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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北周齐炀王)

宇文宪简介

宇文宪:宇文宪(544年—578年8月16日),北周齐炀王,字毗贺突,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西)人,鲜卑族,北周文帝宇文泰第五子,母为宇文泰妃达步干氏。周孝闵帝、周明帝、周武帝异母弟。宇文宪初封涪城县公,后晋封安城郡公。孝闵帝即位,授任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明帝即位,授任大将军。武成初年,任益州总管兼益、宁、巴、泸等二十四州诸军事及益州刺史,晋封齐国公,食邑一万户。十六岁时,镇服蜀地,蜀人感激他共同立碑,称颂其功德。保定年间,征召回京,任雍州牧。宇文宪善计谋,多策略,尤擅安抚驾驭部属,知人善任,冲锋陷阵,身先士卒,部众对他心悦诚服,都愿为他效力。建德六年(577年)灭亡北齐后,宇文宪自感威名日大,就暗自隐退。建德七年(578年)五月,周武帝死后,即位的周宣帝认为齐王宇文宪身为皇叔,辈分高而名望大,对他十分忌恨,宣政元年(578年)将其杀害,时年三十五岁,谥号齐炀王。

宇文宪传记——

宇文宪,生于公元544年,北周太祖宇文泰的第五子,南北朝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之一。公元六世纪的南北朝时代,风云激荡,名将辈出,呈现出东西辉映、南北交争的壮丽之景。其中尤以北周、北齐两国名将居多。周齐皆源出北方鲜卑,胡族风俗本就惯于骑射,勇将猛士如星河之灿。到了六世纪的后半叶,经历三十多年战争锤炼,周齐双方的名将们除了保持一贯勇猛无伦的特质外,还变得更加智慧。宇文宪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并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宇文护经营北周十五年打下的坚实基础,为宇文宪的冉冉升起铺平了道路。他可以算作继王思政、宇文护之后,北周第三颗耀眼的魁星。

天资奇才少将军

公元544年,宇文宪出生时,正值宇文泰大败于邙山。西魏政府决定扩大征兵来源,在汉人地方豪强中征召士兵,并进一步改革政治、军事制度。汉人豪强在南北朝长期战乱中积累的作战经验和善于组织的长处,都随之注入西魏胡族政府中,从而催生西魏中高级将领由偏重个人武勇而向智勇兼备转变。

宇文宪的出生地在同州(今陕西大荔县)。他幼年时因为避忌,与四哥宇文邕一起被寄养在原州刺史李贤家中,一呆就是六年。李贤是陇西李氏的代表人物,而李氏家族的汉风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宇文兄弟,宇文宪后来雍容大度、礼贤文士的性格,与这段经历很有些关系。

宇文泰很注重培养下一代,经常教授儿子们行军打仗的常识。有一次宇文泰赐给诸子马匹,宇文宪独独选取了一匹颜色驳杂的马。相对于毛色单一的马,驳马不是很好看,宇文泰便问宇文宪如何考虑。宇文宪回答说,颜色驳杂的马,或许体质比普通马匹更强,而且到了行军打仗时,这种马非常好辨认。宇文泰大为称赞。这些都是常年行军打仗才得获得的经验,而宇文宪只凭父亲的教导就已经学到了。

公元559年,周明帝宇文毓任命年仅十六岁的宇文宪为益州刺史。自公元553年尉迟迥平定益州后,考虑益州极易割据,中央政府不敢派功臣宿将统管,只以宗室王侯镇守。宇文宪此时尚且年轻,没有任何行政经验,到益州更多地是代表中央威慑地方势力。在管理行政事务上,宇文宪带着实习的态度留心学习,其谦虚宽容的态度让蜀地上下颇怀好感。事实上宇文宪此时就是个实习生,益州地方部队的管理使用权由隆州刺史陆腾掌握。公元559年前后,益州各地相继发生叛乱,陆腾全权负责指挥作战,稳定了蜀地局面。

公元561年,宇文宪奉命还朝,被任命为小冢宰、雍州牧,从而结束了短暂的地方任职经历。小冢宰相当于天官府冢宰的副官,雍州牧是都城长安的地方长官,这两个位置历来是荣誉和亲幸的象征。此时的皇帝是其四兄宇文邕,当权者是大冢宰宇文护。

宇文护做这样的决定自有其深意,彼时宇文泰的诸子中,长子宇文毓、三子宇文觉都被宇文护所杀,二子宇文震病死,四子宇文邕做了皇帝,五子即宇文宪。对宇文氏全族来说,宇文护已连废孝闵、世宗二帝,如果继续打压宇文泰一系,势必会减弱皇室威望。此时任命宇文泰的儿子担当重任,当有团结宗室、巩固统治的考虑。

宇文宪性格宽厚,为人谦虚,很善于处理复杂矛盾。而且他有过地方官经历,担任小冢宰后,其优长很快发挥出来,很为宇文护赏识,随后又被任命为柱国大将军。

公元563年,宇文护筹划以四路大军进攻北齐,分别从轵关、荆州、洛阳、并州发兵。其中洛阳一路是主力部队,宇文护分别任命尉迟迥、宇文宪各统一军,围攻洛阳金墉城。这次规模弘大的伐齐之战,因为筹划不当,并且高级将领们普遍轻敌,筹划得很是粗疏,战略战术都显得简单粗暴。北齐抓住周军轻敌的致命缺陷,以少胜多击败了尉迟迥的围城大军。宇文宪和柱国大将军达奚武的打援部队也在邙山下被击溃。

