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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隆会战(Chalons War)

沙隆会战简介

沙隆会战:沙隆会战,沙隆之战(英文:Chalons War),是451年匈人军队与西罗马帝国军队在马恩河畔沙隆附近卡太隆尼平原进行的一次会战。亦称特鲁瓦之战。450年下半年,匈王阿提拉要求西罗马帝国割让一半领土遭拒绝,遂于翌年初联合东哥特人、格皮德人等盟军约4.5万人,分兵3路西进向巴黎、奥尔良进逼。西罗马帝国统帅埃提乌斯联合西哥特人、勃艮第人、法兰克人和阿兰人等盟军约4万人,御敌于奥尔良。此次会战,双方损失惨重,西哥特王狄奥多里克一世战死,匈人被赶到莱茵河以东。但阿提拉并没有因此接受教训,而是于次年领兵避开高卢,翻越阿尔卑斯山脉攻入意大利北部

沙隆会战过程分析——

沙隆会战

约四四○年与盖塞里克谈判的匈奴人,是属于图兰尼亚族的游牧民族。他们与罗马和日尔曼人的冲突代表了“车骑”民族与城市居民间的战争。单以战争而论,几乎总是匈奴人占上风,但最后他们还是被压倒,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西方人,而是由于缺少文明。他们的历史至少有一方面与喜克索斯人相似,因为这两次入侵获得初期胜利的主要因素就是野蛮人的马匹。以后各世纪中,阿拉伯人、塞尔柱人和蒙古人的胜利也完全基于同一因素。

匈奴人的祖先和发源地到现在仍不可考。十八世纪中叶,法国汉学家戴吉涅认定他们就是中国古代史上记载的“匈奴”。他们在全盛时期居住在阿尔泰山,昆仑山和大青山之间地区。为阻止他们进犯,秦始皇曾在公元前二五八年修筑万里长城。不过这些与本书内容无关。本章要研究的是他们对西方历史的影响。此外,究竟是何原因导致他们向西移动侵入阿兰斯人的领域,造成三七六年哥特人对罗马进犯,还是无法考证。有人认为主要是因为中亚细亚的气候在公元后的最初几世纪中突然变得干燥,而到公元五○○年达到顶点。另外有人认为是因为游牧性的入侵者破坏灌溉水道所致。正如派希克所说:为使一片水草农田不敢不向他们纳贡,他们只要攻占主要水道就可以了。这些游牧民族又常常盲目抢劫和毁灭一切。一次侵扰就可以使数百个水草农田化为灰烬和沙漠。进一步说,游牧民族不仅使中亚细亚的无数城市和乡村变成废墟,更使草原本身变成了沙地,为了取火而滥伐树木,终于使流沙扩大范围,从后代游牧民族的行为来观察,则第二个理由似乎更有可能。吉本《罗马帝国衰亡史》中也表达了同样看法。当谈到蒙古人的凶残时,他说:从里海到印度河,他们造成宽达数百哩的废墟地带,这都是人类几个世纪努力经营的成果,也许五个世纪时间都不足以恢复这四年的损失。以后当匈奴人与拉丁文明接触之后,因为他们不能给予任何东西而只能吸收拉丁文明,为了生存起见终于被拉丁化。若非如此,则罗马帝国早已变成第二个“呼罗珊”了。

和所有“车骑”民族一样,匈奴人到处漫游,所以他们根本无文明可言。许多世代他们都是带着牲口——牛、马、羊等——在西伯利亚中部和南部草原逐水草而居。他们是那样原始,以至于连纺织工艺都没有,只好穿着羊皮。瓦伦斯皇帝时代的史学家阿米阿努斯这样描写他们:

“他们都有强壮的肢体,头颈粗壮,样子很难看,简直如同野兽一般。因为从小就习惯在山林中生活,所以极能忍受寒冷和饥渴。他们穿的是麻布或是兽皮。他们从不步战,好象粘在马上一样,他们的马很丑,但也很能吃苦。他们从无固定住所、法律和安定的生活方式。他们象难民一样到处流浪,夜间就住在大车里面。他们不守信用,绝不可靠,见异思迁,容易冲动。有如没有理智的野兽,对是非毫无分辨能力。”

如同所有真正的游牧民族一样,匈奴人绝对不知道农业,所以上面说的麻布衣服也和其他许多东西一样,可能都是用易货方式换来的。在他们本族内,可能实际上完全没有商业关系,因为生活水准是那样低,所以几乎家家都可以自给自足。他们的对外贸易是用马匹、肉类、皮毛和奴隶跟他们所接触的定居农业民族交换武器,粮食和制成品。

为了生存起见,很明显,他们不可能以“大群”来流动。因为他们要靠牲畜维持生活,而牲畜却需要广阔的牧地。很可能也和其他游牧民族一样,他们分成许多小群,每群五十人到一百人,中间相距很远,各群可以自由交换牧地。他们的社会是共产型的,虽然每群都有世袭领袖,称为“要人”,但全族却无国王。过去史学家常把他们的数量估计得太高,毫无疑问是因为他们迁移太快,而且极为凶残,使欧洲人非常害怕的缘故。依照约丹尼斯在《哥特史》上的记载:哥特人认为匈奴人是魔鬼的后代,没有人性,而且也没有文字。(注:约丹尼斯写这段历史时,已经是一百年以后,所以他的记载有许多只能当小说看。)

他又说:“因为他们的相貌太可怕,所以使人望而生畏,在战争中使人闻风丧胆。他们的个性较野蛮,对刚出生的孩子都能虐待。因为他们的每个男子都要在脸上砍一刀,要他在吃奶之前就学会忍受创伤。所以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疤痕,青年人不英俊,老年人也不长胡须。他们身体短小,行动敏捷,善于骑射。虽然他们外形象人,而其残酷则恰如野兽。”

