000多名骑兵。

◎欧洲人绘制的阿瑜陀耶城

一路上,缅军只受到暹罗各府太守象征性的抵抗,颓唐的泰军无法挡住缅军的步伐,逐步后撤,最后纷纷逃入阿瑜陀耶城内固守。缅军对暹罗民众采取恐怖政策,若遇抵抗的城市、村落,必定攻下后将其焚毁,住民不分男女老幼尽皆屠戮,侥幸活下来的则沦为奴隶,是故暹罗民众纷纷逃入丛林。

1766年2月,缅军再度兵临阿瑜陀耶城下。沉迷于享乐的阿迦达这才发觉大难临头,又开始整天拜神求佛,深信驱邪符咒能帮助他退敌。暹罗人则将希望寄托于雨季的降临,指望洪水能把缅军赶走。可是,这次缅军早有准备,事先占据了城外高地,并征集了许多船只,纵然城外一片汪洋,仍旧攻城不止。

缅军在三株菩提树设立炮阵,发炮轰击阿瑜陀耶城。阿瑜陀耶城素以大炮自傲,但在某次还击时一尊大炮因负荷过重造成炮身爆炸,以致后来城上泰军发炮时,不敢将火药填满,炮弹只能落入城濠之中,惹得缅军哈哈大笑。为此,阿迦达大怒,竟下令不经自己批准不得开炮。一次缅兵攻击东面城垣,身为守将的郑信见情况危急,没来得及上报就下令开炮轰击,结果最终击退缅军的他不仅无功,反而差点被论罪。

12月,缅军16座营寨完工,矗立于阿瑜陀耶城周围,犹如泽国中的岛屿,据此缅军完成了包围圈。寨中修筑有土垒,土垒上架有大炮,之后缅军就对阿瑜陀耶城展开了不断轰击。这个时候,暹罗朝廷发动了最后一次大规模袭击,意图拔掉这些营寨,击退缅军主力。出城作战的泰军分为六路,从阿瑜陀耶各城门出击:第一路披耶碧武里(郑姓华裔,与郑信有亲属关系),第二路郑信,第三路披耶洛坤罗阇西玛(也称“披耶柯叻”),第四路室利绿,第五路披耶阿派罗阇,第六路昭披耶拍克琅。每路军配备船舶30艘,每艘船上载有大炮3尊。

结果,披耶碧武里战死,泰军斗志全消,纷纷向城内溃退。根据《大城居民供词》的记载:“先退者仍有机会进城,但城内看溃军争先恐后入城,秩序全无,倘不及时关闭城门,难免为缅军乘机冲入,因此各处城门同时关闭。至于最后退的披耶柯叻与披耶甘烹碧(郑信)的军队,已不能进城,只得先在城外驻扎。可是城门关后不见再开,因此城外的军队无路可退,仅剩下一条途径,即突围而出,或可保全。披耶柯叻单独统率军队冲破一路而去,返回柯叻城。披耶甘烹碧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也只有突围一法,于黄昏天雨时分由胜寺方向突围。”

直奔东南

缅军可能在避雨,未料到郑信于此刻突围,不免慌乱。虽然郑信兵力薄弱,只有约500华人与暹罗士兵(一说约1000人),但在郑信及数位英勇部将——拍景银、銮梵杜那、銮披阇耶罗阇(披耶碧武里之子)、銮罗阇杜那、坤阿派耶博底、蒙罗阇砂尼遐等人的带领下,士兵用命,奋勇冲杀,短时间内拼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按《暹史大全》载,时为泰历二月白分初四,约莫已进入公历1767年。

郑信领军突破缅军包围网后,意图转赴暹罗东南部沿海地区募集军队,囤积粮草器械,再率军回返与缅军决战,从而解除阿瑜陀耶城之围。之所以选择这一区域,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潮州人的主要定居之处,交通便利,每年从广东、福建驶来暹罗的商船都要先在这里停靠。

当日午夜,郑信等人抵达三万勒村,这时阿瑜陀耶城燃起大火,火光冲天,照得漫天通红。郑信对被围困的首都深为忧虑,甚至怅然泪下,他仰天祈祷,希望诸佛可以赐予他魄力,从而解救首都的危难,贯彻突围的初衷。

翌日,郑信抵达菩三浩村,对尾随而来的缅甸追兵发动突袭。击溃缅军的郑信部队,缴获了不少军械,之后前往猎鸟村。据说,郑信部队突围而出时,只他自己手中有一支枪,其余人皆以大刀、棍棒为武器,这次追击而来的缅军简直就是为他们输送军械一般。

这时,另一支来自巴真府挽康村的缅军,前往阿瑜陀耶城增援,其先锋为骑兵30人、步兵200人。这支缅军与郑信派出收集粮秣的士兵相遇,缅骑兵遂展开追捕,郑信部下只得急忙逃回猎鸟村报信。郑信接报后立即下令部队分为两翼,配置好火炮,由他本人亲率属下虎将骑马出击。

追击的缅军骑兵受到袭击后,仓促后退,以致冲散了后方步兵的阵形。郑信见状,立即令两翼发起夹攻,缅军最终狼狈败逃。郑信部属又一次获得了不少军械,实力得到进一步提升。

被誉为泰国历史之父的丹隆亲王在著作中评论说:“披耶甘烹碧(郑信)天生将才,每战皆身先士卒,为其部属爱戴钦佩。”郑信两战告捷,鼓舞了暹罗民众的斗志,许多逃散在外之人纷纷踊跃来投。

郑信也派人四处招收民众入伍,其中坤参南派罗颂陀偕同象兵来投,献雄象5头、雌象1头,并引导郑信军前往当地实力较为雄厚的挽仑村,意图邀请该地村民参加对缅作战。此举可以证明,郑信突围并非像一些泰国史学家说的那样只顾逃命,否则何必横生枝节费时费力地去招揽当地勇士?

◎缅甸骑马武士图

挽仑村村长认为自己有坚固的营寨可守,拒绝合作,郑信前后3次派出部将进行劝谕,结果村长等人不仅不接受劝告,还向郑信军发起挑战。郑信亲率骑兵约20人率先突入村寨,村长下令开炮攻击,但没有打中。郑信奋勇冲杀,士兵用命,最终攻破村寨,缴获大象7头、粮秣军械若干。

平服挽仑村后,郑信率军沿坤西育府大路继续前进,两日后通过巴真府界的谷节关(庄多坎城)。这时,在猎鸟村遭到重创的缅军,逃到巴真府南面坐鲈港口,港口的缅军守将见状,急忙派出一支约2000人的大军水陆并进,追赶郑信军,企图将之一举歼灭,铲除后患。

下午4点缅军到达巴真府界的时候,郑信已率军渡河,殿后的步军哨探乃汶美见缅军追来,急忙向郑信报告。郑信军当时刚渡过河正在休整,而休整处是广阔的原野,无险可守,建立营寨防御显然已来不及了。郑信当即命令辎重部队先行,然后选择一处矮树林,将军中大小火炮布置其中,接着大部队散伏于林中,他自己则亲率约100名士兵,在旷野中诱敌。

郑信与缅军略一接触,便假装败退,逃入林中。缅军在后急追,郑信待缅军迫近矮树林后,下令施放排炮(大小火炮对准目标发起齐射)。排炮连放3次后,缅军阵形全乱,被迫向后退却。郑信知机不可失,振臂一呼,埋伏在林中的部队一涌而出,奋力冲杀,缅军死伤惨重,逃散一空。经此一役,缅军不敢再来追击。

郑信击溃缅军后,率军安全通过万佛岁等地,并在经过盐田村时收服了头目乃甘。在他的引领下,二月黑分初七,麾下部队终于抵达了罗勇府界的旧水村。

◎法国传教士绘制的郑信像

不少书籍引用沙南·梦翁《吞武里—曼谷王朝史》的观点,认为为了便于号召暹罗军民参加抗缅复国战争,郑信于此时宣布自立为王,采用暹罗一等城市统治者的仪仗,并说:“我自立为王,是想得到民众的尊敬,以便挽救国家。”但事实上,此时阿瑜陀耶城还没有陷落,郑信在这个时候自立为王,岂不是就如《暹罗史讲义》等书所说的那样纯属反叛行为?

据卑拉·室利察拉莱考证,这种说法最早出自拉玛四世时代增修的《钦定本纪年史》,但之前拉玛一世时代修纂的《吞武里朝全史》、拍披蒙达摩长老所著的《山支迪耶汪砂》、拍庵摩罗披叻吉长老所著的《星相录》都没有记载郑信在此时称王的情况。法国传教士柯尔的信札中,也一直称郑信为“披耶达”,直到1768年后才记载:“拍昭达,暹罗的新君主。”

而且,自立为王以便使民众敬畏和拥护,并不符合东南部的情势。当时,因意图政变被阿迦达流放到锡兰岛的王弟贴披碧,在缅甸入侵前夕私自逃回丹老,后又逃到东部沿海。他上奏阿迦达请求返回阿瑜陀耶城,阿迦达大怒,下谕把他扣押在尖竹汶城,听候发落。等到缅军向阿瑜陀耶城步步逼近的时候,贴披碧认为赎罪立功的时机已到,便开始招兵买马。桐艾、尖竹汶、罗勇、北柳、巴真、坤西育等地的民众纷纷前来投效,贴披碧的追随者很快发展到了1万人,他们在巴真府集结成军,并上奏请缨对缅作战。阿迦达闻奏更为愤怒,认为贴披碧私自组军意图谋反,特谕令军队从速镇压。贴披碧见状,索性反叛,死命抗争。东部民众之所以投效贴披碧,是为了抗击入侵缅军,没想到发展成了自相残杀,人员伤亡不少,士气大受影响。其后,缅军包围阿瑜陀耶城,并分兵一支,轻易击溃了贴披碧的军队,贴披碧从巴真逃往柯叻。所以,当时的东部民众都认为被贴披碧的谎言所欺骗,被当作王族内部争权的工具所利用,一提起某王,便感到深恶痛绝,根本不会有什么尊敬与投效。郑信自然对这种状况有所了解,怎会盲目自立为王呢?

综上所述,我们可知郑信在抵达罗勇后,实际上并未自立为王。

罗勇府代理太守披耶罗勇,为人比较平庸,无法节制属下銮蓬、坤乍猛、坤罗摩、蒙宋、乃通裕等人,他们见缅军入侵蹂躏各地,不仅不思维护治安,反而在当地为非作歹。这些人听说郑信前来,害怕自身利益受损,心中有意加害,但又忌惮郑信的威名,便暗中进行部署。

当郑信来到旧水村后,他们立即派人驰赴旧水村迎接,并献上粮秣、牛车,以示诚意。郑信不疑有他,便率部属随使者开赴罗勇府城,但郑信并没有按他们的请求入城,而是驻扎在城外的仑寺。

这时,留居在罗勇城内的尖竹汶府太守妻舅乃汶洛、乃汶吗、乾安三人来投,向郑信告密,称罗勇府职官暗中聚集党羽1500人,意图不轨。郑信马上召披耶罗勇前来询问,披耶罗勇极力否认,但神色仓皇,郑信便令銮梵杜那将其看管起来,然后让部属准备防御。

太阳落山后,郑信令部属熄灭灯火,各守岗位,自己手持长刀,亲率士兵巡营。晚上7点,銮蓬、坤乍猛等人率党羽前来,开炮轰击,但因郑信军营漆黑一片,没有明确目标,作用十分有限。坤乍猛见状,便率30人组成敢死队,企图跨过寺旁木桥,袭击营寨。郑信下令施放排炮,将偷营者轰入河内,然后身先士卒冲出营寨,率军奋勇杀敌,短时间内就将之全部击溃,并乘胜冲入城内,占据了罗勇府城。

◎复原的暹罗古代城门

溃败的乃通裕率残部退守万佛岁城;坤罗摩、蒙宋则占据了巴纱村、万开村、克琅村等地,纠集党羽,明目张胆地四处打家劫舍,还常常潜入罗勇偷窃郑信军中的马、象。

郑信占据罗勇城后,布告安民,努力整顿地方秩序。七八天后,郑信召集部将商议,欲与尖竹汶府联合对抗缅军,并因此次占据罗勇城被迫使用武力,不免使民众遭到伤害,认为对尖竹汶府应主动派人接洽,勿生争斗。

经讨论,侍卫乃汶眉被推举为使者,与尖竹汶府太守的妻舅乃汶洛、乃汶吗、乾安三人一起前往尖竹汶府,向披耶尖竹汶游说合作事宜。一行人从罗勇港口出发,扬帆5日,抵达尖竹汶港口,翌日早晨进见披耶尖竹汶,述明来意。披耶尖竹汶表示愿意合作,答应10日后亲自往迎郑信来尖竹汶府,共商大计。

下午3点,使者辞行,披耶尖竹汶亲自送到港口,并在港口的神庙与使者一同宣誓合作。礼成之后,披耶尖竹汶突然向使者发问道:“既然已经宣誓表明心迹,我们可算一家人了。郑信的真实意图究竟如何?希望可以据实告知。”使者连忙劝慰:“我们已是一家人,百事绝无蒙蔽,将永守盟约而不渝。主将(郑信)性情刚直,不知虚伪为何物,凡有所诺,从无食言或后悔,恪守教义,信诚如一!无论何人,倘不存心加害,主将绝不致施加压迫。请太守安怀,实践诺言,依约往迎即可。”

顺风乘船只消一个昼夜,使者便返回了罗勇港口,据实向郑信报告商谈经过,郑信默然良久。等到10日后约期告满,披耶尖竹汶并未依约亲自前来相迎,只派人送来了4车谷物。

这时候,有侍卫乃汶猛,任万拉蒙城代理太守者,率属下20人来投,称缅军让他携函前往尖竹汶府,令披耶尖竹汶备金银花树赴三株菩提树进贡。郑信属下都认为乃汶猛出任缅军使者,已经背叛朝廷,此来也必是为缅军刺探己方虚实,应当立即斩决,以儆效尤。乃汶洛、乃汶吗、乾安三人甚至请求担任刽子手,负责施刑。

郑信急忙制止,说:“缅军此次围攻首都,凡属泰族,当不至与缅方合作,但有一部分地区已经为其占领,处在其势力范围内,实难谋自主。现在披耶尖竹汶态度暧昧,乃汶猛为其莫逆之交,不如让乃汶猛依然携缅书前往尖竹汶府。披耶尖竹汶览书后,或可有所醒悟,从而与我们合作,那么就可望早日解除首都的危机了。”于是乃汶猛得以顺利通过罗勇,继续前往尖竹汶。

因与尖竹汶府合作之事未得要领,郑信又想起菩泰目城(即河仙镇,也称“港口国”)太守鄚天赐在缅军攻陷吞武里时,按暹罗朝廷命令,派兵从水路应援,但被缅军阻于北榄,等粮秣耗尽,才收兵回返。郑信认为,鄚天赐有出兵的举动,再加上与自己同属华裔,或可与其合作,解除首都之围。经考虑,郑信选定华裔将领銮披阇耶罗阇为使者,携郑信亲笔信前往河仙。据说在信中,郑信自称为鄚天赐的“谊子”(义子),以示敬重。

銮披阇耶罗阇在乃汶眉的陪同下出发后,郑信因坤罗摩、蒙宋及其党羽不断扰乱地方已成大害,遂率军扫荡了他们的据点,匪徒四散逃窜,坤罗摩、蒙宋逃往尖竹汶。郑信缴获了大量牛、马、象和车辆,班师罗勇,开始训练士兵,同时派人四处寻找藏匿于林间的民众,让他们返回原籍,各安其业。

四月黑分十四,銮披阇耶罗阇抵达河仙,入见鄚天赐,递上郑信亲笔信以及西式外衣一袭。鄚天赐答应八九月间派水军参战,并派阮楷祥携厚礼护送銮披阇耶罗阇返回罗勇。

盘踞在万佛岁的乃通裕,无恶不作,使当地居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此外,他还对企图投奔罗勇的居民,百般阻挠。逃出万佛岁的民众,多数投奔了郑信,并向郑信控诉乃通裕的种种暴行。为了安抚投奔者,郑信必须处理此事,于是他在六月白分初四率领部分部属,由陆路前往万佛岁。到达廊蒙村时,派出的哨探已先行进入万佛岁城,得悉乃通裕正在城内,郑信便率军谨慎前进,抵达城外大寺驻扎。

郑信并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派出与乃通裕有交情的乃汶洛、乃真入城,晓以利害。乃通裕知敌不过郑信,随二人出城到大寺拜见郑信,以示投诚,并请郑信入城。乃通裕先是安排郑信在一座中式宫室内稍事休息,继而请他坐上一头巨象,巡视全城。之后,乃通裕携万佛岁城所有职官前来,一一拜见郑信。

有书籍称,此后郑信封乃通裕为万佛岁太守,领有“披耶阿拏叻巫里”的头衔。但郑信并未称王,无权封披耶爵衔,何来此说?而且他此时对麾下能征善战的虎将都没有提升爵衔,对占据的罗勇府也没有委任太守,怎会晋封敌人乃通裕?