宇文宪的人生第一仗就这么惨淡收场。具有宿命意味的是,宇文宪一生的重要对手——北齐名将段韶、斛律光、高长恭再洛阳之战中悉数出场,并正面交锋,从而开启了十数年的缠斗历程,其精彩程度,堪比魏蜀吴三国时代诸葛亮与司马懿的交锋。

洛阳之战不仅是周齐陈三国对峙进入稳态的转折点,同时还是北周军界人事安排的分水岭。自西魏建国以来已经三十年过去了,老一代将领如于谨、侯莫陈崇、赵贵、梁御、贺兰祥、王德等,或死或老,已经逐渐退出一线位置,年轻将领开始走上前台,他们急需战争锻炼。宇文护在伐齐之战中的人事安排显然考虑到了这一点,虽然并州、轵关、荆州三路都用老将(杨忠、杨摽、权景宣),但都作为偏师,洛阳大军的主将尉迟迥是中生代(时年四十七岁),而邙山大营的主将更是以年仅二十岁的宇文宪担纲,老将达奚武、王雄作为副将进行帮带。在大战中大胆起用并锤炼年轻人,历代都有先例。宇文宪适逢其会,这次大战用血的教训让他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锻炼,他在战争中表现出的锐气和大度,在宗室子弟中鲜有其匹,虽然在达奚武等老将眼中不以为然,但仍引起了宇文护的注意。

洛阳之战结束后,宇文宪被任命为大司马,总管全国军队。按照《周礼》规定的职权,大司马是最高军事长官,但在北周体制下,大司马之上尚有都督中外诸军事,宇文宪事实上相当于宇文护的总参谋长。

人之一生,有的靠埋头苦干日积月累获得成功,有的却平步青云少年得志。个中原因,除去社会关系,看的便是本身素质。而一旦只靠本身素质论高低,便立显天才与庸人的区别。在周齐陈三国对峙的时代洪流中,人才如恒河沙数,但在残酷的丛林法则考验之下,人之成色如何,全都纤毫毕现。宇文宪先牧宰一州,后又经历大战锤炼,对为政治、行军打仗一看就懂一点就会,并且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再加上宽以待人、谦虚谨慎的性格,使得他在诸皇室子弟中迅速脱颖而出。而检验宇文宪军事天才的机会也很快到来了。

北周和北齐的国境线,从南至北大体沿黄河分布,从内蒙古到河南这一线,与今天的山西、陕西交界重合。但到晋南、豫西一带却形成了一块突出部,即北周夺取的南汾州(今山西吉县)、勋州(今山西稷山)、南晋州(今山西绛县)、邵州(今河南济源)、洛州(今河南新安县)、和州(今河南嵩县)、熊州(今河南宜阳)等地。若以晋阳、邺城、长安为点划一个三角形,那么这块突出部就基本处于这个三角形的中心,任哪一方占据此地,都将对对方首都产生巨大威胁。公元563年宇文护伐齐,主攻方向放在熊州,就是想从突出部的中央打开一条通道,向东北方向直攻北齐邺城。然而双方军力均衡,周军未能越过洛阳。

以宇文宪、斛律光为代表的周齐双方高层对此形势洞若观火,并且都跃跃欲试,企图蚕食对方土地。公元569年八月,北齐率先发难,洛阳守将独孤永业进攻和州,并策动当地盗贼袭杀了和州新城郡孔城(今河南伊川县)守将能奔达,随后占据了和州。这一突发事件,使得北周熊州遭到极大威胁。

◎北周国境线突出部示意图

熊州州城宜阳东面与洛阳对峙,南面隔洛河与和州相望,若北齐同时从洛阳、和州出兵两面夹击,则熊、洛、邵三州都将面临被切入北齐的危险。北周迅速做出反应,命宇文宪和柱国大将军李穆率军援救。李穆是北周元老,但因其侄李植谋杀宇文护事件而遭连累,曾被罢免过一切职务,此时以花甲之年随军出征,主要作用还是帮带宇文宪。

然而事实上,宇文宪此时已不需要帮带。洛阳之战时那个只会逞血气之勇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是个沉着稳重的青年将军,他对宜阳的形势以及东西对峙的特点已有清醒的认识。

首先是大战打不起来。洛阳、宜阳一带双方都屯有重兵,各自也都有坚城作为依托,深入敌境作战难以取胜。北齐独孤永业只是抓住一个小小的机会占据了一州之地,对双方实力均无大的影响。

其次是作战方法。宜阳、孔城、洛阳一带,山水阻隔,不利于大兵团展开作战。何况对手独孤永业向来以狡猾著称,在复杂的地形条件下去捕捉这只狐狸,难度可想而知。

基于这两点考虑,宇文宪决定持重不战,将五万余部队屯驻在宜阳,目的是威慑洛阳的北齐军,使其没法向北切割熊、洛、邵三州。同时采用在交通要道筑垒的方式,掐断洛阳向孔城增援的通道。几个月时间内,周军在宜阳以南连续筑起武申、旦郛、慈涧、崇德、安民、交城、鹿卢等七座军镇,这些军镇城池不大,专门用来屯驻军队,城与城之间相距不远,互相救援非常方便。周军采用一步一桩的方式逐步向前推进战线,这不仅极大缩短了后勤补给距离,而且如遇敌军来攻,还可缩回城中,固守待援。这种筑城战术非常奏效,独孤永业兵力不多,想救不敢妄动,怕被这些桩子绊倒,不救又心急如火,和州远在境外,眼看就要得而复失。

北齐政府坐不住了,当年年底派便大将军斛律光率军四万赴洛阳救和州,大军刚出洛阳,便与北周鹿卢镇梁士彦所部守军猝然遭遇。斛律光身先士卒,仗着一股锐气,击溃了这一支周军。

斛律光威声远振,成名多年,这次刚到洛阳就小胜一场,北齐军登时士气大振,期待斛律大将军带他们一鼓作气杀进北周。面对败退的周军,斛律光果然不失名将本色,大手一挥:不打了,筑城!