他们首次出现之后已经经过了两代人,虽然他们的恐怖仍继续使罗马人感到恐怖,但因为他们可以轻松地从他们的邻居那里获得“岁币”,所以他们就安居在多瑙河地区,于是其社会秩序也就迅速发生改变。大约在四三○年时,他们已经不再保持只有家族的无政府状态,形成了一个联邦,而以鲁阿为独一统治者。他是埃提乌斯的好友和保护者,而他也有足够力量迫使东罗马皇帝迪奥多希每年赠与他“岁币”三百五十磅黄金。当他在四三三年逝世时,继承他的是两个侄子阿提拉和布勒达。布勒达于四四五年被他哥哥谋杀,结果就只剩下阿提拉。约丹尼斯和普里斯库斯(注:普里斯库斯为东罗马皇帝所派的大使,曾于四四九年谒见阿提拉。)说他身材短小,眼小睛圆,鼻头扁平,肤色黝黑。他的脑袋很大,胡须稀少,头发早已花白。他的个性贪鄙、自负、迷信、狡猾、粗暴、凶残。但是他的生活却十分简单。据普里斯库斯说:当客人用金银杯喝酒时,他所用的却是木杯。他的衣服与其他的野蛮人一样的颜色,毫无花饰。他的刀剑、靴带和马缰上也没有黄金和宝石饰物。

阿提拉对他继承的联邦具有绝对统治权,虽然他走到人民中间,到处受到欢呼,可他们实际上只是敬畏而非悦服,因为大家都在他的恐怖威胁之下。汤普森在《阿提拉传》上说:他比任何前任统治者都更能认识到,如果所有部落能在一个毫无问题且具有绝对权威的领袖下联合起来,那么匈奴人就能拥有史无前例的能力来榨取中欧其他民族。他并不依赖分裂独立的酋长制,而把他的权力基础建立在自己的臣仆身上。他们都向他个人绝对效忠,不受部落关系限制。

四九九年迪奥多希派普里斯库斯率领其著名的使节团去谒见阿提拉时,匈奴人已不再是纯粹的游牧民族,而变成一种“强盗组成的寄生社会”。他已不想再饲养牲畜,学会了更有利的生意,就是饲养人类。他们中似乎已有很尖锐的贫富差异,虽然或许并无阶级差异。只要阿提拉能够为他的人民提供生活必需品和少数奢侈品,这个社会组织就可以永远维持下去。从普里斯库斯的描写上也可看出这些变化,他说:阿提拉已不再住在帐幕和车里,而是住在一个相当大的木质房屋内,外面还围着栅栏。他就在这所房子里接见罗马大使,称他为“无耻的野兽”。此外普里斯库斯又说阿提拉与他女儿埃丝加结婚,这是他们的法律允许的。当罗马使臣进入馆舍时,布勒达的一个妻子又送来营养品和美丽的女人,这对匈奴人而言也是接待贵宾的礼节。事实上匈奴人的风俗与今天中亚某些地区还是差不多。

作为军人而言,阿提拉不过是个“大盗”而已。霍希金说他虽与文明和人性作战,但却不与宗教作战,因为他还不会憎恨宗教。他一点创造性的天才都没有,虽然事实上普里斯库斯说他自认为是应该统治全世界的“真命天子”。他的帝国也只有模糊不清的疆界。其中心牧场似乎包括现在的匈牙利和特兰西瓦尼亚等地,其余地区则自高卢向东延展直到遥远无边的地方。

虽然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已经原始到极点,但比起乡村或城市居民,他们却具有一些军事性优点,使他们特别适于作战。敏斯在论文中说过:他们的生活劳苦而危险,需要技巧,勇气和耐力,但他们却不愿做耕田种地这种连续性苦工。他们惯于改变环境,过惯了海阔天空的生活,具有自由感。他们的领袖对大批人员运输和管理富有经验。整个民族就是现成的军队,易于集中,自给自足,能进行突袭和远征。在草原上,游牧民族随时都在备战中,为扩张牧场或保护牧场,经常有与其他部落火并的可能。但是无论攻守,这种部落都必须要有良好的领导,领袖也一定要有绝对权威。

匈奴人之所以所向无敌,并非由于他们具有数量优势,而是因为他们具有高度机动能力。他们分成由马弓手所组成的小队,能迅速集中在任何指定地点,然后迅速的散开,再集中到另外一个地点。虽然最初出现时,他们的小马不如罗马的战马,但不久他们也获得了罗马的战马,于是这个弱点迅速消灭了。

奔赴战场的路上,这些骑兵小队以宽广正面前进,后面跟着家属和车辆。这些车辆就是活动要塞,可以迅速构成“车城”。虽然骑兵异常机动,可是车辆纵队只能慢慢运动,尤其在西欧的丘陵和森林中,常会完全不能行动。所以战斗部队常常与基地隔得很远。在这种情形下,骑兵就必须不断活动以维持生活,又因为运动依赖粮草,所以骑兵必须分为小群,而且在冬季总是尽量避免战斗。因此“聪明人利奥”皇帝才拟定一条作战规律:对西徐亚人和匈奴人必须在二三月间加以攻击,因为冬季的艰苦生活使他们的马匹体力减弱。

为了解决口粮困难,匈奴人也和十二、三世纪的蒙古人一样,靠马维持生活。马可·波罗说在成吉斯汗的陆军中,每名蒙古兵携带十八匹马(雌雄均有),所以可以用马乳和马血作为食品和饮料。他们的马匹不仅是为了调换坐骑,而且也是一种自动补充的罐头食品。(注:主要食品为乳制品,而不是鲜乳。现在市面流行的“乳冻”就是他们发明的。)所以这种情形与劳伦斯对阿拉伯作战的评述颇多相似之处:我们的王牌就是速度和时间,而不是打击力。若有“自动牛肉”发明,就比火药的发明对我们更有利。因为它能增强战略力量而非战术力量。

