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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伦顿战役(华盛顿及美国国运转折点)

特伦顿战役简介

特伦顿战役:乔治·华盛顿是美国的国父,他昔日的革命伙伴、国会议员哈瑞·李称赞他是战争中的第一人,是和平时代的第一人,也是他同胞们心目中的第一人。特伦顿战役爆发于1776年12月26日,在乔治·华盛顿强渡德拉瓦河至特伦顿后爆发的一场美国独立战争的战役。在不利的天候下进行危险的渡河后,华盛顿的大陆军主力碰上了驻扎在特伦顿的黑森佣兵。经过短暂的交火后,几乎整群黑森佣兵都遭俘虏,而美军则几乎毫无损失。这场战斗提振了大陆军的士气,并鼓舞更多人重新入伍。

特伦顿战役过程分析——

美国独立战争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但是,这场战争的起因和具体进程却并非世人皆知,美国国父、大陆军总司令乔治·华盛顿到底拥有怎样的战功与将略,以至于赢得“战争中的第一人”的美誉,则更是言之不详。这里以大视野的角度还原美国独立战争的起因和发展,聚焦于远征加拿大、围攻波士顿开始的英美军事冲突,重新聚焦被认为是华盛顿以及美国国运转折点的特伦顿之战。

楔子:七年之痒——七年战争后的北美局势

1763年,被后世英国首相称为“真正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七年战争,终于以法国及其盟友的全面战败而结束。根据英法两国签署的《巴黎和约》,法国把加拿大地区割让给英国。为了补偿西班牙被迫将佛罗里达割让给英国的损失,法国将密西西比河流域的路易斯安那地区转让给了这个由波旁王朝分支所执掌的国家。至此,法国在北美的殖民地,只保留了加勒比海的几个小岛,方便为法国渔船提供港口。值得一提的是,在英法签署和约前的谈判中,法国实际上还有两个选择——割让被称为“新法兰西”的北美殖民地或割让加勒比海盛产蔗糖的瓜德罗普。最终,法国选择了前者。在巴黎看来,法国还能够从瓜德罗普获取利润,而辽阔的新法兰西则是一个财政黑洞。无独有偶,英国也对面积广阔的路易斯安那地区没有兴趣,甚至讥笑获得其主权的西班牙不过又多了一片“荒漠”而已。

据说,《巴黎和约》最终签字画押之际,法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德韦尔·让曾预见性地指出:“英国人赢了,但对英国来说是一种极其有害的胜利。因为失掉了法国这种抗衡力量,英国的殖民地将不再需要它的保护。”这番话固然有泛酸的醋意,但却道出了七年战争后英国在北美问题上的尴尬。在那场漫长的战争中,为了维系欧亚美洲的多条战线,英国不得不打破自克伦威尔军政府垮台以来精兵简政的国防理念。当时,英国在保持欧洲顶尖海军的同时,还拥有庞大的地面部队。随着《巴黎和约》签字,英国面对巨额的军备赤字,裁军自然势在必行。

裁减海军的工作相对简单一些,只需停止向各大造船厂下订单,划拨有限的经费用于维修现有舰船便可以开源节流。事实上,由于当时英国海军部内部的贪污奢靡之风,七年战争后,拨给海军的款甚至比战争最激烈时还要高得多,可战舰却依旧在军港中逐渐朽烂,维修和改装的大笔款项不知所踪。以至于英国海军日后一度没有足够的船只把军队运往北美。

与海军相比,英国陆军的情况则更复 杂。一方面,削减常备军的工作势在必行,另一方面,七年战争后的英国有更辽阔的海外领土需要守护。于是乎,英国将维系陆军的军费开支转嫁给各殖民地。这自然是简单有效的解决之道。但在七年战争中为英国贡献了大量钱物的英属北美殖民地却出现了抗拒的声音。理由很简单,英国口口声声说驻军在北美是为了保护那里的人们,那么就必须回答殖民地的人民一个问题:“敌人是谁?”

七年战争后,晋封为男爵,继续统领北美英军且兼任弗吉尼亚总督的阿默斯特试图解决这一矛盾。攻占蒙特利尔后,他对昔日生活在英法势力夹缝中的印第安部族采取高压政策,以此恐吓日益对英国陆军缺乏需要的殖民地居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默斯特的策略很成功,英法战争的烈火还没熄灭,北美殖民地便烽烟再起。不堪忍受英国驻军种种刁难的印第安人开始袭击殖民者村庄。一时间,英军成了北美的保护神。但长期生活于欧洲大陆的阿默斯特显然对印第安人缺乏了解,他错误地将这些以渔猎为生的部族想象成只会打家劫舍的匪帮,却忽视了他们为了捍卫世代生存的土地和传统生活方式而迸发出的勇气和毅力。1763年年初,随着渥太华部落首领庞蒂亚克被公推为大湖地区的印第安部族联盟首领,一场规模空前的“庞蒂亚克战争”随即打响。

从1763年5月开始,印第安人两个月时间便扫荡了大湖地区几乎所有英国殖民点,大批难民被迫涌入以昔日路易十四时代海军大臣命名的皮毛交易中心——蓬查特兰堡。阿默斯特认为庞蒂亚克此举给了英国正规军大显身手的机会,随即命令英军前往镇压。可惜,阿默斯特当时要面对的不是习惯正面交锋的法国人,而是在丛林中神出鬼没的印第安猎手。几路英国援军不是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便是被冷枪暗箭打得灰头土脸。好在印第安部族联军没有大炮,再加上大湖地区拥有便捷的水上运输,蓬查特兰堡不至于弹尽粮绝。最终,庞蒂亚克主动撤围。侥幸保全的蓬查特兰堡日后有了另一个法文名字:底特律。

◎ 渥太华部落首领庞蒂亚克

总之,“庞蒂亚克战争”不仅没有令英军获得在北美驻扎的合法性,反而令阿默斯特颜面扫地。这位七年战争中的英雄无奈地被召回伦敦,取代他的是弗朗西斯·伯纳德总督。当时,鉴于庞蒂亚克领导的印第安人仍在大湖地区横行,伯纳 德深知驻守在北美的上万英军暂时不能撤走,那么,每年所需的23万英镑军费便只能由治下的北美殖民地自行消化。既然当地民众自愿分摊无法实现,对英国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征税”筹款。

1764年4月,英国国会通过了旨在打击英属北美走私贸易、整顿海关关税的《种植地条例》。由于该法案主要针对糖浆及其衍生产品朗姆酒,因此又被称为《糖税法》。事实上,早在1733年,对流入北美的糖浆课税便被写入英国法律,但由于种种原因长期没有得到认真执行。英国政府此时旧事重提,实在是被北美殖民地的“不法商贩”逼出来的。整个七年战争期间,北美商贾肆无忌惮地与法国人进行军需品贸易,各种走私活动更是嚣张。更过分的是,马萨诸塞州的商人向当地法庭起诉,要求认定当地海关官员上船缉私为非法行为。面对这种目无法纪的行为,英国决心挫一挫北美商人的气焰,同时正式确立英属北美财税体系。可惜,糖浆和朗姆酒都不是生活必需品,北美大陆也能生产。因此,《糖税法》除了让英属北美提出要选举议员进入英国国会,否则“无代表不纳税”外,每年仅能榨取1.4万英镑的税收。

不过,《糖税法》的失利并没有打消英国想从英属北美这只铁公鸡身上拔毛的念头。1765年,英国国会又先后通过《驻军条例》和《印花税法》。《驻军条例》是将七年战争期间远征北美的英国陆军驻扎常态化,殖民地各州需要向驻军提供营房及军需物资。可惜的是,经历了七年战争,英军在殖民地民众心目中早已形象扫地。《驻军条例》非但没有缓和矛盾,反倒令北美各州对英国政府更不满。

英国经济学家哥尔柏曾经说过:“税收的艺术便在于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1765年2月9日,以204票赞成、49票反对,在英国国会通过的《印花税法》却显然是违背这一原则的最佳反面教材。“印花税”是一种古老的税种,它最初针对的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契约、借贷凭证之类的单据。但英国为了广开税源,竟然要求北美十三殖民地所有印刷品都必须交纳印花税,连扑克牌都不能幸免。扑克牌涨价对民众的生活影响不大,但靠报纸吃饭的富兰克林等一干媒体人却坐不住了。

作为一个利益集团的代表,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了“一个印刷工人”的富兰克林首先跳出来反对《印花税法》。身为掌握着舆论导向的传媒人,富兰克林和他的同行除了直接向英国议会请愿外,还在北美殖民地利用自己的报纸大造声势。一向喜欢夸大事态的记者和编辑将“向他们征税”,说成“向知识征税”。一时间,早已被七年战争折腾得不轻的北美殖民地顿时群情汹涌。无奈之下,英国派人前去安抚富兰克林。于是,这位宾夕法尼亚的新贵得以跻身英国上流社会。英国人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富兰克林的态度立即由反对征收印花税,转为替英国政府辩护。“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除了死亡和纳税”这样的名言便堂而皇之出现在富兰克林编写的《穷人理查年鉴》上。

可惜的是,富兰克林在北美远不如英国人想的那样一言九鼎。伦敦权贵们对这位头面人物的招揽非但没有起到“千金买骨”的作用,反而令富兰克林在北美陷入“万夫所指”的境地。当时,《印花税法》在北美引起骚乱,民众纷纷发表激烈的反对演讲,斥责这一专制行为。鉴于当时富兰克林的儿子威廉已经担任新泽西州的州长,富兰克林的不少亲朋也跻身征税官的行列。所以,不少人将富兰克林列为《印花税法》的罪魁祸首之一。在富兰克林位于费城市场街的寓所,他的妻子德博拉由于害怕民众的愤怒情绪,甚至召集亲友与民众持枪对峙。富兰克林毕竟在宾夕法尼亚经营了多年,愤怒的群众只在他的寓所门口表示抗议后就自行退散了。但是,在“五月花”号成员创立的马萨诸塞州,抗议“印花税”的示威游行最终演变成一场冲击政府机关的“打砸抢烧”。在该州首府波士顿等地,征税官被浇柏油、贴鸡毛,副总督托马斯·哈金森的宅邸也被洗劫一空。

波士顿人之所以敢明目张胆挑战王权,自然是受经济利益的驱使。作为英属北美最大的港口,波士顿聚集了大批商人,他们或以进出口贸易渔利,或以走私发家。因此,无论是《糖税法》还是《印花税法》,对这些商人而言,都是英国政府在分他们的财产。在这些有钱有势的“金主”煽动下,盲从的民众也跟着群情激奋。为了给“抗税”披上合法的外衣,以詹姆斯·奥提斯为首的一干律师提出了著名的口号:“无代表,不纳税。”当然,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还埋下一个伏笔:即便英国政府妥协,让北美代表进入议会,波士顿人也拒绝承认这些“国王的走狗”。

◎ “自由之子”围攻征税官

1766年2月13日,富兰克林来到伦敦的英国国会论述废除《印花税法》的理由。在4小时的时间里,面对众多议员,富兰克林回答了174个问题。后来,英国哲学家伯克描述了这场戏剧性的答辩,说那像是一位大师在回答一群学生的提问。富兰克林提醒议会,北美殖民地人民仍把自己视为英国人,只要他们受到尊重就会 一如既往地支持英国政府。富兰克林的演讲打动了英国人,北美大陆的民怨沸腾也令英国人意识到自己拔了一只最善于啼叫的雄鹅的毛。鉴于北美大陆抵制英国产品带来的经济损失,4月,新任英国首相——“罗金汉侯爵”查尔斯·沃森·文特沃斯宣布撤销《印花税法》。但当时整个“鹅群”已经被惊醒,北美十三殖民地随后进入“增税—抵制—镇压”的恶性循环。当英国政府不得不派出武装部队进驻城市,以维护其在北美殖民地的统治秩序,战争也就进入倒计时。

自由之子——独立战争前夜的民间自发抗英运动

印花税被取消的消息刚传到北美,殖民地立刻成了欢乐的海洋,到处张灯结彩,庆祝胜利。波士顿人还为“印花小姐”举行了盛大的葬礼,放火焚烧做成纸样的“印花”,可谓极尽刁钻古怪之能事。但狂欢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英国政府和大湖地区的印第安部族媾和,弗吉尼亚、宾夕法尼亚等州大地主开始坐不住了。因为英国政府此举实际上是再度重申《1763年公告》的相关内容,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之前的1763年10月,格伦维尔内阁曾颁布英国关于七年战争所获得加拿大和佛罗里达的处理公告,史称《1763年公告》。按照英国政府的想法,这些辽阔的土地将被归入王室直辖的范畴,设立东、西佛罗里达、魁北克和格林纳达四大总督区。英国政府此前一直在进行北美殖民地的“国有化”进程,昔日以公司为主体开发的殖民地后来也被纳入王室的管理范畴。但是,上述新设立的总督区将作为印第安人的“保护区”,不仅北美居民不能染指,与印第安人进行贸易还需要王室特批。

因此,《1763年公告》一出便引发北美大地主阶层的强烈抗议。媒体人富兰克林提出:“英属北美居民向西开拓将有助于殖民地与母国之间的关系,否则聚居于北美东部狭长海滨的民众,将因为没有足够的耕地而投身工商业,与母国之间的贸易摩擦势必加剧。”这表面上是替英国政府着想,实际上却是想参与西部圈地的投机活动。

与富兰克林的“仗义执言”相比,另一位英属北美的新贵,也就是乔治·华盛顿的做法可谓是“离经叛道”。他写信命令他的土地经纪人:“买下国王辖区内(俄亥俄河畔)最有价值的一些土地。我认为,虽然目前禁止买卖和拓居土地,然而过一段时期这些土地可能会得到承认。”显然,《1763年公告》在“山高皇帝远”的英属北美已经不再是什么金科玉律。经历了漫长的七年战争后,英属北美在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都进化成了 一个独立的联合体,英国对其做出的每一次政策调整都势必遭到各种反弹。只不过,远隔重洋的英王乔治三世和首相格伦维尔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就在英国政府再度禁止北美居民翻越阿巴拉契亚山脉一年后,宾夕法尼亚居民丹尼尔·布恩重回“大草地”。他在被印第安人称为“肯塔克”的猎场上,逐步建立了未来美国肯塔基州的第一个移民点——爱克荷市。

如同北美民众执着于西部土地一样,为了弥补巨大的财政赤字,英国也不放弃对北美殖民地征税的尝试。1768年,一度被认为能使“英国重获新生”的威廉·皮特因被认为“精神状态不佳”而黯然辞职。首相之位犹如烫手的山芋,最后交到了“格拉夫顿公爵”奥古斯塔斯·亨利·菲茨罗伊的手中。33岁的格拉夫顿公爵面对国会内部的纷争,表现也乏善可陈。在他任内,针对北美的新税法在国会得以通过,那就是著名的《茶税法案》。