此举大出北齐军的意外,学北周筑城?放着胜仗不打,干这种费时费力的活有何用,难道要一路筑城筑到长安去?斛律光不以为然,派兵在洛河以南建造通关、丰化两个军镇,以保护通往宜阳、和州方向的大路。

◎斛律光像

英雄所见略同!

若从公元534年算起,周齐两国在洛阳附近已经打了四次大仗,双方都没有占到太大便宜。洛阳就像一片刚结了冰的河水,一拳砸下去很容易破冰而入,但之后便是透骨的冰凉。原因不外乎洛阳地形易攻难守,但它位居天下之中,又是北魏的旧都,实在是一块好啃不好吃的烂肉。

宇文宪选择在此筑城缓进,既简便务实,又令北齐难以对付。斛律光在鹿卢城打了一仗后也看清了这一形势,如果率重兵一步步打过去,未必就拔不掉这些桩子,但肯定会被绊得狼狈不堪。与其拿士兵的血肉开道,还不如有样学样针锋相对。

通关、丰化二城筑好后,洛阳到和州的道路暂时处于安全状态。两军互相观望,摆明了谁先动谁吃亏。仗打到这份上,只好对峙。宇文宪派遣他的属官刘雄到齐军军营,当面声讨北齐违背之前两国互不侵犯的盟约。斛律光久经战阵,深知宇文宪此举不过是想打击齐军士气,对此他不驳不辩,客客气气地把刘雄送回宜阳。双方都持重不战,一直对峙了十个月之久。这期间,一旦斛律光率兵撤退,宇文宪便立即追击,双方各有胜负,战线依旧稳定在洛阳和宜阳之间,而和州却从此被北齐占据。不过这实在不能责备宇文宪什么,在斛律光面前,北周没有几人能占到便宜,年轻的宇文宪能打得这么有声有色,已经非常不易了。

宜阳方向暂时稳住了形势,而宇文宪却被宇文护匆匆召回,原因是陈朝发兵进攻江陵。江陵是北周附庸国西梁的首都,同时也是北周南疆重镇,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在宇文宪主持宜阳之战时,江陵外围的沔州城已被陈军攻下,刺史裴宽被陈军俘虏。北周不敢两面作战,只好暂时停止宜阳方面的作战行动,专一对付陈军。不过好在陈军攻城和野战能力不足,周军在卫王宇文直的统一指挥下,调来平定蜀地叛乱的将军陆腾前来助阵,总算在江陵城下遏制住了陈军攻势,江陵局势转危为安。

同年年底,北齐再次发兵,企图一步一步吃掉北周的突出部。这次的切入点,选在了南汾州。南汾州西靠黄河,东临平阳,南依汾河,北接晋阳,地方虽然不大,却是双方必争的战略要地。南汾州正南是勋州,勋州刺史乃大名鼎鼎的守城将军韦孝宽。在北齐发兵进攻南汾州之前,韦孝宽根据自己多年守边的经验,向宇文护建议在勋州汾河以北筑垒坚守,逐步前推防线,进一步加强汾河以北诸城特别是南汾州的守御,但未被宇文护采纳。

公元569年十二月,北齐斛律光率兵从晋州(今山西平阳)出发,直逼勋州之北,又以华谷城(今山西稷山县北)而为起点,由东至西狂筑堡垒,西端直抵龙门(今陕西韩城龙门镇)。这道堡垒防线横贯汾河以北,割断了南汾州和勋州的联系,使得南汾州的形势岌岌可危。

宇文护闻讯忧心忡忡,想不到韦孝宽的预言竟然成真,遂向宇文宪咨询对策。宇文宪建议他亲自督率大军开赴同州,以作为勋州前线的后援,同时宇文宪自己率精兵前出黄河进行攻势作战,进而扳回汾北的劣势。宇文护同意此建议后,宇文宪立即率兵两万,自龙门渡河攻击斛律光。

不得不说,宇文宪的选点很刁。以常理度之,如果宇文宪直接从勋州出兵,依托玉壁这座坚城作战,前可攻后可守,可保万全。但斛律光主力猥集于华谷,在此处作战难免又陷入胶着。而从龙门出击,虽然迎头会撞上斛律光在汾北砸下的一连串桩子,但以主力大军攻克小城,必然容易取胜。同时有韦孝宽在勋州牵制,斛律光不敢轻易离开华谷,周军两面夹击,取胜机会自然更大。