这种自动补给基地就发展出一种旋风战略。他们作战时如同旋风般吹来,马上就退走了。整个地区都变成废墟,全部人口都被杀尽,不仅是为了造成恐怖气氛,而且也为了方便撤退,以免受到敌人追击。他们的战术可定义为“权威之下的凶残。”主要因素为勇敢、突袭、闪避、狡猾和机动,而不是计划、方法、操练和纪律。匈奴人的格言也和土耳其人一样:尝试两次,第三次转身就跑。就象提里说的:野蛮民族和我们不同,并不把逃跑看成不光荣的事,把战利品看得比荣誉更值钱,仅仅在有成功把握时才作战。一旦发现敌人实力强大有备就马上退回,等发现好机会后再来攻击。他们的主要武器是弓,因为草原上没有树木,所以主要是角质弓和骨质箭头,其最大价值是射击时无声。但在近战时他们也倚赖刀剑。他们置生死于度外,当敌人逃避刀伤时,他们就把套索抛向敌人身上,把敌人的肢体绑住,使他们丧失骑马走路的能力。

他们在战术上的最大弱点就是在任何地区都无法停留太久,因为草料很快就被吃完。此外,他们也无法攻克要塞和有墙城市,所以他们无法永久占领任何地区。四四三年,在西斯托瓦以南二十哩的阿色莫斯,阿提拉很容易就被阻住,当他向邻近地区劫掠时,要塞中的突击部队又可以攻击他的背部。简而言之,匈奴人的战斗方法在亚洲草原虽然非常有效,但在文明程度较高和地形较困难的欧洲,最后还是失败了。

匈奴人第一次大举进犯是在三九五年。他们渡过冰冻的多瑙河,首先蹂躏了达尔马提亚和色雷斯,但他们带来的最大毁灭却发生在更遥远的东方。他们通过高加索隘路冲入亚美尼亚,使卡帕多西亚、叙利亚和西西里亚的一部分都成为废墟,然后围攻安提阿,哈耶斯,塞都,奥龙特斯和幼发拉底斯等许多其他城市。圣杰诺姆对这一次深入进犯所造成的恐怖有非常生动的描写:于是信使到处奔走,整个东方都为之发抖。因为匈奴人来了,凭着快马到处烧杀。他们的前进速度也许比谣言传播更快,没有一点怜恤心,不分宗教、阶级、年龄、性别,碰着他们就死定了。

第二次重要进犯发生于四四一年,即盖塞里克与阿提拉谈判之后。匈奴人再次渡过多瑙河,毁灭了维米纳西姆,马古斯和辛吉杜努姆等地。这次闪电式的进行迫使迪奥多希从西西里召回了舰队,并放弃了进攻盖塞里克的计划。

四四二年,双方同意休战,但因为迪奥多希拒绝遣返逃亡者,第二年战争又起。阿提拉首先占领拉图利亚——这是达西亚·雷本西斯省的首府,也是罗马舰队的多瑙河基地——巩固了后方安全,接着就到了马古斯河谷,毁灭了奈萨斯城。接着,他又到了尼萨瓦河,将塞迪卡——即今之索菲亚——和菲立普波利斯两城夷为平地。然后他绕过亚德里亚堡和赫拉克利亚两城——因为其要塞工事很强,不是他能攻下的——直接窜到君士坦丁堡附近。当时率领东罗马军队的是阿斯普尔,他是阿兰斯人,在一连串会战中被阿提拉击败,全军覆灭在达达尼尔海岸边。这样,迪奥多希只好求和,阿提拉同意了。条件为所有的逃亡者一律遣返,赔款六千磅黄金(值二十八万英镑),以后每年还要纳岁币二千一百磅。这个和约是四四六年八月签订的。

四四七年,阿提拉又侵入东帝国,但他的借口已不清楚。他出发时突然连续发生了强烈地震,使许多希腊城市的城墙崩溃,连君士坦丁堡的城防工事也严重损毁,所以这次似乎注定该城在劫难逃。为保护该城,迪奥多希的军队前进到乌图斯河,虽然还是战败了,不过却使匈奴人受到重大损失,所以阿提拉大事烧杀了一阵,向南到了温泉关之后就决定撤退了。

这次入侵使他解除了后顾之忧,现在意大利和高卢都摆在他的面前任其选择。但因为盖塞里克认为意大利是他的私有财产,所以早在四五○年春天就力劝阿提拉入侵高卢,把攻击西哥特的利益说得十分夸大。阿提拉接受了,因为他知道西哥特人是罗马的旧敌,于是他决定伪装成瓦伦提尼安的同盟者来消除罗马人的反对。此外迪奥多里希和盖塞里克本是儿女亲家,现在也正交恶,因为盖塞里克的儿子匈奴里克最近遗弃了他的妻子,就是迪奥多里希的女儿,把她的耳鼻割去,将她送回娘家。罗马中立,盖塞里克又有敌意,所以迪奥多里希就完全处于孤立地位。

这些计划进行之时,四五○年七月二十六日,东罗马皇帝迪奥多希突然坠马负伤,两天后就死了。继承者是他妹夫马尔西安(四五○年——四五七年)。新皇帝即位后,第一个行动就是停止向匈奴纳贡。阿提拉被激怒,派两个使臣分别到东西罗马去。到君士坦丁堡去的使臣要求东罗马继续纳贡。到拉韦讷去的使臣提出的是一件十六年前的旧事。