实际上,郑信素来宽大为怀,对表示归顺的敌人不加杀害,所以只是仍让乃通裕驻扎在万佛岁而已,且向他提了三个要求:第一,须恪尽职守,恢复万佛岁地方秩序,保护居民安全,使各安其分;第二,遇附近城镇居民来投,应妥善收容,予以平等对待,不得压迫,倘有人去罗勇投军,尤须加以保护,并指示路线,不得故意留难;第三,须放弃抢掠民财的卑劣行为,痛改前非。

这三个条件,乃通裕表示接纳,并向郑信宣誓效忠。郑信不仅给乃通裕部队分发了一些粮秣,还拨款赈济了城内贫民,并雇人掩埋了城内饿殍。处理妥当之后,郑信率属下返回罗勇。

约在此前后,传来了阿瑜陀耶城陷落的消息。

抗缅复国

“阿瑜陀耶城”源于梵文,意为“不可战胜之城”。它北面是华富里河,西面和南面是湄南河,东面则凿有一条连通华富里河和湄南河的巴萨运河,整个城市完全被河流环绕。因此,缅军包围这座城市是一个困难的任务,他们不但需要封锁通往城市的陆路,还要封锁由河道沟渠组成的各条水路。而且,雨季来临后,缅军士兵又需制造数以千计的木船和竹筏子,以巡游洪水泛滥的田野和城市外围。

不久,缅军统帅摩诃那罗多去世,围城的职责落到了梯诃波底身上。这时候,因缅甸向云南土司索取“花马礼”,诸土司不应,缅军焚掠耿马,入侵孟连、车里,清军开始反击,清缅战争爆发。孟驳担心暹罗会利用这一形势入侵下缅甸,遂用流星驿马下令不管缅甸国内发生什么情况,在暹罗的军队都要坚持拿下阿瑜陀耶城。

阿瑜陀耶城经缅军长期围困后,城内粮秣渐尽,而郑信突围当夜发生的那场空前大火,使城内居民愈加困难,饥馑成灾;更为糟糕的是,城内秩序混乱,盗贼多如牛毛,甚至敢在白天公然抢掠。阿迦达知道城池难以守住,便派军务大臣等人出城求和,表示愿受阿瓦统辖,但梯诃波底不允,称现在谈判为时已晚。

绝望之中,阿瑜陀耶城的民众重鼓勇气,进行殊死抵抗,梯诃波底多次下令总攻,皆不能陷。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居住在阿瑜陀耶城的众多华人,也参与了守城战斗。据当时在阿瑜陀耶城的法国传教士波里葛记述:“另华人6000名为志愿军,据荷兰人行址固守……旋缅军以荷兰人行址的华人志愿军抵抗力甚坚强,乃隔绝其与荷兰侨民志愿军联络,华人志愿军出觅粮物,缅军伺而杀之。泰军对缅军来攻,勉强应战,未尝做正面冲击,缅军乃急攻华人志愿军营垒,连攻18日夜,华人志愿军依然奋力抵抗。俄而华人志愿军队长献史头部中弹(据说为内奸击伤),缅军趁机将华人志愿军营垒攻破,放火焚毁。”

如此支撑3个月后,阿瑜陀耶城内除饥馑之外,又爆发了瘟疫,尸骸满街,城内居民不堪忍受,纷纷攀越城墙而逃。梯诃波底见状,知城内民心已散,立即令驻扎在红檀寺、三宝殿寺、尖顶堂寺的缅军,乘夜推进至河畔,并在城东北角的花罗头对面架设浮桥,企图渡河。

阿迦达令乍蒙室利梭罗叻砂领军出击,泰军一度击溃架设浮桥的缅军,但最终在缅军的大举反击下因无增援而溃退。此后,泰军不再出击。缅军架好浮桥后,大军次第进迫城下,同时挖掘隧道通往城墙根,并在城墙根堆积大批木材。

五月白分初九(1767年4月7日),下午3点,缅军在花罗头凯旋炮台旁纵火焚烧城墙,同时向城内集中炮轰。黄昏时分,被火炙烤的城墙下塌。晚上8点,缅军开始用竹梯、索梯攀城,蜂拥而入,守城的泰军无力堵截。围城1年2个月,阿瑜陀耶城终于沦陷了。

丹隆亲王曾说:“汉达瓦底王(莽应龙)之作战,一若君王,而阿瓦王(孟驳)则俨若强盗矣。”缅军入城后,到处纵火焚烧,不论王宫、民居都毁于烈焰;还不断搜查民物,略有价值的,全被抢去;而各寺庙中的佛像,但凡贴了金的都被剥去,著名的拍室利讪碧大佛即被缅军用火焚烧,将包裹佛像的黄金熔化,拾取而去;城内居民不分男女老幼,皆被缅军鞭挞拷问,强迫供出财宝藏匿之所,指出藏金地的人,缅军即予自由,不愿供出的则遭受重刑,甚至拷打至死。

◎阿瑜陀耶城的断壁残垣

阿迦达由侍卫保护,乘小船逃到僧侣寺旁万栉村的丛林中隐匿。武通贲被迫离开寺庙,成为缅军的俘虏,一同被俘的还有大部分王族与大小官员,他们被关押在三株菩提树的缅军营内。

缅军在城内搜刮9—10天后,准备回国支援北方战场。梯诃波底委任在万拉庄立有战功的孟族将领苏基(泰人称其为“拍那功”)为指挥、缅族军曹蒙耶为副指挥,领军3000驻扎在三株菩提树,继续搜刮民财;而投效缅军的暹罗人乃通因,则被他委任为吞武里太守,此人在吞武里称孤道寡,因而又被称为“昭通因”。

梯诃波底将缅军分为三路,分别押运战利品和俘虏返回缅境。此次,缅军不仅收缴了1200门大炮、数万支火枪,还掳去了暹罗王族、官员、民众不下3万人。

缅军大队人马离开后,留守的缅军士兵在丛林中发现了阿迦达。当时,阿迦达的侍卫早已逃走,他本人已十多天未曾进食,气息奄奄,结果未等抬到三株菩提树,他就驾崩了。苏基将阿迦达安葬在阿瑜陀耶城拍蒙坤武披多罗佛殿前的灵山下,但并未举行火葬。

阿瑜陀耶王朝,自始祖拉玛铁菩提建立以来,存续417年,历经34位君主,至此沦亡。

首都陷落的消息传来后,郑信深为扼腕,但他手中积聚的实力仍不充分,当务之急是增强实力,等东南沿海统一、抗缅基地建立后,再向缅军复仇。

坤罗摩、蒙宋逃到尖竹汶后,投在披耶尖竹汶门下,鼓动其积极备战对抗郑信。此外,他们还故伎重施,让披耶尖竹汶派出4位高僧前往罗勇,迎接郑信前来尖竹汶城,打算在城内将其活捉。

郑信自万佛岁返回罗勇后,接见了这4位高僧,但听了他们的提议后,立即便察觉出了不妥。随后,郑信召集部属商议,得出的结论是:为向尖竹汶方面表示诚意,他们决定接受邀请,但要做好战斗准备,以防万一。

等部属略做休息后,郑信领军开拔,随4位高僧前往尖竹汶城。待一行人抵达尖竹汶府界万甲乍禾湾村时,距离阿瑜陀耶城陷落已经快2个月了。

披耶尖竹汶派副府尹前来迎接,称已经在城南面设立了行辕,供郑信部属休息。郑信率军随副府尹前行,但还未靠近城垣,就发觉此人引领的路线不对,遂当机立断下令部属不要渡河,转向北面,驻扎于离城很近的缴寺。

披耶尖竹汶见诡计失败,郑信又迫近城垣驻军,心下慌乱,急忙令属下士兵登上城垣,各守岗位;又令銮梵提万等人出城向郑信解释,并再次邀请入城。郑信回答说:“披耶尖竹汶派僧侣为使者来请,以资合作,对缅抗战,认为系出于至诚,乃随来此间。然而,披耶尖竹汶始终避而不见,只派使者故意拖延时间,同时收容坤罗摩、蒙宋,并加强守卫,此种举动,纯属敌对。若果有诚意合作,则请披耶尖竹汶出见,否则送出坤罗摩、蒙宋。”披耶尖竹汶不敢出见,也没有送出坤罗摩、蒙宋,只令人送食物款待郑信军。

等到尖竹汶府副府尹前来说明不能交出坤罗摩、蒙宋后,郑信当即明确表示:“既然披耶尖竹汶食言,不愿合作,以为坤罗摩、蒙宋可靠,力足保卫城池,则请好自为之。我方即将实行攻城,请加意防备。”

当时,郑信的处境颇为危险,不仅深入腹地,而且敌方兵力雄厚,只因对方忌惮郑信的威名,不敢正面出击而已。若此时郑信退军,难免遭到敌军围攻;而继续驻扎,则粮秣不足,将被敌军逐步蚕食。郑信只剩下“破釜沉舟”这一条路可走,等部属吃过晚饭后,他下令将饭锅砸坏、饭菜全部倾倒,说:“今晚攻城,明晨到城内吃饭,假若今晚攻城不下,不如一同饿死。”

七月白分初七,三更时分,郑信亲自乘象冲击城门,攻城战就此拉开帷幕。尖竹汶城守军用炮轰击郑信,炮弹从象肚下穿过,象奴立即用钩勾象,企图使象转头后退,以保安全。但郑信喝止住了他,继续驱象前冲,巨大的冲劲撞塌了城门,部属见状一拥而入。守军见郑信身先士卒,麾下部属英勇作战,便无心抵抗,纷纷逃命。披耶尖竹汶见大势已去,携家眷投奔河仙,而鄚天赐也因此与郑信生了嫌隙。至于坤罗摩、蒙宋,此后不见记载,也许死于乱军之中。

◎尖竹汶府的郑信塑像,其旁边为麾下四虎将:昭披耶宋加洛、昭披耶洛坤素旺、昭披耶讪卡武里、披耶披猜

就在郑信进攻尖竹汶城时,桐艾港口聚集了不少帆船,意图见机起事。郑信对此心知肚明,于是在尖竹汶城内稍稍整顿秩序后,马上领军前往桐艾,围攻港内帆船。奋战了一夜半日之后,郑信军终于平服了桐艾。

就此,暹罗东南部沿海地区,皆归郑信麾下,受其节制。

因尖竹汶位置适中,可以兼顾东南沿海各地,郑信便以此为基地。他在城内发出布告:“首都已被缅军攻陷,凡不愿意为缅族奴隶的泰族人,请参加军队,以便集力攻打缅军,光复国土。”此布告发挥了意外的效果,东南部的泰人陆续前来投效,郑信一视同仁,将他们编入军队。约在此时,阿迦达的侍卫官乃戌真拉(名汶玛,即通銮的胞弟)也从万佛岁转投郑信。

郑信将尖竹汶城各方面事务处理妥当后,立刻开始履行突围时的诺言,着手为抗击缅军、光复国土做准备。首先,他派出哨探,混入缅甸占领区,刺探缅军各方面情报,以便制定进击步骤;其次,他派人四处劝导藏匿于各处的泰人返回原籍,各安其业,从而增强后方供应力量;再次,囤积粮草器械,为持久战做准备;最后,他训练陆军与水军,使之各具单独应付缅军的能力。

由于郑信是华裔,这期间,当地华商也给予了郑信必不可少的财力支持。据段立生先生研究,有四位华商曾给予郑信军经济援助,他们是华商莫赛、华商森、华商古与华商林。

华商莫赛原先在阿瑜陀耶城东门开商行,他见阿瑜陀耶王朝十分衰弱,无法抵御缅军进攻,于是在城陷之前带着所有财货逃到了尖竹汶。郑信的部队来到尖竹汶后,莫赛献上印度花布1500骨里、广东色绢200匹、上海丝绸100匹,并定期捐赠军饷钱500昌。莫赛姓郑,跟郑信同宗,后来得到了“銮阿派帕里”的封爵。

华商森的父亲是在阿瑜陀耶王朝后期才来到暹罗的,他从中国载了一船陶瓷俑到暹罗来贩卖,但无人问津。于是,这位中国船主便把这些货物献给了暹罗国王,而国王赏给他一些山货,又封他为通事。之后,森的父亲随贡使去了北京,回来后晋爵为銮锡宋钹,以后又作为第三副使多次前往北京。到了阿迦达统治时期,銮锡宋钹被提升为格龙爵衔,担任船务官,后又提升为管王库的昭披耶。他一共有4个儿子,森是其中之一。因为听说柬埔寨发生饥荒,粮价上涨,他便命森与其他三兄弟率领32艘帆船,满载米、肉和咸鱼到柬埔寨贩卖。但当船队到达桐艾时,传来柬埔寨发生战乱的消息,森便把船队带回了尖竹汶。接着传来暹罗首都阿瑜陀耶城被缅军攻陷的消息,船队只得停在尖竹汶。郑信率部到达尖竹汶后,森将船上所载物资连同32艘船一起捐赠给了郑信,米、肉和咸鱼供部队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船则改作战船。

华商古的父亲有一支船队,来往于中国、暹罗之间做生意。阿瑜陀耶城沦陷时,船队刚好从中国回来,抵达吞武里。古因父亲去世继承了全部家产,他把船队载回的丝绸等商品捐赠给郑信,得到了郑信的封赠。吞武里王朝时期,华商古专门负责为朝廷造船和到广东贸易。

华商林是吞武里城富有的鱼商,曾给郑信的军队提供食宿、金钱和许多牲畜。后来,在曼谷王朝拉玛一世统治时期,华商林获得了“格龙坤素塔拉普拜”的封爵。

泰国当代知名人士讪·攀诺素曾评论说:“除开郑信外,没有人能像他那样把泰人和华人的力量紧密团结起来,顺利完成抗缅复国大业。”

将哨探传回的各种情报综合分析后,郑信认为阿瑜陀耶城为缅军攻陷不久,应当尽快光复,否则时间一久,缅军巩固了根基,光复将变得更加困难。他决定率军由水路出发,对缅军出其不意地实行闪击。经考虑后,郑信令銮披阇耶罗阇负责率部属赶造100艘战船,限3个月内完成。

銮披阇耶罗阇奉令后,夜以继日地率部赶造战船,终于在期限内完成了任务。造船期间,郑信一直在训练部队,等到船造好时,5000名华、泰士兵也完成了训练,准备北上与缅军一决雌雄。

十月末,海面风平浪静,利于行军。郑信把尖竹汶等地的事务委托亲信将领管理,然后以銮披阇耶罗阇为先锋,亲率100艘战船离开尖竹汶。

沿海岸线前进的郑信军队在通过万佛岁时,得知乃通裕并未遵守约定,仍然无恶不作,遂将乃通裕正法。解决此事后,这支军队乘夜离开万佛岁,闪电般地指向昭披耶河口,天现鱼肚白时,已抵达了吞武里。

◎暹罗古代水军

这时候沉湎于享乐的缅军傀儡昭通因,完全没料到会冒出一支军队,突如其来地进攻自己的安乐窝。守城的士兵,多为泰人,虽有缅军头目监视,依然不怎么出力,因此郑信率军进攻后,不久就攻入了城内。昭通因及其党羽皆被擒获,就地正法。

驻守在三株菩提树的缅军,骄傲自满,一直忙于搜刮民财,以便运往缅甸领赏,于防卫泰军方面没有什么准备。当苏基接到吞武里被郑信攻下的报告后,不禁大惊失色,急忙派副将蒙耶率领一支水军到捕象围堵截,但为时已晚。郑信并没在吞武里停留,攻下城池当夜便兼程赶往阿瑜陀耶城,等到达城界时已是十二月了。

尚未布防妥当的蒙耶,见泰军来势凶猛,十分胆寒,下令退回三株菩提树。苏基见蒙耶不战而退,准备集中力量固守营寨,但他又怕泰军迂回包围营寨,便另派一支军队出营接战。苏基盘算,这支军队如能挡住对方攻势,则出兵增援夹攻,一举击溃泰军;倘若不敌,则将其当作第一道防线,营内还有时间再做准备。

先锋銮披阇耶罗阇不等出营缅军立住阵脚,便予以闪击,缅军一触即溃,四散逃向营寨。銮披阇耶罗阇抓住战机,继续驱军向前,迫近缅营,营内缅军愈加慌乱。苏基见大势已去,做困兽之斗也没什么益处,就派出俘虏披耶特迫砂罗武里叻砂出营请降。郑信接受其请,仍令苏基担任原职,统率缅军。

就这样,阿瑜陀耶城陷落6个月后,被郑信成功光复,使暹罗摆脱了缅人束缚,重新恢复独立自主。

郑信入驻三株菩提树缅营后,发现营中为缅军所掳的民众以及各处搜刮来的财物,仍有不少保存在营内未及运往缅甸,当即下令释放所有俘虏。将俘虏中的4位公主及一些王族安排妥当后,郑信旋即派出部属,分赴各重要关口防守,同时派人四处劝告伏匿于林中的当地居民各返原籍安居。