大军渡河后,北齐龙门镇守将王康德不敢交战,弃城而逃。得知宇文宪再次出兵的北齐,派段韶、高长恭率兵出晋州助战。宇文宪不战而得龙门,兵威大振,北齐伏龙等城一边严阵以待,一边向主力部队求救。不料周军却忽然收缩兵力,不再进攻,一副见好就收的样子。这让齐军大惑不解。又过了几天,周军主动退出夺下的龙门镇城,掘开汾河,使河道从龙门镇城北面流过,做出一副隔河对峙的样子。齐军见龙门镇成了空城,于是试探着进攻,发现周军确实已经退得干干净净,遂认定周军不敢再东下进攻,守备工作也稍稍放松下来。消息报到斛律光处,斛律光也暂时放下戒心,准备把主力转向南汾州,去夺了这座孤悬在外的州城。

不过这都是宇文宪的计策。龙门镇先吃后吐,汾河水道改移,全是战略欺骗,目的就是为了使齐军放松戒备。宇文宪所部主力仍旧在龙门以西待机作战,获悉斛律光按兵不动后,闪电般地杀过汾河,两天之内便连克龙门、伏龙、张壁等城,将齐军留在诸城的粮秣劫掠一空,又把这些城镇全都拆平。这一招欲擒故纵玩得斛律光眼花缭乱,待回过神来辛苦几个月筑成的城镇已经毁于一旦。无奈之下,斛律光只好收缩兵力,全力扼制华谷,防备周军打透勋州向南汾州的通道。

宇文宪深知斛律光只是丢了几座小小镇城,主力部队损失不大,此时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于是留下大将军辛威和韦孝宽一同牵制斛律光,自己却率主力调头向北救援南汾州。时斛律光才恍然大悟,终于判明宇文宪真正目的在于南汾州。眼见周军主力已然北去,扼守汾北通道已经没有意义,斛律光遂率部北撤晋州平阳郡。周军从勋州尾随追击,但由于兵力有限,未能迟滞斛律光。

此时南汾州已被齐将段韶、高长恭团团围住。宇文宪经两乳谷(今山西乡宁县西七十里)北上,在姚襄城(今山西吉县西五十里)与齐军遭遇。姚襄城小而坚,与南汾州州城近在咫尺,宇文宪兵力仅两万有余,不敢越城而过,于是分遣大将军宇文盛向南汾州运粮支援,余部一面包围姚襄城,一面沿路挖开大沟,防备齐军前来解围。

斛律光闻讯,再率五万大军直抵南汾州。这么一来,双方优劣立判,北齐军无论是在兵力上还是主将数量、质量上都大大超过北周军。齐军仗着兵多发动猛攻,斛律光部围困南汾州,段韶、高长恭则率重兵来救姚襄城。宇文宪率众力战,但因兵力有限,纵使经历几个月连续作战,也没能顶住齐军攻击,只好率军退回。随后北齐军再度合围南汾州。南汾州刺史杨敷(隋朝开国功臣杨素之父)竭力抵抗,无奈外援断绝势单力薄,苦战三十多天后,南汾州城破,杨敷本人被生俘。

◎高洋墓出土的甲胄骑兵佣

汾北之战至此告一段落。检讨此战,宇文宪的战目的是稳住勋州突出部的国防形势,而战役目的则有二:一是打破斛律光隔绝汾北的企图,二是巩固南汾州一线防守。总体来看,除汾州失陷外,其余目的均已达到。

从个人表现而言,宇文宪对战略形势判断准确,战役指挥灵活高效,战术行动干脆利落。他独自挑起周军大梁,与北齐三大名将对阵而丝毫不惧,把号称北齐名将第一的斛律光被弄得晕头转向,其名将本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灭北齐英雄末路

公元572年三月,北周发生了震惊了三国的政变——北周武帝一举诛杀宇文护。宇文护的十一个儿子全部被杀,宇文护一系势力被连根拔起。作为宇文护的重要助手,宇文宪惴惴不安,恐怕也会被治罪,于是在武帝召见时,他免冠谢罪,以求宽恕。

武帝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他从大局出发,并没有对宇文宪过多指责。况且宇文护把持朝政时,宇文宪为缓和帝相关系所做出的努力,也让武帝心有所感。面对宇文宪的诚恳请罪,武帝首先从道义上指责了宇文护废杀前两任皇帝的罪过,然后指出宇文宪一直以来对国家多有贡献,最后着重强调了两人的兄弟关系。

武帝不治宇文宪的罪,主要两重原因:一则宇文宪能征惯战,是不可多得的帅才;二则兄弟相杀,会减弱皇室力量。但这场政变带来的巨大湍流,却是宇文宪无法躲避,也不能躲避的。

武帝击杀宇文护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拢权力。首先是撤消了中外府。中外府是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办事机关,在北周中外军的体制下,撤销这一机构,等于将军权直接交由皇帝本人。其次是不再推行五府总于天官的命令,从制度上明确皇帝之下不再有一个类似宰相的官职或机构。第三是密集进行人事调整。除宇文盛继续担任大宗伯外,六官府的其余五个实权部门长官全部调整,其中最关键的就是宇文宪。

宇文宪由原大司马晋升为大冢宰,不再掌管军队,其职由垂垂老矣的陆通担任。陆通长年在中央任文官,作战经验极少,担任大司马显然极不合适。不久之后,这位谨慎的老文官就病死了,于是武帝又让才能平庸的七弟赵国公宇文招接任大司马。