《茶税法案》起初并非只针对英属北美进口的茶叶课税,它是《汤森税法》的一个衍生,《汤森税法》是老皮克内阁财政大臣查尔斯·汤森提出的,旨在征收进口税。汤森是英国国会中北美问题的强硬派。在他看来,殖民地新贵富兰克林提出的不能对北美课税的种种理由完全是胡说八道。他在国会不仅高呼“如果我们有权征收其中一种,也就有权征收另一种”,甚至还故意奚落在国会走廊旁听的殖民地代表:“我要大声说出这一点,好让你们 这些坐在走廊里的人听清楚!”汤森的大放厥词随即引起殖民地的抵制风潮,不过,他在1767年9月患病去世,没看到自己点燃的火药桶爆炸。

◎ 英军进驻波士顿

总之,由于北美民众又是请愿,又是抵制进口,又是公然围堵海关,英国政府不得已派了2个步兵团进驻波士顿。但英军此时面对的已不是义愤的普通民众,而是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准军事组织——“自由之子”。

“自由之子”的创始人和领导者是出生于马萨诸塞州一个酒商家庭的社会活动家——塞缪尔·亚当斯。此人早年可以说是一个“败家子”。他虽有显赫的身世和出众的学历,但在踏足社会后却几乎一事无成,从父亲手中借来的“创业基金”不仅被挥霍一空,继承的酒厂也因经营不善而被债主查封。随后,塞缪尔在税收官的任上一年就亏空8000英镑。他不承认贪污,只说自己不爱记账。就是这个纨绔子弟,被英属北美的抗税风潮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自由之子”的首领。也许是因为早年在政府工作时并不愉快,塞缪尔麾下的“自由之子”对征税官格外粗暴,动辄私刑。

英国正规军的进驻,一度令“自由之子”停止了对波士顿海关的围攻。但不甘心就此认输的塞缪尔仍暗中谋划。1770年3月,一起发生在约翰·格雷制绳厂的小冲突,给了转入地下活动的“自由之子”很好的契机。由于军费开支日趋紧张,英军士兵往往会在驻地附近找一些“兼职”赚取外快。3月2日,一个名叫托马斯·沃克的英军士兵来到制绳厂想找点活干,结果遭到“自由之子”的奚落,双方随即扭打起来。因双方都不断呼朋唤友前来助拳,这场街头斗殴最后发展到近百人的规模。“强龙难压地头蛇”,最终,英国士兵被打出了制绳厂。

表面上,这起事件不了了之,但“自由之子”却暗中串通,在三天后的晚上跑到海关楼前寻衅。地痞无赖出身的“自由之子”先是以英国军官理发不给钱开场,随后以冰块和雪球展开攻击。混乱中,英军开枪还击,结果当场打死3人,另有2个伤重不治。第二天天不亮,消息就传遍了全城。塞缪尔·亚当斯第一时间找来银匠保罗·瑞维尔,让其雕刻一幅颇为传神的铜版画。画面中,排着整齐队伍的英军在普莱斯顿上尉的指挥下,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波士顿人像无辜的羔羊,被冷血的英军任意宰割。真可谓硝烟起处,血流成河。于是,“惨案”变成了早有预谋的“屠杀”。

面对波士顿的民怨沸腾,英国政府决定用法律来解决问题:9名英军被送上了法庭。尽管塞缪尔早已安排“自由之子”的成员——保罗·瑞维尔出庭指控英国驻军蓄意开枪,但这一说法即便是塞缪尔的堂弟——约翰·亚当斯都无法认同。当时,约翰·亚当斯以律师的身份出庭为英军上尉普雷斯顿及其8名下属做了无罪辩护,并由此步入英属北美的政坛。

约翰·亚当斯之所以出面为英国驻军辩护,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骑虎难下的北美商人一个台阶。号称可以在波士顿动员4000人的“自由之子”后台老板是北美首 富——约翰·汉考克。汉考克家族主营进出口贸易,常年靠走私谋取暴利。面对英国日益苛刻的税收政策,被截断了财路的汉考克如鲠在喉。策划了“波士顿惨案”后,汉考克不得不承认波士顿的民众仍无力与英军抗衡,更何况马萨诸塞州总督握有其家族经济犯罪的大量证据,真要撕破了脸皮,只怕谁都无法全身而退。

◎ 保罗·瑞维尔的铜版画——《波士顿大屠杀》

于是,对“波士顿惨案”当事官兵的审判变成了英国政府和北美殖民地新贵们的政治博弈。尽管普雷斯顿上尉等英国军人最终无罪开释,但事后英军还是撤离波士顿,进驻弗吉尼亚威廉斯堡。汉考克也获准成为马萨诸塞州议会成员,此前,他多次被总督一票否决。可是,此时的汉考克却摆起了架子。与此同时,塞缪尔率领“自由之子”在波士顿周边囤积武器,组建民兵。显然资本的力量已经令汉考克忘乎所以,他要在北美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1772年6月,英国海军缉 私舰“加斯比”号遭到袭击,舰长负伤、战舰被焚,袭击者化装成印第安人的样子。英国政府虽然重金悬赏肇事者,但却一无所获。18个月后,另一场相似的袭击在波士顿的夜晚展开。

1773年,英国政府为了挽救处于破产边缘的东印度公司,特许其垄断北美的茶叶进出口贸易。尽管每磅茶叶需要向英国政府交纳3便士的关税,但原产于印度和中国福建的优质茶叶还是很快对北美茶叶市场造成了冲击。贸易大亨汉考克随即授意“自由之子”封锁波士顿港、拒绝东印度公司卸货。对于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马萨诸塞州总督哈钦森束手无策,竟然禁止东印度公司的船只离港。双方对峙时,塞缪尔·亚当斯于12月16日率领60名“自由之子”化装成印第安人冲上东印度公司的货船,将价值1.5万英镑、324箱原产自武夷山的中国红茶倒入大海,是为“波士顿倾茶事件”。

对堂兄这种几近明火执仗的行为,约翰·亚当斯非但没有从法律角度予以指责,反而为之叫好,并说道:“许多人希望港口漂着像茶叶箱那样多的死尸。其实,用不着死那么多人,我们的灾难根源就可以消除。”富兰克林则第一时间前往伦敦,希望能通过赔偿船主的损失来“大事化小”。损失几箱茶叶事小,但大英帝国的面子岂容践踏?英王乔治三世大笔一挥,4项“强制措施”纷至沓来,其中一项便是北美英军司令托马斯·盖奇率4个团的正规军进驻波士顿,以新任总督的身份对马萨诸塞州实行“军管”。

英国封锁波士顿港虽然极大损害了北美商人的利益,但想要以此迫使对方做出政治上的让步却是痴人说梦。因为就在“波士顿倾茶事件”发生后不久,伦敦又不合时宜地颁布了重新分割北美殖民地的《魁北克条例》。乔治·华盛顿等北美大地主翘首以盼的俄亥俄河流域被划入魁北克总督的管辖范围。至此,在英属北美的种植园主也开始与母国对立。1774年9月5日,来自英属北美各地的代表齐聚费城,召开了第一次大陆会议。

当时,北美新贵对公开反抗英国政府仍首鼠两端,因此,会议虽然发表了呼吁殖民地人民联合起来抵制英国的《权利宣言》,但同时又以措辞谦卑的《陈情书》向母国请愿。值得一提的是,会议召开之际,马萨诸塞州流言四起,塞缪尔·亚当斯在会场强烈要求向“占领”波士顿的英军发动武装进攻,唯恐天下不乱,但包括准职业军官华盛顿在内的其他各州代表却秉持温和的态度。最终,大会在众说纷纭中落幕,各殖民地代表商定明年再行聚首商讨时局。可惜,战争的脚步已匆匆而至。

◎ 波士顿倾茶事件

特别要注意的是,英王乔治三世任内曾多次“求助于宝剑”——对国内的抗议民众实施武装镇压。比如,出动军队驱散昔日支持威尔克斯的伦敦民众,酿成“圣乔治广场屠杀”。但英国政府对北美政治领袖很仁慈,第一次大陆会议召开后,也没有任何人遭到逮捕。这一令人匪夷所思的局面或许只能从英国上层社会寻找答案,各殖民地的代表众口一词要求现任英国首相诺斯爵士下台,由“北美人民的伟大朋友”——老皮特执掌朝纲。北美大陆支持英国政府的保守人士被冠以“托利党”的头衔,遭到涂抹柏油、插鸡毛的私刑。恰如下野的前首相乔治·格伦维尔总结的那样:美洲各殖民地之所以煽动叛乱,根子在于国会的派系。

其实,关于是否该对北美殖民地采取武力镇压,英国国会也是莫衷一是。老皮特大声疾呼,要求英国驻军从波士顿撤离,废除“强制措施”。海军大臣桑德威奇伯爵则认为北美民兵根本不堪一击。唯一对局势有清醒认识的是身处波士顿的盖奇将军,眼见马萨诸塞州繁忙的备战景象,这位沙场老将一边向伦敦求援,一边谋划着先发制人。1775年4月18日夜,800名英军奉命奔袭囤积有大量军火的康科德村。 但盖奇将军的别动队尚未出发,“自由之子”便得到了情报。曾在“波士顿惨案”中出庭作证的保罗·里维尔策马奔向位于波士顿和康科德村之间的小镇——列克星敦。“自由之子”的两位负责人——塞缪尔·亚当斯和约翰·汉考克正藏身于此。

◎ 第一次大陆会议

显然,疏散藏匿于康科德村的军火需要时间,“自由之子”的两位领袖随即决定动员列克星敦镇的民兵阻击英军的行动。但事实证明这不过是一次以卵击石的尝试。号称“一分钟人”的北美民兵虽然早早便在通往康科德村的道路上集结,但由于天气太冷,很多人不愿长时间驻守便回家或跑去酒馆取暖了。等英军抵达时,仅有乔纳斯·帕克率领的70余人还在坚守岗位。双方刚一交火,北美民兵便阵亡8人、负伤10人,而英军仅有1人负伤。虽然双方伤亡不成比例,但“北美独立战争”还是拉开了序幕。

◎ 被称为“一分钟人”的北美民兵塑像

应该说,列克星敦的民兵没有给英军的推进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经历了这段小插曲后,英军怀着草木皆兵的心理继续前行。按照反英人士的说法,英军此后向路人开枪,燃烧房屋。英军赶到康科德村时,“自由之子”已将大多数军火转移。英军焚毁了剩余物资后,开始踏上回波士顿的道路。但仅仅25公里的归途却成了英军的末路,面对不断赶来的北美民兵,英军且战且退,在波士顿援军和夜幕的掩护下好不容易才脱身。战后统计,英军此次奔袭康科德村,总计伤亡273人。而北美民兵借助沿途的石墙、谷仓和房屋打冷枪,仅损失了95人。盖奇将军的此次主动出击在战术上得不偿失,战略上更是授人以柄。“自由之子”添油加醋将英国陆军的行动,描绘成了人畜不分的大屠杀。

在极富煽动性的宣传下,“自由之子”在马萨诸塞州轻松纠集了1.5万名民兵,并开始对波士顿展开围攻,当时城内英军不足4000名。英国随即又向北美派了3个团,伴随援军抵达的还有3名个性鲜明的少壮派将领,其中,出身显赫、威名远播的威廉·豪显然深受乔治三世的信赖。盖奇将军成为北美统帅随即进入倒计时。他与3名年轻的将领一起巡视了防区后,众人一致认定波士顿城北的查尔斯顿对未来的城 市防御战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查尔斯顿与波士顿一水相隔,最近的直线距离不过300米,一旦落入敌手,将延长英军防线,随时有切断英军海上生命线的风险。于是,诸将决定出动城防兵力的一半跨海突击,一举拿下查尔斯顿两座关键的制高点——邦克山和布雷德山,随后居高临下攻击北美民兵在坎布里奇的大本营。

◎ 仰攻布雷德山的英军

这次突袭行动由威廉·豪将军指挥,他曾在沃尔夫将军麾下强渡圣劳伦斯河。但同样是跨河突击,豪将军的表现却与7年前判若两人。6月17日,原本计划的奇袭仅集结部队便花了6小时,等到部队渡河完毕,已经是下午了。为了等待后续部队,豪将军又白白浪费了1个小时,直到下午2点英军才勉强组成队列向第一个目标布雷德山挺进。当时,山上已盘踞了1000多名据壕而守的北美民兵。在民兵的注视下,英军以整齐的三列横队向山顶推进。弹药匮乏的民兵只能“看到敌人的眼球再开火”。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英军才通过白刃战勉强占领布雷德山,将敌人赶出了查尔斯顿。但此时英军已死伤1054人,再无力追击敌人,更不用说冲入坎布里奇。对此,与威廉·豪同期抵达的英军将领亨利·克林顿讽刺道:“如果再有几次这样的胜利,我们就完蛋了。”

在日后被称为“邦克山之役”的这场战斗中,北美民兵并非无损失。为了给美国民众树立榜样,“自由之子”在450余名的伤亡人员中挑选了地位最高的马萨诸塞州议会主席——约瑟夫·华伦。华伦生于1741年,1759年毕业于哈佛学院。在北美独立运动前,他是一名外科医生。他之所以成为马萨诸塞省议会主席,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长期与英军司令盖奇将军的夫人保持着“超友谊”的关系。英军此前奔袭康科德村失败,也和盖奇夫人向他通风报信有关。

不过,随着盖奇将军失势,华伦对“自由之子”就毫无价值了。因此,他逃出波士顿后,马萨诸塞省议会授予他少将军衔,并派他去指挥战斗。对于这种“捧杀”,华伦洞若观火,他抵达前线后第一时间便向“自由之子”表示,自己完全不懂军事,只能作为普通一兵参战。即便如此,他也未能逃脱死亡的命运。在布雷德山之战,华伦中弹身亡,尸体还被英军士兵用刺刀戳了稀烂。如果不是当年一个“自由之子”成员——银匠保罗·瑞维尔曾为其制作了一颗假牙,他的残骸根本无从辨认。

得知太太昔日的“男闺蜜”战死沙场,盖奇将军赞叹道:“华伦的死顶得上500 个战士。”但空洞的褒奖改变不了华伦34岁便离世,其4个孩子沦为孤儿的事实。而且,颇有讽刺意味的是,布雷德山和邦克山的战略价值并没有双方认为的那么重要。英军攻克两座山后才发现,占领这两个高地对冲破包围圈没有多大帮助,他们又放弃了查尔斯顿。