随后,郑信令部属统率投降的缅军进入阿瑜陀耶城,在王宫前的广场建立火葬台,用白布铺盖;另赶造灵柩一具,用所能物色的物品,尽量予以点缀。准备就绪后,郑信偕同解救出的王族驻于礼坛,为阿迦达的遗骸举行了隆重的火葬仪式。

之后,郑信和平收复了华富里城,旋即带领部属退守吞武里城。传说这是因为阿迦达入梦驱逐他离开阿瑜陀耶城,不过这种荒诞的说法显然不可信。

实际上,阿瑜陀耶城为缅军焚掠,已满目疮痍,宫阙民居几乎化为灰烬,修复、驻守该城显然比较困难。而吞武里城位置适中,周围遍布池塘、沼泽,更易于防守;再加上吞武里是一处优良港口,十分利于水军驻扎,有助于统治东南沿海各地。此外,“吞武里”一名源于梵文,其中“吞”为财富的意思,与郑信的名字“信”相契合,乃是佳兆。

郑信战胜缅军的消息传开后,暹罗中部泰人异常欣喜,扶老携幼来投。这些投奔而来的民众史料上称为饥民,因为当时无人从事耕耘,米谷严重短缺。郑信不得不节制手下的粮食供应,把剩下的分给投奔来的民众,并用自己的私产以12倍的高价收购外国商人运来的粮食,甚至发出通告:“假如有人,不管是神明或有法力者,使荒年变成丰年,米粮充足,民众获得安全,即便他需要手臂,余亦愿献上余之手臂,以酬答其救世救民之大恩。”

虽然缅军被驱逐出暹罗,但被蹂躏的人民却难以走出伤痛,《吞武里编年史》载:“举目望去,被饥饿、疾病、兵燹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尸骸遍野,堆积成山;苟活的人面黄肌瘦,形同饿鬼。”郑信触景伤情,一度心灰意懒,甚至想回到尖竹汶去,最后在众人的挽留下,才继续留在吞武里。

郑信收复阿瑜陀耶城的消息也传到了亲缅的万象王西里本亚桑耳中,他向缅王孟驳报告了此事。孟驳正忙于应对清军,无暇顾及暹罗,再者他不信短短数月暹罗会有什么大变动,于是只令土瓦城主曼基玛罗耶领军一支前往平乱。

依泰国《钦定本纪年史》所载,这次土瓦城主率军2万前来。不过,丹隆亲王认为这个数据过于夸张,毕竟此次缅军前来主要是侦察暹罗动静,平定小股叛乱,无意大规模作战,因而率领的军队必不超过3000人。

◎缅甸古代战船

此次缅军入侵线路上的北碧城、叻丕城皆是被战争破坏的荒城,且还有一支缅军水师驻扎在叻丕城附近策应,所以土瓦城主率军毫无阻碍地到达了夜公河畔的万公村。在这里,他们发现有华人军营驻守在前。这支华人部队人数不多,是郑信预先派驻在此的。因万公村是军事重镇,可以堵截西部入侵的缅军,而华军一向作战骁勇,故被委此重任。

土瓦城主依仗人多,将华人军营层层包围,营内华军虽然势孤,但仍奋力抵抗,致使缅军一直无法攻陷。郑信接报后亲率战船20艘来援,缅军两面受敌,溃不成军,从叻丕的昭奥卡关逃返土瓦。此役,郑信缴获了不少军资,叻丕城附近的缅营也被攻下,缅军的船只全部落入郑信之手。

郑信凯旋后,声望更隆,附近的地方小头目皆来归附。约在此时,伏匿于叻丕林中的銮育甲越多罗(即通銮),也偕同家眷前来投奔。随后,郑信开始着手整顿佛教。

此时的郑信已将残余的缅军扫荡殆尽,但还须征服地方割据势力,才可以使暹罗复归一统。

一统暹罗

1767年4月7日阿瑜陀耶城沦陷后,因缅军无意统治暹罗,未被缅军铁蹄践踏的暹罗国土依然完整,于是地方势力纷纷割据自立:南部,有昭六坤;北部,有昭彭世洛和拍凡长老;东北部,有昭披迈。

南部的昭六坤,原为六坤城代理太守,称“拍巴雳”,是六坤王的后裔,曾任职于阿瑜陀耶城,为侍卫头目。因忠于职守,暹罗朝廷派其赴六坤城担任副府尹,后太守披耶罗阇素帕钵底失职被免,拍巴雳成为代理太守。阿瑜陀耶城陷落后,拍巴雳利用六坤城历来独立性较强的特性,顺势自立为王,以巴利文名字为王号,称为“穆析伽王”,俗称“昭六坤”,即六坤王。其势力范围,包括马来半岛至尖喷城一带。

北部的昭彭世洛,原为彭世洛府太守,名琅,领有“披耶”爵衔。缅军入侵时,暹罗朝廷令其领军赴首都协防。披耶彭世洛奉令率军南下,驻扎在金山寺旷野中,不久他托披耶蓬拉贴上奏阿迦达返回彭世洛府为母亲治丧,委任下属銮哥砂、拍吗核泰统军抗缅。披耶彭世洛此次折返后,便不再南下。

获得军队指挥权的銮哥砂,在牢狱中救出了阿迦达的叛逆堂弟集多罗,随即班师返回彭世洛城,全不顾忌首都的安危。抵达彭世洛城时,恰巧披耶彭世洛不在城中,集多罗便将披耶彭世洛的全部财产据为己有,占据了彭世洛城。

披耶彭世洛得悉此事后,暗中行军至披集城招募部队,发兵攻打彭世洛城。集多罗不敌,被披耶彭世洛属下擒获,投入水中淹死。銮哥砂逃走,投奔拍凡长老。

披耶彭世洛夺回彭世洛城后,开始整顿城内工事,囤积粮草器械,对在逃的銮哥砂无心追捕。据说,缅军听闻披耶彭世洛战胜集多罗,士气正盛,便暂时放过了彭世洛城。

阿瑜陀耶城陷落后,彭世洛城因在暹罗国王戴莱洛迦纳(1448—1488年)时代一度作为暹罗首都,所以不少当地人认为彭世洛城或将再度成为首都。披耶彭世洛顺水推舟,自立为王,称“昭彭世洛”,即彭世洛王。其势力范围,为彭世洛府和周边地区,以及那空沙旺的一部分。

泰国史料还说,郑信光复阿瑜陀耶城后,首先率华、泰士兵分水陆两军出征彭世洛城。昭彭世洛派銮哥砂抵御,双方展开激战,战斗中郑信被对方开炮伤及左腿,因此退军返回吞武里。但如前所述,銮哥砂因扶持集多罗背叛了昭彭世洛,为昭彭世洛击溃,投奔拍凡长老去了,此刻又怎会奉昭彭世洛的委派来抵御郑信?相信此段记载应当有误。

另据《山支迪耶汪砂》载,昭彭世洛曾与拍凡长老作战3次,双方不分胜负,他在位6个月后薨,享年49岁。以此推断,郑信在光复阿瑜陀耶城的时候,昭彭世洛应已去世,双方不会有机会相争。

北部的另一位割据者拍凡长老,原是砂汪卡武里城的和尚,驻于拍凡寺,俗名仑。出家初期,他南下阿瑜陀耶城求学,被封为长老,任室利阿瑜陀耶寺住持,后升为砂汪卡武里长老,管辖北方佛门弟子。砂汪卡武里城位于披猜城以北,拍凡长老以符咒法术出名,在北方佬族诸邦中颇有声望,对难府、帕府甚至琅勃拉邦都很有影响力。

阿瑜陀耶城陷落后,拍凡长老在北方培养实力,成立僧王国,属下官员、将领都穿黄色袈裟。人们一般称其为“昭拍凡”,但实际上他并未自立为王。拍凡长老的势力范围,包括清迈以南、彭世洛城以北地区。

昭彭世洛死后,其弟拍因陀阿功即位,他为人比较懦弱,还没有称王,拍凡长老就领军来攻。城陷后,拍因陀阿功被杀,暴尸城门示众,彭世洛城就此并入僧王国的版图内。拍凡长老班师回朝时,銮哥砂被他委任为彭世洛城的守卫。

因为拍凡长老及其党羽“咸耽于酒色”,军纪败坏,焚劫民户,是故彭世洛城陷落后,大批民众逃往吞武里城归附郑信。

东北部的昭披迈,即王弟贴披碧。他组建的军队被缅军击溃后,便自破船山关隘逃到柯叻府界,驻扎在披耶谷关口。贴披碧派遣銮摩诃披阇耶、乃通坎为使者,携西帽一顶、中式绸衫一领、花轿布二匹前往拜访柯叻府太守披耶洛坤罗阇西玛。此时,披耶洛坤罗阇西玛应该刚返回柯叻城,据说已自立为王,称为“昭洛坤罗阇西玛”。

数日后,柯叻城职员銮蓬出城向贴披碧告密,称昭洛坤罗阇西玛私下招募高棉族壮丁400名,意图对贴披碧不利。早先,昭洛坤罗阇西玛骗杀了败逃而来的坤西育太守拍披蒙颂堪,于是心生防备的贴披碧收到报信后,马上想要逃走。但贴披碧的儿子巴荣不以为然,以金5斤、南京绸10匹赐予当地12区的村长,招募到了450名村民,壮大自身实力。

等到八月白分十四,贴披碧令巴荣、銮摩诃披阇耶、銮巴腊与30名当地村民混入城中,埋伏在中央寺等处。

翌日,也就是白分十五,为礼佛日,昭洛坤罗阇西玛照例前往中央寺礼佛斋僧。于是,毫无防备的昭洛坤罗阇西玛,被埋伏在此的村民乱刀杀死。巴荣等人马上鸣炮为号,大开城门,迎接贴披碧入城。昭洛坤罗阇西玛之弟銮平见状,急忙跃上马背逃出城外,才保住了性命。

5日后,銮平借到披迈城的士兵,前来攻城。贴披碧令城内民众上城墙防御,但大部分人不满贴披碧刺杀昭洛坤罗阇西玛的行为,已经逃匿,招募到的人手相当有限。

仅防守了4日,柯叻城就被攻陷,贴披碧及其党羽都被生擒。巴荣、銮摩诃披阇耶、銮巴腊等人被銮平斩首示众,贴披碧则在披迈城太守拍披迈的争取下保得一命,被带往披迈城。

阿瑜陀耶城陷落后,拍披迈拥立贴披碧为昭披迈,即披迈王,继承阿瑜陀耶王朝的王统。贴披碧成为昭披迈后,封拍披迈为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委以摄政大权;又封其长子为披耶摩诃蒙蒂、幼子为披耶哇罗汪砂提罗阇。此时,昭披迈的势力范围较为弱小,仅为柯叻府下属披迈城。

◎郑信收复阿瑜陀耶城后的暹罗势力分布图

昭披迈因出身王族,引来了不少前朝王族、大臣来奔,昭披迈一一赐予职衔,势力渐大。于是,摄政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为了博取昭披迈的欢心,与二子密商除去銮平。

不久,銮平要为亡兄举行善事,并安排了歌剧表演,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携二子及500名士兵前往柯叻城祝贺,銮平没有怀疑,迎接他们入城。当父子三人与銮平一同观看歌剧时,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突然拔刀斩杀銮平,其二子则斩杀了銮平带来的手下,500名士兵一起发动攻击,最终将柯叻城并入昭披迈的版图之中。就这样,昭披迈的势力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柯叻府及周边地区。

郑信光复阿瑜陀耶城后,昭披迈得悉苏基、蒙耶仍统率缅军驻扎在三株菩提树,特派人游说苏基。苏基全然不顾郑信的不杀之恩,偕同蒙耶投奔昭披迈。

在吞武里的郑信收到消息后,认为昭披迈越界骚扰,是要分化瓦解自己;再者昭披迈招兵买马,培养实力,将来必成大患,不能放任不管。于是,他下令集结部属,准备征讨昭披迈。

1768年雨季过后,郑信令乃戌真拉与銮育甲越多罗(通銮)两兄弟领军一支,自己亲率另一支军队,向柯叻府进发。行军路线史籍并没有记载,据丹隆亲王推测,乃戌真拉军应经过坤西育城,越过破船山关隘,抵达柯叻城南;郑信军应经过北票城,越过披耶火山关隘,抵达柯叻城西。

据《山支迪耶汪砂》载,柯叻城民众不甚拥护昭披迈,所以当郑信率军抵达柯叻城时,未见敌军堵截,昭披迈已放弃了此城。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则与其子披耶摩诃蒙蒂领军一支,委任苏基、蒙耶为先锋,开赴柯叻城北面的左荷关防守;幼子披耶哇罗汪砂提罗阇领军一支,开赴柯叻城南面的甲讬关防守。

郑信进入柯叻城后,并未停留,立即指挥部队开赴左荷关。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所率守军为精锐部队,两军接触后随即爆发了激烈的争夺战。郑信依旧奋不顾身,率先冲入敌营,部属也一拥而上,最终攻破此关,生擒昭披耶室利素里耶汪砂、披耶摩诃蒙蒂,以及背叛的缅将苏基、蒙耶,四人皆被斩首示众。

在甲讬关,乃戌真拉大破披耶哇罗汪砂提罗阇,后者逃往柬埔寨暹粒城。乃戌真拉率军追击,披耶哇罗汪砂提罗阇趁乱逃出暹粒城,不知所终。

坐镇披迈城的昭披迈并未参与战事,当他得知前方军事失利后,知大势已去,遂带着眷属出逃,欲投奔万象。昭洛坤罗阇西玛的近亲坤查那侦知此事,请缨追捕,最终捕获了昭披迈。郑信本欲善待前朝王族昭披迈,但昭披迈虽为阶下囚,却依然傲慢无礼、自负自大,终被斩首。

郑信平服了昭披迈后,因坤查那追捕昭披迈有功,令其留守柯叻城,然后率军返回吞武里。

这时候,郑信所领疆域,南至尖喷,北至彭世洛,东部则全境皆包含在内。如此广袤的国土,却依然没有掌政者,郑信的地位,仅为军事统帅,管理起来名不正言不顺。是以,全体将士、民众以及佛门中人一同拥立郑信为王。

◎郑信加冕礼

小历一一三〇年,一月黑分初四,上午7点,郑信升座无花果木制成的钹罗威陀莲台,举行加冕礼,他虔诚地宣誓道:“吾将努力复兴佛教,维护民众安全。”是时发生地震奇相,不下两小时之久。

郑信加冕采用的王号十分冗长,各书说法不一,应用较广泛的一个正式简称为“颂绿拍昭恭吞武里”(至尊吞武里朝圣王),俗称“达信大帝”,华人则称其为“郑王”。而首都吞武里城,则被称为“古隆吞武里室利摩诃砂巫陀罗都”(财宝大洋之都)。

加冕礼完成之后,郑信开始封赏功臣:銮披阇耶罗阇被晋封为披耶披阇耶罗阇;銮乃塞,原名穆,被晋封为昭披耶却克里;亲信侍卫乃通里,被晋封为拍室利罗阇黎初;第二期武官(尖竹汶时期投效的)乃戌真拉,被晋封为披耶阿奴漆罗阇;第三期武官(光复暹罗后吞武里时期投效的)銮育甲越多罗,被晋封为披耶阿派耶仑纳勒。

册封完功臣后,郑信开始着手巩固国基。当时的暹罗仍被割据为三国:吞武里国居中,其上有拍凡长老的砂汪卡武里国,其下有昭六坤的巴多里武多罗国。而北方的清迈,依旧为缅军统治,假如缅军南下,三国难免被逐一攻破,暹罗也将再一次落入缅甸手中。

郑信有意一统暹罗,共抗外侮,考虑到砂汪卡武里国为北部屏障,可为缓冲地带,阻止缅军南下,遂决定先攻巴多里武多罗国。他委任昭披耶却克里为统帅,披耶荣摩罗阇、披耶碧差武里、披耶阿派耶仑纳勒(通銮)为副将,领军5000由陆路进攻。

1769年八月黑分初三,昭披耶却克里率军离开吞武里,指向尖喷、黎仔,一路未遇任何抵抗。军队逐渐深入巴多里武多罗国所在的六坤府界,渡过湄銮河(大卑河),抵达陀莫。在这里,昭披耶却克里军与六坤军遭遇,爆发了激烈战斗。

由于将领不合,昭披耶却克里军战败,两员将领披耶碧差武里、披耶室利披钹陀纳战死,昭披耶却克里之子銮叻砂吗那被俘。昭披耶却克里不得不退军,驻扎在黎仔,副将披耶荣摩罗阇(汶玛)飞奏郑信,指责昭披耶却克里不忠,企图反叛。

收到奏报的郑信细加权衡后,反而召回披耶荣摩罗阇、披耶阿派耶仑纳勒两兄弟,对昭披耶却克里表示充分信任,并另派披耶披阇耶罗阇领军前往增援。

这时候,尖竹汶突然传来消息:安南水师抵达河仙,将进攻吞武里!郑信派披耶哥砂提布底(赖姓华人)领军前往港口守卫,堵截安南水师。原来,这支安南水师是柬埔寨内部发生王位争夺战后,国王乌迭请来的外援。