表面来看,如《周书》所言,武帝是忌惮宇文宪的威望和能力。在宇文护掌权时代,齐、卫两个皇弟就分别带兵一南一北出征,宇文宪打得风生水起名震三国,而宇文直却灰头土脸一塌糊涂。宇文宪称得上是宗室的头一号人才,武帝对其忌惮似乎也说得过去。但是纵观武帝亲政后的一系列安排,其意绝不止于此。自宇文泰死后,北周实行的六官制逐步显现出许多弊端。事实上北周虽然一直以来模仿周礼实施六官,但从未彻底推行,除了中央文官系统表面上稍具其形,军队和地方行政系统仍然沿用的是汉魏以来的传统制度。明帝改天王而称“皇帝”就已经开了变革的头。到武帝时代,北周政治经济都有了较大发展,六官制的框架漏洞也越来越多,必须进行相应修改。即使囿于周礼六官的框架限制无法彻底变革,武帝也决心从人事安排上一点一点撬动这种不太合理的制度的基础。武帝实施的改革,核心在于消灭大冢宰可以独揽大权的制度基础,完善以皇帝为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的一元化行政体制,并逐步推进政府部门各司其职的行政套路,以避免机构重叠。这对隋朝最终建立三省六部制这一行政框架,具有里程碑意义。

当然,这次朝廷震荡也影响到了皇室内部的权力分配。宇文宪升任天官府冢宰,但由于五府不总于天官,宇文宪的职能退步为皇宫内部事务长官,实际上是被剥夺了军权。在诛杀宇文护事件中立了大功的卫国公宇文直,向武帝提出要当大司马,但武帝觉得这个弟弟野心太大,而且有投靠宇文护的前科,仅任命他为大司徒。

宇文宪恭顺地听从了武帝的安排,但即使如此,武帝也没有放松对他的猜疑。宇文宪的侍读裴文举觐见武帝时,武帝告诫他:“朝中有个不好的传统,上级和下属一旦共事,下属便向上级效忠,就像臣子对皇帝一样。你侍奉齐国公,不要再搞这一套,一定要多向他进忠言,让他走好正道,不要让我们兄弟之间再生猜疑。”

这番敲山震虎的话让宇文宪很是寒心。武帝不仅是个雄才大略的皇帝,还是个心机渊深的独夫。宇文宪不得不再次收敛起自己的才华,委曲求全、小心侍奉。

公元573年,武帝先后策封八个弟弟和子侄辈七人为王。宇文宪受封齐王,老六宇文直被封为卫王。宇文直心术不正,虽然帮助武帝夺权立了大功,但一直不受亲哥哥喜欢。求任大司马不成后,宇文直屡出怨言,同时还莫名其妙地对宇文宪产生了妒意。武帝和宇文直的母亲叱奴太后去世后,宇文直向武帝告状说:“母亲去世了,宇文宪这人却没有一点孝心,日常饮食起居和平时一样,真是该治重罪。”武帝洞悉宇文直的诡蜮心术,当面斥责宇文直:“齐王和你我同父异母,他没有义务和我们一起尽孝心,而你作为太后的亲儿子,不好好守孝,却来乱告状,你说该治谁的罪。”

◎北周谯孝王宇文俭墓出土的武士俑

宇文宪明知宇文直对其怀有敌意,并背地里陷害自己,但因为宇文直是武帝的同母弟弟,他还是以最大的耐心容忍了下来。可能在宇文宪看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宇文直的前科和他不知收敛的做法,迟早要付出代价,自己没必要和他争一日之长。

果然,宇文直屡屡遭受武帝打压,终于没按捺住野心。公元574年七月,趁武帝出巡云阳宫,宇文直发动兵变,率领部曲进攻皇宫外城。皇宫卫队长官尉迟运死命守住皇宫章肃门,随后又率卫队与宇文直叛军激战。武帝闻讯便派宇文宪率军急赴长安平乱。宇文直兵力不多,再加上名不正言不顺,眼见造反无望,于是仓皇逃往荆州,不久后被追兵生擒,送回长安囚禁起来。之后,武帝借口宇文直又有异图,下令杀死了宇文直及其十个儿子。

这种动辄杀人满门的血腥事件实在让人痛心,何况杀的还都是宇文氏族人。宇文宪和七弟赵王宇文招深感不安,于是一同入宫谢罪。像两年前一样,武帝再次大度地表示,宇文直乃咎由自取,两位弟弟不必自责。

宇文直叛乱可算作是宇文护事件的余波,武帝宇文邕对宗室的冷酷无情,对有用之才的容忍和拉拢,对政敌的狠辣,都一一让宇文宪看得清清楚楚。这种快刀斩乱麻式的政治风格,透着彻骨的寒意,让他不禁产生一股怯意。但北周的内部矛盾很快就被与北齐的最终决战掩盖掉了。

公元575年,北周武帝决策伐齐。这次大规模出兵,距离最近的一次东伐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来,周齐双方力量对比发生了质的变化。政治上,北齐武成帝死后,后主高纬即位,其人昏庸更在乃父之上,北齐社会民族矛盾、政府腐败等问题更加严重。军事上,北齐三大名将中的段韶已在十年前病死,斛律光、高长恭在两年前均被后主高纬所杀。失去这些杰出将领,北齐军战斗力已大不如前。国际形势上,陈宣帝即位后,陈军锐意北伐,持续在淮南用兵,北齐方面连吃败仗,已失去了淮南之地。反观北周,宇文护执政以来,社会经济总体保持了上升势头。武帝实施的灭佛行动,更是从寺院中解放出大批编户民,进一步扩大了劳动力来源,国家税收大幅增加。同时府兵制度更趋完善,武帝每年都组织中央禁军进行大规模讲武练兵活动,部队战斗力比宇文护时代更加强悍。