◎ 华伦之死

总之,波士顿之围依然如故,忙活了半天又回到了起点。

不过,当时英属北美的独立运动已箭在弦上。1775年5月10日,来自各地的代表重聚费城,从波士顿前线赶来的约翰·汉考克手中握有独立方纸面上最强的武装,俨然成了北美的无冕之王。为了表达对力量的敬意,第二届大陆会议第一时间选举汉考克为大会主席。但身为“自由之子”首席幕僚的约翰·亚当斯很清楚,汉考克有财力武装马萨诸塞的民兵,却没有足够威望胜任即将组建的“大陆军”统帅。于是,来自弗吉尼亚的乔治·华盛顿成了首任大陆军总司令。

当时的华盛顿早已不是昔日在蓝岭忙于勘测地形的毛头小伙。七年战争令他成了弗吉尼亚民兵统帅,他娶了富有的寡妇玛莎,富甲一方。尽管前往费城赴会之前,华盛顿向自己的妻子许诺将“尽最大努力回避这份工作”。但一到费城,他便穿上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军装。获选为大陆军总司令后,华盛顿更慷慨地表示,他将自掏腰包募集1000人赶往波士顿参战。

北方遗恨——远征加拿大失败

◎ “绿山兄弟会”的会旗,颇有美国国旗前身的味道

◎ 魁北克城下风雪中的恶斗

华盛顿接手大陆军时,战局整体上对北美民兵有利。英军在北美大陆仅有的兵力尚龟缩于波士顿等待增援。早在独立战争打响之前,康涅狄克州的地方豪强伊森·艾伦就不顾英国政府的禁令,在昔日属于法国的尚普兰湖附近拉起了名为“绿山兄弟会”的武装。战争爆发后,本就不安分的艾伦以“伟大的耶和华和大陆会议的名义”突袭了美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提康德罗加要塞。

在七年战争中,提康德罗加要塞是英法对峙的前沿,防御严密、武备充足,但在艾伦突袭前,却处于刀枪入库的闲置状态,仅有48名士兵驻守。面对“绿山兄弟会”的突袭,英军无力抵抗,拱手送上了包括120门火炮在内的大批军械。提康德罗加要塞的易手不仅令大陆军一夜之间有了摧城拔寨的重武器,更一举截断了“新英格兰”与加拿大的联系。当然,提康德罗加要塞的战略作用还不止这些,在未来的战争中,这个兵家必争之地将会成为英军长久的梦魇。

伊森·艾伦很快便带着从提康德罗加要塞缴获的大批军械来到波士顿前线效力,但此时执掌大陆军的华盛顿却并不太欢迎这位“传奇英雄”,毕竟华盛顿在大陆军中尚未建立绝对权威。在重炮就位前,大陆军刚被英国人从波士顿城外的战略要冲——邦克山、布雷德山赶下来,暂时也没有合适的高地用作炮兵阵地。于是,华盛顿授意伊森·艾伦率军北上,攻略英属北美大地主觊觎已久的加拿大地区。

远征加拿大符合大陆会议权贵的经济利益,从军事上来看,此举能在英国完成动员前一举荡平其在北美最大的基地。事实上,华盛顿决定远征时,英国在加拿大几乎没有可以依赖的武装力量。华盛顿是一个有独到战略眼光的统帅,但不善于调兵布阵。他将远征军的指挥权交给了昔日的同袍——来自纽约的菲利普·斯凯勒和理查德·蒙哥马利。按计划,这两位曾与他参与过七年战争的前英军军官,将率 1000名大陆军前往提康德罗加要塞与伊森·艾伦会合,巩固要塞防务后大举北上。

显然,华盛顿高估了这两位将领。纽约民兵在七年战争中曾表现不俗,但斯凯勒是一个坐办公室的文职军官,而蒙哥马利出生于爱尔兰,虽然对英国政府没什么感情,且性格激进、鲁莽,并不能独当一面。结果,在斯凯勒的一味拖延下,大陆军先是坐失了2个多月的宝贵时间,然后又屯兵于防御空虚的圣让恩堡。眼见加拿大的严冬即将到来,斯凯勒借口“身体抱恙”回了纽约。独掌大权的蒙哥马利随即命令伊森·艾伦率领“绿山兄弟会”绕过圣约翰城,直扑蒙特利尔。艾伦一路招兵买马,但抵达蒙特利尔时也不过300多人,一个回合便被英属魁北克总督盖伊·卡尔顿击溃。伊森·艾伦从此成了英军阶下囚,足足在魁北克吃了8年的牢饭。

尽管“绿山兄弟会”在蒙特利尔受挫,但华盛顿鲸吞加拿大的雄心却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影响。9月25日,他又从波士顿抽调出1100名志愿兵增援圣让恩堡。这次,领军的是伊森·艾伦的老乡——本尼狄克·阿诺德。阿诺德和艾伦都是康涅狄克著名的反英领袖,但“一山难容二虎”的政治传统使两人势同水火。华盛顿先后派两位政治明星远征加拿大,其背后的算计颇令人玩味。但阿诺德的这次驰援却无意中让一位大陆军的军事奇才崭露头角,从而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华盛顿战术的短板,他就是来自弗吉尼亚的铁匠之子——丹尼尔·摩根。

或许是吸取了第一波远征军屯兵坚城的教训,大陆军第二波的部队照搬了当初沃尔夫奇袭魁北克的方案,由波士顿前线走水路直驱圣劳伦斯河。但华盛顿显然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沃尔夫将军有英国海军助阵。大陆军虽然在1775年10月建立了所谓的海军和海军陆战队,但其运作模式基本还停留在发放“私掠牌照”、鼓励船主充当合法海盗的层面。阿诺德的远征军无船,只能望河兴叹。他们沿着丛林密布的水系跋涉了1个多月,才抵达与魁北克隔河相望的圣劳伦斯河畔,而此时他麾下的部队只剩不足600人。

11月14日,阿诺德还是毅然率军强渡圣劳伦斯河,很快便通过了昔日沃尔夫和蒙卡姆决战的亚伯拉罕平原,直抵魁北克城下。不过,正当阿诺德认定自己即将完成这一不可能的任务时,无情的现实又将“大陆军”打回了原形。当时,魁北克城内的守军已经激增至1200人,且有英国海军的战舰助阵,因此,阿诺德对魁北克的首轮进攻不仅铩羽而归,而且在风雪中还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当阿诺德退守 特伦堡时,全军仅剩300人左右,且每人手中只有5发子弹,再加上军队缺衣少食,如果得不到增援,不要说抵挡英国总督盖伊·卡尔顿可能发动的反扑,光是加拿大冬季的风雪便足以让全军覆没。好在半个月后,长期屯兵于圣让恩堡的理查德·蒙哥马利赶来了。

◎ “绿山兄弟会”夺取提康德罗加要塞

理查德·蒙哥马利对圣让恩堡的围攻可谓一波三折。1775年夏季时,英军在加拿大地区尚处于无兵可用的状态。虽然魁北克省总督盖伊·卡尔顿在提康德罗加堡失陷后已着手筹备防守,但他手上的第8王室直属步兵团驻守魁北克省西部,无法赶回前线,第26步兵团及第7步兵团则分散于黎塞留河及圣劳伦斯河各地。更为悲剧的是,北美及西印度舰队总司令塞缪尔·格雷夫斯中将长期拒绝将“地狱犬”号等巡航舰由大西洋调入尚普兰湖,以至于圣劳伦斯河的航行权长期掌握在大陆军手中。

为增加兵力,卡尔顿试着向法裔平民招兵,可惜刚刚沦为英国子民的法国后裔对这场英国人之间的内战并不感兴趣。好在印第安人此时为英国人提供了支援。这仰仗的是当初在易洛魁联盟中素有威望的英国印第安事务总监庄臣爵士,他虽然已在1774年7月辞世,但毕竟余荫尚在。所以,虽然易洛魁联盟不乏部族心怀观望,但仍有部分印第安猎手加入了英军的行列。与此同时,苏格兰退伍老兵阿兰·麦克林又征召了一批七年战争后定居加拿大的苏格兰高地步兵,并编组成第84步兵团,逐渐扭转了英属魁北克省兵力紧张的局面。

总之,1775年夏,大陆军几乎都在坐视加拿大英军调兵遣将。反倒是“绿山兄弟会”的斥候与效忠于英国的易洛魁联盟战士不断发生小规模的交火。8月22日,易洛魁人成功杀死“绿山兄弟会”的骨干利文伯·柏加,还割下其头颅,带到圣让恩堡示众。此事大大打击了大陆军的士气。9月6日,蒙哥马利的民兵在黎塞留河的沼泽登陆,然后向圣让恩堡行军。但不久,这支部队便遭到约100名易洛魁战士的伏击。蒙哥马利随即命令民兵建造胸墙就地展开防御,但遭到圣让恩堡火炮轰击,被迫撤退。虽然大陆军的攻势被击退,但易洛魁联盟却对英军不肯出堡支援,只是不分敌后一通狂轰宣泄表示不满,随后决定保持中立。

印第安人中立,本是大陆军夺取圣让恩堡的大好时机,但由于得到了英军可能大举来袭的错误情报,蒙哥马利所部9月上旬两进两退,在几乎没有和英军交火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在圣让恩堡和胡桃岛之间兜了两个圈子。直到9月16日,蒙哥马利才第三次带兵攻打圣让恩堡,并成功在堡垒西南面修筑起围城工事。鉴于英军在圣让恩堡有火炮优势,再加上大陆军方面疫病流行而补给不足,一直到10月上旬,双方都只是以火炮互相轰击,期间各有逃兵叛变投靠对方。由于英军无法突破水路封锁,而大陆军却可以通过尚普兰湖获得补给,因此,局势朝着向大陆军有利的方向发展。

10月6日,从提康德罗加要塞拆卸 下来的重型火炮被陆续运抵围城阵地,大陆军与英军的火力差距开始缩小。蒙哥马利先后将两门火炮设置于堡垒的南面及黎塞留河对岸,并在13日击沉了英国海军炮舰“皇家野人”号,使英军的士气备受打击。16日,蒙哥马利分兵攻打位于圣让恩堡北面的尚布利堡。围城两日后,尚布利堡开城投降,所有物质落入大陆军之手。10月底,蒙哥马利在堡垒西面架起新炮台,令英军情况雪上加霜。11月1日,蒙哥马利派俘虏向圣让恩堡招降。经过一番谈判后,3日,这场从夏季一直延续到冬季的围城战最终画上句号——守军投降了。交战双方在圣让恩堡的伤亡并不严重:英军有20人死亡、23人受伤,大部分为加拿大人和印第安人,大陆军的死伤人数也少于100人。不过,大陆军不断有民兵因疾病而下前线,截至10月12日,就有937人因健康问题退役。无论如何,圣让恩堡的易手使蒙特利尔门户大开,总督卡尔顿乘船逃往魁北克市,成功入主蒙特利尔的大陆军随即不顾严寒向魁北克发起进击。

◎ 攻占蒙特利尔后信心满满的蒙哥马利

事实上,魁北克城的两军统帅颇有渊源。英属魁北克省总督盖伊·卡尔顿不仅和蒙哥马利都来自爱尔兰,七年战争时两人更在加勒比海并肩作战。卡尔顿曾在亚伯拉罕平原之战担任沃尔夫的军需官,因此对魁北克的城防颇有心得。他成功穿越大陆军的封锁线抵达这座昔日自己攻占的城市后,立即着手强化城防。他宣布征召全市男丁入伍,拒绝者将视为叛军间谍(可在4日内离开城市)。这项措施令守军人数额外增加了500人,围城总兵力也增加至近1800人。同时,卡尔顿还在魁北克东南面的河岸筑起木制堡垒,并布置了军队及火炮。

12月6日,成功会师后的大陆军再度合围魁北克,主持全局的蒙哥马利下令切断所有对外道路,同时循例向卡尔顿下达降书。不过,由于事先料到卡尔顿不会答应,蒙哥马利便只派了一个当地老妇转达信件。卡尔顿果然焚信不读。9日,蒙哥马利开始调配火炮,轰击魁北克市的城墙,双方爆发炮战。起初,魁北克的居民陷入恐慌,因为16年前,詹姆斯·沃尔夫就曾在圣劳伦斯河南岸架设大炮,几乎将下城区夷为平地。然而,大陆军只有几门9磅及12磅的野战火炮,面对魁北克的城墙几乎完全无效,很快便沦为魁北克市民的笑柄。相比之下,魁北克的城防火炮不但口径较大,而且射程更远。阿诺德的指挥总部被英军火炮击毁,蒙哥马利的战马及雪 撬甚至被“轰成碎片”。

很快,蒙哥马利便意识到围城战几乎毫无胜算。因为在战术层面,大陆军无法截断魁北克的水路补给,无法摧毁敌军城墙,无法用炮战威慑对方投降,也无法在雪地建造战壕。更可怕的是,天气日趋严寒,士兵活动受到限制;天花及各种呼吸道疾病流行,兵力受到削弱;后方补给逐渐不继;民兵服役年限又将届满……各种原因使士兵无心作战。战略方面,英国援军将会在春天抵达,而大陆议会却仍未有派兵增援的打算。因此,12月23日,蒙哥马利与阿诺德商讨后,决定出奇制胜。两人先等冬季的暴风雪来临,以恶劣天气作掩护。随后,阿诺德将士兵分成四队,其中三队发动佯攻,分散卡尔顿兵力。阿诺德集中攻击南面一座城门,由精锐部队通过云梯来翻越城墙。蒙哥马利则率军由圣劳伦斯河岸的小路潜行,突袭魁北克下城区。当阿诺德与蒙哥马利在下城区会合后,便可迫使上城区的卡尔顿驻军前来巷战,然后一决胜负。

可惜的是,蒙哥马利的计划很快就传到了卡尔顿耳朵里。当日,一名被俘英国军官借看守醉酒,乘机逃回魁北克报告;这消息与另一名叛逃的大陆军士兵的消息完全一致。因此,卡尔顿下令修补城防,设置更多障碍物及火炮平台,等待大陆军发动攻击。30日,大风雪终于来临,蒙哥马利决定在31日凌晨进攻。凌晨4时,大陆军首先发动佯攻,成功引开圣约翰门及钻石棱堡的火力。蒙哥马利看到讯号后,就在钻石棱堡下方的狭窄河岸小路行军。

◎ 魁北克巷战

由于大风雪很快演变成暴风雪,蒙哥马利的士兵举步维艰,行军多有延误。抵达下城区时,蒙哥马利与士兵先在第一道栅栏锯开缺口。虽然一切仍然非常平静,但挺进速度已经严重超时,英军日出后随时可从高处攻击。情急之下,蒙哥马利未等栅栏完全打开,便与随同军官赶往第二道栅栏。很快,他们便看到了房屋。蒙哥马利高呼突击,然后与军官冲锋。该房屋旋即传出枪炮声,大量子弹及霰弹齐射而来。数轮齐射后,蒙哥马利及多名军官阵亡,其他率先冲锋的军官亦多受重伤,只有一位名叫艾伦·伯尔的新泽西军官奇迹般地完好无事。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艾伦·伯尔日后官运亨通,成了美国历史上最富争议的副总统。