柬埔寨内部之所以爆发王位争夺战,与郑信不无关系。郑信加冕后不久就按阿瑜陀耶王朝惯例,要求柬埔寨进贡金银花树;但国王乌迭因有安南人撑腰,拒绝称臣纳贡,傲慢地声称郑信只不过是中国商人与暹罗民女之子,比不上自己王族出身。愤怒的郑信转而扶持流亡暹罗的安侬回柬埔寨争夺王位,但护送人员被安南水师击溃,安侬逃回吞武里。

郑信决心出兵柬埔寨。从南部召回的披耶荣摩罗阇在抵达吞武里后,即被郑信委任为左翼军统帅,其兄披耶阿派耶仑纳勒为副统帅,出柯叻府,攻打柬埔寨暹粒城;披耶哥砂提布底被委任为右翼统帅,出巴真府,攻打柬埔寨马德望城。

两军开拔后,郑信率近万水师乘战船亲征六坤。当时,昭六坤全力防备昭披耶却克里的陆军,对水路疏于防守,所以当十月黑分初六郑信率水师战胜风暴突然出现在六坤府的披耶港口时,昭六坤大惊,急忙调军由总督庄陀罗率领,在陀菩区堵截郑信军。

◎六坤城古城墙

郑信轻易攻破敌营,生擒了庄陀罗。六坤城内的昭六坤得讯后,无心固守,偕家眷投宋卡城去了。士兵乃空,发现昭六坤平时乘坐的巨象,坐鞍具备,将之献上,郑信便乘此巨象入主六坤城。据说此役中,郑信属下只有乃碧一人中枪身亡。

至于昭披耶却克里、披耶披阇耶罗阇的陆军,攻破陀莫后进军至象头山,山上守军已知六坤城陷落,不战而逃。昭披耶却克里驱军赶到六坤时,郑信已在六坤坐镇8天了。郑信因他们行军迟缓,下令记过,然后让二人分别由水、陆两路出发,赴宋卡城追捕昭六坤,以为赎罪。

二人抵达宋卡城后,得悉昭六坤逃到北大年,昭披耶却克里便派人致书北大年。北大年王怕被拖累,遂拘捕昭六坤及其眷属披耶佛头廊、銮宋卡等人,交予昭披耶却克里。

郑信随后抵达宋卡城。在宋卡,海澄人吴让献50箱烟草等贡物输诚,郑信欣然接受,封给他“銮”的爵衔,并在数年后正式委任他治理宋卡城。至于昭六坤,众将请郑信将之斩首示众,郑信则说:“国家沦陷期间,有势力者自立为王,各不相隶属,难论孰是孰非。昭六坤此次率兵抵抗,实不能算罪责。”昭六坤得以保全性命。

之后,郑信委任侄子为拍昭那罗室利素里耶汪砂,作为统治六坤的藩王,另委任披耶罗阇素帕钵底、拍室利皆罗拉砂等人辅理政务。

将六坤诸事务处理完毕后,十二月白分初二,郑信准备返回吞武里,但遇到飓风,只得暂留。到第二年,也就是1770年四月,海面风平浪静,郑信才顺利班师回朝。

抵达吞武里后,郑信接到披耶哥砂提布底的报告,指责披耶荣摩罗阇兄弟先行退军,不知驻守于何处。他自己所率的右翼军虽攻陷了马德望,但恐柬埔寨倾全力来攻,难以抵抗,只得退守巴真城。

郑信据报,深为震怒,又得悉披耶荣摩罗阇目前在华富里,披耶阿派耶仑纳勒留守在柯叻城界,立即派人召披耶荣摩罗阇前来,亲自询问为何无故撤军,是否企图反叛。披耶荣摩罗阇辩称:“外传圣上已在六坤驾崩,深恐敌人趁机袭取吞武里府,因此匆匆退回,以便保卫国都。除圣上外,臣属他人,绝对无有!”

不过,“圣上已在六坤驾崩”的谣言从何处传出,为何披耶哥砂提布底没有听说?披耶荣摩罗阇兄弟为何不与披耶哥砂提布底协商,反而自作主张?“除圣上外,臣属他人,绝对无有”,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无论如何,暹罗史书称对披耶荣摩罗阇爱如己子的郑信,聆奏后,或许认为言之成理,赦免了其擅自退兵之罪,召回披耶哥砂提布底、披耶阿派耶仑纳勒,罢征柬埔寨。

在北部,拍凡长老吞并彭世洛城后,势力越发强盛,其党羽虽然身披袈裟,但行为卑污,酗酒、残杀、奸淫,无恶不作;而且,他们经常越界觅取粮食,侵入色梗港、猜纳,焚劫民居。郑信收到线报后,认为时机已到,决定北伐。

就在这时,爪哇地区的荷属约加达国遣使献大炮10门,北大年献燧石火枪2200支。郑信得到这批军火后,实力大增,似乎预示着胜利即将到来。

郑信此次出征砂汪卡武里国,兵分三路:披耶披阇耶罗阇为西路;披耶荣摩罗阇为东路,从陆路出发,于八月黑分初四北进;他自己则亲率1.2万水军为中路,10日后由水路出发。

◎郑信戎装塑像

九月黑分初二,郑信中路军到达平河口。当夜一更,他令前锋进攻彭世洛城,守城的銮哥砂略做抵抗后,弃城撤回砂汪卡武里。

郑信攻克彭世洛城时,陆路的东、西两部大军仍未抵达,盖因时值雨季,交通受阻,从而导致行军迟滞。9日后,东、西军次第抵达,郑信赐予粮食慰问,等两军略做休息后,即令兼程赶往砂汪卡武里。水军则暂缓开拔,因当地水道狭窄,且河水低落导致河岸较高,容易被敌军埋伏岸边发动偷袭。不过,郑信断定洪水即将下泄,到时便可出发。

果然,陆军出发3天后,北方山洪下泄,抬升河床至河岸齐平,郑信遂率水军北上。

两路陆军到达砂汪卡武里后,立即将城包围,展开攻击。砂汪卡武里城原本只是一个水镇,因此并未修筑坚固的城郭,仅以巨大的柚木柱为城栅。拍凡长老虽下令开炮固守,防止敌军攀缘,但城郭不坚,心中已有些胆寒了。刚巧,其豢养的母象诞下一头白色小母象,拍凡长老认为这预示着凶兆,遂无心继续作战,3日后便与部分精锐部属由披耶阿派耶仑纳勒所围的北门突围而逃。

依照军法,披耶阿派耶仑纳勒让拍凡长老遁逃,犯了死罪,但郑信对他特别加恩,改为鞭笞脊背30下。

郑信水军抵达高滩村后,一边派部属协同披耶披阇耶罗阇追捕拍凡长老,一边探访小白象的下落。在銮卡差塞、披耶因陀罗威漆的努力下,小白象被追回,拍凡长老则不知所终。至于搜捕到的拍凡长老的党羽,因不守戒律,有辱佛门,郑信迫令他们还俗,押回吞武里发落。

之后,郑信由水路继续北上,抵达暗水村。在这里,他谕令建立营寨,招抚北方诸城因逃避兵祸而藏匿于山林的民众,使其返回原籍安居乐业。随后他返回高滩村,颁布手令:禁止士兵欺负居民,或宰杀民间牛群;如获得枪炮或雌雄象,须如数献出,不得私藏。

◎吞武里王朝鼎盛时期大致疆域

做完这些,郑信开始巡视北方诸城,慰问民间。巡视完毕后,郑信返回彭世洛城,在十一月白分十四至黑分初一这三天里,为清罗阇、清室利佛像举行庆祝典礼,实际上是庆祝暹罗重归一统。

就这样,三年之间,郑信基本上统一了阿瑜陀耶王朝原统辖的版图,创立了一个新的国家。侍卫乃萱所著的诗篇,在记叙新暹罗国时称:“所有隶属于新阿瑜陀耶都的诸城,皆一致表示忠诚,由圣上委派统治各城的城主,总共有一百四十城!”

北方诸城因为是新收复的,且毗连缅军统治的清迈,有随时被侵之虑,郑信决定敕封北伐有功的将领,分镇北部重要城镇,以巩固这一区域。其中,披耶披阇耶罗阇被晋升为昭披耶披阇耶罗阇,为宋加洛城太守,也被称为“昭披耶宋加洛”;披耶荣摩罗阇被晋升为昭披耶梭罗室利,为彭世洛城太守;拍室利罗阇黎初为披猜城代理太守;拍泰南为速古台城代理太守;昭披耶阿奴叻沙蒲吞为洛坤素旺城(北榄坡)代理太守,也被称为“昭披耶洛坤素旺”;昭披耶讪卡为讪卡武里城太守;拍素罗布底为甘烹碧城太守。至于其他有功人员,郑信也按其功勋加以晋升,委派分治其他城镇。

诸事处理完毕后,郑信下令伐木结筏,由水路运送瑞兽小白象返回。等小白象抵达吞武里后,郑信举行了三天庆典,以庆祝天赐镇国瑞兽。

守土开疆

初征清迈

1762年四月黑分初一,缅将阿帕耶卡摩尼统率9路大军包围清迈城。翌年十一月黑分初八,清迈城陷,再一次被缅人征服。

据《庸纳迦纪年》载:“驻守兰那泰(清迈)各城镇的缅兵经常袭扰、欺压民众,各地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些人逃进深山老林避难,一些人纠集成团伙,弄到武器,互相残杀,原因是当时还没有一个公认的领袖把大家组织起来。”

1765年,南奔城拍孟柴起兵,赶走了阿帕耶卡摩尼,但随即被缅将摩诃梯诃都罗领兵夺回清迈,仍派阿帕耶卡摩尼镇守。

1769年,阿帕耶卡摩尼去世,波摩瑜源继任清迈城主。当郑信大军征伐砂汪卡武里时,拍凡长老的部分党羽和一些泰人投奔了清迈。实力得到增强的波摩瑜源认为时机已至,可以向南拓展势力了。

1771年三月,波摩瑜源领兵进犯宋加洛城,此时昭披耶宋加洛履任仅3个月。宋加洛城自古为北方重要军镇,虽驻防兵力并不雄厚,但却有着坚固的城郭和炮垒。

面对大举来犯的波摩瑜源军,昭披耶宋加洛坚守城池,并派人分别赴邻近各城求援。缅军攻城未果,只好先行包围,昭披耶宋加洛不时派军出城邀击,双方相持不下。

附近各城接到求援信后,昭披耶梭罗室利(汶玛)、拍室利罗阇黎初、拍泰南等太守各自领军驰援,与昭披耶宋加洛军里应外合,夹击缅军。波摩瑜源溃败,逃返清迈,损失了不少兵马和军资。

宋加洛城被围的消息传到吞武里后,郑信怕新收复的北部诸城再度失去,落入缅人之手,重新召集军队于四月北上。行军至半途,得知在北部诸城太守的密切合作下,波摩瑜源大败而归,但郑信并不打算班师,而是开赴披猜城,调集各城军队征讨清迈,以解除后患。

这次集结的军队共有1.5万人,以昭披耶梭罗室利率北部诸城军为前锋,郑信大军殿后,向清迈进发。一路未见抵抗,大军顺利进入南奔城驻扎。拍列城缅人城主曼柴投诚,郑信封其为披耶素里亚翁,随军出征。

◎缅甸军队

波摩瑜源在清迈城外建立土城营寨,阻挡泰军进抵城下。七月黑分初三,昭披耶梭罗室利所率前锋抵达清迈,随即进攻土城营寨,缅军战败退入城内,坚守不出。昭披耶梭罗室利部属兵力围城,待郑信大军赶到土城营寨后,于当天夜里发起攻城。激战至天明,清迈城仍未被攻陷,郑信便决定不再进攻,而是继续围困。

清迈被围9天后,郑信决定撤军,毕竟清迈为北方大城,城垣坚固,攻取非易;且此次北征仓促,粮秣不足,不能供应持久作战。另外,暹罗还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任何君王,都不可能一举攻陷清迈,须待第二次进攻,才能攻破。

撤退时,郑信大军先行,北部诸城军负责殿后。波摩瑜源抓住战机,派军出城猛烈追击,殿后的北部诸军纷纷溃散。郑信见状,挥剑指挥泰军主力作战,终将缅军击退。

郑信在披猜城略做休息后,由水路班师返回吞武里。

征河仙与柬埔寨

自披耶尖竹汶逃往河仙,鄚天赐开始与郑信交恶,但二人关系真正破裂是在两位阿瑜陀耶亲王昭翠、昭侈腔率残部逃难到河仙之后。昭翠、昭侈腔在河仙刚待了一个月,鄚天赐便准备拥立昭翠复辟阿瑜陀耶王朝,昭侈腔则乘一艘补给船逃往柬埔寨。

鄚天赐命其婿徐湧率满载大米的船队至吞武里,表面上向郑信治下的饥民伸出援手,实际是要计擒郑信。但事情败露,船上大米被充公,徐湧则在归途中死于万佛岁。震怒的鄚天赐断绝了与吞武里王朝的海上贸易,并准备派一支军队护送昭翠入暹。但不久后,暹罗入侵柬埔寨,这使河仙大为震惊,鄚天赐连忙命令臣下警戒,并加强边境地区的防卫。

等到郑信离开吞武里北伐时,鄚天赐认为时机到来,遣昭翠与侄陈大力率水陆军5万,前往攻打桐艾、尖竹汶。河仙军在尖竹汶一带树立屯栅据守,郑信属下华人将领陈联领军3000来援,将河仙军击溃。充当河仙军名义首脑的昭翠亲王,并未能获得暹罗民众的拥戴。

此外,鄚天赐还向清政府污蔑郑信,指责郑信有意联合缅甸瓜分暹罗。清廷赞扬了鄚天赐对在河仙避难的阿瑜陀耶亲王的保护,谴责郑信篡夺王位,坚拒册封郑信为暹罗王,并不准许其朝贡请求。

北征清迈无功而返的郑信,决定回应鄚天赐的挑战,征讨河仙,顺便解决柬埔寨的问题。他令披耶荣摩罗阇(通銮,此时接任了他弟弟原来的爵位)领陆军约1万人,于1771年十一月白分初九出发,经柯叻,进攻柬埔寨的暹粒、马德望、菩提萨;自己则亲率1.5万水军,以昭披耶却克里为统领,于同月黑分十一日出发,沿海岸经尖竹汶、桐艾,直取河仙。郑信打算平定柬埔寨后,立安侬为柬埔寨王,所以此次出征,安侬也跟随在其左右。

5日后,水军抵达尖竹汶,郑信派披耶哥砂先行,攻陷德蓬参、冈谷,为大军扫清道路。十二月白分初八,水军抵达河仙港口,郑信上岸驻扎在西南岸的中国式土库内。

先锋披耶阇耶哀斯旺耶派一安南人为使者,携书致鄚天赐,谓圣上此次率大军御驾亲征,主要目的是拥立安侬为柬埔寨王,同时搜查昭翠、昭侈腔及其他旧臣的下落。如鄚天赐认为有力抗拒,请早日增强守卫;如无力抗拒,圣上仍可开恩,请出城觐见。假使因年迈不能亲自出城,可派儿子代替。若故意拖延,必触圣上之怒,届时将遭覆灭之祸。

鄚天赐回复称,将召集部属商议,决定后,再给出正式答复。披耶阇耶哀斯旺耶立即派人发出最后通牒:应于当晚决定,稍迟圣上到来,难免一战。

鄚天赐所说的召集部属商议纯是托词,意图拖延时间,从而分拨将士,保卫城郭。虽然河仙城内粮饷充裕,战具齐备,但城内兵力稀疏,只有千余人。

两日后的午夜,郑信派出111人组成的敢死队,以及作为后援的2400名水军士兵,进攻河仙。敢死队首先潜入城内,后援士兵随后开始攻城。鄚天赐之子鄚子溶率军在城上以大炮轰击泰军,泰军首尾不能相顾,士气逐渐低弱。郑信见状,亲自督战,恰巧这时敢死队烧毁了城内厢库,泰军士气为之一振,乘势攻入城中。鄚天赐乘船逃往朱笃,昭翠、披耶尖竹汶被捕,押往吞武里。

郑信随后入城,布告安民,禁止部属抢掠。两日后,郑信以昭披耶却克里为前锋,领水军3000先行出发,前去与披耶荣摩罗阇的陆军会合,征讨柬埔寨。安侬也随军同往。

郑信在河仙城逗留至白分十四,整顿河仙诸事务完妥后,他委任代理财政大臣陈联(此时爵位为披耶披碧陀哥砂)为披耶罗阇塞第,代理河仙城太守之职,然后率大军向柬埔寨进发。

另一路泰军在披耶荣摩罗阇的率领下,先攻马德望城。攻守双方相持不下,直到傍晚披耶荣摩罗阇分出一支奇兵抄袭对手后路,才将柬埔寨军击溃,占领马德望城。接着,泰军相继进攻蓬甲蒲和三纳罗加,不料战斗颇为激烈,以致副将一死一伤。夺下两城后,泰军继续向前,以柬埔寨降臣华陀拉霞为先锋绕后,两面夹攻之下,取得了菩提萨城。