这些形势,北周的部分有识之士已然看到。镇守边境三十多年的韦孝宽向武帝上书,提出伐齐三策。虽然形势有利于北周,然而动员军队伐齐,事情太过重大,武帝一时没有定下主意,于是先后向安州总管于翼、内史王谊和宇文宪询问攻齐事宜。宇文宪当即赞同,并拿出自己的钱财上交国库,作为军费。武帝对此极为高兴,拿出宇文宪捐钱的奏章向群臣表示:作为臣子,就该有这样的忠心,国家其实并不缺这点军费,但能主动替国家着想,这份忠心更难能可贵。这样的做事姿态,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消减了武帝对宇文宪的猜忌。

公元575年七月,北周动员十七万大军,分四路进攻北齐。其中武帝亲率主力六万进攻河阴(今河南孟津县)方向,杨坚和薛回率三万水军沿黄河东下作为支援,齐王宇文宪率精锐二万作为武帝一路的前锋,直攻河阴,更远目标是黎阳(今河南浚县);申国公李穆率兵三万出邵郡攻轵关;梁国公侯莫陈芮率军一万进攻晋州;常山公于翼率兵二万进攻河南。

周军在晋州、轵关和河南方向的兵力不多,武帝分配给他们的任务更多地是在战略上进行牵制,真正的主攻方向仍是洛阳一线。武帝自率的主力部队中,六个统军大将分别是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司马消难、达奚震、侯莫陈琼。这六人中,宇文盛和达奚震有过作战经验,其余四人都是中人之姿。作为前锋大将的宇文宪,无疑是武帝战略部署中的箭头。从这样的兵力部署中可以看出,武帝尽管对宇文宪有所猜忌,但仍不得不倚重宇文宪的军事才能。

北周的军事行动引起了北齐方面的极大恐惧,周军十一年后再次发动这么大规模的攻击,实在是来者不善。齐后主高纬亲自到晋阳,部署军队迎击周军。

当年八月,宇文宪率前锋杀到河阴城北,攻克武济城。武济城在河阴县北三十余里,北临黄河渡口,北齐沿河筑有两座军城。考虑到武帝主力已攻至河阴城,宇文宪便指挥部队继北攻,为下一步渡河直攻黎阳打开通道,北齐洛口的两座军城很快被攻下。这是公元534年西魏立国以来,第一个带兵跨过洛阳,将目光投向更远北方的将军。时光流转,国运昌盛,宇文宪承载着举国的荣耀,站在武济山上,煌然燃起一统天下的壮志。

与此同时,李穆、于翼两路大军迅速突破齐军边防,深入豫南和豫西北,而武帝所部主力则攻下河阴大城,顿兵于金墉城下。形势一片大好,宇文宪稍事休整,准备率兵过河北攻,忽然后方传来坏消息,武帝突然病倒不能理事。从名医姚僧垣为武帝诊治的过程来看,武帝不能睁眼、不能说话、四肢不能动,似乎得了脑血管方面的疾病。

皇帝重病,无人居中主持战略大局,加上北齐援军已抵达黄河以北,随时准备渡河援救河阳城,北周军只好迅速退兵。宇文宪无奈,只得放弃已得之地,撤回境内。

此次东伐之战充分表明,北周军队的战斗力、后方保障能力都已具备灭国之战的状态,若非武帝突发急病,很有可能提前完成统一北方的大业。宇文宪此战发挥出色,半月时间进兵一百二十余里,连克北齐重镇,战必胜,攻必取,耀兵洛河,俨然已是北周军中头一号人物。

北周撤兵后,经过一年休整,武帝病愈。公元576年九月,北周再次发动大军进攻北齐,这次的主攻方向换成了晋州。纵观北周历次和北齐交战,洛阳可谓是伤心地,除了公元575年武帝第一次东伐,宇文宪的前锋部队突破洛阳外围,打到黄河南岸,其余均是铩羽而归。要知道这里处于豫西山区和太行山余脉的交界处,东面交通便宜而西方运转困难。一旦洛阳发生战事,北齐输送兵力和后勤供应的速度要远远快于北周,在此地集结大兵团作战,对北周来说实在不占便宜。

北周此次进攻的总体部署是:武帝坐镇晋州外围,由内史王谊为监军,节度天子六军围攻晋州州城平阳;宇文宪督率宇文纯、宇文盛等部,呈半圆形散布在晋州以北,分道攻取州郡,相机沿汾河谷地向北突破,直取并州晋阳城;韦孝宽率本部兵北出勋州,拿下北齐华谷城;作为前方大军的殿军,安州总管于翼仍率本部兵力进河南,围攻洛阳金墉城。晋州外围兵力史有明文,共计八万五千人,武帝的中军和于翼的安州军兵力阙如,但按第一次东伐计算,当不下八万人。也就是说,北周这次东伐大军总兵力可达十七万人。