四三四年,瓦伦提尼安的姐姐洪诺留,在十七岁时因为受侍臣诱奸,被其母普拉西狄亚责罚,将她送往君士坦丁堡暂住。她一怒之下送了一个戒指给阿提拉,要他娶她为妻。现在她已回到拉韦讷,第二个使臣的任务就是代表阿提拉迎娶她,同时要求割让西帝国的一半作嫁妆。这个要求被拒绝之后,又发生了另一个事件,于是阿提拉和瓦伦提尼安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这时,利普里安·法兰克国王死了,他的两个儿子为继承权争吵;长子向阿提拉求援,幼子向埃提乌斯求援。埃提乌斯对这个幼子加以优待并收为义子,从这一事件,阿提拉判断埃提乌斯过去的友谊已不可靠,那么他进攻高卢时,罗马人就不一定会严守中立了。所以他决定在对付马尔西安前先清算与西帝国间的旧帐。这时勃艮第人又叛变了,其中许多人拥护阿提拉,西哥特人也仍然与罗马和汪达尔人为仇,至于利普里安·法兰克人则陷入内战之中。在阿提拉看来,拉韦讷似乎不堪一击,可是天下事却往往不如人意。又是因为一个人单独的力量,使显然无可避免的命运改变了方向,这个人就是埃提乌斯,也被称为“最后的罗马人。”

利那图斯对埃提乌斯有这样的简单描写(见《法兰克史》):

“他身材中等,相貌英伟,不胖不瘦;他机智锐敏,体力充沛,善于骑射,极会使用长矛。他是天生的战士,有高度耐力,不怕劳苦,不怕危险。青年时代就显出来并非常人,这似乎是命中注定的。”

四五一年初,阿提拉与埃提乌斯之间的战争似乎已不可避免,埃提乌斯考虑的问题是高卢境内的那些王国和部落是否会停止冲突,联合起来对抗外来入侵,最重要的是让其中最强大的迪奥多里希捐弃旧嫌,与他携手合作。很明显阿提拉的目的就是要尽量的破坏他们之间的合作。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总是先用计而后用兵。他同时派了两个使臣去谒见瓦伦提尼安和迪奥多里希。他对瓦伦提尼安特别声明他的入侵不过是罗马和匈奴人合作抵抗西哥特战争的延续;他对迪奥多里希则指出与罗马缔结同盟的危险。瓦伦提尼安也猜到了阿提拉的心事,也派了使臣去向迪奥多里希提出警告。使臣说:“因为你拥有强大兵力,一定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危险,你应该与我们携手合作。你自己也是帝国的一部分,帮助帝国就等于帮助自己。请注意不要坠入敌人的陷阱。”

迪奥多里希还在犹豫不决,阿提拉却已动手。四五一年初,他渡过莱茵河西进。他的军队号称五十万人,这个数字明显具有夸大性,以造成恐怖气氛。这是一支杂牌部队,其中除匈奴人以外,还有东哥特人和格皮德斯人,这是核心;另外还有从里加来的西里人,从波美拉尼亚来的鲁吉人,从尼卡尔来的法兰克人,从巴伐里亚来的图林根人和从莱茵河以东来的勃艮第人。他的第—个目标可能是利普里安·法兰克人的土地,其次则为奥尔良,因为它位于卢瓦河湾顶点,一旦到手,他就可以侵入戈西亚——即阿基坦。

他的军队分成三个纵队通过比利时高卢,以宽广正面前进。右翼到了纳梅塔库——即今之阿腊斯;左翼沿摩泽尔河上到了梅提斯——即今之梅斯;中央兵力则向帕里斯欧罗姆(即今之巴黎)和奥尔利安尼(即今之奥尔良)前进。一路烧杀抢奸,所过之地变为废墟。兰斯、梅斯、康布雷、特雷弗、阿腊斯……等城市都完全被烧抢一空。那时巴黎还是个建筑在塞纳河中小岛上的小镇,却悻免于难。当时,邻近的南特村有个少女名叫格罗维娅,通常称为圣热内维埃夫,当所有居民惊骇逃走时,她劝他们信仰上帝,凭着她的简单祈祷使这些人平静下来,努力守城,因而逃过浩劫。

由于瓦伦提尼安的使臣未能说服迪奥多里希,所以重要问题仍然存在——这些部落是否能团结一致。与平常一样,意大利境内并无预备军,而前一年又恰好遭受可怕的饥荒。二十五年来,埃提乌斯一向都依赖匈奴人补充兵员,现在他们却变成了敌人,所以部队中到处都有缺额。他赶到高卢,尽可能搜集了一些“同盟军”,并制止了阿兰斯人在瓦朗斯开门投降的企图。他前进到阿维尼,派一个罗马元老阿维图斯再去劝说迪奥多里希,终于获得了他的支持(注:阿维图斯后来成为西罗马皇帝,在位期为五五四——五五六年。)。

此时,匈奴大军正向奥尔良前进。该城附近有个阿兰斯人的国王桑吉班,埃提乌斯在四四二年将他移殖到这里,现在私通敌人,答应将该城献给阿提拉。一听到这个消息,埃提乌斯和迪奥多里希马上用最高速度前进,想赶在阿提拉之前先占领该城。可匈奴人仍先赶到,并立即包围该城。依据格列高利纪载,这个城市之所以得救,是由于阿莱努斯主教的功劳。他去谒见埃提乌斯,告诉他奥尔良城不可能守过六月十四日。五月初,阿提拉兵临城下,一连五个星期不断用攻城槌撞击城墙,发射了无数矢石。城墙损毁时,这位主教就不断勉励守军苦撑待援。到六月中旬,似乎已毫无希望了。一天上午,一个士兵到最高的瞭望塔向远处眺望时,突然发现了有一点烟尘升起——后面就是埃提乌斯和迪奥多里希的援军。烟尘慢慢放大,现出罗马军团的飞鹰旗和哥特人的绣旗。随后双方在郊区遭遇并展开激烈战斗。城上居民也纷纷向匈奴人投掷石块。阿提拉知道支持不住就开始撤退。埃提乌斯遵守了诺言,这天正是六月十四日。在西方世界,这是著名的一天,拯救了西方文明免遭全面毁灭。