这时候,昭披耶却克里率领的水军也击溃了安南水师来援的3艘战船,占领蓬甲胜港口。

在菩泰碧都的乌迭见泰军逐渐逼近,知首都难保,携家眷乘船逃往夫南岛。城内民众见国王逃走,也尾随前往夫南岛。安南水师得悉后,派船将乌迭接走。

◎荷兰人绘制的柬埔寨首都

溯江而上的昭披耶却克里采用闪击战术,攻陷了菩泰碧,他留安侬驻守,自己则继续追击柬埔寨军。

十二月黑分十三,郑信到达夫南岛,翌日立安侬为柬埔寨王,披耶荣摩罗阇、披耶哥砂协助处理政务。基于菩泰碧城战后人民逃散,粮食缺乏,且受到安南军队的威胁,郑信令安侬迁往海边的甘榜城,将菩泰碧城交给华陀拉霞管理。

郑信以时任外交大臣的披耶哥砂提布底的名义致书安南,希望勿生误会,并表示欲将柬埔寨一分为二,一归乌迭统治,一归安侬统治,各安其位,避免争夺,使三国(暹罗、安南、柬埔寨)永维邦交。此外,还将俘获的安南战船8艘、士兵百余人交还。

次年一月白分初二(1771年年底),郑信返回河仙城。这时候乌迭在安南援军的帮助下,返回柬埔寨,企图夺回菩泰碧城,但战事失利,只得退守皮带港。郑信得悉后,认为乌迭实力有限,无碍大局,便返回了吞武里。

郑信此次亲征柬埔寨,虽然攻陷首都,逐走乌迭,另立安侬为王,但实际只领有马德望、菩提萨、甘榜等地,柬埔寨东部依旧在乌迭的控制之下,双方相互对峙。

不久后,乌迭力图跟郑信谈判,据说,这是出于对苦难中的柬埔寨人民的怜悯。他派安巧前往拜会马德望的泰军司令官,但泰军司令官不信任安巧,把他逮捕送交郑信。郑信也不相信乌迭的诚意,要求乌迭必须将其母及全部家眷送往暹罗作为人质。

实际上,乌迭这样做是因为安南爆发了西山起义,顺化已被西山军占领,乌迭再也不能指望得到安南的援助了。眼看大势已去,王位难保,而郑信又不信任自己,乌迭只得派一个高僧代表团邀请安侬前来和他相会。最终双方达成协议,乌迭承认安侬是柬埔寨国王,而他本人则任第二国王,另由安坦任副王。

这样一来,柬埔寨就跟安南断绝关系,被郑信完全控制起来,成为暹罗的属国。

再征清迈

1771年,登上王位不久的琅勃拉邦王苏里亚旺对万象王西里本亚桑以前写信约缅王入侵琅勃拉邦以致他被俘去缅甸一事感到非常恼火,遂率兵围攻万象,但攻了两个月,还是不能攻克。

西里本亚桑又写信向缅甸求援,当时清缅战争已经结束,缅王孟驳以苏松波为先锋,梯诃波底殿后,统率5000缅军救援万象。因琅勃拉邦位于缅军的必经之路上,得到消息的苏里亚旺只好撤回琅勃拉邦防守。经过15天的战斗,琅勃拉邦又一次陷落了,苏里亚旺出城投降,向缅甸称臣进贡。

攻陷琅勃拉邦后,获悉清迈被进攻的梯诃波底率军赶往,以增强防御力量。见波摩瑜源吃了败仗,梯诃波底欲展现实力,便令苏松波领军一支入侵暹罗。苏松波轻易夺取了腊莱城并继续深入,于1772年旱季到达披猜城下。

披猜城代理太守拍室利罗阇黎初因城内军力不足,向附近城市求援,昭披耶宋加洛、昭披耶梭罗室利率军来援。两人与拍室利罗阇黎初里应外合,将缅军击溃,解除了披猜城之围。

1773年雨季过后,梯诃波底亲自领军来攻披猜城,欲为孟驳再攻暹罗做先行试探,并一雪上次战败之耻。不过此次北部诸城早有准备,预先广派哨探侦察缅军动向,当侦悉梯诃波底率军长驱直入后,诸城联军埋伏在中途,一鼓将缅军击溃。

此次作战,刚刚正式成为披猜城太守、晋爵披耶披猜的拍室利罗阇黎初尤为英勇,手持双剑冲锋陷阵,以致剑都被砍断了,为此赢得了“断剑披耶披猜”的美名。

1774年,缅王孟驳积极备战,欲再攻暹罗,将之彻底收为属国。此次孟驳进攻的策略,与上回有些相似,即一军由清迈南下,另一军取道三塔关,最后会师吞武里。北方清迈的缅军主帅,由梯诃波底担任;南方三塔关的缅军主帅,则由马都八城城主巴干温担任。

巴干温接到命令后,令属下砒吉乍率缅军500人押送3000多名孟人前往缅、暹边界修筑道路、粮仓,以利行军及囤积军粮。孟人受缅人压迫已久,此次被强征做苦工更为不满,但无力反抗,只得忍受。巴干温似乎嫌工期进展缓慢,又强征了一批孟人,但这批孟人多数逃匿,缅军便拘捕其家属以为惩戒。结果由于胡乱拘捕,前次被强征正在服役的孟人家属也被拘捕。这些被拘捕的家属,受到了缅军的种种压迫和剥削,侥幸逃出来的人,辗转将情形传给了正在服役的孟人。本就不满的孟人更加痛恨缅军,便联合起来杀了砒吉乍,组成军队杀回下缅甸。沿途孟人纷纷加入,并于某个深夜攻打马都八,他们用泰语喊着口号,使缅军误以为泰军来袭,巴干温由水路逃回仰光。孟人夺取马都八后,继续向仰光追击,但未能攻克,仅焚毁了附近城镇。

郑信侦知孟驳准备大举来侵后,下诏调查全国壮丁人数,并对应征入伍者“刺其腕以为记”,以区分兵役人口与劳役人口,便于进行各自的征发工作,准备与缅军决战。这时传来下缅甸爆发孟人起义的消息,郑信决定先发制人,出征清迈,以此削弱缅军侵暹的实力。

郑信下令征调北方诸城军约2万人,先行前往达府挽拉亨区;接着征调京畿诸城军约1.5万人,由自己亲自统率,于十二月黑分十一由水路出发,前往挽拉亨与先头部队会合。

值得一提的是,郑信麾下虎将昭披耶宋加洛与披耶披猜,约莫因北方形势紧张,未能在当年雨季按规定入朝接受军事训练,以抗命罪被逮往吞武里,是故没有参加此役。

◎达府郑王庙

大军在达府会合时,郑信得知孟驳委任摩诃梯诃都罗为主帅,率大军征讨仰光的孟族叛军,孟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对于这一形势,郑信十分忧虑,一度犹豫不前。这可能是因为如果缅军追击孟人到达马都八,孟人定然会逃入暹罗,这就如上次一样给了缅甸入侵的口实,缅军恐怕很快就会由三塔关入侵暹罗。若攻清迈失利,或战事拖延,则难免前后受敌;但这时停止进攻清迈,回师防御,则劳师远来达府又未免有些可惜。再者,如果能在缅军侵入南部之前攻取清迈,那么对缅作战将减少大半压力。

经过一番慎重权衡后,郑信决定仍然先攻清迈,他以甘烹碧城太守拍素罗布底为先锋、昭披耶梭罗室利为主帅,领一军先行出发;自己则暂时留在达府,探听马都八方面的消息。

梯诃波底获悉泰军北上,令波摩瑜源镇守清迈城,计划以披耶乍万等所有佬族披耶领1000人为先锋先行,自己率9000名缅、佬士兵随后出发,准备南下迎击。

披耶乍万一向与波摩瑜源有矛盾,认为此时正是摆脱缅甸控制的好时机,遂秘密派心腹前往南邦城联络披耶伽威拉起事。双方商定后,披耶乍万前往求见梯诃波底,称愿为开路先锋,清理河道的暗礁、树桩等障碍,以便水军顺利通行。梯诃波底答允其请,派70名缅、掸士兵随披耶乍万先行开路。乘船出发的披耶乍万在夜里联合佬族士兵杀死缅、掸士兵后,向泰军先锋主将拍素罗布底投诚。

披耶乍万引领泰军前往南邦,披耶伽威拉得悉后,尽杀城内缅军,开城门迎接泰军入城,并请缨对缅作战。原来起事的消息已经传至清迈,波摩瑜源逮捕了他的父亲。

梯诃波底率军行到半途,得知披耶乍万与披耶伽威拉反叛投入泰军,不免惊惧。他留下一支军队在南奔城北边的河岸建立营寨后,退军返回清迈固守。

当泰军前锋不费一兵一卒收复南邦城的消息传来时,郑信正在达府接见一批逃来的孟人。孟军自仰光败退后,摩诃梯诃都罗紧追不放,他为报复大肆屠杀孟人,使大批孟人陆续逃往暹罗。郑信令人驰返吞武里,让披耶荣摩罗阇领军赴柿育河陀克仑城的赤土口岸,收容由三塔关逃来的孟人;又令披耶坎亨威漆率军2000留在挽拉亨,收容由达府边境逃来的孟人。安排妥当后,郑信于次年一月黑分初五(1774年年底)统率大军北上。

◎暹罗武士图

泰军前锋继续向南奔城推进,与河岸营寨中的缅军相持数天。二月白分初二,郑信大军抵达南奔后,随即与缅军展开交战。在泰军的火枪射击下,缅军伤亡惨重,撤回清迈。前锋乘胜力追,在清迈城外树立起34座营寨,形成三面包围之势。

拍素罗布底认为三面总攻,清迈唾手可得。郑信则以为此举有些冒险,若一面失势,就会影响全盘战局,他表示应当稳扎稳打,先巩固包围圈,挖掘壕沟、加筑木栅、架设炮位,严防敌军突围;然后选定一面作为进攻方向,设法避开敌方炮火,加挖壕沟延伸至城墙根,摆出迫城的姿态。若敌军出城堵截,应与之短兵相接,混乱其阵容,并在敌军退返城内时奋力冲杀,夺得城门为要。

因受不了缅人压迫而藏匿林中的清迈民众,知泰军围城,纷纷前来投效,加上城内逃出投顺的居民,共有约5000人投入泰军麾下。

这时候,暹、缅之间的局势越发紧张,缅将乍嘉耶禾领着大约2000人由达府铁花、挽那入境,郑信急忙派侄子昭罗摩叻砂纳分军1800人前往支援。几日后,又接到报告,千余孟人难民已经将乍嘉耶禾击毙。郑信虽然认为这次入侵的缅军不足为患,但恐其为缅军大规模入侵的前兆,如此清迈的战事不可再拖延,便当即调回昭罗摩叻砂纳军,准备对清迈发动总攻。

二月白分十三,郑信自南奔前往清迈,巡视各军营寨后,他令拍素罗布底领军攻西面,昭披耶梭罗室利领军攻东面,昭罗摩叻砂纳领军攻南面。驻扎于城墙外的缅军军营次第被攻破,败退的缅军争相入城,拍素罗布底见机不可失,领军奋力冲杀夺取城门,率先冲入城内。披耶伽威拉随后入城,在狱中救出父亲。梯诃波底、波摩瑜源见大势已去,于当夜初更慌忙自北面白象门出城逃走。

翌日,郑信乘御象,在大军的拱卫下进入清迈城。此役,泰军缴获大炮110门、火枪2000支、锣32面、马200匹,俘获泰人、孟人约500名,宋加洛城居民500余户。

随后,郑信封披耶乍万为披耶威千巴干,统治清迈城;披耶伽威拉爵名不变,继续统治南邦城;封披耶南奔为披耶爱耶汪砂,继续统治南奔城,其他有功人员也一一加以封爵赏赐。接着,帕府、难府也接受劝谕归附,于是清迈及周边诸城并入暹罗版图。

二月黑分初四,郑信离开清迈,但他并未立即返回吞武里,而是前往达府,以应对入侵的缅军。

万缴之战

下缅甸的孟人起义失败后,在缅人报复性的屠杀下,相继逃入暹罗。摩诃梯诃都罗派军追入暹罗,意图捕回逃难的孟人,泰缅战争就此爆发。

攻陷清迈7天后,郑信立即班师南下,就在经过南邦城时,他接到了缅军由湄拉毛关入侵达府的消息,于是率军兼程赶去。1775年三月白分初二,郑信抵达达城码头,适巧入侵的缅军也在这时兵临达城。郑信因匆忙南下,仅有侍卫军追随左右,只得急令銮摩诃贴与乍蒙威耶钵拉纳领2000侍卫军迎击缅军。双方战至傍晚,缅军不敌撤退。

郑信认为缅军后续大军或将赶来,谕令落后的大军急速南下,自己则乘坐宫务大臣乍蒙尊的船由水路前往挽拉亨。到达挽拉亨地界时正值午夜,郑信的坐船在遍布礁石的河道中触礁沉没,幸好他本人深谙水性,游上了沙滩。郑信徒步前往挽拉亨军营,令披耶坎亨威漆领军一支急赴湄拉毛关,堵截缅军。

在挽拉亨军营停留期间,吞武里传来报告,称有大批孟人自三塔关逃难而来,郑信据此断定缅甸大军将由该地追击孟人侵入。另一边,湄拉毛关入侵的缅军已被披耶坎亨威漆击退,郑信遂于白分初九由水路离开,费时5日返回吞武里。

当时由三塔关逃来的孟人,数量颇多,单壮丁就有3000多人。郑信特地在暖武里、巴吞他尼等地划出区域让孟人居住,并任命有孟人血统的披耶万罗钹底为披耶拉曼汪砂,统辖来投的孟人。而孟人诸首领,郑信也分别予以了任用。

摩诃梯诃都罗约在1774年末到达马都八,得悉一部分孟人由三塔关逃入暹罗,便令部将兀瑜空温领军5000尾追。兀瑜空温原为摩诃那罗多属下,参与过对阿瑜陀耶城的围攻,还曾率军击溃过贴披碧的军队。正因为此,摩诃梯诃都罗认为兀瑜空温必定对泰人有威慑力,于是指派他为主将。兀瑜空温率军到达赤土岸后,轻易将披耶荣摩罗阇所部击溃,披耶荣摩罗阇撤退至北碧城。

郑信接到败报时,北伐大军还在陆续由水路南下,大部分未回到吞武里,于是他征召吞武里城内壮丁入伍,并令太子昭水与侍卫官披耶特迫武底领军3000,先赴叻丕城防御,侄子昭罗摩叻砂纳领军1000随后增援。同时,因不清楚此次缅军入侵的规模,郑信还谕令北方诸城派军前来吞武里支援,并派出快艇北上,催促南下大军从速返回。

三月黑分初四,郑信因军情紧急,前往水上桴屋,派快艇先赴上游守候,待南下大军抵达后,即令其无须进入吞武里,转道从速前往叻丕城,且严禁将士私自回家。将领拍贴瑜陀不守军令,抗命返家,郑信亲自将其斩首,并将首级高悬在炮垒上示众,只因不这样做无法正威信而救危亡。

据说,摩诃梯诃都罗在兀瑜空温出发前曾命令他,如果追上孟人,就逮捕押返回来;追不上,则班师回返,不要深入暹罗。但兀瑜空温在击溃披耶荣摩罗阇后,以为泰军如阿瑜陀耶覆亡时一样不堪一击,越发自负。在他看来,此时虽追不上孟人,但进入暹罗也不应空手回返,须着力搜刮民财、掳掠人口带回,才不负此行。他将部属分为两队,一队2000人由蒙乍日统率,驻扎在北碧,劫掠北碧城、素攀城、坤西施城的财物及居民;另一队3000人由他自己统率,继续前进,企图劫掠叻丕城、夜公城、佛丕城。兀瑜空温这一队到达万缴后,得悉泰军已先入驻叻丕城内,便立下3座营寨就地驻扎。

驻扎在叻丕城内的太子昭水侦知前来的缅军仅有3000人,认为足以应付,且后援部队正陆续抵达,便派遣军队开赴达摩盛原野的阁卡怠,接近缅营。他以銮摩诃贴为前锋,立营于西面,昭罗摩叻砂纳立营于东面,对缅军实施半包围。

缅军对泰军十分轻视,当銮摩诃贴设立营寨实施包围时,缅军不仅不出战,还在营中傲立观望,高声询问:“营寨完成否?”缅军大约是想等泰军集齐后,出营发起总攻,这样就可以一举将其击溃,然后带着众多俘虏回国。

三月黑分初六,郑信接到坤西施方面的报告,称有缅军侵入坤西施、素攀城界,到处放火抢掠。郑信急令披耶披阇耶爱砂汪耶领军1000前往支援,同时集结9000人的大军,准备御驾亲征。