宇文宪此次仍是全军的箭头。相比其余诸路部队,宇文宪打的是无依托作战。虽然后方有武帝的六军屯驻平阳城下可为声援,可一旦平阳局面不利,宇文宪部将会立即陷入北齐军四面八方的围攻之中。但英雄之所以成为英雄,就是能为常人所不能。宇文宪率本部二万骑兵,一路沿雀鼠谷猛攻,先后拿下洪同和永安城,宇文纯和宇文盛二部分别为左右翼互相配合。像第一次东伐一样,宇文宪一部突前,又先于诸军将兵锋推到最北面。

雀鼠谷的齐军不敢交战,于是烧断汾河河桥。无法继续前进的宇文宪部,只得暂时在永安城内停驻。由于有宇文宪前部的迅猛攻势做遮障,武帝的中军主力得以专心围攻晋州。北齐大军得到宇文宪停驻消息后,从晋阳发大军南进,北齐后主高纬亲率大军直迫雀鼠谷一线,宇文宪部兵力众寡不敌,遂撤军。撤军前,宇文宪又耍了个花招,他令屯驻在鸡栖原的部队不立营帐,而是采伐柏木搭建草庵。齐人见周军大事采伐,以为是北周大股兵力在此,于是持重不敢速战。宇文宪又命部队连夜撤退,等到天明,齐军才发觉上当,全军再次向南追击。然而宇文宪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在其牵制之下,北齐援军迟迟不能南下,平阳城终于被周军攻下。

周武帝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达到。此时齐军刚到,有必要暂时避开其锋锐,武帝遂留下大将梁士彦守晋州,另以宇文宪统本部兵在晋州外围阻击齐军,自己则率周军主力徐徐退入勋州。

齐军主力尾随宇文宪部而来,在汾河高梁桥附近,齐军的先头部队与宇文宪遭遇。宇文宪左右仅有二千骑兵,虽然知道齐军大队随后便到,他仍泰然自若,隔着河与齐军先锋段畅对话。段畅问宇文宪是何人,宇文宪骗他说是虞侯大都督(周军低级军官)。段畅观看宇文宪所部骑兵军容整齐,又见宇文宪气度非凡,怀疑他言语有假,于是一再逼问宇文宪究竟是什么人。宇文宪见瞒不住,索性自言乃是大周齐王,又指着身旁的陈王宇文纯、梁国公侯莫陈芮、内史王谊一一告知。段畅大惊,连忙回去召兵追击。宇文宪与骁将宇文忻各率百骑殿后,斩杀百余名追击的齐军,然后绝尘而去。

宇文宪率所部过晋州而不入,他明白武帝的意图在于用晋州坚城消耗齐军锐气,于是直接驰回勋州,赶上尚未退回关中的武帝。此时齐军已展开兵力,将平阳城团团围住,昼夜不停地展开猛攻。武帝生怕晋州有失,于是命宇文宪再率六万大军返回晋州救援。

考虑到齐军锐气正盛,宇文宪不愿上来就硬拼,只派宇文盛、尉迟迥、宇文神举带一万人到晋州城中加强防守,自己率大军在外围持重不战。正在这关键时刻,齐军内部却上演了一出闹剧。

齐后主高纬是个昏庸的皇帝,此次攻打晋州,居然将宠妃冯小怜也带到了军中。平阳城在齐军的持续强攻之下,一段城墙已经倒塌,齐军正要乘势杀进城中,高纬却突然下令让诸军暂缓攻城。原来冯小怜喜欢看热闹,高纬想让她亲眼目睹齐军攻破平阳城的壮观场景,遂令暂停攻城,等冯小怜一同前来观看。冯小怜梳妆了半天,才磨磨蹭蹭来到营门前,而此时周军已经用木头石块将缺口堵上。皇帝行事如此荒唐,齐军士气大沮,再也攻不上平阳城头。

当年十二月,周武帝再次统军来到晋州前线,宇文宪复任前锋,在平阳城下大败齐军,齐后主高纬落荒而逃,十万齐军被打得星落云散。宇文宪率军穷追高纬,汾河沿线城池纷纷望风归附,一月之间,周军兵锋推进至晋阳城下。

晋阳是高欢起家的地方,一直以来是北齐的军事首都,城防、后勤、交通等设施都相当完备。但晋州城下大败,发自晋阳的十万大军被打垮,齐后主高纬本人成了惊弓之鸟。他刚到晋阳,便想再度向北朔州逃窜,在群臣苦劝之下,才转而逃向首都邺城,留下安德王高延宗守晋阳。周军主力到达后,迅速围住城池,宇文宪独当城西,不久即攻入城中,生俘了刚刚僭号称帝的高延宗。

攻下晋阳,等于拿下北齐的半壁江山。周武帝兴奋异常,专门下令进封宇文宪的第二子宇文质为王、第三子宇文賨为大将军。稍后,宇文宪再次担任先锋大将,率兵东下,直攻北齐首都邺城。

公元577年一月,齐后主刚刚完成禅位,将皇位交给还是幼童的儿子高恒,周军便尾随而至。高纬先将自己家人送到青州,随后自己也率数十骑逃往青州。此时的邺城已是一片大乱,周军没费多少劲便破城而入。大将尉迟勤率轻骑追赶齐后主,不久后,在青州活捉后主和幼主。至此,立国二十六年,与西魏北周缠斗三十三年的东魏北齐正式灭亡。