其实,蒙哥马利遇上的房屋只驻守了50名加拿大民兵。他们没受过什么训练,而且并不知道大陆军会偷袭。但他们谨守岗位,一听到声响,便向外拼命开火。不过,英军数小时后才找到大陆军俘虏前来认尸,从而得悉远征军的指挥官蒙哥马利已经死去。

另一方面,30日晚上10时,阿诺德便开始召集军队到市郊集合。由于风雪阻碍,到凌晨4时军队仍未全数抵达。当时,圣约翰门的信号已经响起,阿诺德只好带领数百人先行发动进攻。军队顺利进入市郊,却在爬坡前往北面的皇宫门时遭到高处守军的猛烈射击。大陆军虽然无法还击,但又不能中途撤退扔下蒙哥马利军不顾。故此,阿诺德决定绕过城门,沿着河岸的街道前进。进入魁北克市后,阿诺德辗转穿过狭窄街道,直至遇上第一座英军街垒。别无选择之下,阿诺德下令全军冲锋,但随即被子弹击中膝盖倒地。大陆军占据街垒后,受伤的阿诺德将指挥权交给丹尼尔·摩根。

接下指挥后,摩根被迫停下并稍为整备。大陆军冲过城门后大多已负伤,又因街道狭窄迷路走散,轻型火炮亦被遗失。燧发枪弹药又因潮湿的天气而陆续失灵。更重要的是,负伤的阿诺德被抬离战场时,沿途的民兵认为阿诺德是要全部人跟他送死,士气更为低落。就在这关键时刻,英国援军抵达。早在凌晨时分,麦克林就派了一队民兵增援钻石棱堡。该队人员抵达棱堡时,发现该处无需援军,故此又顺序前往中央的圣路易斯门及西北面的圣约翰门,但各处均只闻枪声,不见战斗。于是,这些人又到北面皇宫门巡视。另一方面,卡尔顿从麦克林得悉皇宫门有战事后,派了200名苏格兰步兵前往增援。这些步兵刚好在摩根停下时到达,随即填补第二座街垒各处空缺,并设置轻型火炮开火。

整备后,摩根向第二座街垒冲锋。大陆军多次尝试在街垒架起木梯,但遭到英军迎头痛击,其中一张木梯竟遭英国守军夺去。英军将木梯架设到街垒侧面的平房,然后爬上屋内,从高处向大陆军射击,大陆军死伤加剧。看到摩根陷入困境后,卡尔顿下令另一支苏格兰部队出发,由皇宫门外杀入下城区,以成包围之局。别无选择下,大陆军陆续向英军投降,或者乘小道逃离魁北克市。摩根为了不被英军羞辱,只向一名教士交出配剑投降,此时已为早上10时,攻城战以英军胜利告终。攻城战后,卡尔顿派人点算死伤,共计有431名俘虏及30具大陆军尸体,但未计算沿河逃走时死亡的民兵。春季时,麦克林在河岸找到另外20具尸体。至于侥幸逃出城外的阿诺德,则向大陆议会汇报有60人死亡,超过300人被俘。卡尔顿声称英军5人死亡、14人受伤,但实际数字可能高些。

随着1776年到来,不少残余的民兵以服役期满为由,开始自行解散返乡。不过,阿诺德仍拒绝离开,决定以少数兵力继续围城,但也无法阻断魁北克市的补给。虽然卡尔顿手上的兵力比阿诺德多很多,但他决定继续守城,等待援军。其实,早在攻城战之前,蒙哥马利便推算卡尔顿不会出城,因为16年前法军曾出城迎击英军,结果在亚伯拉罕平原之战遭到惨败,进而丧失魁北克省。

1776年1—3月,受伤的阿诺德继续要求增援,派人到郊区招募民兵,并要求任命另一将军接替指挥。3月31日,阿诺德因堕马再次受伤,终于获准到蒙特利尔 养伤,约翰·汤马士准将接替他。汤马士接下指挥权后,发现围城战已不能继续下去。大陆军不但士气低落,而且饱受天花威胁,汤马士也在6月死于天花。5月6日,英国一支小型舰队抵达,并带来200名正规军。卡尔顿立刻派守军出击,大陆军开始溃逃,魁北克之战就此结束。

很多西方历史学家都认定,远征加拿大的决定是大陆会议在独立战争中最大的败笔,因为它不仅浪费了宝贵的人力、物力、财力,更把本来中立甚至同情美国革命的加拿大彻底推向了英国,对两国关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美国建国后,与英属加拿大长期交恶,冲突不断。但仅从战略角度来看,远征加拿大却是从外线吸引敌军注意力的成功范例。大陆会议借助此次远征,将英国政府的注意力由北美十三殖民地转向了以魁北克为中心的加拿大地区,原定增援波士顿的大批英军转而在魁北克登陆。这支由纨绔子弟约翰·伯戈因统帅的大军因为兵力雄厚,使仅有8万人口的魁北克省无力筹措其远征所需的各项开销,也为日后英军在萨拉托加的败北,埋下了伏笔。

战略相持——美国海军的草创和波士顿易手

正当“绿山兄弟会”和蒙哥马利麾下的大陆军在加拿大卧冰茹雪之际,乔治·华盛顿却在波士顿过着“无所事事”的日子。1775年7月2日,华盛顿正式抵达大陆军波士顿前沿基地——坎布里奇接管指挥权。由于当天恰逢礼拜天,又是新英格兰“纯净派”基督徒非常重视的安息日,因此华盛顿准备带着随行人员静悄悄地穿过军营。但大陆军各级官兵为了表示对这位新任总司令的尊重,还是组织了一次颇具声势的大阅兵。据说,来自北美殖民地各州的士兵对骑在白马上面、身材高大的华盛顿颇为敬仰,但华盛顿却对眼前这支军队大感失望。

坎布里奇同时还是哈佛大学的所在地。为了迎接大陆军总司令的到来,哈佛校长萨缪尔·朗登特地把自己的家腾出来给华盛顿当司令部。不过,华盛顿深知这种鸠占鹊巢的行径容易招惹口舌,于是小住了几天后便另觅住处了。正是在这段时间,华盛顿发现波士顿的大陆军外强中干,根本不堪一战。北美民兵守卫在一条八九英里长的半圆形战线上,虽然号称15000人,实际远远不足此数。其中9000人来自马萨诸塞,从没受过正规训练,他们衣着褴褛,武器杂乱,随意出入营地,毫无秩序。

很多武器和军装,是士兵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按规定,报名应征者需自带枪支,否则交1元钱才能使用一支枪;自带1条 毛毯者则奖励2元。据华盛顿到任后的普查统计,全军的弹药库存,总共才32桶火药,每名士兵只有9发子弹,全部家底仅够打10分钟。与之相比,波士顿的上万英军却是装备精良,弹药储备充足。英军有3座浮动炮台控制着出海口,还有一艘载有20门大炮的军舰停泊在波士顿和半岛之间。一旦英军统帅威廉·豪从邦克山之战的阴影中走出,驻守波士顿的英军可以毫不费力扫荡城外的这群乌合之众。

因此,对大陆军的整顿势在必行。根据在七年战争中积累的经验,华盛顿统一了大陆军建制,制定了一系列规章制度以严肃军纪。同时,根据前线的实际困难,华盛顿开始了他在这场战争中最为艰苦的工作——向大陆会议的一干“金主”要钱要粮。他小心翼翼请求尽快给部队供应急需的武器弹药、粮食和1万套军装,但等来的却是一通敷衍和扯皮。为了就近解决部队的粮秣问题,也为了削弱和牵制城内的英军,华盛顿决心从陆地和海上两个方向对英军发动袭扰作战。

7月底,华盛顿的“子弟兵”——弗吉尼亚步兵陆续抵达波士顿。华盛顿随即将其调往一线,以掘壕推进的方式逐步蚕食英军防线。这些弗吉尼亚步兵大多在七年战争中有过打冷枪的经历,所以在保护己方工兵的同时,他们也时常对英军哨兵展开狙杀。英军统帅威廉·豪显然对这种战术很不适应,他组织了几次针对大陆军的突袭行动,收获不大,损失却不小。

如果说地面作战两军只是损失相当的话,那么波士顿近海的角逐则是英国海军完败。8月24日,华盛顿以私人名义为大陆军雇了第一艘“战舰”——排水量74吨的三桅帆船“汉诺”号。当时,或许没有任何人预见到这艘仅装备4门4磅炮的武装商船日后竟成为美国海军通往“海洋霸主”之路的基石。随后,华盛顿又自掏腰包雇了其他几艘武装私掠船,授意其在波士顿外海拦截运载补给品的英国船只。虽然这些私掠船频有斩获,但本质上还是华盛顿的私人武装。真正促使大陆议会发展海军的是英国政府。

鉴于北美殖民地港口拒绝向英国船只提供庇护和补给,甚至扬言要扣押和攻击英国船只,10月,英国海军派出由亨利·莫沃特上校指挥的5艘军舰对英属北美港口发动惩戒行动。莫沃特沿着北美海岸线航行,最终选择了当时被称为法尔茅斯的波特兰。之所以选择这座位于缅因湾的港口,是因为法尔茅斯在5月曾爆发保王党与独立运动势力的冲突,在此期间,莫沃特一度被大陆军民兵俘虏。

10月16日,怀着国仇私恨的莫沃特抵达法尔茅斯,要求全镇市民向英国王室宣誓效忠,否则开炮予以惩罚。法尔茅斯市民最终选择逃离,莫沃特则在18日命令舰队开火,大部分法尔茅斯被焚毁,史称“法尔茅斯焚城事件”。

不过,英国国会的议员大多在英属北美有经济利益,因此对于这种杀鸡取卵般的报复方式并不认同。类似事件日后鲜有发生,莫沃特也因此事常年不能晋升。但有海无防的惨痛教训还是令大陆会议决定设立自己的海军。很快,美国海军真正意 义上的第一艘战舰——装备有20门9磅炮的“艾尔弗雷德”号正式服役。虽然约翰·亚当斯颇有顾虑地宣称:“我提到舰队,并不是说要有100艘战列舰,我认为舰队一词可以适用于任何一支有数艘军舰的海军部队,尽管它的数量、炮弹的重量或者吨位数量可能不大。费用确实将会很大,但这是可以承担的,而且由这支舰队获得的利益和好处,将是一种补偿。它将歼灭单个的独桅快船和大型快船,它有可能歼灭小型的船队或舰队……”但来自马里兰州的塞缪尔·蔡斯则毫不避讳地提出:“我们应该招募牙买加人(著名的海盗集团)。我们将缉捕发现的每一艘英国船只……”

尽管蹒跚起步的美国海军还不能完全封锁波士顿港,但11月29日,效忠于北美殖民地的私掠船将为波士顿英军运输弹药和军需品的英国货轮“南锡”号截获时,英国不得不面对海权正逐渐易手这个可怕的现实。当时,隆冬将至,随着冬季风暴和封冻的出现,波士顿的海运更加困难,因此,英国驻军饥寒交迫。更糟糕的是,城内开始流行坏血病和天花。这种情况下,威廉·豪开始为撤离波士顿而准备。1776年1月,亨利·克林顿少将奉命率领1500名英军,由波士顿经海路前往英属北美南部的卡罗来纳,与其他来自欧洲的英军会师,并为夺取一个港口做准备。据说,亨利·克林顿驻守波士顿期间曾多次向威廉·豪建议对波士顿城南的多尔切斯特高地加以关注,最好是派遣重兵驻守。克林顿无疑是出于地形的考量,倘若大陆军将火炮设于该处,便可炮轰整个波士顿乃至附近港湾中的英军舰艇。但威廉·豪却草率地认定大陆军手中并无重炮,即便在多尔切斯特高地布置炮兵阵地,最终也将被英国陆军的炮群所压制。

事实证明,威廉·豪的看法过于主观。自华盛顿在波士顿就任大陆军总司令以来,便在筹划如何将在提康德罗加要塞缴获的英军重炮运抵波士顿战场。经过一番权衡后,华盛顿委派好友亨利·诺克斯北上,于12月抵达提康德罗加。诺克斯克服了重重障碍,终于在1776年1月将总重60多吨的59门火炮成功运抵前线,史称“火炮远运”。诺克斯也因此在大陆军中平步青云,成为日后美国的首任“国防部长”。

1776年1月,波士顿城下的大陆军司令部上空升起了一面红白相间饰有13条横杠的旗帜。它象征13个殖民地团结战斗,争取权利和自由。后来,美国人在这面旗帜图案的左上角增添蓝底白五角星,星数与美国的州数目相等,使其成为美利坚合众国国旗。当时,华盛顿心情大好。虽然去意已决的康涅狄格民兵在12月10日便服役期满,但一批为数5000人的民兵受华盛顿的感召,刚好抵达填补空缺,其他地区亦有民兵前来。到1776年1月,华盛顿麾下军队实力非但没有削弱,反而有所提升。

按照华盛顿的计划,大陆军可以在冬季从封冻的海上直扑波士顿,但大陆议会畏惧此举可能造成巨大伤亡。无奈之下,华盛顿改变部署,在剑桥及洛斯贝利布置火炮,并在3月2日—4日轰击波士顿,引开英军注意。同时,他派2000名精兵 在4日半夜登上多彻斯特高地,建设防御工事和火炮阵地。接着,他派了近3000人的预备队驻守在剑桥,以便英军反扑多彻斯特高地时渡河直扑波士顿。

◎ 火炮远运

不出所料,剑桥方向的隆隆炮声吸引了英军大部分注意力。华盛顿亲自率军登上多彻斯特,他们简陋但实用的防御工事抵挡住了英军的火炮攻击。其他民兵也砍伐树木,建造防御鹿角延缓英军步兵的推进。5日早上,波士顿的英军看到多彻斯特高地突然建了堡垒,大为震惊。据说,威廉·豪惊叹道:“叛军一个晚上做的事,比我军一个月做的事还要多。”新任波士顿英国海军指挥官舒德汉中将得悉大陆军动向后,称波士顿的军舰将受火炮直接威胁,要求威廉·豪立即派兵进攻。当晚,威廉·豪派出2400人登山夺阵,华盛顿在高地附近增兵至6000人。一场类似邦克山之役的血腥战斗似乎在所难免。然而,5日晚上,波士顿突然风雪大作,威廉·豪被迫取消进攻。