就在这时,王太后宫拍陀帕蔑耶病重,但郑信又接到缅军侵入叻丕的消息,鉴于军情紧急,遂以国事为重,忍痛于黑分十三统率大军出发。

到达叻丕城后,郑信从太子昭水那里听到了缅军轻视己方的情形,又得知另一支约1000人的缅军赶来北碧增援,他担心披耶荣摩罗阇军力薄弱无法应付,便令披耶西遐罗阇莱初阇耶、披耶威塞砂阇耶参领军2000前往增援。

郑信统率大军向阁卡怠开进,途中接到叻丕城的报告,称缅军进入三门关、昭克奥关,捕去士兵多名。郑信害怕被缅军切断后路,令昭水与陈联率领华人军队返回叻丕城防御,并在河畔重建营寨。

四月白分初一,郑信巡视包围缅军的营寨,并详察地势,然后令全军加建营寨,将缅军团团围困,使其无隙可乘。他一边令昭披耶因陀罗阿派耶率军在楚潘山麓的湖沼地带守卫,阻拦缅军放牧象马,并切断军需运输线;一边令披耶拉曼汪砂率领孟人前往差阮山麓湖沼地带守卫,设法切断缅军的另一条军需运输线。

兀瑜空温见暹罗大军陆续前来完成包围圈,无法再托大坐视不理,于白分初三晚派遣300人对銮摩诃贴营进行试探性进攻,结果被泰军用排炮击退。虽然泰军的火炮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但炮兵坤阿角梭罗蓬、坤空卡束、伦、记、胡(后三人为华人)五人却被处以鞭刑,因他们鸣炮不齐,致使敌人察知炮位。

三日后,御医坤威塞荷束自吞武里星夜赶至军营,报告王太后病情危急,郑信立即催促御医回返,设法诊治。此时泰军对缅军颇为畏惧,军心不稳,郑信不得不留在军营亲自督战。郑信对属下说:“母后此次病笃,恐不能面见慈颜了!因此次军情非常紧急,如在此时撒手返朝,则不见有谁可肩此重任。”

兀瑜空温在尝试突围失败后,于夜间派军偷袭楚潘山麓昭披耶因陀罗阿派耶的营寨,但前后3次进攻都被击退,还被泰军俘虏了一些士兵。兀瑜空温见此次泰军实力雄厚、作战英勇,不敢再轻视,连忙令人潜出包围圈,向北碧的缅军求援。

郑信令人审问俘虏得知,因昭披耶因陀罗阿派耶一军切断了缅军的军需补给线,兀瑜空温才一连进攻3次。郑信甚为欣喜,认为包围圈中的缅军缺粮后将不战而降,如此当一扫畏惧缅军的颓唐之气,大涨泰军气势,故谕令全军勿攻敌营,固守营寨,如缅军来攻,只准将之击退。他对部属宣称:“固围使其挨饿,然后以食物向其饵诱!”郑信还表示将亲自前往堵截缅军补给线。属下将领披耶贴阿罗寿、拍南功仑那勃见状,主动请缨,郑信便令二人挑选精锐士兵745名,组成游击队,前往楚潘山麓增援。

摩诃梯诃都罗这时仍然驻守在马都八,见兀瑜空温率军一去不返,似乎遭遇了意外,便派缅王孟驳的亲族大钦摩罗浓率军3000进入暹罗,增援兀瑜空温。大钦摩罗浓抵达北碧后,得悉兀瑜空温被泰军包围于万缴,于是分兵2000令蒙乍日统率,驰赴万缴增援;自己则领军进攻驻守在廊胶山麓的披耶荣摩罗阇,但激战一番后缅军无法攻克泰军军营,只得退守北碧。

蒙乍日率军抵达差阮山麓,见披耶拉曼汪砂部的孟人军队实力不强,立即予以包围。也许蒙乍日派人潜入泰军包围圈通知了兀瑜空温,当日晚上9点,兀瑜空温派军攻击銮摩诃贴营,企图突出重围,但被泰军奋力击退。

驻扎于北面的披耶特迫武底得知孟军被包围后,企图调军救出孟军,但因兵力不足,只能撤出原防地,被蒙乍日占据了差阮山麓的泰军营地。郑信收到消息后,令銮万罗拍底领军400作为游击队,设法阻止差阮山麓的缅军寻找食水。

到了四月,空湾城(巴蜀)有报告称,约500名来自丹老的缅军士兵,在塔砂嘉村肆意劫掠,郑信谕令当地守军努力防卫城池。这时候,昭披耶洛坤素旺率军抵达叻丕,到阁卡怠军营觐见郑信。郑信大喜,赐其御剑一柄、钻石戒指一只、侍卫多名,并授权他指挥泰军,有先斩后奏之权。

昭披耶洛坤素旺领受重任后,立即巡查泰军包围圈,对发现的薄弱处,增建营寨、添派军马。兀瑜空温也在此时加紧突围,先攻披耶披帕哥砂营,继攻披耶碧武里营,泰军合力炮击,将之击退。兀瑜空温仍不死心,又攻銮叻阇尼功营,依然无效。此次有两名被俘的泰军士兵趁机逃出,他们报告称,缅军缺粮已经7天,靠宰杀象马为食,不过营内淡水仍然充足;此外泰军炮弹落入缅营,伤毙了不少士兵,因此缅军忙于挖掘地洞,用来躲避炮弹。

郑信聆奏后,认为缅军疲惫,于四月白分十五令孟人卓嘉耶陀钵到缅军营前,高声劝降:“缅军将士,不必苦心思逃,这绝无可能!还是出降为善。”兀瑜空温在营内立即高声回答:“此次被围,深知不得脱,我辈将士不惧饿毙,只是可惜士兵也将随同饿毙。我们目前仅需要见大拉匣勒(逃往暹罗的孟人头目之一)一面而已。”

◎万缴包围战

郑信派已升任披耶拍罗摩的大拉匣勒撑着彩伞,骑马前去与缅军谈判。兀瑜空温在蒲葵叶上手书一封信,卷成筒状自营内掷出,信中称:“室利阿瑜陀耶都巴塞通王及阿瓦都白象王,同为瞻部洲之承运福王,唯二王积有孽业。阿瓦都白象王令鄙人领大小将士与贵室利阿瑜陀耶都大臣交锋,此次鄙人失策,被贵军包围不得出。贵军如始终包围,鄙人及将官将死,部下所有士卒亦不免随之毙命,就算鄙人等全部被围而死,实不能视为二王间的战争就此宣告结束。贵大臣依国家法律对室利阿瑜陀耶都巴塞通王宣誓尽忠,鄙人此次来战,也同样依国家法律对阿瓦都白象王宣誓尽忠,据此双方都是二王所使用的武器罢了。佛祖有言:生而为人,确属非易。鄙人等此次能否得获生还,全靠贵大臣的精密考虑了。”郑信令人以吞武里首相的名义回信称:“如缅军全部出降,将代为奏请留命;倘若坚抗不降,则全部将遭杀毙。”但缅军依然不愿投降。

在此期间,北部诸城的军队陆续赶到,郑信派他们转赴差阮山麓附近驻扎,阻止该处缅军来援,但不得主动进攻,只负责堵截。如果该处缅军撤退,也不要追击,留待总攻北碧方向的缅军时再行建功,因目前首要任务是活捉万缴的缅军。

此后,郑信又接到了空湾城的报告,称从丹老入侵的缅军冲出了甘诺洛帕坤城民兵的围困,这些人焚掠此城后,入侵尖喷,可能会继续北上。因这一带兵力不足,郑信令他们将沿途至佛丕的水井、池塘全部破坏,不能破坏的则倒入污物或毒物,必不让缅军轻易取得食水。

在楚潘山麓的游击队生擒到两名缅兵,他们供称自己属于军需运输队,奉蒙乍日之令由此处暗中运送粮食到万缴缅营,并说蒙乍日已经派人向大钦摩罗浓求援,意图合力救出被包围的缅军。郑信得悉缅军动向后,向楚潘山麓加派游击队截断缅军军需路线,然后派銮博底颂堪领军潜入北碧,破坏所有水井、池塘,使北碧缅军用水受阻,并令差阮山麓的北部诸城军积极活动。

不久后,蒙乍日派军于夜间偷袭昭披耶梭罗室利营,被泰军炮火击退,之后又转向乍蒙室利梭罗叻砂营,也被击退。蒙乍日并不死心,于四月黑分初五倾巢出动,向位于南面的泰军主帅昭披耶洛坤素旺的营地发动总攻,企图突破包围网援救被困的同袍。战事始于凌晨3点,直至天亮仍未停止,郑信急忙派军增援,到上午8点才将缅军击退。

兀瑜空温见援军始终不至,心中沮丧,差人向泰军传信表示愿意谈判。郑信令人回复缅军,可派全权代表出营谈判,泰方愿意接待,并委任侄子昭罗摩叻砂纳偕同昭披耶洛坤素旺负责与缅方代表谈判。兀瑜空温派出头目1名、士兵5名前去谈判,坚请泰军开恩,放他们返国。泰方代表不允,要求缅军必须全部出降,除此爱莫能助,并让缅方代表回营商议。

四月黑分初八,兀瑜空温再次派出头目7名,称全部缅军愿意出降,并献上所有军械以及象马,但求投降后可以全部释放返国。泰方代表答称,如缅军至诚投降,将奏请留命;全部释放返国,恕难照办。此项原则,前次谈判已经指明,缅方依然请求释放,如此周折谈判,何时才能结束?是以此次泰方扣留2人作保,只释放5人回营。

同日,缅军副将武大麦信遐佐朱带领14人出营投降,并将他们使用的军械缚成一捆交给泰军,表示臣服。在觐见郑信时,他发誓称,愿对“室利阿瑜陀耶都巴塞通王”宣誓臣服,永生不反。郑信令披耶拍罗摩带着投顺者向缅方高呼:“大家应向巴塞通王投诚,暹罗君主将赦免死罪,性命可保!大家无须过虑,早降为妙。”缅军营内高声答称:“请再作详议。”

翌日,兀瑜空温请求一见武大麦信遐佐朱,郑信允其请,令武大麦信遐佐朱出营,向缅军劝告:“某降巴塞通王后,获得了优渥的待遇,并未被杀害,请大家出降勿惧。”兀瑜空温回答道:“你身处敌军监视之下,一言一行不足置信,如要我们深信不疑,请派人来缅营内商谈。”在兀瑜空温保证不杀或扣留来者后,泰方派出降兵叶拉、耶孔返回缅营,不久两人归来,称兀瑜空温认为暹罗君主虽愿赦免缅军,但他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因此仍不放心。

郑信召集诸将商议,诸将一致认为已经多次开恩,缅军冥顽不灵,请以木炮弹轰击、焚烧缅营,爱惜性命的缅军必然出降。郑信不同意,认为灭杀缅军虽然易如反掌,但终不如让他们主动投降的意义大。他又询问武大麦信遐佐朱缅军是否还有后续部队,武大麦信遐佐朱只知道摩诃梯诃都罗率大军驻扎在马都八,有意入侵暹罗,但何时入侵则不明了。昭披耶洛坤素旺认为,雨季即将来临,摩诃梯诃都罗不可能在今年大举入侵。郑信表示同意,谕令征发六坤、黎仔、尖竹汶等城白米1000车,作为军粮储备,以应对将来摩诃梯诃都罗的入侵。

到了四月末,郑信令武大麦信遐佐朱行文劝诫万缴三缅营主将:“王谕军队在此驻守,为时已久,目的是使全部缅军出降,但仍固执不降。现在王将谕令大军实行总攻!如依旧执迷不悟,则将全军覆没,着速出降,勿使士兵无辜罹难!”兀瑜空温因当年进攻阿瑜陀耶城时犯下种种暴行,害怕泰军对自己实施报复,犹豫不决,回复称:“请再给一天时间,明天即可做出最后决定。”

四月黑分十五,缅将缅温、巴康绿柱偕同12名下级军官,肩抬各人所有军械出降。武大麦信遐佐朱领他们觐见郑信,二降将请为说客,保证兀瑜空温出降。郑信允其请,释放两人回营。随后,缅军主帅兀瑜空温偕同缅将尼摩瑜孟拉诺罗陀、锐荣禾阿空温、蒙约以及万缴营内所有缅军出营投降。

此次泰军包围万缴缅军前后历时40余天,俘虏缅军1328人,另有女人2名。在包围期间,伤亡、饿毙的缅军不下1600人。

夺下万缴缅营的翌日,郑信令披耶阿奴漆罗阇领军1000前往西岸,銮摩诃贴领军1000前往东岸,会合披耶荣摩罗阇军夹攻北碧的缅军;另派昭披耶洛坤素旺领军进攻差阮山麓的缅军。

当晚午夜,差阮山缅军突袭披耶摩诃颂堪营,他们放火焚烧,使营内泰军陷入混乱。千钧一发之际,增援的昭披耶洛坤素旺军恰好赶到,泰军军心大振,一同反攻,终将缅军击退。缅军又转攻乍蒙室利梭罗叻砂营,被泰军用炮轰击,溃退回营。

五月白分初四深夜,差阮山缅军暗中放弃营寨,向北撤退,结果被发现行踪的泰军追击鼠窜,沿途又遭到泰军游击队伏击,损失惨重,只剩残军向北碧缅营投去。大钦摩罗浓见缅军失利,也无心作战,率军退回马都八向摩诃梯诃都罗报告。郑信令军队将缅军驱出国界后,返回吞武里,所有作战有功的将士都受到了封赏。

此役,入侵的缅军共约9000人,而郑信所率的泰军约2万人,若有意取胜,大概早就将缅军击溃了。但因阿瑜陀耶城陷落时,泰人人心浮动,对缅军谈虎色变,害怕被缅军俘虏,都逃入山林躲避不敢出;所以郑信为激发泰人勇气,扫除对缅人的恐惧,改用围困,迫使万缴缅军全部投降,使泰人看到缅军并非不可战胜,以此激励泰人相信自身实力不弱,只要努力作战,也能把缅军俘虏。

摩诃梯诃都罗入侵北部诸城

抵御摩诃梯诃都罗对暹罗的入侵,是吞武里王朝时期最重大的战事。1774年,缅王孟驳乘御舫出巡,顺流至仰光。一路上,缅王致祭、修葺佛塔,祈求仰仗武功获得胜利。摩诃梯诃都罗得悉孟驳驾幸仰光,即赴仰光朝见。许是孟驳见大军驻扎在马都八,便将入侵暹罗的事务,全部交给摩诃梯诃都罗负责。

1775年五月,摩诃梯诃都罗返回马都八,大钦摩罗浓这时失败归来,向他详细汇报了兀瑜空温全军被俘的情形。摩诃梯诃都罗据报,认为此时泰军的战力并非阿瑜陀耶时代可比,便转变策略,模仿莽应龙侵犯暹罗的旧方案:先攻取泰北诸城,削减泰军实力,再巩固这一区域作为缅军根据地,然后循昭披耶河进取吞武里。

摩诃梯诃都罗给败退到景线城(清盛)的梯诃波底、波摩瑜源传令,限其在雨季内攻下清迈,并准备船只与粮秣接济大军。梯诃波底、波摩瑜源接令后,率军于十月由景线出发,进攻清迈。

泰军战胜万缴的缅军后,获得了难得的5个月休整时间。得知缅军再次入侵清迈,郑信令彭世洛太守昭披耶梭罗室利先领军驰赴清迈增援,然后令披耶却克里(通銮)由吞武里领军北上作为后援;待两支部队击退缅军后,便立即进攻景线,拔除缅军这一据点,杜绝后患。

缅军到达清迈后,沿城下立营,准备攻城。但是这支缅军是败军拼凑的乌合之众,得悉泰军北上增援的消息后,不待与泰军交锋,梯诃波底、波摩瑜源便撤离了清迈,退返景线。缅甸史说,梯诃波底军随后又由乃城退回缅甸,准备会合摩诃梯诃都罗的大军,但显然已经赶不及了。

◎缅军将领画像

十一月,缅军主帅摩诃梯诃都罗率大军自马都八开拔,他以匣拉波、孟怡耶悟领军2万为先锋,自己亲率1.5万人为后援,并安排大钦摩罗浓、东武城城主等人随行左右。缅军由湄拉毛关进入达城,沿途的暹罗地方官无力抵抗,预先带着居民逃入深林中藏匿,因此缅军轻易占领了达城,继由达城兰海关进攻速古台城。

据缅史载,缅军进攻速古台城时,宋加洛城已被攻陷。这是因郑信麾下第一虎将昭披耶宋加洛已在此前去世,若是这位虎将健在,那缅军应不会如此轻易地攻陷宋加洛城。

昭披耶梭罗室利与披耶却克里率军到达清迈时,缅军已经撤退,两军随即进驻清迈城内。不久得悉缅军入侵达城,两人便不按郑信的要求进攻景线,而是立即南下回防彭世洛。昭披耶梭罗室利有意试探缅军实力,他与北方诸城联合反击,由速古台城太守披耶速古台、宋加洛城太守披耶厄卡罗汪砂、披猜城太守披耶披猜等领军驻防于速古台境内万公陀尼村,昭披耶梭罗室利领军驻防于万楷罗巴发村。