详细经过已不清楚,但似乎阿提拉遭受了一次惨败,因为他非但没有继续向前攻击,反而趁黑夜溜走。他经过桑斯向塞纳河和奥伯河河谷退却,这里地形开阔,被称为“康帕尼亚”——即今之“香槟”。在塞纳河,他留下一群格皮德斯人作为后卫,他的主力则撤往该河以东的卡泰隆尼平原,又称为莫里亚平原。(注:因为这个原因,这次会战才定名为沙隆会战。)埃提乌斯首先对阿提拉的后卫发动了一次夜间攻击,几乎将他们全歼。据约丹尼斯在《哥特史》中记载,敌人死伤共一万五千人,这个数字当然不可能正确,但可以看出这次战斗的激烈程度。

大约在第二天,六月二十日,会战才正式开始。

从约丹尼斯的记载中可以发现阿提拉似乎并无必胜信心,为缩短交战时间,以便能趁黑夜掩护继续退却,他直到下午才离开车城应战。他的战斗序列如下:他把最精锐的部队放在中央并由自己指挥,瓦拉密指挥东哥特人在左,阿达里克指挥格皮德斯人及其他部落在右。很明显,他打算向敌人中央冲锋,使他们在混乱中后退,然后乘胜撤回自己营地以等待夜幕降临。反之,埃提乌斯似乎看透了对方,所以决定从两翼包抄以切断匈奴军与车城间的联系。他把最不可靠的部队,即桑吉班率领的阿兰斯人布置在中央,迪奥多里希率领的西哥特人位于右方,面对东哥特人,他自己亲自指挥左翼的罗马部队。

两军正在集结之时,为了争夺一片高地,双方开始发生前哨战。迪奥多里希的儿子索利斯蒙击败了匈奴人的前卫,使他们在纷乱中退走。这场攻击使匈奴人锐气受挫,于是阿提拉向他的部队训话。他指着阿兰斯人的位置说:“在那里去寻求迅速胜利……因为筋被砍断,肢体就会脱节,把骨架子取去之后,身体也就撑不住了。若人不该死,任何武器都不能伤害他;如果该死,平时也一样可以死”。受这些话鼓动,他们都鼓起勇气向前冲杀。

约丹尼斯对会战情形这样记载:“在会战中,双方发生激烈肉搏,猛烈混乱到空前程度。如果一个勇士没有赶上这次会战,那他终其一生可能不再有这样的机会。”沿着一条溪流展开了可怕的战斗:西哥特王迪奥多里希骑在马上督促部队进攻,突然被马掀下来,结果在己方部队践踏下,老国王死了。接着西哥特人奋勇前进,几乎杀死阿提拉本人。但他却临危不乱,仍然率领所部退回车城。

天开始黑了,混乱之中索利斯蒙迷失了方向,他冲到敌人车城附近,还以为是与自己人会合在一起。此时,埃提乌斯也已与自己的部下分开,在敌人之中游荡,他害怕会出乱子,就去寻找哥特人。最后他到了同盟军的营地,在他们保护下渡过了紧张的一夜。

第二天拂晓,罗马人看到战场上堆满了死尸,匈奴人也不敢再来挑战,就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但他们也知道,除非吃一次极大败仗,否则阿提拉是不会从战场上逃走的。可是阿提拉却毫不示弱,他还是摇旗呐喊,表示即将发动攻击以威胁敌人。他象是被猎人长矛刺伤的雄狮,在自己的洞口来回行走,虽然不敢跳出来咬人,但他的吼声仍然使周围的人感到恐怖。这位以英勇善战著称的匈奴王,即使在困境中也能使对方不敢轻视。所以哥特人和罗马人就集合在一起研究如何对付已经失败的阿提拉。他们决定用围攻手段消耗他,因为他已缺乏补给供应,同时罗马营地的弓箭手可以用箭雨封锁他的交通线。

尽管摆出一副怒吼和跳跃的姿态,可是阿提拉的处境实际上已极为危险,他自己也完全明白,一旦敌人突破车城,他就准备自杀。奇怪的是埃提乌斯的似乎也同样烦恼,因为日出不久,迪奥多里希的尸体就被发现,他的儿子索利斯蒙被宣布为哥特王。

尽管阿提拉已经是穷途末路,埃提乌斯决定最好还是放他逃走。他似乎不相信索利斯蒙,他担心阿提拉的力量如果完全被歼灭,西哥特人可能马上就会取匈奴人而代之,继续成为罗马的强敌。这是约丹尼斯的看法,他说:

埃提乌斯担心,如果匈奴人被哥特人完全毁掉,那么罗马帝国本身也将感到威胁。所以他力劝索利斯蒙回到自己的地盘去接受其父遗留下来的统治权,不然他的兄弟也许会乘机霸占遗产并获得对西哥特人的统治权。此外他也感到有挟敌自重的必要,因为只有阿提拉的势力尚未完全消灭,他在拉韦讷的西罗马朝庭中才有安全感,并被认为是不可缺少的人物。(注:关于阿提拉逃走的整个故事实在太奇怪了,很可能在六月二十日到二十一日夜间,埃提乌斯并未迷路,而是亲自秘密访问了阿提拉,与他当面议定一切。否则当索利斯蒙离去之后,阿提拉为什么不向埃提乌斯进攻?还有当阿提拉撤退时,埃提乌斯为什么又不追击?)