威廉·豪深知,在多彻斯特高地的炮火威慑下,波士顿根本无法防守。7日,他决定撤离波士顿。8日,他向华盛顿送交了一封未签署的停火信,要求大陆军停止炮轰波士顿,容许英军安全撤离,英军将不焚毁波士顿。华盛顿默许。10日,威廉·豪命令所有居民交出亚麻布和毛织品这些战略物资。接下来的一周,英国舰队停在波士顿港等待有利的风向。同时,保王党和英军开始登船。在此期间,在港口外的美国海军成功截获多艘英国补给船,并将它们开往大陆军控制下的港口。17日,一支由120艘舰船组成的舰队满载着英军 和保王党狼狈离开波士顿。此后,虽然马萨诸塞州发生了多场战斗,保王党和独立分子之间时有冲突,但波士顿再未遭受战火,一直在战争中扮演着重要的后援角色,许多北美私掠船主在这里改造船只,然后开赴大西洋战场。

◎ 托马斯·潘恩

自1775年7月开始的波士顿攻防战,历时9个月结束。由于担心英军会纵火焚城,大陆军在目送英军仓皇撤退时没放一枪一炮。华盛顿兴奋地写道:“豪将军撤退速度如此之快,超乎了我的想像。”这种盲目的乐观情绪很快影响了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居民。长期在独立问题上首鼠两端的富兰克林,随即授意麾下擅长写煽动文章的英国“写手”托马斯·潘恩,起草了一本名为《常识》的小册子。

托马斯·潘恩出生于英国诺福克郡,1774年10月,他应富兰克林的邀请到北美。由于在旅途中病倒,他抵达北美后长期处于休养状态。但他对“革命”有与生俱来的热忱,随着他身体逐渐康复,一系列富有激情的政论文章迅速见诸殖民地各大报纸。他的《常识》虽然只有薄薄的47页,却在北美掀起了一场否定英国王室和英国对美洲殖民地宗主权的狂潮。不可否认,潘恩的许多见解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许多人正是通过《常识》中的“英国属于欧洲,北美属于它本身”、“现在是时候分手了”以及“让我们为宪章加冕!北美的法律就是国王”,不再恐惧和观望,投身到北美独立运动的洪流中去。

潘恩的《常识》以数百万计的销售量,成功完成了英属北美殖民地正式宣告独立所需要的舆论工作。1776年2月,大陆会议决定禁止向英国出口任何货物。3月,下令解除所有亲英分子和保王党人员的武装。4月,大陆会议宣布北美港口向所有国家开放,英国除外。5月,大陆会议建议各殖民地开始制定自己的宪法,准备向独立国家过渡。6月,弗吉尼亚议会授权在费城的代表团向大陆会议提出正式“独立”的议案。此议案一出,全场哗然。支持独立的北方各殖民地代表大声叫好,反对独立的南方代表则强烈抗议,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不得不宣布,表决此议案的时间推迟到7月1日,以便代表团向各自的议会征求意见。同时,为了不浪费时间,他要求约翰·亚当斯组织一个5人委员会,起草《独立宣言》以供大家讨论。

作为一个长袖善舞的政客,约翰·亚当斯深知,《独立宣言》要想在无休止的争论中获得通过,其内容固然重要,但起草人是否具备无可置疑的权威性同样是成败的关键。因此,除了宾夕法尼亚的“无冕之王”——富兰克林外,他还邀请了纽约的罗伯特·李维顿和康涅狄克的罗杰·谢尔曼前来助力。约翰·亚当斯之所以挑选这两人,自然是出于政治角度的考虑,而真正《独立宣言》的起草工作则交给了年轻的弗吉尼亚“富二代”——托马斯·杰斐逊。为什么如此安排,亚当斯曾向杰斐逊这样解释道:“第一,你是弗吉尼亚人,这种事应该由弗吉尼亚人挑头。第二,我爱得罪人,要是大家知道是我写的,肯定会群起攻之。你正好和我相反。第三, 我看过你的文章,你的写作水平比我强十倍。”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杰斐逊和亚当斯的文采高低,或许永远也没有一个答案,但亚当斯前面两项理由却无疑是肺腑之言。

在富兰克林和亚当斯的指导下,杰斐逊废寝忘食写下了一篇不朽之作。正式定稿的《独立宣言》以倡导“天赋人权”开篇,控诉了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27宗罪”,提出了殖民地的独立诉求:“因此,我们,集合在大陆会议下的美利坚联合邦的代表,为我们各项正当意图,吁请全世界最崇高的正义。以各殖民地善良人民的名义并经他们授权,我们极为庄严地宣布,这些殖民地从此成为,名正言顺地成为自由独立的国家;它们解除效忠英国王室的一切义务,它们和大不列颠国家之间的一切政治关系从此全部断绝,而且必须断绝;作为自由独立的国家,她完全有权宣战、缔盟、通商,以及拥有独立国家理应拥有的一切权利。”

虽然亚当斯对杰斐逊的作品颇为欣赏,并自诩:“我将捍卫这里面的每一个字。”但《独立宣言》真的在大陆会议表决时,依旧引发了一场空前复杂的争执。有趣的是,当时站出来反对《独立宣言》的并非此前态度游离的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两州,而是中部的纽约、新泽西、宾夕法尼亚、特拉华和马里兰。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与战局的发展有很大关系。1776年6月,亨利·克林顿指挥的英军兵败南卡罗来纳的沙利文堡,英军对南部的威胁暂时得以化解,但其他各战线却是噩耗不断。6月8日,大陆军兵败加拿大南部战略要冲——三河市,前敌主将阿诺德被迫放弃蒙特利尔和圣让恩堡,退守提康德罗加要塞。至此,大陆军在加拿大所得不仅悉数吐出,更将战火引向了英属北美空虚的腹背。纽约等地还要面对威廉·豪可能发动的两栖突击,内心的慌乱可想而知。

怯战当然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的,因此,中部殖民地代言人宾夕法尼亚代表约翰·狄根森这样解释道:“独立的时机尚不成熟,人民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们并不完全支持独立;如果贸然宣布独立,将迫使某些殖民地脱离联盟,造成分裂。应该先探明法国和西班牙的态度确保外援,纽约战事能见分晓的时候再决定是否独立,否则很可能引来灭顶之灾。在宣布独立前,还应制定殖民地联盟的条例,以便向独立国家过渡。”他的跟班詹姆斯·威尔逊随即附和道:“在我们没有建起新房子之前,为什么要匆忙把旧房子拆掉让自己挨饿受冻呢?”

人民是否下定决心,某些殖民地是否因此脱离联盟都只是说辞,中部各殖民地之所以反对此时通过《独立宣言》,是怀疑这一纸文书能否吸引欧洲强权支持独立运动以及有助于纽约的战事。

对第一点,亚当斯颇有信心,毕竟七年战争结束以后,英国债台高筑、军备废弛,法国和西班牙则厉兵秣马,矢志复仇。特别是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才登基,急需一场战争来巩固自己王位。因此,亚当斯豪气冲天地表示:“只有我们承认自己,并成为完全拥有独立和自由的主权国 家时,外国才会承认我们。”

《独立宣言》的发表能否有助于纽约战事,无人可以打包票。当时,老牌政客富兰克林显示出了他的威望,当肥硕的弗吉尼亚代表本杰明·哈里森对旁边又瘦又小的马萨诸塞代表艾尔布里奇·杰瑞开玩笑:“等咱们都被挂上绞刑架的时候,我可就沾光了。凭我这分量,立马就玩完。你呢,恐怕得在空中手舞足蹈一两个小时才会咽气。”富兰克林站出来说:“现在,咱们可真是拴在一起了。否则,咱们肯定会一个一个被吊死。”的确,唯有联合成为一个国家,脆弱的殖民地才不会被强大的英国远征军各个击破。

7月4日,大陆会议终于批准了修改后的《独立宣言》。不过,杰斐逊的原稿被砍掉四分之一,其中大部分是谴责奴隶制的文字。对这一点,亚当斯无能为力。亚当斯和富兰克林是所有“国父”中最反对奴隶制的人。但他们同时也认为,当前最重要的是殖民地的团结。废除奴隶制意味着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立刻退出联盟,其他南方各州也会不再支持革命,这对本就弱小的美国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于是,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亚当斯无可奈何地说:“奴隶制不是我们这代人能够解决的问题。”

正式的签字仪式没有发生在7月4日,而是稍后的几天。当时,已改为“独立厅”的议会大厅气氛非常压抑,来自十三个州的56个代表默默地上前签字。这些把“生命、财产和神圣的名誉”都赌上的人将被后代赋予一个光荣的称号:美国“国父”。

兵败长岛——华盛顿在纽约战役中的指挥得失

当正式通过的《独立宣言》在费城当众朗读时,教堂的钟声大作,13门火炮齐射,人们欢呼雀跃,敲锣打鼓举行了盛大的游行。刚从印刷机上取下还带着热气的《独立宣言》被送往各殖民地。汉考克特地命人将其中一份,以快马送往纽约华盛顿的军中,并附上一封信,请华盛顿“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传达给大陆军。

可以说,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都源自那本《常识》的出版。不过,约翰·亚当斯说的“没有《常识》作者的那支笔,华盛顿举起的剑将徒劳无功”,也多少有些夸张,因为正如马克思所说:“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

此前华盛顿等大陆军将领已经意识到,他们虽然迫使英军放弃了波士顿,但威廉·豪所部实力未受大的损失。为了在北美大陆建立一个坚固的桥头堡,英军必然会选择下一个港口城市。鉴于部分英军 在亨利·克林顿的率领下已经南下,大陆会议也决定兵分两路。来自弗吉尼亚的准职业军官——查尔斯·李领军前往卡罗来纳对抗克林顿,华盛顿则率部前往纽约。一场新的较量全面展开。

至于华盛顿接到《独立宣言》时的心情如何,或许永远没有人真正清楚。但他当晚立即便向全军传达了。大陆军司令部有准确的记录:“这天晚上,全军各旅在操场上集合。6点整,向他们宣读会议宣言,并阐述采取独立政策的理由和根据。将军希望这个重大事件激励每个军官和士兵英勇地战斗。因为他们认识到,祖国的和平与安全(在上帝的保佑下)现在只有依靠我军的胜利了。”显然,在华盛顿看来,《独立宣言》的最终发表意味着政治解决英美分歧的大门已经永远地关上了。他虽然没有在《独立宣言》上签字,但一旦兵败,绞刑架上也少不了他的位子。普通士兵显然没有华盛顿那样的担忧。当晚,一群大陆军士兵和纽约市民拉倒一尊铅制的乔治三世巨型雕像。这座足有4000磅重的雕像被运到冶炼厂,溶化浇铸成4.2万颗子弹。

在北美的英国官员迅速把独立的消息送往伦敦。8月中旬,《独立宣言》的全文出现在英国各主要报纸上。接着,它被翻译成各种文字,几天内就传遍了欧洲大陆。英国王室和议会并没有公开评论《独立宣言》,但民间组织纷纷上阵,有的赞同,有的反对,而最多的反面意见是对北美保留奴隶制的谴责。有评论说:“这世界上最荒唐的事莫过于,美国的一个革命者右手签署《独立宣言》,左手拿起鞭子抽向他那满眼恐惧的奴隶。”还有评论说:“当他们还没有解放奴隶,有什么资格宣称‘人人生而平等’?”当然,这些咬文嚼字并不能改变北美殖民地宣布独立并准备建国的事实。对英国政府而言,除了增兵之外,无计可施。

1776年初,英国政府颁布《禁止条例》,严禁同反抗英国的殖民地有任何来往,宣布封锁美洲海岸。由于在英国招不到足够的新兵,乔治三世不得不向德意志地区诸国寻求支援。于是,英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森雇佣兵”登上国际政治的舞台。黑森雇佣兵主要是指,乔治三世从黑森-卡塞尔领主弗里德里克二世以及其他德意志领主手中募集的士兵。事实上,由于乔治三世当时身兼德意志诸国的汉诺威选帝侯,所以,他征伐的士兵很多也是他的子民。

根据现代观点,以每天1先令的酬劳奔赴北美参战的德意志军人是为钱而战的雇佣兵。但按照当时的观点,他们中绝大部分是动员兵、罪犯、赌徒以及破产者。军饷很低,很多部队仅能满足温饱需要。不过,军官大多都参加过欧洲大陆的战争。总之,他们拥有军事技巧,在战场上能严守纪律。在乔治三世眼中,这些来自德意志的猎兵、骠骑兵、掷弹兵和炮兵将有效瓦解北美的暴乱。但事实上,“黑森雇佣兵”尚未抵达战场,北美大陆会议便已将其列为英国国王的罪行之一:“此时,他正运送大批外国佣兵来完成屠杀、破坏和肆虐的勾当。这种勾当早就开始,其残酷卑劣甚至在最野蛮的时代也难出其右。他完全不配做一个文明国家的元首。”

◎ 英军在纽约港大举登陆

8月15日,由威廉·豪的弟弟——海军上将理查德·豪指挥的英国海军舰队将首批1.8万名黑森雇佣兵运抵北美大陆。当时,英军已经在纽约港外的斯坦滕岛建立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超过500艘各型舰艇组成的庞大船队浩浩荡荡驶入纽约港湾,船上的白帆如一群白色城堡,把海面装点得蔚为壮观。一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陆军士兵脱口而出:“我以为整个伦敦都漂过来了!”