缅军觉察到泰军动向后,先攻披耶速古台等军,破之;继攻昭披耶梭罗室利军,双方激战3天,昭披耶梭罗室利败退,返回彭世洛城固守。缅军分军一支驻扎在万公陀尼村,摩诃梯诃都罗则驻扎在速古台城内,着手征集粮秣。

次年一月初(1775年年底),摩诃梯诃都罗留军5000驻守速古台城,自己则亲领3万大军开赴彭世洛城。彭世洛横跨大支流两岸,水流直贯城中央,于是摩诃梯诃都罗在河两岸立营,将彭世洛城紧紧包围。昭披耶梭罗室利下令架设3座浮桥,以便两岸协防,然后派军登上城堞,增强防卫力量。此时彭世洛城内有多少兵力,史无记载,估计应该不会超过1万。在缅军立营包围期间,摩诃梯诃都罗率领一支部队每天巡察各处,昭披耶梭罗室利曾出城袭击,但无功而返。

缅军大举入侵北部诸城的消息传到吞武里的同时,郑信又接到了南方上奏的报告:另一路缅军自顿逊入侵暹罗!郑信令已升任宫坤阿拏叻砂颂堪的侄子昭罗摩叻砂纳领军驰赴佛丕城驻防,堵截缅军;自己则于二月黑分十一亲率一支约1.2万人的大军北上增援。

大军抵达洛坤素旺城后,郑信派人打通与彭世洛城的联络渠道,然后令陈联领军3000驻守在洛坤素旺城,保护军需运输线的安全,防止缅军下侵至彭世洛城界的南滨河口。三月白分初七(1776年),郑信正式选定在南滨河口立营,因此处位于流经彭世洛城的大支流和流经速古台城的南荣河的交汇处,便于船只往来,且距离彭世洛城只有一天的路程。接着,郑信分配军队沿河两岸驻扎,营地由南滨河口总营一直向彭世洛城延伸。

第一营,设于万柿村,由披耶罗阇素帕钵底统率。

第二营,设于陀仑村,由昭披耶因陀罗阿派耶统率。

第三营,设于挽甲叻村,由披耶罗阇帕底统率。

第四营,设于朱拉牟尼寺,由乍蒙砂巫斋罗阇统率。

第五营,设于彭世洛城南面的庄寺,由昭披耶洛坤素旺统率,并指挥各营的军队。

此外,郑信还设有炮兵总队负责驰援各营,机动部队负责保护各营间的交通路线,另有一支约500人的队伍负责修筑直通彭世洛的道路。

摩诃梯诃都罗原以为可在清迈获得充足的粮秣,但因梯诃波底、波摩瑜源不战而退而未能实现,是以缅军不敢拖延,必须在粮秣耗尽之前尽快击破泰军。三月白分初十,在泰军按策略次第立营时,探知动向的摩诃梯诃都罗立即派军在泰军朱拉牟尼寺军营前靠近西岸的地方建立3座营寨,另派军一支前往西岸巡逻并侦察军情。

随后,缅军对泰军发起了猛攻,攻击范围为挽甲叻村第三营到万柿村第一营。郑信令人将30门大炮运往万柿村增援,但缅军的进攻依旧猛烈。双方一直混战至傍晚,才收兵回营。

三月白分十二,郑信令披耶达摩苔罗洛、披耶叻陀那披蒙、披耶春武里等人留守南滨河口大营,自己率大军前往万柿村东岸立营,增援披耶罗阇素帕钵底。当晚,缅军自西岸前来,进攻陀仑村的第二营,昭披耶因陀罗阿派耶率军反击,双方展开肉搏战。郑信收到消息后,急忙派200名精锐炮手运送大炮救援。缅军见无法攻克,随即退军。

摩诃梯诃都罗通过这一番接触,了解到此时的泰军实力雄厚,作战英勇,不可小觑。他本拟将包围彭世洛城的军队调拨一部来应对南方的泰军援军,但又怕彭世洛城内守军乘机出袭,于是令留守速古台城的缅军分军3000南下,设法切断泰军军需补给线,余下的2000人则前往彭世洛城增强包围圈。

三月白分十三,郑信开始部署全面反击,以解除彭世洛城之围。他令披耶拉曼汪砂带领孟人军队绕过彭世洛城到北面立营,令昭披耶梭罗室利与披耶却克里增强守卫的同时在东面立营,令驻扎在南面庄寺的昭披耶洛坤素旺设法扩展营寨范围,以迫近缅营。

缅军发觉泰军立起数座营寨后,率先对披耶拉曼汪砂军发起了进攻,孟军开排炮击退缅军,安然立营。而昭披耶梭罗室利在东面立营时,为缅军所破,营寨落入缅军手中,后在其全力反击下,总算夺了回来。缅军见泰军迫近,颇为不安,他们全力进攻,但皆被击退。最后,缅军挖掘战壕,意图避开泰军火炮,直攻泰军各营寨。作为应对,泰军掘壕以贯穿缅军战壕,与壕内缅军展开肉搏战。这种情况持续了数天,双方仍旧坚持着。

三月黑分初二晚上10点,郑信前往庄寺军营,派披耶柯叻、披耶荣摩罗阇、披耶披猜耶颂堪等军增援昭披耶洛坤素旺,然后令各军准备进攻。深夜,郑信发出总攻信号,所有泰军协力向缅军营寨发起攻击。战至天亮,泰军仍未能攻克缅军大营,只得收兵。

翌日,郑信在庄寺召集诸将商议,他认为缅军实力雄厚,正面进攻无效,应当采取新战略。经过商讨,最终决定由昭披耶梭罗室利与披耶却克里领彭世洛城内军队攻击缅营西南面,另派一军抄缅军后路,形成两面夹击之势。会议结束后,郑信退往陀仑村第二营。

三月黑分初四,郑信令昭披耶洛坤素旺军后退,另调披耶荷拉特布底、披耶克兰猛的孟军前往万柿村,集结成一个约5000人的军团。郑信以昭披耶洛坤素旺为前锋,昭披耶摩诃蒙天任统帅,銮南公仑那勃、銮叻育陀为后援,预先埋伏在西面的缅军营地后面,等缅军与昭披耶梭罗室利军展开混战后,配合发动夹攻。另外,郑信派拍罗阇颂堪急回吞武里调集大炮赶来增援。

这时候,披耶速古台的哨探探查到速古台城的3000缅军意图前往甘烹碧。郑信接报后,知缅军有意袭扰军需路线,于是调第三营披耶罗阇帕底及披耶披博哥砂军前往洛坤素旺城,协同陈联守卫城池。接着,他又令披耶铮所率孟军会合銮博底颂堪军约500人前往甘烹碧侦察军情,披耶达吗领军一支前往增援昭披耶摩诃蒙天。

昭披耶梭罗室利与披耶却克里按郑信谕令,于三月黑分初五黄昏在西南面对缅军发动攻击。昭披耶梭罗室利将涂了松脂的火把塞入炮口,开炮轰击缅军。火把落入缅营之中,烧掉了一座营寨、两座瞭望台。趁着缅军救火之际,泰军持续开炮轰击,缅军死伤颇多。

由昭披耶洛坤素旺所率的前锋伏兵,在到达挽烦贝村时与缅军遭遇,双方立即展开战斗,相持不下。此时,昭披耶摩诃蒙天所率主力驻扎在万客村,无法及时赶来配合昭披耶梭罗室利军实施夹击。郑信见无法包抄缅军营地,下令昭披耶摩诃蒙天及昭披耶洛坤素旺率军退回。

缅军主帅摩诃梯诃都罗发现彭世洛南面沿河地带的泰军减少了许多,知有机可乘,遂派属下匣拉波领军一支袭击为彭世洛城运送粮秣的军需队,并多次夺得粮秣。最后一次,郑信派披耶柯叻运送粮秣赴彭世洛,昭披耶梭罗室利领军出城接应,但匣拉波率领的缅军作战顽强,将对手从中拦截,使泰军无法取得联络。披耶柯叻只有将粮秣带回,此后泰军无法将粮秣运往彭世洛城内。

三月黑分十二,坤钹沙底从吞武里传来急信,称缅军自信卡罗关进入,攻陷猛固耶城、巴兰城,驻守于佛丕的宫坤阿拏叻砂颂堪已派军前往佛丕属地峡处堵截。郑信害怕缅军乘虚进攻吞武里,令昭巴涌派集领军一支返回吞武里增防,前线的泰军因此又减少了一部分。

披耶铮所率孟军先于缅军到达甘烹碧,他们就地埋伏,击溃了由速古台来的缅军先头部队,并缴获大量军械。溃退的缅军先头部队,和大军会合后继续前进,披耶铮兵力甚少难以敌众,只得后撤并侦察敌军动向。这支缅军原拟攻打泰军军需汇集地——洛坤素旺城,但得知泰军早有防备,便驻扎在甘烹碧,派出游击队向色梗港实行抢掠。

翌日,郑信接到报告,称甘烹碧的缅军在万隆砂拉村、万匣洛钵罗村、万銮村立下营寨,并分兵一支焚毁了色梗港。郑信怀疑这支缅军将由色梗港前往洛坤素旺城南面干扰军需路线,便抽调总营内的千余人,由昭阿拏胪陀哇统率,前往保护军需运输路线,并派军前往猜纳城属大眼鸡村驻扎。此外,郑信令拍荷拉特布底、銮叻砂蒙天率第二营泰军转往披集城阁砂卢村驻扎,另派披耶坤西施负责保护披集城方面的军需路线,以防甘烹碧的缅军侵扰。

三月黑分十五,郑信传召昭披耶梭罗室利与披耶却克里来陀仑村朝见。披耶却克里称病未到,只有昭披耶梭罗室利前来。郑信此次召集众人开会,只因从缅军俘虏口中得知缅军粮秣短缺,遂有意改变战略为:坚守重要据点,设法切断缅军军需路线,待缅军因缺粮而士气大减后,再会合各军一鼓作气,将其击破。两军相持期间,郑信要求彭世洛城极力节省粮秣以坚守更长时间,从而贯彻新战略。

摩诃梯诃都罗见南面泰军收缩防线次第后撤,知对方策略转变,便也随之改变战略,意图先击破郑信所率的援军。四月白分初二,驻防在南滨河口的披耶叻陀那披蒙手下的哨探,发现缅军在靠近南滨河支流的地方劈砍荆棘,似乎企图在此处立营。郑信令銮威戌德罗瑜陀麦耶偕同銮罗阇瑜陀贴运大炮8门前往南滨河口西岸增援。同日,缅军挨着驻扎在万客村的昭披耶洛坤素旺及披耶达摩的军营立了4座营寨,且意图继续筑营作包围状。值得注意的是,万客村靠近挽甲叻村的泰军第三营。

翌日,郑信由陀仑村亲自步行到缅军企图包围的万客村勘察,并下令披耶西遐罗阇莱初及乍蒙特杜那军前往昭披耶洛坤素旺营增援,然后返回陀仑村,传召披耶却克里觐见。是日黄昏,缅军进攻南滨河口,在陀仑村的郑信能听到清晰的炮声,他令披耶却克里留守,自己统率水师于凌晨3点驰赴南滨河口救援。天明后,披耶却克里托披耶贴阿罗春、拍披銮那伦卡守营,自己私自返回彭世洛城,幸而缅军当天早晨没有发起进攻。

清晨5点,缅军进攻甲蓬港的披耶达摩苔罗洛及披耶叻陀那披蒙军营,双方相持至天明。郑信抵达后,步行跨过浮桥前往西岸,指挥军队增援。他以披耶速古台领军先行,銮南公仑那勃等人作为后援,并挖掘壕沟直通缅军进攻的营寨。此外,郑信还派銮叻砂瑜陀、銮博底颂堪领军前往洛蓬港堵截缅军,銮杜那博底领军抄缅军后路。

四月白分初六早晨,披耶速古台、銮叻砂瑜陀、銮杜那博底军一齐进攻甲蓬港的缅军。双方战斗激烈,甚至展开了肉搏战,但泰军仍未能将缅军击溃。

翌日,郑信令昭披耶因陀罗阿派耶在陀仑村的驻军与披耶克兰猛所率孟军来南滨河口增援,接着他巡察了甲蓬港的营寨,令各翼营寨再扩大范围。黄昏,缅军发起进攻,一番混战后,缅军无法攻克,于是两军继续相持。郑信见战事胶着,传驻守在彭世洛南面庄寺的披耶荣摩罗阇军后撤,将甲蓬港方面的军队全权交由他指挥。

大约两日后,摩诃梯诃都罗调匣拉波军进攻南滨河口北面的泰军军营。领命的匣拉波,选在大支流西岸、万客村昭披耶洛坤素旺军营附近立营。四月白分十一晚间,匣拉波率军渡河进攻东岸辣椒寺村的泰军营地。该营仅有240名士兵,根本无法抗拒缅军,于是一连5座营寨皆被攻陷。郑信又调驻守阁砂卢村的拍荷拉特布底、銮叻砂蒙天军,与驻守在答庄村的披耶坤西施军,前来南滨河口增援。

◎泰国象兵

◎泰缅战争浮雕

驻守在万客村的昭披耶洛坤素旺于翌日奏称:缅军渡河攻破辣椒寺营寨,恐被缅军包抄,恳请退守东岸。郑信令披耶克兰猛军、拍荷拉特布底军会合,与披耶贴阿罗春军及驻守在陀仑村的披耶威漆那仑卡军取得联络,以披耶荣摩罗阇为主帅,夺回辣椒寺村。泰军先头部队到达后,还未来得及与后援部队取得联系,就被匣拉波击溃,失去了新立的营寨。披耶荣摩罗阇会合各军向缅军发动总攻,总算夺回了营寨,缅军退守辣椒寺村内。

约在此前后,摩诃梯诃都罗派其弟孟怡耶悟领军渡河,包抄泰军在南滨河口东岸的后路。孟怡耶悟立下数座营寨,泰军与之激战数日,仍无法将缅军击退。郑信见状,知无法继续坚守,只得于四月黑分初十令此处军队自南滨河口后撤,转赴披集城万考笃村,其他各据点的泰军,也次第随大军后撤。

披耶却克里觐见郑信返回彭世洛城后,与其弟昭披耶梭罗室利商议,认为粮秣缺乏、士气涣散,已无法继续坚守,决定放弃彭世洛城。议定后,两人下令城外各营军队弃营撤回城内,缅军欲趁机攻城,被城上守军击退。

四月黑分十一,昭披耶梭罗室利兄弟得知郑信大军后撤,下令守军向城下缅军不断炮轰,还让音乐班到城堞上演奏,意图让缅军以为城内已决定长期固守。接着,他们在城内组建3支部队,先头部队完全由精兵组成,负责突破缅军包围;居中部队有一部分是武装起来的城内居民,连妇女也发给武器;殿后部队负责防备缅军追击。当晚9点,彭世洛城门大开,城内泰军向东面缅军军营直冲,发起突围。双方短兵相接,展开激战,最终泰军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昭披耶梭罗室利兄弟领军前往碧差汶城休整,然后又退往柯叻一带。彭世洛城居民能追上部队的,随军而去;不能追上的,逃向万考笃村泰军驻地;落后的,则成了缅军俘虏。

缅军围困彭世洛城,前后历时约4个月才拿下。泰国史料《钦定本纪年史》说,摩诃梯诃都罗入城后,曾签署布告晓示全军:“今时泰族,作战能力坚强,非前时可比。此次彭世洛城之陷落,实因粮秣缺乏之故。将来对泰族作战,假如主将不具备卓越的才略,可不必作战,因取胜难之又难!”