索利斯蒙退去之后,阿提拉发现对方营地已经空了,也就收起车辆向莱茵河后面退去。他的实际损失数字无从知晓。约丹尼斯说双方被杀者共为十六万五千人,还不包括会战前一夜死伤的一万五千人在内。埃达提乌斯估计被杀者为三十万人。这些数字似乎都过份夸大,不可置信。

阿提拉回到他的木宫不久,又再次提出要迎娶洪诺留为妻。在四五二年春天,他又出发侵入意大利。他越过尤里安·阿尔卑斯山脉——那里的守军早已撤去——到了阿奎莱亚,经过长期惨烈的围攻才攻克该城。他把该城夷为平地,甚至一个世纪之后,那里还是一片废墟。接着他到了维那提亚,毁灭了尤里安·康柯迪亚、奢华的阿提努姆和巴塔维姆等城。他一路前进,维琴察,维罗纳,布雷西亚,贝加莫,米兰和帕维亚因为被阿奎莱亚的恐怖行为震恐,纷纷自动开门迎降。虽然建筑物未被毁灭,可是所有居民都被屠杀,或被他们做为俘虏带走。最后,阿提拉在明西欧暂停前进。

阿提拉的这次果敢行动完全出乎埃提乌斯意料,使他感到措手不及。惊恐之下,他首先想到带着瓦伦提尼安一同放弃意大利逃走。后来他的神经恢复正常,决定向阿提拉求和。一旦大家都同意这个决定之后,西罗马就派一个使节团到明西欧去,其中包括教皇利奥,前近卫军将领特雷格提图斯和四五○年的执政官阿维努斯等人。根据基督教传说:这个可怕的“万王之王”在圣彼德继承者的面前,突然感到渺小起来。他不禁皈依在神光之下。但布里教授在《后罗马帝国史》中却指出这是不合理的。因为这位“土包子”皇帝不会相信宗教。

汤普森在《匈奴史》上列举的理由也许是正确的。因为前一年意大利境内还在闹饥荒,而饥荒又常常与瘟疫同行。此外阿提拉进入意大利之后,东罗马皇帝马尔西安抓住机会,立即派军队进到多瑙河。率领这支部队的将领也叫埃提乌斯,作战颇为成功,击溃了阿提拉的留守兵力。由于这个果敢反击,再加上补给缺乏对于瘟疫的惧怕,才迫使阿提拉勉强同意媾和。他在沙隆会战所受的教训如此重大,使他不敢冒险再损失太多人力。

第二年他娶了另一个妻子,一个叫作埃尔狄科的女子。他喝醉进入新房时,突然鼻血不止,因为他平躺着,结果血液流入咽喉,使他窒息而死。(注:一说为女人暗杀。)

阿提拉死后,他的帝国立即瓦解。他被秘密埋葬之后,他的许多儿子开始争夺领土,彼此混战。混乱之中,阿提拉豢养在提撒谷地的东哥特人叛变了。接着所有日尔曼人部落都发生了全面叛变,他们全体拥护格皮地斯人的王阿达里克为领袖。四五四年,他们在潘诺尼亚境内的无名小河尼多河边彻底击溃了匈奴人。于是不过三两代之后,这个种族事实上几乎完全消失了。

阿提拉之死和他的帝国崩溃,引起的后果也很奇特。瓦伦提尼安和他的皇后欧多希娅——迪奥多希二世之女——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埃提乌斯希望使自己的家庭获得皇位的继承权,在四五四年他要求让公主与他儿子结婚。盛怒之下瓦伦提尼安刺死了埃提乌斯,第二年他自己也被暗杀,继承者为马克西姆。他强迫欧多希娅嫁给他,为了报复,她向盖塞里克要求援助。四五五年六月,盖塞里克的舰队到了台伯河,与欧多克西亚会合在一起。他剥夺了她的衣袍和宝石,在罗马大掠了十四天之久,由于教皇利奥请求,罗马居民幸免于屠杀。在这个灾难之前,马克西姆也早被刺杀,盖塞里克撤退之后,政权转入李希米尔手中。他是西哥特王瓦利亚的孙子,现任罗马统帅。接着还是一个皇帝接一个皇帝,直到四七五年,有个担任过阿提拉秘书的罗马人欧里斯特斯获得蛮族佣兵的拥护,在拉韦讷拥立他的幼子罗慕路斯为帝,并向罗马进军。行至中途,部队却要求把意大利的三分之一作为他们的犒赏。因为这个要求被拒绝,所以他们在四七六年八月二十三日又拥护他们的领袖奥多瓦卡为意大利王。奥多瓦卡似乎是阿提拉部下匈奴人埃迪科的儿子,埃迪科可能是西西里人的王。从这时起直到八○○年圣诞节那天,教皇利奥三世在圣彼德教堂为查理曼加冕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时为止,西罗马境内不再有皇帝存在。公元前七五三年是神话中的罗慕路斯建立罗马城的日子,经过一千二百二十九年,另一位罗慕路斯成了这个循环的结局。

从这些事实看来,埃提乌斯和迪奥多里希在沙隆会战中赢得的胜利,并不能使西罗马帝国免于灭亡。即使他们战败了,阿提拉的帝国在他本人死后也照样会瓦解;因为它并无政治基础,完全建立在恐怖之上,根本缺乏创造力。虽然如此,我们仍可看到沙隆会战胜利的重要性。

这不是罗马的胜利,也不是条顿人的胜利,而是两个民族联合起来对抗亚洲人的胜利,正如萨拉米之战是雅典人和斯巴达人对波斯人的共同胜利一样。这又是另一次东西冲突,另一次欧亚冲突。欧洲人又一次能够暂时捐弃前嫌,共同对抗强敌。

更重要的是在法兰克人的领域,一切教会组织均未破坏,结果使教会在中世纪变成了主要国际性权威,只有这个权威可以从罗马时代算起,一直延续下来未曾中断。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法兰克要比英格兰幸运,因为英格兰的教会组织被撒克逊人完全破坏了,以后直到宗教从爱尔兰和罗马再度传入才获得皈依的机会。如果当年法国也受到同样破坏,中世纪的全部历史可能都要改写。