同样目睹了这一幕的华盛顿作为一名颇有战略眼光的统帅,在波士顿战役之前便已将目光投向了纽约。华盛顿对纽约的担心是基于地利、人和两个方面的。纽约是大西洋中部地区的门户,是战略要地。当时,纽约市只是曼哈顿岛南端以华尔街和百老汇大街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再往外是大片的农田和森林,既无险隘,也无城墙。曼哈顿岛四面环水,南端直通大西洋,北面是哈莱姆河,西面是哈德逊河,东面隔着东河与长岛相望。曼哈顿是天然深水港,停几百艘军舰没有一点问题。哈德逊和东河也是深水河,军舰可以长驱直入。

纽约民众没有马萨诸塞州“自由之子”那样的革命热情,英国政府委任的前纽约总督特莱恩仍然待在一艘停在港口的军舰上,遥控指挥纽约的亲英分子。他制定了一项收买政策,凡为英国国王效忠的人,每人有5英镑的奖金和200亩土地,其妻子有100亩土地,子女50亩。他们的任务是:配合英军登陆,发动叛乱,杀害美军军官,炸毁军火库等。这些家伙极其嚣张,到处发展组织,连华盛顿身边的卫兵、鼓手和笛手都被收买了。幸好此事及时被发 现,涉案人员被处以绞刑。

1776年1月,华盛顿派查尔斯·李少将到纽约组织康涅狄格民兵,建造防线。查尔斯·李在2月视察形势时,指出纽约三面环水,拥有制海权的英军可轻易攻占整座城市。3月,波士顿战役结束后,华盛顿陆续把军队调到纽约,但建造防线的军力仍然不足。当华盛顿在4月13日抵达纽约时,他察觉到大陆军只有不到10000人可以作战,而且要防守一座易攻难守的城市。同时,纽约保王党的势力异常强大,使大陆军在招募民兵时经常受阻,就连纽约省自治议会也表示无能为力。当时,效忠派拥有纽约市超过三分之二的土地,而且盘踞于曼哈顿岛对岸的长岛与斯塔滕岛。2月,李制定了布防方案,在曼哈顿岛东南对岸、长岛的布鲁克林高地兴建要塞。由于该处高地可俯视曼哈顿岛,英军必须先攻打布鲁克林才可安全攻占纽约市。李打算迫使英军强行攻坚,付出沉重的代价,重演邦克山战役的情况。由于李在3月被议会调到南卡罗来纳州,建造要塞改由斯特灵勋爵威廉·亚历山大统筹,第一座要塞也因此命名为斯特灵堡。

明知纽约是一块烫手山芋,华盛顿仍前往当然有其考量:首先,大陆会议不会允许纽约这样的重镇不战而弃;其次,纽约是北美经济和政治重镇。七年战争期间,华盛顿对纽约已颇有感悟,现在以大陆军总司令的身份重临自然又是别样的风景。他不免有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政治班底的想法。果不其然,华盛顿抵达纽约后不久,当地名流乔治·克林顿、约翰·杰伊等人便纷纷投奔,但其中对华盛顿政治道路立下汗马功劳的却是此时籍籍无名,来自英属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孤儿——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查尔斯·李南下后,华盛顿派好友亨利·诺克斯及格连两人前往纽约建造要塞。经过波士顿一战,诺克斯成了大陆军中首屈一指的炮兵专家。他在布鲁克林高地由东向西建造了普特南堡、格连堡及博斯堡。这三座堡垒连成一线,共装设了36门火炮看守登山道路。但这道防线过于专注正面,忽视了布鲁克林侧翼的牙买加山道,为未来大陆军兵败长岛埋下了隐患。此外,大陆军也在总督岛及曼哈顿的旧乔治堡装设火炮攻击英国军舰。诺克斯及格连不但监督工程进度,也到曼哈顿岛其他地区巡视。6月,两人下令建造华盛顿堡及宪法堡。诺克斯还说服华盛顿,将数百名没有火枪的民兵交给自己训练,编为炮兵。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成为这支炮兵部队的指挥官。

根据纽约当地的记载,华盛顿命令大陆军在长岛的布鲁克林高地驻守协助防守纽约,同时在哈德逊河沿岸及曼哈顿岛建造堡垒阻止英国军舰溯河北上。但当时英军不仅拥有海军及情报优势,还占据着主动权。从斯塔滕岛上的英军营垒里,隔着海湾可以望见长岛及布鲁克林高地的大陆军阵地。对华盛顿而言,更为不利的是,随着战争持续,各殖民地民兵陆续要求返乡。华盛顿专门去费城与大陆会议的首脑讨论了军事问题,但随后成立的“军事与军械委员会”却没有华盛顿的一席之地,理由是军人不得干政。军事与军械委员会 虽然颁布了士兵服役期为3年,每名新兵发10元奖金,抽调13800名民兵增援纽约防务等措施,但却挡不住大批厌战思乡的士兵以各种理由开小差。到了7月底,纽约对峙前线的大陆军士兵已不足2万人。

兵力锐减,一心等待大陆会议伸出援手的华盛顿只能采取拖延战略应对威廉·豪的政治诱降。7月12日,“上阵亲兄弟”的威廉·豪派出2艘军舰进入哈德逊河,尝试切断美军的补给线,并与曼哈顿一带的炮台交火。战斗中,英军没有人员损失,美军1门火炮因操作不当爆炸,造成6人死亡。眼见大陆军严阵以待,威廉·豪尝试扮演和平使者的角色,他发布有限度的特赦令,并且两次派人向华盛顿送信,要求和谈。不过,这些信件的上款俱写的是“致华盛顿先生”,而不是“华盛顿将军”或“华盛顿总司令”。华盛顿与诸将商讨后,认为这些上款有失美国身份,悉数予以退回。16日,威廉·豪派人传达口讯,华盛顿可以与其副官面谈。

20日中午,英国军官柏德逊上尉抵达百老汇,与华盛顿会谈。柏德逊再次送上威廉·豪的书信,但信的上款仍然是“致华盛顿先生”。华盛顿拒绝接信。接着,柏德逊提到豪将军有权力代表国会特赦,但华盛顿断然回绝:“我们无须特赦,我们只是捍卫我们无可争议的权利。”最终,会谈不欢而散。华盛顿的回复,日后在美国广为传颂。

8月1日,南下卡罗来纳的亨利·克林顿所部英军赶赴纽约,加上8月12日抵达的“黑森雇佣军”,斯塔滕岛上集结的英军已经有3.2万人。由于英军人数甚多,足以同时攻打布鲁克林及曼哈顿,使华盛顿难以估计英军动向。华盛顿的主要幕僚认为英军将会攻打长岛,但华盛顿认为英军的真正目标是曼哈顿岛。最终,兵力有限的大陆军被一分为二,主力防守曼哈顿岛,只留下4500人防守布鲁克林。为了保卫纽约城,华盛顿做好了打一场血战的准备。他积极收集弹药物资,安排骑兵在哈得逊河两岸巡逻,还准备火筏顺风火烧敌舰。此外,他还采取了若干非常措施:处理军中机密档案,交费城大陆会议保管;强制有通敌嫌疑的亲英分子迁往外地给敌舰递送情报和供应补给品;护送随军眷属到安全地方;与地方议会配合,疏散城内居民。

22日清晨,2万名英军悄悄在长岛登陆。因为长岛地域辽阔,可登陆的地点实在太多,令人防不胜防。英军巩固了滩头阵地后,逐渐增加兵力,伺机而动。26日晚,乘着夜幕掩蔽,英将亨利·克林顿率领一路英军,由一名效忠派分子带路,经过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径,直逼贝德福德隘口。他们原以为在此处和守军定有一场前哨战,孰料这么险要的关口竟无一兵一卒把守。英军轻而易举占领了前进阵地,钳制住了美军的左翼。另一路英军由格兰特将军指挥,迂回到美军右翼,对布鲁克林高地驻防的美军形成合围之势。

次日凌晨,英军从正面开始炮轰。双方交火约2小时后,美军背后传来一阵大炮声:英军包抄部队业已到位的信号。正面的英军突然加强攻势,从左右两侧同时 发起攻击。大陆军腹背受敌仓皇应战,几次被优势的英军分割、冲散,又重新聚集顽强抵抗。黑森雇佣军堪称职业杀人狂,他们把一队美军围困在玉米地里,走马灯似的展开肉搏拼杀。美军虽然被围,且没有援兵,却苦战不肯投降。战场上,刀剑的撞击声、马匹的奔踏声、火器的射击声和双方的呐喊声不绝于耳。因众寡悬殊,美军损失惨重:阵亡200人,包括沙利文将军在内的近千名将士被俘。英军则声称伤亡人数为380人。

当天,华盛顿在纽约指挥部队,密切监视向内海驶来的5艘英舰。他在城里清晰地听见了长岛的枪炮声,知道战斗已经开始。值得庆幸的是,一阵强劲的顶头风使英国军舰靠不了岸。于是,华盛顿便乘小船从曼哈顿的司令部赶到长岛前线,目睹了这场灾难。但他手上已无可调之兵,无力回天。大陆军牺牲将士的尸体遍地,伤员在默默地忍受着痛苦,疲惫不堪的士兵们枕着枪支露宿在旷野。一英里外,英军营帐鳞次栉比,黑压压一片。华盛顿清醒地认识到,今日这一仗美军元气大伤,实力损失近半;而英军士气正旺,如果乘胜穷追猛打,美军很难招架。如果英军海上的舰队开进海湾,切断长岛与纽约的联系,大陆军便再无退路,必全军覆没。权宜之计,只有带领部队迅速从海路突围撤出长岛。

◎ 华盛顿撤出长岛

可阵前撤退谈何容易?这一夜,华盛顿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一直思索如何突出英军的重围。终于,一个完整的撤退计划在他的头脑里形成了。为了迷惑敌人和保密,他下达了相反的命令:全体将士做好今夜进攻的准备。接着,他派遣勇敢善战的米夫林将军带领3个团的残部开进前沿阵地与敌人正面对峙,并承担全军撤退时的后卫工作。

第二天下起了雨,天色阴沉,雾气蒙蒙,能见度很差。华盛顿怀着不安的心情准备迎击英军新的进攻。只要支撑到天黑,突围就有了希望。可是出乎意外,一整天英军毫无动作,全线无战事。这令华盛顿百思莫解,是豪将军指挥失误,还是另有阴谋?

战后,人们从豪将军的回忆录里找到了答案。原来他想利用舰队的火炮威力,海陆军协同作战。先围而不歼,迫使美军乘船渡海突围,趁其渡到一半时全力攻击,能事半功倍。豪将军的方案稳妥得几乎无懈可击。可就是这决策使英军丧失了一次消灭大陆军主力的良机。因为这一天的不作为,美军得救了。29日晚10点,美军开始有计划地撤退,他们以团为单位登船,横渡3/4英里宽的海峡。那一晚,天公作美,靠长岛一边的海峡上空弥漫着浓雾,英军 一点也未发觉美军的行动。黎明前,美军大部队已撤回纽约。米夫林的后卫部队也来到码头,发现总司令还未撤退,站在岸上等待他们。华盛顿一定要等最后一名士兵上船后才离开危险地带。有些人认为,华盛顿败走长岛不是其人生的污点,能将数千人马的大部队,从敌人眼皮底下撤走,简直是天才杰作。

风雪如磐——独立战争的全面低潮

部队虽安全撤出,弃守长岛却使纽约失去了天然屏障,完全暴露在英军的炮火之下。居民人心惶惶,部队士气令人担忧。士兵们虎口余生,一个个情绪低落,成连成团逃跑回家。肩负守城职责的华盛顿万分焦虑。回到纽约的第二天,他便写信向大陆会议做了汇报:“我们的处境极其艰难。由于我军在上月27日失利,许多士兵情绪低落,悲观失望。他们不仅不奋力抗敌以挽回损失,反而心灰意冷,不听调遣,急于回家。很多人已走掉了……我不得不承认对统率这支军队已失去信心。如果我们的自由没有一支永久性的常备军来守护,那么我们的自由会处于危险的境地。”总之,当时最大的问题是大陆军何去何从,是死守纽约,还是实行战略转移?同时,他也婉转地请示:“是否应该把纽约留给英军做大本营?”意思是:是否应该一把火把纽约烧为平地?

华盛顿有充足的理由这么做。纽约可以为英军提供优良的港口、舒适的住房、繁荣的市场、便利的交通。纽约周围的土地特别肥沃,尤其是长岛和新泽西,农产品非常丰富,英军根本不需要从别处往这里运粮食。但没有海军帮助,大陆军也无法再夺回纽约。可见把纽约完好无损地交给英军,太便宜他们了。如果烧毁纽约,英军就会另选立足点,这对大陆军也许更有利。

华盛顿很快就收到了大陆会议主席约翰·汉考克的回信。汉考克把是否撤离纽约的决策权完全交给了华盛顿,因为这是个军事问题。不过,他也明确表示:不许摧毁这座城市。这不仅是出于政治上和道义上的考虑,而是他认为纽约早晚会回到美国手中,不能自毁家园。既然大陆会议发了话,这放火的事就不能干了。接下来,该研究怎么撤了。如果他下定决心迅速撤退,倒算英明。糟就糟在,他这时却犹豫了,从而差点葬送了大陆军。

就在华盛顿安排撤退事宜时,英国政府再次伸出橄榄枝。这次,提出和谈的是代表海军的理查德·豪勋爵。9月3日,豪勋爵捎信给大陆会议,表示愿意进行和平谈判。要是按约翰·亚当斯的意思,没什么好谈的,白耽误时间。可是经过几 天的辩论,大陆会议觉得还是应该努力一下。于是,他们派了一个三人代表团,由约翰·亚当斯、本杰明·富兰克林同南卡罗来纳的爱德华·拉特利吉前往纽约和谈,是为“斯塔滕岛和议”。

事实上,9月11日的“斯塔滕岛和议”不过是英美例行公事般的一次会晤,由于大陆会议并未给予三人代表团任何外交授权,因此岛上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重要的交涉。得知三人代表团是在敷衍英国人后,华盛顿深知大事不妙,随即于12日召开了在纽约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他决定留下马萨诸塞州将领以色列·普特南、康涅狄格民兵上校威廉·道格拉斯两军殿后,自己则以掩护伤兵送往后方为由,转进曼哈顿岛中央的哈林高地。

◎ 斯塔滕岛和议

与此同时,英军的军事会议也达成了进攻共识。起初,亨利·克林顿主张派军舰进入东河及哈林河,然后登陆占据英王桥。哈林河隔开了曼哈顿岛与大陆,而英王桥则是曼哈顿岛通往大陆的唯一陆上通道。英军只要控制这两处要地,便可包围大陆军。不过,与会的海军军官却大力反对。海军的理由是:东河与哈林河的交汇处水流过急,素有“地狱大门”之称,并不适宜船舰通行。至于哈德逊河两岸,又有华盛顿堡及宪法堡看守。最终,两个豪将军决定在基普湾登陆,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向南进攻纽约,另一路向北攻打哈林高地。

15日凌晨,英军派出5艘巡航舰进入东河,并在基普湾离岸约200码的地方下锚;另外,数艘军舰在哈德逊河分散美军注意力。日出后,驻守的康涅狄格民兵看到英国军舰近在眼前,只能躲在工事后。华盛顿则集中兵力在曼哈顿岛北面。上午10时,豪将军指令克林顿的先锋5000人划船登陆,然后下令所有军舰向岸上开火。英军军舰向基普湾猛轰了近一小时,滩头浓烟密布。英军小艇抢滩后,炮声戛然而止,滩头的康涅狄格民兵早已向后溃散。

听到南面的炮声时,在哈林高地的华盛顿骑马赶往现场,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康涅狄格的逃兵。愤怒的他下令民兵返回岗位,但无人从命。当数十名黑森雇佣兵先锋开始迫近时,塞缪尔·帕森斯准将的2000名康涅狄格民兵抵达增援。虽然美军人数占有绝对优势,但他们仍向后溃逃。怒火中烧的华盛顿一度失去理智,驰马冲 到黑森雇佣兵阵列前100码内,喝令民兵重组,所幸,最后他被两名副官强行束马带走。