摩诃梯诃都罗鉴于彭世洛城内粮秣全无,便派出两支缅军外出觅粮:一支由其弟孟怡耶悟统率,前往碧差汶城一带觅取粮秣,顺便追击泰军;另一支由匣拉波统率,前往甘烹碧城一带觅取粮秣。

两支军队出发后,缅甸阿瓦传来消息:缅王孟驳驾崩了!摩诃梯诃都罗急于看到他女婿新古王子顺利登上王位,就令大军撤退,匆匆赶回阿瓦。

据说,郑信得知摩诃梯诃都罗收兵返国,不禁太息。郑信一直认为,若继续拖延,缅军不出一个月必定因为粮秣缺乏而无力作战。奈何彭世洛城未能坚守,以致缅军取得城池后收兵返国,原定计划无法实现。大概缅军急速收兵返国,让郑信误以为是缺乏粮秣所致,却不知是缅甸国内变动所致。

郑信下令各军分头追击缅军,并将收容难民的职责交由披耶荣摩罗阇,他自己则于六月黑分十四前往洛坤素旺城万钦村驻扎。

披耶蓬拉贴、披耶罗阇博底所率追击部队,在碧差汶城南面挽那荣村与孟怡耶悟所率缅军遭遇后,立即发起了进攻。孟怡耶悟可能已接到撤退命令,根本无心作战,率军向北退入万象国境内,由景线返回缅甸。

七月,郑信接到报告,称大约有2000缅军在甘烹碧城,这应该是摩诃梯诃都罗留下来接应孟怡耶悟的匣拉波军。郑信令诸军夹击,但在泰军到达目的地之前,这支缅军已经北逃。另一支约千人的缅军自泰军后方绕道,前往色梗港抢掠焚烧,之后前往纳里。郑信收到消息后,令昭阿拏律、銮杜那博底领军一支前往色梗港驱逐缅军,又令驻守在甘烹碧挽空村的披耶荣摩罗阇、披耶罗阇素帕钵底军增援。七月白分十四,郑信返回吞武里。

披耶荣摩罗阇、披耶罗阇素帕钵底在率军前往色梗港的途中,与回返驻扎在洛坤素旺城附近的匣拉波军遭遇。两人无法击溃缅军,只得向吞武里飞报求援。郑信令刚从佛丕归来的侄子宫坤阿拏叻砂颂堪领军前往,又令太子昭水领水师1000前往增援。不过郑信依然不放心,他调回太子保卫吞武里,自己亲率大军于七月黑分初四由水路北上。

宫坤阿拏叻砂颂堪、宫坤罗摩浦迫及昭披耶摩诃杜那等人率军进攻洛坤素旺的缅军军营,缅军虽只千余人,但抵抗顽强,双方相持数日。等郑信到达猜纳城时,缅军放弃营寨,向色梗港而去了。郑信令诸军设法追击,泰军兼程而行,在素攀武里与猛讪卡交界处的挽仑万两渥村追上缅军,随即展开一番激战。之后,缅军由三塔关逃回缅甸。

九月黑分初二,郑信亲领大军自猜纳城前往洛坤素旺城,继而前往达城。此时,缅军已经全部退出暹罗,于是郑信收军返回吞武里。

新古王子赘角牙依靠岳父的支持,登上了缅甸王位。他考虑到人民普遍厌战,就遣散了军队,甚至解除了扶植他登上王位的岳父摩诃梯诃都罗的职务。他虽然打消了入侵暹罗的念头,但认为百万稻田部57城——即清迈等城,是缅甸的重要组成部分,据此才能控制琅勃拉邦及万象。于是赘角牙征调6000缅、孟联军,以菴蒙渥温为统帅、多温及武孟为副将,会合景线城的波摩瑜源军进攻清迈。

清迈太守披耶威千巴干见缅军势大难敌,飞报吞武里,随后率领眷属及居民放弃清迈,迁往宋加洛城。郑信接报后,传召披耶威千巴干入朝,令昭披耶梭罗室利领军前往南邦城,会合披耶伽威拉夺回清迈。最后缅军不敌,撤退回缅。

郑信考虑到清迈屡次遭到缅军骚扰,粮秣耗尽,居民逃散,便决定放弃清迈。清迈就此成为荒城,历时约20年。

自此以后,终吞武里一朝,未再与缅甸发生过战争。

征老挝

就在暹罗与缅军在北部作战时,柯叻府的南隆镇长官披耶南隆因与柯叻府太守昭披耶柯叻发生纠纷,将南隆镇献出投靠占巴塞。占巴塞国王猜也库曼接受了披耶南隆的投靠,认为遭到缅甸袭击的暹罗,不可能前来索取南隆。昭披耶柯叻上报此事后,郑信派退往柯叻一带的披耶却克里率军讨伐。披耶却克里顺利收复南隆,并将披耶南隆斩首。或许因为此功勋,披耶却克里被晋升为昭披耶却克里。

猜也库曼率军万余来援,进攻柯叻。郑信命昭披耶梭罗室利领军取道柬埔寨,与其兄昭披耶却克里(通銮)合力攻打占巴塞。占巴塞最后于1778年被攻克,并入暹罗版图,猜也库曼也被押到吞武里。两年后,郑信放他回国,作为暹罗的一个藩王继续统治占巴塞。

早先,万象国元老拍沃(沃拉腊)支持西里本亚桑登上王位,为此拍沃希望能成为副王,但西里本亚桑不肯将副王授予非王族,于是拍沃一怒之下率部属前往农磨朗普(乌隆)自立为王。西里本亚桑派兵讨伐,持续了3年之久,拍沃抵挡不住,最后向缅甸求援,结果缅甸反而支持万象,将农磨朗普攻下。拍沃就此流亡占巴塞,受猜也库曼保护。

1771年,西里本亚桑得知拍沃住在占巴塞的文东空,便派兵前往逮捕他。猜也库曼派兵去救,同时写信给西里本亚桑,请求他宽恕拍沃。西里本亚桑只好让步,把军队撤走。但不久后,拍沃与猜也库曼发生争执,最后他率部出走到乌汶附近的暹罗属地东莫丹,并写信给昭披耶柯叻,表示愿意归顺暹罗。

西里本亚桑知道拍沃跟占巴塞王争吵,觉得是惩罚他的好机会,于是就派披耶苏波率领一支军队去东莫丹进攻拍沃。拍沃向猜也库曼求救,但猜也库曼这一回不肯救他。拍沃阵亡,他的儿子突围而出,向暹罗求援。

已经把拍沃等人视作臣民的郑信,认为西里本亚桑进攻并杀害拍沃是对他的莫大侮辱。所以当昭披耶梭罗室利与昭披耶却克里攻陷占巴塞后,就命他们继续向万象进军。

当两支军队逼近万象时,披耶苏波连忙撤兵回国。泰军沿途占领了西里本亚桑设防的木克、那空拍侬和廊开。接着,泰军进攻北科和文库,在这里,双方进行了勇敢的战斗,相持不下。据老挝史料记载,泰军砍下妇人的头颅,由一个商人用船载到北科和文库去贩卖。北科和文库的民众被吓得失去了斗志,泰军这才攻下两个城镇。

◎泰国国宝碧玉佛

随后,泰军进攻潘帕劳,这又是个难以攻克的城。和万象王有宿怨的琅勃拉邦统治者苏里亚旺知道万象与暹罗爆发战争后,写信给泰军将领表示愿意提供帮助。于是,苏里亚旺率领3000人马,从北面进攻万象。西里本亚桑为了保卫万象,从潘帕劳撤兵,潘帕劳就此落入泰军之手。

泰军横渡湄公河,包围了万象。两个月后,西里本亚桑眼见守不住了,连夜逃往安南。1778年十月黑分初三,万象开城投降。泰军将领撤走时,带走了王室成员、碧玉佛、勃拉邦佛以及许多民众,把万象城交给披耶苏波治理。同时,泰军将领还向琅勃拉邦王苏里亚旺提出种种条件,强迫琅勃拉邦接受暹罗为宗主,这就等于把琅勃拉邦也吞并了。

郑信此举,除了要控制老挝境内的各邦外,也是为了削弱缅甸在这一地区的影响,此后万象和琅勃拉邦不再听命于缅甸,而是臣服于暹罗。

吞府惊变

1777年,柬埔寨国王安侬因为征发国内1万壮丁参加昭披耶梭罗室利远征老挝的军队,导致民间怨声载道。

就在这时,侍卫斯雷与安侬妃子通奸被抓。斯雷虽获得了原谅,但他想杀死国王,扶副王安坦登上王位,被安坦拒绝。斯雷担心安坦会向国王告发他,于是又跑去找安侬,指控安坦阴谋篡位,并希望安侬同意他下手除掉安坦。安侬犹豫不决,但他在与安坦下棋时看了斯雷一眼,斯雷误以为是动手信号,拔刀刺死安坦。安侬大发雷霆,下令逮捕斯雷,交付法官审判,大臣们接手此事后,处死了斯雷。不久后,第二国王乌迭也患重病去世,众人皆认为他死于暗杀,而安侬就是刺杀安坦与乌迭的主谋。

斯雷的母亲叫嫏,除了斯雷以外,她还有四个儿子——磅斯威太守腾、巴莱太守佩昂、波雷格丹太守萨姆、德良太守牟。嫏欲为斯雷报仇雪恨,她认为这都是国王的阴谋,却嫁祸于斯雷,为此煽动斯雷的四个兄弟拿起武器反对国王。

四兄弟本无意反叛,但此时安侬为了支援暹罗远征军,连妇女也被迫随军舂米,这引起了社会上下的广泛不满。大批柬埔寨人从军中出逃,安侬只好采取严厉措施,逮捕并惩罚他们。当这些逃兵跑到磅斯威、巴莱、波雷格丹时,太守腾、佩昂、萨姆既不逮捕他们,也不阻止他们逃跑。为此,腾、佩昂和萨姆被判处死刑,不过佩昂和腾两人最终获得了减刑,改为鞭笞50下并罢官。1779年,被释放的佩昂和腾发动了叛乱。安侬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然派他们的大哥牟率兵平叛。牟出兵后即与他的兄弟们会合,进军占领了毕熙,并写信向安南求援。

自安侬统治的柬埔寨成为暹罗属国后,柬埔寨便对安南人的势力极为排斥。安南人当然不甘心落于此种处境,可是西山起义暂时拖住了安南的手脚,即便如此,安南从来也没有放弃对柬埔寨的野心,更何况此时东山将军杜清仁已经收复了西贡以及南圻。

杜清仁与胡文璘、杨公澄领兵侵入柬埔寨,同叛乱者一起在磅清扬击败安侬,最后将他扔到水里淹死。杜清仁留下胡文璘治理柬埔寨,自己率军回国。牟拥立年仅6岁的乌迭之子安英为王,并自封摄政王。

郑信对柬埔寨的事变感到很不愉快,因为他所委派的国王竟然被人处死了。而且在此期间,安南军方又劫掠了暹罗自广东回国的商船,这使郑信非常愤怒,遂决定于1782年二月出兵讨伐柬埔寨。

此次调集的军队共有2万人,由太子昭水任统帅,昭披耶却克里、昭披耶洛坤素旺、昭披耶梭罗室利以及王侄宫坤罗摩蒲迫砂罗等任副将,其目的是要平定牟的叛乱,然后向安南进军。

安英向安南求援,阮有瑞率兵船前来,会同胡文璘抗击泰军。安南军到达罗壁后,泰军副将昭披耶却克里、昭披耶梭罗室利私下派出使者前去接洽,希望与安南请和,结为外援。他们对阮有瑞给出的理由是,郑信囚禁了他们的妻、子,事实上将领出征,妻、子留在后方为质是当时暹罗的普遍做法,比如前述万缴之战就是如此。所以很大可能,这只是遁词。

拉玛四世用英文著作的《暹罗国史略》曾提及,阿瑜陀耶时期的好些旧官僚并没有真心实意地投靠郑信,而是投向时任披耶阿派耶仑纳勒的通銮,更为甚者,他们对郑信有华人血统持有偏见,认为通銮的身份比郑信要高。这些旧世家子弟避开郑信的注意,不动声色地聚集到通銮的私宅供其使唤。由是观之,背叛的种子早已种下。

翌日,阮有瑞带领亲兵数十人前往昭披耶却克里、昭披耶梭罗室利军营,双方缔结密约,并“折矢为誓”,阮有瑞还赠送了“旗、刀、剑三宝器”作为信物。随后,昭披耶梭罗室利授意安南军8000人包围太子昭水、王侄宫坤罗摩蒲迫砂罗驻扎在金边的军营。确定无后顾之忧后,昭披耶却克里驱军返回吞武里。

或许正是因为此次缔结的密约,后来西山军再次攻陷西贡,阮福映逃到富国岛避难时,已经成为暹罗王的通銮把他请到曼谷奉为上宾,并两次派出远征军到安南协助阮福映作战,即使遭受损失也在所不惜。当1787年阮福映率领自己的人马偷回安南南圻后,通銮还以大量的战船和军械弹药援助他,仅一次就给了火药6万斤(一说5万斤)。

阿瑜陀耶城自缅军退走后,几乎成了一处采掘中心,挖掘缅军围城时官民埋藏的财宝。为此,暹罗政府对掘宝者进行了征税。拍威漆那隆承包了这项特别税收,但他为了牟取暴利,对挖掘者多方压迫。1782年三月,乃汶纳、銮梭拉、銮查纳三人煽动挖掘者们起义,《大臣奖状》载,此三人是昭披耶却克里的臣属,而且据说起义后他们扬言要杀了郑信以清妖孽,拥戴昭披耶却克里嗣位。由此可见,这次起义明显就是昭披耶却克里谋夺上位的手段。

四月黑分十一,乃汶纳等人率军由水路而下,深夜到达吞武里,之后立即就发起了进攻。披耶特迫、披耶拉曼汪砂、披耶菴麦等努力镇压起义军,开排炮击沉对方船只,起义军被轰得开始后退。天亮后,郑信亲自上城墙视察,发现起义军全是泰人,便说:“勿使(他们)感受痛苦!”于是下令停止炮击。

起义军请派高僧入城,称阿瑜陀耶城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倘若大王能削发出家3个月,则民众将无限感恩。郑信闻奏后,答允下来,他委任披耶讪卡为京城卫戍司令,与披耶摩诃杜那等大臣组成摄政团,然后正式削发为僧。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起义仅局限于阿瑜陀耶城附近,并未达到全国性规模,可见起义军实力有限,当时城内守军镇压起义军应该仍有余力。此外,南部重镇六坤还有充足兵力,且军政大臣昭披耶因陀汪砂当时正奉令在南部北拍港口筹备海军,兵力方面郑信可以说是无惧的。但郑信也许是不想民众自相残杀,徒使国家破裂,便没有征调部队前来平叛,而是答应了起义军的请求。

那么,为何起义军只要求郑信削发出家?这或许是起义的民众仍不忘郑信曾经的恩惠,只求王暂时出家,就已经很满意了。而存心反叛之人有意要求其他,则不免与民意相左,更难有其他图谋。

郑信出家12天后,昭披耶却克里之侄披耶素里耶阿派未获得任何准许,自行领兵从柯叻赶往吞武里,驻扎于王宫北面的石灰村。郑信的侄子宫坤阿拏叻砂颂堪召集了所能召集到的所有兵力,于公历4月2日向石灰村发动进攻,但因兵力薄弱,退守然寺,最终被捕获。获胜的披耶素里耶阿派将军队迫近王宫驻扎。

◎吞武里王宫,现为泰国海军学院驻地

宫坤阿拏叻砂颂堪被捕3日后,即4月6日,昭披耶却克里率领大军到达吞武里。他当天召集了许多高级官员征求意见,谓情形已经如此,应当如何处置?不少忠于郑信的大臣,认为应当请郑信还俗,重掌国政。这些人明知发言后必死,但还是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最终被全部押出赐死。其余忠于郑信的大臣,也在此后被相继铲除,如昭披耶柯叻、披耶披猜、披耶拉曼汪砂、披耶讪卡、披耶摩诃菴麦耶、披耶提比砂罗、披耶摩诃杜那、披耶克兰猛、披耶碧披猜、披耶威添那仑卡、拍摩诃贴诺等。被害大臣,不下百余人。一同出征的昭披耶洛坤素旺被指企图叛变,连同12名将士一起被斩。

至于郑信,也于同日被杀于郑寺佛殿内,享年48岁,遗体被埋葬于因陀罗摩寺(今郑王庙)内。遗留下来的王族,成年男性全部被杀,存活的女性及幼年男性都被降爵为“蒙”,王后宫銮铢武里乍(名萱)、王姨宫銮陀温陀罗素拉(名安)也不例外。

昭披耶却克里随后加冕为王,称“拉玛迪菩提”,后人称“拉玛一世”。王弟昭披耶梭罗室利被封为前宫王,也称副王,王侄披耶素里耶阿派被封为后宫王。拉玛一世把首都从吞武里迁到湄南河对岸的曼谷,开创了曼谷王朝。

◎拉玛一世塑像

郑信被杀的消息传出后,昭披耶因陀汪砂自杀,甘勃城太守披耶邦伽利玛宣布独立,顿逊、丹老等城脱离暹罗归附缅甸。

泰国史书对这一段历史讳莫如深,记载为:“一世王出征柬埔寨凯旋,兵士见其跨白象,身发异光,咸爱戴之。未及京师,而王(郑信)已崩,暹民遂拥之为王。”还将杀死郑信的罪责全部推到披耶讪卡身上。

◎郑信骑马戎装塑像

后来曼谷王朝的文人又把吞武里王朝的灭亡归结于郑信晚年精神失常,并在几本不同时代的著作中分别列举出数种表现。关于郑信是否精神失常,卑拉·室利察拉莱已在《郑王史辩》中有详细的辩驳论证,不再赘述。其实,拉玛一世篡位后,处死郑信及大批王室成员、清洗众多忠于郑信的各级官吏的行动本身,已充分说明了事实的真相。

结语

郑信是泰国历史上伟大的英雄,他顺应时代潮流,经过不屈不挠的斗争,最终赢得了国家的再次独立和统一。1954年,泰国政府在吞武里罗斗圈广场中央,建郑信纪念碑供人瞻仰。碑上端有郑信骑马戎装塑像,碑面镌有几行文字:

此碑为纪念达信大帝和增进他的荣誉而建,他是泰国的好男儿,生于佛历2277年(1734年),卒于佛历2325年(1782年)。

泰国政府和人民于佛历2497年(1954年)4月17日敬立此碑,以便提醒泰国人民牢记他抵御外敌、恢复泰国独立和自由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