进一步说,教皇的声望也大为提高,教皇利奥在明西欧与阿提拉会晤时只是一个卑下的乞丐;可是会晤之后这个凶恶的匈奴人突然死了,在那个迷信时代,人们认为这就是上帝的判决。于是魔鬼终于被上帝的代表征服。这个神话般的结果使教皇的地位稳固建立起来。正如霍希金在《意大利与其入侵者》一书中所说:使罗马教皇成为中世纪意大利政治的最强因素,匈奴人所作的间接贡献也许比历史上任何其他人物的贡献更大。这种说法一点都不矛盾。阿提拉首开其端,盖塞里克步其后尘。所以米尔曼在《拉丁基督教史》中说:从此之后,罗马不再是异教徒城市。当旧罗马贵族政治没落之后,新的教皇权力随之兴起,不过这些入侵的恐怖记忆都能长久存在,阿提拉被当作撒旦的化身,甚至到今天,当我们想侮辱敌人时,还是称他们为匈奴人。

宗教的前途改变了,所以战争的前途也随之改变,结果战争常常变成神秘信仰的物质表现。恐怖是如此彻底,恐惧是如此普遍,当人力感到完全无能为力时,就只好依靠奇迹出现。虽然将军们能在地面上创造出地狱,可是僧侣们却至少可以为未来提供天堂的承诺。巴黎的得救不是由于一位女孩的祈祷么?奥尔良城的得救不是由于一个主教的努力么?所以神符变成了精神弹药,教皇的权威变成了触发其威力的引信。

正如亚历山大的伟大要从他的轶事中去判断。同样,阿提拉造成的恐怖也应该从他的神话中去发掘。从血液浸透的欧洲战场产生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史诗,它们都具有共同来源。在拜占庭、德国、法国、意大利、斯堪的纳维亚和冰岛到处传流。这是西方世界的伟大神话之一。这些事实叠加起来,就使沙隆会战变成西方历史中的决定性会战之一。

大事记:东哥特人征服意大利

四五四年匈奴帝国崩溃之后,东哥特人就获得了自由,不再是其臣民。在阿马尔皇族三兄弟瓦拉密,塞德密和威德密的统治下,占据了潘诺尼亚北部。东罗马皇帝马尔西安雇佣他们作“同盟军”,作为他们服务的报酬,每年给予岁币一百磅黄金。差不多与此同时,他们中又有许多人在“斜眼”迪奥多里希领导下加入了阿斯巴尔的陆军——他是东罗马的统帅(或步兵总司令)。几年之后,马尔西安的继承者利奥一世(四五七——四七四年)拒绝给予这种岁币时,东哥特人就采取报复行动,连续侵扰依利里亚省区,直到他答应照给才停止。依照双方协议,塞德密的儿子迪奥多里希(当时八岁,出生于四五四年)被送往君士坦丁堡宫庭充当人质。他在那里居留了十年之久,在这一阶段,塞德密已经成了东哥特的唯一统治者,他在多瑙河流域中部已建立了极其稳固的地位,利奥为了向他表示友善,就把迪奥多里希送回给他。四七四年,塞德密死了,迪奥多里希被选举为王,很明显他没有征得东罗马皇帝的同意就把他的人民移入下摩西亚——即今保加利亚北部。阿斯巴尔于四七一年死后,“斜眼”迪奥多里希也被其部下拥立为王,此时也强迫利奥承认他是哥特王。

利奥死于四七四年,继承者为芝诺(四七四——四九一年)。他发现恰好有两个对立的哥特王,就决定设法使其鹬蚌相争。这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四八一年,“斜眼”遭遭意外送命了,继承人是他的儿子雷切塔克,他立即杀死他的两个叔父。其后,芝诺在四八四年又唆使迪奥多里希请雷切塔克赴宴,将他暗杀并接管其群众。这种力量兼并使迪奥多里希更为强大。两年后,他与罗马皇帝发生了冲突,于是就蹂躏色雷斯,并向君士坦丁堡前进。巧的是他的姐妹正留在芝诺宫中,出面调停,他才退回摩西亚。

芝诺又想出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他与奥多瓦卡本有宿怨,现在又非常希望能解决迪奥多里希,所以他向迪奥多里希表示如果他能进入意大利征服奥多瓦卡,那么他对这种征服将予以合法承认。他还给与迪奥多里希以“副摄政”的称号,此时奥多瓦卡也拥有同样的称号。

四八八年晚秋时节,迪奥多里希从多瑙河下游的诺瓦伊(即今之西斯托瓦)启程,他带着整个东哥特民族前进,他们的妻子就装在车上,牛羊牲口也赶着一同走。他们的总数已不可考,布里估计为十万人,达恩则认为有二十五万人之多。他们一路平安通过了辛吉杜努姆,但是快到塞尔曼时,却发现道路已被格皮德斯人所阻。因为只能进不能退,所以双方发生了战斗,结果东哥特人获胜。随后陆续还有其他接触,此后,他们就慢慢向西行动,在四八九年八月越过了尤里安·阿尔卑斯山,从那里下到意大利,在阿奎莱亚城遗址北面几哩远的地方到了索提乌斯河(即今之伊松佐河)。迪奥多里希发现奥多瓦卡早在等着他。八月二十八日发生了一场战斗,结果奥多瓦卡受到了惨重失败。九月三十日,在维罗纳附近再次战败之后,奥多瓦卡就躲在拉韦讷城中坚守不出。

让奥多瓦卡留在那里——因为拉韦讷是意大利境内最难攻击的城市之一,迪奥多里希就向西进发攻占梅迪兰姆(即今之米兰),奥多瓦卡的陆军总司令图法从那里逃到他这边来了。迪奥多里希信任图法,派他率领所部去包围拉韦讷;可是图法却与他的故主结合在一起,使他受了一次骗。获得这个增援之后,奥多瓦卡就从拉韦讷出发,封锁了提辛诺(即今之帕维亚),使迪奥多里希感到进退两难。这个意外变化使他处于危险地位,如果不是西哥特人和勃艮第人也乘机越过滨海阿尔卑斯山,侵入利古里亚的话,那么他也许就会全军覆没。在这个牵制的掩护之下,迪奥多里希再向前进攻。四九○年八月十一日,在阿达河击败了奥多瓦卡,把他赶进拉韦讷城加以围攻。