下午时分,英军已有近13000人登陆向纽约市逼近。殿后的普特南知道情况危急,下令军队丢弃所有辎重,急行军赶回哈林高地。普特南起初打算沿东河河岸前进,但被阿龙·伯尔说服,改行哈德逊河河岸。这使整支部队侥幸避过英军,只有最后离开的士兵与英军短暂交火。亨利·诺克斯在最后关头才离开纽约,在危急之下征用了1艘船沿哈德逊河逃到北面。当普特南与诺克斯抵达哈林高地时,他们获得华盛顿及军队欢呼迎接。众人以为普特南等人已经兵败被俘。士气高涨的大陆军随后在哈林高地成功击败了轻师冒进的英军第42步兵团。但在当地保王党的引领下,威廉·豪还是占领了纽约。

沦陷的纽约城无疑将成为英军在北美最重要的桥头堡。就在华盛顿等大陆军将帅忧心忡忡之际,9月21日早上,纽约市东南面突然起火,并顺着东南风向西北蔓延,几乎将整座城市焚毁,所幸下午风向改变,英军及市民又合力灭火,才保住了纽约市西北部。大火发生后,保王党及独立派居民互相指责是对方纵的火。华盛顿事后特别向大陆议会主席约翰·汉考克表示自己没有派人纵火。英军在纽约实行军管,直到战争结束。有目击者声称多个地方同时起火,英军事后审讯了200多人,也没找到纵火犯。不过,英军在22日捉住了大陆军间谍弥敦·哈尔,并以间谍罪将其绞死。这使哈尔经常被指与大火一事有关。另一种说法,这场火灾纯属意外,是当时的木屋屋顶起火后,着火的木屑随风四散,才导致多个地方同时起火。

无论如何,“纽约大火”都延缓了英军进攻的脚步,豪兄弟指挥的英国海、陆军直到10月初才组织起新的攻势。不过,这段时间华盛顿也无所作为,大陆军继续固守哈林高地,以阻止英军在哈德逊河航行。民兵士气因欠薪、缺衣少食继续恶化,以致纪律败坏,逃兵不绝。9月25日,华盛顿向约翰·汉考克指出,如果大陆议会仍在扩建正规军队一事上犹豫不决,革命将会失败。幸好,约翰·亚当斯理解大陆军的困境,早已准备了扩军议案。在他的推动下,大陆议会早在9月16日就决议建立一支66000人的新军,所有士兵可在入伍时得到20美元,退役时获得100英亩土地。不过这些措施在落实之前,华盛顿只能游说民兵延长服役期限,以免军队在1777年前自动解散。值得一提的是,鉴于英国的海军优势,华盛顿曾命令耶鲁大学学生大卫·布什奈尔以自制的简易潜艇“海龟”号参战,但劳而无功,白白损失了一艘母船。

在尝试从哈德逊河迂回曼哈顿岛未果的情况下,威廉·豪采用克林顿的计划。10月12日凌晨,英国海军舰队在夜雾掩护下通过“地狱大门”,进入长岛海湾。随后亨利·克林顿带领先锋4000人在窄颈登陆。窄颈有道路直通曼谷顿岛的英王桥,该桥是曼哈顿岛通往大陆的唯一通道。不过,英军登陆后,才发现地图的测量有误。窄颈并非想像中的陆地半岛,而是一座被 浅滩及沼泽包围的岛屿,只有一座堤道和一座窄桥通往大陆。驻守的25名大陆民兵见英军到来,旋即拆毁桥梁,并向四周请求增援。很快,这里便聚集了1800人的守备部队。眼见窄颈地区无法取得突破,英军只能另觅登陆地点。18日早上,英军转到东北面的沛尔岬展开登陆。防守这一方面的大陆军将领查尔斯·李反应迟钝,导致英军突破了由三道石墙组成的防线,在大陆军侧后方建立起了稳固的登陆场。

◎ 海龟号潜艇示意图

英军在纽约屡战屡胜固然有兵力优势和掌握了制海权的因素,但大陆军一盘散沙似的内部结构也形成了极大的内耗。身为大陆军副司令的查尔斯·李此前在卡罗来纳大挫英军,声望大有盖过华盛顿之势,因此暗中一再批抨华盛顿治兵无方,应及 早辞职,由自己取而代之。华盛顿很无奈,只能将自己修筑的宪法堡更名为李堡,以示尊重。10月16日,大陆军召开军事会议。会上各个将军都意识到曼哈顿岛即将被英军包围,且华盛顿堡及李堡已不足以阻止英国军舰进入哈德逊河,必须向北突破。不过,与会者又几乎全数赞同应该继续据守华盛顿堡,以干扰哈德逊河两岸之间的交通。这种自相矛盾的见解令华盛顿只能亲率主力北上白原与英军决战,寻路突围,而将心腹爱将弥敦内尔·格连留下来守卫华盛顿堡。

◎ 华盛顿堡攻防战

白原地处纽约州以北,不仅是当地富户的主要聚居区,更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冲。华盛顿抢先一步入驻白原,依托两翼的山地构筑防线。此举小挫了威廉·豪所部英军的锐气,也为自己一路走低的政治生命打了一针强心剂。在滂沱大雨中僵持数日后,威廉·豪先失去耐心,于11月3日挥军南下攻击华盛顿堡。这一举动令华盛顿等人大为意外,但也无形中保存了大陆军的主力。华盛顿虽然割舍不下这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要塞以及格连等3000名守军,但也没有傻到飞蛾扑火的程度。11月10日,他再次分兵,带着2000人横过哈德逊河,前往与华盛顿堡隔河相望的李堡,与华盛顿堡守军遥相呼应。剩下的万余名大陆军则交由查尔斯·李指挥,继续在哈德逊河流域布防。

华盛顿在哈德逊河上的往来,虽然未能避免华盛顿堡被英军攻陷,但成功搭救了格连及以色列·普特南等一批大陆军将领,诠释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古训。不过,当时华盛顿的首要任务是从士气正旺的英军追击中脱身。华盛顿堡攻城战后,威廉·豪派康沃利斯带4000人渡过哈德逊河,追击兵力薄弱的华盛顿。虽然哈德逊河西岸有哈德逊峭壁阻隔,康沃利斯仍于19日在克洛斯特登陆,并攀上峭壁向南攻打李堡。当时,华盛顿正在哈肯萨克,得知英军登陆后,急忙赶回李堡,下令全军撤走。20日早上,华盛顿带着3500名士兵仓促撤离李堡,再次遗下大量武器、补给以及建造工具。当康沃利斯抵达时,大陆军煮食早餐的炉火尚未熄灭,部分宿醉未醒的大陆士兵被俘。

威廉·豪攻陷华盛顿堡后,于11月30日颁布另一次特赦令,要求美洲居民在60日内向英皇及国会宣誓效忠。这次特赦令大受欢迎,新泽西州的居民争相到英国军营宣誓。与此同时,威廉·豪又派亨利·克林顿占领罗得岛州的纽波特,以供海军舰艇冬季时停泊。克林顿虽认为追击华盛顿是首要任务,但他仍领兵到了纽波特,获得当地居民欢迎。对英军而言,殖民地的叛乱可能即将结束。

至于大陆军方面,华盛顿堡被攻破几乎成为致命一击。逃离李堡后,华盛顿带着欠缺衣服鞋袜的士兵,在寒冬及暴雨中向新泽西州南部撤退。行军期间,不断有士兵逃跑,加上民兵服役年限又将在新年届满,大陆军面临全盘瓦解。另外,华盛顿的领导才能也再次受到质疑。查尔斯·李继续指责其领导无方。华盛顿也无法向声望较高的李下达命令,只能“请求”他带兵南下,而李又刻意缓慢行军。

◎ 查尔斯·李的戎装画像

12月1日,康沃利斯追到新不伦瑞克,华盛顿炸毁河上的桥梁阻滞追兵。12月7日和8日,华盛顿在特伦顿集中所有船只,冒着严寒渡过了特拉华河。他又命令将沿河70英里的所有船只集中到右岸,人员退入宾夕法尼亚。当时,气温骤降,河水又尚未完全结冰。康沃利斯追到特拉华河边,寻不到渡船,又不能涉水泅渡,只好停止追击,留下3个团的黑森雇佣军和部分英军,与美军隔河对峙。

华盛顿下达会师命令过了3个星期,查尔斯·李统率的数千美军仍以每日3英里的速度在战区爬行。查尔斯·李历来疏懒,行军途中只要有可能,便要吃住得舒服,有时还不在军营中过夜,带上卫士溜到旅馆去住。12月4日,他率部慢慢渡过哈得逊河。13日,他交代了当天行军路线后,把部队交给沙利文将军带领,自己便去一家旅店睡觉,想吃好睡足后再骑马追赶队伍。正吃早餐时,一队英国龙骑兵在亲英分子引导下,突然包围了旅店。他的卫兵和副司令也很懒散,抱着枪到外面晒太阳去了,全无防备。旅店女主人表示愿意把他藏在一张床下,但他轻蔑地拒绝了。他掏出两把手枪守住房门,想击毙冲进来的骑兵,再用指挥刀拼杀。但对方没往里冲,只是喊话:“如果将军5分钟内不投降,就放火烧房子!”稍停,英军又重复了一遍。两分钟后,身上还穿着睡衣的李将军便束手被擒,成了英军阶下囚。

查尔斯·李的意外被俘固然是其性格使然,但也无形中挽救了华盛顿岌岌可危的军中地位。李将军被俘,其麾下的大陆军主力平安回到了华盛顿麾下。不过,此时的大陆军连遭败绩:8月,失长岛;9月,弃纽约;10月,战白原;11月,华盛顿堡被攻克;现在,堂堂副司令也沦为了阶下囚。这一连串打击,也给北美人民的心理带来严重挫伤,人们感到独立事业前途渺茫。鉴于英军势大,大陆议会在休会后逃离费城,迁移至巴尔的摩。种种迹象都显示,北美革命覆灭在即。

强渡冰河——新泽西起义和特伦顿战役

1776年的冬天分外漫长和寒冷。大陆军除了承受心理上的负担外,还要忍受严寒带来的困苦。部队败至宾夕法尼亚,一切物资俱匮乏。士兵没有营帐、毛毯,身上没有冬衣和鞋袜,不少人还穿着夏季发的单衣,光着脚。雪上加霜的是,军营里又流行起伤寒病和肺炎,营养不良加上缺医少药,病号们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士兵开小差的越来越多,也有军官说三道四,与华盛顿唱反调。部队大量减员,只剩下5000人。英国某些报纸甚至预言,华盛顿及其军队即将“土崩瓦解”。

大陆军在各地的募兵活动也遭到冷待,部分支持革命的家族开始持观望态度,恐慌情绪向各州蔓延,华盛顿的领导才能再次受到质疑。有人说,华盛顿此时不屈服、不绝望,表现出了他过人的坚毅性格和领导才能,但这显然是溢美之词。事实上,华盛顿在12月17日的一封家书中悲观地写道:“现在,我们的生死存亡,完全仰赖能否迅速招到新兵。若不能,我想我们快要输掉这场战争了。我们期望不满英国的新泽西居民会信心满满、坚毅不屈,但他们非但没有反抗,还投靠了豪将军。”就在华盛顿对新泽西州居民感到愤怒时,一场席卷新泽西的起义却正在酝酿。

新泽西和纽约都是荷兰人在北美建立的殖民地,在英荷战争中才成为英属殖民地。沃野千里的新泽西不仅物产丰富、人口众多,还是北美的交通要冲,地处北美两大都会——纽约和费城之间。以宾夕法尼亚州为根据地的“教友会”和纽约商人在这里都颇有势力。威廉·豪相信叛乱即将结束,便在12月13日下令士兵过冬,停止攻击大陆军。但他仍命令黑森雇佣军等部队进驻新泽西州腹地,建立各类哨站,协助保王党恢复英国统治,并接受所有居民向英国重新宣誓效忠。

新泽西州的保王党势力可谓强大。随着英军进驻和大批教友派居民逃亡宾夕法尼亚,新泽西各地居民基本都向英国重新效忠,大批黑奴甚至也向英军投诚,以图争取自由。然而,英军进入新泽西州后便四出搜掠,因为军队补给都要经大西洋越洋运送,远远不够用。到1776年12月,英军已连续征战四个月,士兵的军装与鞋 子大都破损,伤兵也急需休息。然而,英军补给线被拉长后,粮食补给出现困难。无奈之下,威廉·豪12月初下令各地驻军自行搜集粮食及燃料过冬。为免搜集行动变质,他明令士兵必须向地方家庭付费,军官也必须以清单详细列出军队所需,不得任意夺取。然而,搜集物资行动迅速变为掠夺。英军及黑森士兵大多没有付款,连借条单据也没写。如果新泽西州农户拒绝上交,英军便强行征用。

◎ 征集粮秣的英军小分队

由于英军各种物资都短缺,士兵开始搜掠睡床、毛毯及鞋袜等物,最后发展为任意掠夺。威廉·豪虽然多次严令禁止,甚至准许宪兵绞死犯罪军人,但情况仍不断恶化。此外,黑森雇佣兵及随军妇女也恣意烧掠。他们往往骑着马车,抢走沿途房屋的所有钱物,预备战争结束后带回黑森。相比之下,大陆军士兵虽然也搜掠物资,但大多是小规模的偷盗食物,故没有激起民愤。除了抢掠,英军与黑森士兵也强奸妇女。威廉·豪并不承认英军有大规模强奸妇女,因为他只收到一宗强奸案报告,且该案的受害者不愿意起诉。故此威廉·豪认为,所谓大规模强奸只是革命派的宣传伎俩。然而,新泽西州和纽约州的州长、法官及神职人员都收到大量强奸及轮奸报案,而且受害者包括老人、孕妇以及幼童。犯案者也不限于下级士兵,军官也有涉及。

英军及黑森雇佣兵的恶行迅速激起新泽西州居民猛烈反抗,甚至部分效忠派居民也加入其中。这些平民经常伏击走散的英军小队,更以军官为首要目标。他们在开火后便立即逃跑,威廉·豪也险遭不测。英军和黑森雇佣军压力大增,每日都有军官及士兵伤亡。威廉·豪下令英军可以将伏击英军的平民即时绞死后,又加剧了民间反抗,使地方局势完全失控。

与此同时,华盛顿派人在宾夕法尼亚州的特拉华河岸布防,召集新泽西州的民兵领袖到各地收集情报以备反攻。民兵准将菲利蒙·迪金逊受命后,到特伦顿北面的亨特敦县视察。他发现当地的民情汹涌,大量平民早已自发攻击英军的搜掠部队。迪金逊不等华盛顿命令,便迅速协助平民组织攻势。12月15日,钱伯士上校带领一支民兵袭击了安维镇附近的英军巡哨。稍后,他们又在特拉华河岸、特伦顿往富莱明顿、特伦顿往普林斯顿三条道路埋伏,专门攻击特伦顿的搜掠部队。黑森雇佣军及英国龙骑兵不断遭遇伤亡。到12月20日,特伦顿的驻军已无法控制北面特拉华河的码头,通往普林斯顿的道路更是布满了大陆军的伏兵。

英军忙于应付北方的亨特敦民兵时,西面的宾夕法尼亚州平民亦加入反英战列。受华盛顿所托,宾夕法尼亚州民兵准将詹姆士·伊荣在特伦顿对岸防守。然而,伊荣非常好战,眼见部队有近30门火炮,且有平民的支持,便决定私下发动进攻。12月17日,他在火炮掩护下,率军渡河攻打特伦顿东南的码头,袭击了黑森猎兵哨站,放火烧毁了数座房屋,然后撤走。英军得悉哨站遇袭派人增援时,伊荣已率部回到宾夕法尼亚州。18日早上,伊荣率领两倍于昨日的突袭部队再次攻打哨站, 黑森士兵再次受挫。21日晚,他下令民兵涂黑面孔,潜行渡过特拉华河,再由东面进入码头,放火烧掉数座房屋,然后在夜色掩护下撤退。这种连番攻击最终令黑森雇佣军士气大挫,惶惶不可终日。

12月12日,大陆会议通过决议,决定授予华盛顿全权指挥战争的权力,华盛顿终于能放开手指挥了。关于这件事,华盛顿特意向大陆会议表态:“也许有人会说,这种权力委托给别人使用过于危险。我只能这样回答:急症需猛药。我真诚地宣布,我毫无追逐权力的欲望。”除了武器和物资缺乏,华盛顿敏锐地意识到,目前应该用崇高的爱国思想和奉献精神来教育将士。他想起了《常识》的作者托马斯·潘恩。此时,潘恩已投笔从戎参加了大陆军,曾先后在军中担任秘书和副官。华盛顿于是请他发挥笔杆子的威力,替困境中的大陆军编写宣传材料。潘恩理解华盛顿的意图,立即着手写作。每晚,他在微弱的灯光下,把一面鼓当作书桌,伏案疾书直到深夜。19日,名为《美国人的危机》的文章脱稿。

潘恩笔力雄劲,他在文章的开篇就写道:“这是考验人心的时刻,有些喜暖厌寒、见风使舵的爱国者,一旦遇上眼前的危机,便怯于继续服务他们的国家了。但也有些坚毅不屈的爱国者,在危机当前仍挺身而出。这种人应当赢得举国上下男男女女的爱戴与感谢。现在,英国向我们施行的暴政犹如炼狱,无人能轻易克服。但我们大可相信:今天,我们付出血汗,是为了获取光辉的胜利。”这篇文章在出版当日,就被大陆军广为传播,军队士气大振。随着《美国人的危机》传播到北美各州,美国革命出现复苏迹象。

长岛突围大撤退以来的四个多月,大陆军连遭失利,在人们心里抹上了一层浓浓的阴影。现在特别需要有场胜仗振奋军心和民心,挫挫敌军气焰。大陆军渡过特拉华河后,两军隔江对峙半个多月,将士们得到了休整。12月中旬,约翰·卡德瓦拉德上校率领一支费城志愿军赶来增援,补充了新鲜血液。20日,沙利文率李将军的残部前来报到,使华盛顿的总兵力增加到将近6000人。不久,寒潮一到河水就会全部冰冻,那时,敌人会从冰上发起进攻。华盛顿认为,要抢在敌人行动之前打一次突袭战。现在,时机已经成熟。

大陆军议决兵分三路渡河:华盛顿率主力部队2400人由特伦顿北面渡河,民兵准将詹姆士·伊荣率领700人于特伦顿对岸渡河,费城民兵上校约翰·卡华拉达率领1500人于布里斯托尔渡河,引开伯灵顿的英国驻军。当时,驻守费城的以色列·普特南已经率少数民兵渡了河,但毕竟离特伦顿过于遥远,故此未获安排为攻击部队。由于天气寒冷潮湿,燧发枪难以取得想要的效果。华盛顿特别委托亨利·诺克斯训练新成立的炮兵集团军,以确保大陆军可击破黑森雇佣军防线。诺克斯不但在短时间内筹了18门野战炮,还训练了一些没有火炮的炮兵,负责抢夺黑森雇佣军的火炮。

不过,华盛顿的战争计划被英军获悉。身在不伦瑞克市的新泽西州英军司令詹姆 士·格兰特,在12月23日通过间谍得悉华盛顿即将反击。他即时向驻守特伦顿的约翰·拉尔写信,请拉尔提高警备。24日,拉尔收到了信。长久以来,一直有拉尔的黑森士兵疏于防范的传闻,但事实恰恰相反。拉尔已经从间谍、美国逃兵及效忠派口中得悉华盛顿即将进攻。他将本已严密的警备升级,下令手下军官半夜轮流巡哨,士兵睡觉时也不可脱掉军装和放下武器。时值圣诞节,黑森士兵非但没有放假或醉酒,反而保持着最高警戒,所有军官和士兵都饱受压力。24日及25日,黑森巡哨部队数次遭到民兵和大陆军攻击,数人伤亡。每次攻击后,拉尔都派人增强哨站防卫,不敢松懈。

◎ 美国油画《华盛顿渡过特拉华河》

◎ 风雪中身先士卒的华盛顿

25日上午,大陆军开始煮食物,向所有士兵派发新的燧石、额外弹药以及刚刚运抵的少量毛毯,预备晚间行军。为确保行军保密,华盛顿预先派亚当·史提芬的哨兵到新泽西警备,又向军官发布了“胜利或死亡”的通讯口令。不过,新泽西州的天气在入夜后急剧转坏,刮起了猛烈的东北风,接着,暴雨、冰雹和暴风雪接踵而来,令士兵难以渡河。伊荣的部队在特伦顿对岸过河,行军路线本应最短。不过,特拉华河刚好在特伦顿西面有一瀑布,瀑布下游的河域水位受潮汐影响涨潮,大量浮冰随潮水及暴风向西北流动,堵塞了瀑布下游的河道。伊荣的部队既不能挪开冰块,又不能履冰而行,只好放弃攻击。卡 华拉达的部队在布里斯托尔也遇到了类似的困境。由于河道水流湍急,东北风又向大陆军迎面袭来,渡河极度困难。卡华拉达只好叫停士兵,改从南面另一渡口过河。晚上11时,卡华拉达第二次渡河,但新泽西州的河岸布满了冰块。卡华拉达的步兵虽可攀过浮冰登岸,但火炮无法登陆。卡华拉达的士兵强行凿开冰块,但风暴在后半夜加剧,为河道带来更多浮冰。无计可施之下,卡华拉达也被迫放弃,下令渡河的士兵返回。

最后,只有华盛顿的部队成功渡河。天黑后,他们行军北上,在前半夜抵达渡口,获得亨特敦县的民兵迎接。这些民兵征用了特拉华河上游的大量船只,大陆军陆续登船,由亨特敦民兵及马波黑海员撑船渡河。这些船夫克服了湍急水流、结冰河道、低能见度及逆风等障碍,将所有大陆军、火炮及物资安全运到对岸。26日清晨4时,大陆军向特伦顿行军。出乎大陆军意料的是,受暴雪袭击的新泽西乡间竟非常热闹。为避开于日间巡哨的英军,当地商人及农夫习惯在晚上交易货品、外出联谊。他们主动为大陆军带路,提供热食和物资,甚至志愿随军出征。此后,大陆军在风雪中向东南推进,翻越雅各溪的陡峻河谷后攀上山地,终于在6时抵达伯明翰路口。

大陆军在伯明翰路口兵分两路。弥敦内尔·格连率领一队士兵攀上东北山地,然后沿班宁顿道路向南行军攻打特伦顿市北面。由于山地难行,华盛顿亦随同格连出发,以鼓舞格连的部队。约翰·沙利文则沿河岸道路南进,预定攻打特伦顿市西面。为确保双方可同时攻击,华盛顿在伯明翰召集了所有高级军官,命令各人根据他的表来校正时间。上午7时30分,格连与沙利文的部队快到特伦顿。虽然当时已经日出,但因风暴天气到处还漆黑一片,地面的能见度非常低。

上午8时,格连与沙利文的部队差不多同时抵达特伦顿外围,成功发动奇袭。北面哨站的黑森士兵因寡不敌众,稍作抵抗后便向市中心撤退。华盛顿旋即下令格连的部队向南推进,同时又指派尼古拉斯·豪赛格的德裔马里兰士兵及爱德华·汉德的宾夕法尼亚步兵攻占东面的普林斯顿道路,再登上东面山地。在特伦顿西面,黑森士兵尝试抵抗沙利文的部队,但却遭到约翰·史塔克的新罕布什尔民兵的刺刀冲锋。史塔克及其民兵早在邦克山战役已经扬名,而史塔克在特伦顿之战前夕,还特别训练士兵使用刺刀。结果,猝不及防的黑森士兵大为惊惧,只好向后撤退。

当黑森巡哨开始撤退时,大陆军发动了第二波攻势。格连、沙利民及特拉华河对岸的大陆军同时以野战炮及臼炮轰击特伦顿市。黑森士兵则开始在市内列阵。华盛顿率格连的先锋部队推进,攻打国王街及王后街的北面街口。该处为特伦顿市内的最高点,是市镇的关键要地。华盛顿起初遭到黑森士兵开火还击,不过大陆军的阵地远比黑森士兵的宽阔,便于发扬火力。而且,豪赛格及汉德又开始攀登市镇东北面的山地,大有包围夹攻之势,这迫使黑森士兵再次后撤。

当北面的黑森士兵再次后退时,拉尔刚好从市中心的总部赶抵前线,并向军官询问战况。在这关键时刻,黑森军官却出现严重失误。他们向拉尔回报,指大陆军从北面进攻,“同时在市镇的左翼及右翼出现”。但实际上,大陆军只从北面及西面进攻,黑森士兵右翼的阿孙平克溪道路仍非常安全。特伦顿市的东南面为阿孙平克溪及河谷,只有一道桥梁通行。桥梁后方有一高地,可供士兵防守。此处道路还通往东南面卡尔·冯·多诺普驻守的博登镇,可以随时撤退。事实上,当大陆军开始炮击特伦顿时,大量黑森的非战斗人员已循该路安全撤走。

受错误情报的误导,拉尔决定率领士兵正面迎击华盛顿。他亲率部队离开总部,然后把炮兵派到前线。当时,华盛顿已经登上国王街北端高地,炮兵也排开了阵列。双方炮兵与步兵随即交火。大陆军的炮兵占优,又享有地利,且步兵的燧发枪未因潮湿天气而失灵;黑森炮兵处于劣势,步兵燧发枪又大多受潮,只好弃炮而逃,他们一直向阿孙平克溪的桥梁撤退。随着黑森炮兵败阵,后方的掷弹兵团也被华盛顿步兵击破溃散。拉尔眼见首轮攻势失败,亲自到前线聚集散兵,然后准备第二轮攻击。他带领部队向特伦顿东北前进,打算登上山地,然后从侧翼包抄华盛顿。不过,华盛顿在国王街口清楚看到了拉尔的动向,即时设下反包围的陷阱。他命令正在东北山地的马里兰士兵向东移动,引诱拉尔登山,然后再与自己两面夹击。不过,拉尔尚未成功登山,便在苹果园遭到马里兰士兵猛烈射击,只好放弃计划。

拉尔部队崩溃后,华盛顿驰马下山率领士兵包围苹果园。马里兰士兵也开始以德语和英语向黑森士兵劝降。当华盛顿下令火炮换上霰弹时,伤重将死的拉尔命人扯下军旗,向大陆军投降。大陆军获胜后,华盛顿安排士兵休息、点算俘虏,并将黑森士兵掳掠的财产尽量物归原主。黑森士兵在特伦顿共有896人被俘、22人死亡,至少83人受伤。华盛顿向议会汇报大陆军只有数人受伤。事实上,战斗结束后,有大量大陆军士兵因饥饿、寒冷、伤病及虚耗过度而死,损失可能比对手还多。

中午,华盛顿召开军事会议,商讨下一步行动。当时,他已得悉卡华拉达及伊荣都未能渡河,自己在特伦顿势孤力弱,加上没有帐篷可休息,于是决定在傍晚撤退。比起凌晨渡河,撤退更加困难。经过一夜的暴雪,特拉华河的浮冰大为增加。华盛顿的主力部队循旧路返回宾夕法尼亚州,而另一支部队则押解黑森俘虏于阿孙平克溪南面的渡口过河。由于船只无法靠岸,部分人需涉水,很多人被冻死。27日,大陆军终于返回宾夕法尼亚州。

特伦顿之战获胜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北美殖民地,消息传到英国后,在英国引起极大反响。英国各将军与官员互相推卸战败责任。威廉·豪起初尝试低调处理此事。他向殖民地大臣热尔曼勋爵汇报战况时将战败责任全部推卸给拉尔,指责拉尔擅离职守;康沃利斯曾目睹黑森士兵英勇作战,认为黑森士兵只有在指挥官失职的情况下才会败给大陆军;克林顿则批评威廉·豪 未及时追击,兵力过于分散,格兰特没有妥善布防;黑森军官赞同克林顿的说法,指责威廉·豪分散兵力又没有提供足够支援;英国舆论则认为黑森士兵四处抢掠是战败的祸根。

◎ 战后的小城特伦顿

英军自特伦顿战役之败后,开始在独立战争中走下坡路。此前,按照威廉·豪的估计,大陆军已走到穷途末路,很快便会自行解散。这种乐观情绪在12月一直笼罩着英军指挥阶层。但特伦顿之战后,战火重燃。英国镇压住北美叛乱的大好机会已经失去。两年后,热尔曼在下议院辩论时重提旧事,认为威廉·豪在1776年12月若乘势追击,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所有的希望,都在特伦顿的不幸事件后破灭。”

大陆军在特伦顿战役后士气大振,北美各州都有大量平民响应号召加入军队。华盛顿也重获威信,受到士兵、大陆议会和英国对手的赞赏。多年后,康沃利斯在约克镇围城战役投降后,与华盛顿共进晚餐时,向华盛顿祝酒:“当阁下在这场漫长战争立下的丰功伟业都成为历史,阁下在特拉华河岸的功绩,丝毫不逊于今日的切萨皮克海湾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