围攻一直拖到四九二年夏天,然后迪奥多里希才采取一个早就应该采取的步骤。他占据了阿利米伦,建造或搜集了一支舰队,开始封锁拉韦讷港口,使敌人感到困乏。到四九三年二月二十五日奥多瓦卡才开始和谈。两天后,经过拉韦讷大主教约翰调停,双方同意签订和约,条件为迪奥多里希与奥多瓦卡共同统治意大利。这个不稳定的安排不可能持久。三月五日,迪奥多里希进入拉韦讷城,十天之后,他约请他的对手赴宴,就在宴会中用自己的佩剑将敌人杀死。接着奥多瓦卡的全家也都被谋杀。

肃清所有敌人之后,迪奥多里希派代表团去君士坦丁堡,要求东罗马皇帝承认他是合法的意大利王。但因为芝诺无意放弃其纯粹名义上的宗主权,所以迪奥多里希决定改称“哥特人和罗马人的总督”以解决问题。他以王的身份统治哥特人,使他们仍然保持其原有权利,一方面他又是“事实上的皇帝”,对意大利的统治方式一切照旧。在政治上并无激烈变化,最简单的原因是他没有代替现存政府机构的东西,若迪奥多里希不维持原有制度,法律和秩序将无法维持,他就会无法收取捐税来供养他的部队和官吏。他也比任何其他野蛮征服者更能认清传统罗马制度的价值;所以他的目的是重建意大利的旧有权力,照罗马“文明人”的模型来建立他的行政制度。他尊重元老院,虽然他自己在信仰上是雅利安人,可是也很会应付教会,对他们的纷争,始终以公正仲裁者自居。

在其统治期中,迪奥多里希强迫他的哥特人照样纳税,为人民确保粮食供给来源,修补意大利各海港,整理罗马和拉韦讷的艺术品,虽然他自己是个文盲,但却知道奖励学术复兴。他对外交政策的指导也和对国内政策一样高明。从他的婚姻关系建立上就可看出他的目标。他把长女阿丽瓦加妮嫁给西哥特王阿拉里克二世。次女萨德戈莎嫁给勃艮第王的儿子。他的三女阿玛娜·希莎嫁给欧萨里克,他是一个阿马尔贵族,是赫曼那利克的直系后裔。这最后一个安排是为了要找一个继承者,因为他自己没有儿子。他的一个妹妹阿玛拉·菲丽达嫁给汪达尔王撒萨蒙德;另一个妹妹阿玛拉·贝加嫁给图林根人的王,而他自己又与法兰克王克洛维的妹妹奥德菲丽达结婚。

他沿着边界征伐蛮族,有过多次战争。他从格皮德斯人手中夺回了潘诺尼亚,占稳了格莱安·阿尔卑斯山上的隘路,并占领普罗旺斯;使阿里曼尼人移殖到拉提亚,使在高卢境内的西哥特人归于他的保护之下;使阿拉里克二世的儿子阿马拉里克在西班牙建国。他已经成了西方世界的仲裁者,声誉日隆,甚至被放逐的斯堪的纳维亚王子也到他的宫中避难,而在遥远波罗的海海边的爱沙尼亚人也对他进贡琥珀。

他逝世时,他统治的范围已经包括意大利、西西里、达尔马提亚、诺利库姆、潘诺尼亚和两个拉提亚(提罗尔和格里森),下日尔曼直到乌尔姆和普罗旺斯。如杜姆林教授所说:如果把他对西班牙境内哥特人的统治也都算上,那么除了非洲、不列颠和三分之二的高卢以外,事实上,他几乎已完全重建了这个古老的西帝国。

所以在迪奥多里希的统治下,似乎可以看到由于野蛮人的活力与罗马文明的残余结合,西罗马帝国已经有了真正复兴的希望。这种有利的结合若能持久下去,当然可能使整个西方历史都为之改观,但事实上却注定在其创立者逝世之后也就随之瓦解。因为在五二三年,东罗马皇帝查士丁一世(五一八——五二七年)采取了一个致命步骤,禁止帝国之内有雅利安信仰流传。这对哥特人是一个直接打击,迪奥多里希当然也完全知道这一点。他认为他毕生的事业都受到了严重威胁,因为这无异于在他的领域内洒播宗教战争的种子。

迪奥多里希死于五二六年,继承人是他的外孙阿萨拉里克,只有十岁,他的寡母阿玛娜·希莎摄政。她在感情上是罗马成份重于哥特成份,于是与她的臣民间立即发生了摩擦,而且迅速尖锐化。因为担心发生宫庭革命,她就与东罗马皇帝暗通消息。此时东罗马皇帝为查士丁尼(五二七——五六五年),他在五二七年继承他叔父查士丁的皇位。她秘密向东罗马大使说,只要能保证她的个人安全,她愿意使其王国归顺皇帝。五三四年十月二日阿萨拉里克死亡时,谈判还在继续之中。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和防止秘密泄露,她决定让迪奥达哈与她共享统治权。他是她大姐的儿子,现在是西哥特人的假定王位继承人,因为相信他个性软弱,所以主权似乎还可以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她请求他继任国王,但却应向她宣誓,愿意只做名义上的国王,因为他早巳结婚,所以他们同意以姊弟关系来共同统治。可是这个协议达成不久,迪奥达哈就与她的敌人联合,把她禁闭在博西拉湖中的一个小岛上,几星期之后就被绞死。消息传到了查士丁尼的大使彼德那里——当时他正在前往拉韦讷途中——他马上要求晋见迪奥达哈,向他和他的党羽提出了严重抗议。他说:因为他们这种卑劣的罪行,所以皇帝与他们之间就只有战争而再无和平之可言。这场战争,照我们看可以与以后的三十年战争相比,三十年战争在一千一百年后使日尔曼变成了废墟,而这场战争则使意大利变成了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