但原北齐的区域还未完全征服,齐任城王高湝和广宁王高孝珩收合离散,以冀州信都为据点,继续对抗周军。周武帝命宇文宪率兵攻取,然后命齐后主高纬写信招引高湝投降。高湝是高欢的儿子,目睹了父兄创业的全过程,虽明白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但仍决意死战到底,以维护高氏一族最后的荣耀。在其感念之下,冀州民众纷纷表示愿意决一死战,连僧人都主动投军作战。宇文宪兵至信都城下,高湝在城南结阵,派心腹大将尉相愿出阵合战,不料尉相愿临阵倒戈,投降周军。高湝被迫收兵回城,杀了尉相愿一家,然而尉相愿的投降带来的负面影响是灾难性的。高湝明白已到了最后关头,遂于次日再次出城大战。宇文宪以精兵临之,一挟灭国之威,一处穷途之窘,胜负之数在战前就已明了。周军大破高湝军,俘斩达三万人,高湝本人被生擒。国破见节士,家亡知孝子。宇文宪对高湝忠于故国的情怀很是赞同,他对高湝说:“任城王何苦至此。”高湝回答道:“我是神武皇帝(高欢的谥号)的儿子,兄弟十五人,到现在只有我一人活着,现在我们齐国灭亡了,我今日一死以报国,无愧于社稷和祖宗了。”而高澄之子广宁王高孝珩,面对亡国之恨,亦是辞气慷慨,不卑不亢。宇文宪为之动容。

◎灭齐之战示意图

历时两年的灭齐之战胜利结束,北周的统一结束了北方四十多年的分裂局面,这为之后隋朝统一全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作为总策划的周武帝自然居功至伟,从总体来看,为结束将近四百多年的南北朝乱局做出了巨大贡献。而作为主要军事统帅的宇文宪,在这一过程中充分发挥自身积极作用。其恢弘的气度,旺盛的斗志,细密的心细,灵活的战役战术思想,都在战争中展现得淋漓尽至,其个人地位也逐渐提升,成为北周国内皇帝以下最具威望的宗室重臣。

灭亡北齐后,宇文宪自感威望过高,打算逐渐减少活动,以免引起武帝的猜忌。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当年十一月,在晋北一带活动的稽胡发动叛乱,武帝决定彻底解决稽胡问题,遂命宇文宪统军征讨。宇文宪假装生病,向武帝请辞,武帝当即变了脸,宇文宪苦苦哀求,然而武帝最终没有改变意见。宇文宪见实在无法推辞,于是带着赵王宇文招、谯王宇文俭、滕王宇文逌分道出击。一到军中,曾在朝中深自谦抑的宇文宪,立即恢复了威风八面、智计百出、所向无敌的大将风范。稽胡人数度叛乱,目的只是为了抄掠财物,作战并无章法。宇文宪指挥部队分道进攻,很快便击溃稽胡军,生擒稽胡首领刘没铎,胜利班师回京。

公元578年,周武帝宇文邕旧病复发,突然病亡,太子宇文赟继位为帝。这一突发事件,再次将宇文宪卷入命运的急流中,而这次,宇文宪再也没能逃脱。

宇文赟继位的当口,正值齐、陈、赵、滕、越诸王刚刚参与了灭齐之战。诸王百战之余激发出来的血性与戾气让宇文赟深感不安,再加上他自己没有一点点威望,武帝在时,还因行为不检点屡次被武帝责罚,甚至宇文孝伯、王轨等重臣还一度劝武帝废了太子。

回想这一切,宇文赟惶惧不安,生怕诸王叔和老臣们哪一天联合起来废了自己。要稳定政局、树立权威,宇文赟想到了一个最简捷的办法——杀人!

几经权衡,宇文赟的枪口对准了齐王宇文宪。宇文宪是诸王中最年长的一位,无论功劳、才能、声望都是宗室之中的第一人,万一朝局发生变化,他也是对自己最有威胁的人。宇文赟遂指使已故老臣于谨的儿子于智诬陷宇文宪谋反,又骗宇文孝伯去诏宇文宪和诸王一同到宫中议事,并向宇文宪传达了欲升任宇文宪为太师的意思。山雨欲来风满楼,宇文宪对宣帝的图谋也有所察觉,但自认没有犯上的把柄,即使皇帝对自己有所猜忌,事情也还没恶化到极点,加上宇文孝伯平素为人正直值得依赖,于是就放心跟着宇文孝伯前去朝见宣帝。一进宫门,宇文宪便被预先埋伏的武士捆翻,在经过徒劳的抗辩和陈说后,宇文宪被武士缢死。

一代名将就此命归黄泉。在政治斗争中无法保全身家性命,固然是宇文宪个人的悲剧,然而从长远看,又何尝不是北周的悲剧。宇文宪死后两年,宣帝宇文赟也暴病身亡,外戚杨坚趁机矫诏辅政。当此之时,北周皇室诸王,已没有一人能够与杨坚抗争,虽然地方实力派中尚有尉迟迥能够起兵一搏,但中央政权中皇室反击乏力,却是杨坚篡位成功的关键。历史不容假设,但如果宇文宪没有被杀,恐怕在其有身之年,宇文氏的政权都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易主。

谷霁光先生认为,宇文氏宗室对兵权的掌握度很高,从第一次伐齐的统兵大将安排就要以看出。但显然只从兵权归属上看,不能解释北周速亡的原因。宇文宪之死,代表的是宇文氏皇族自身的分化。在汉人将领被排挤、关陇集团其他政治势力离心的情况下,宇文氏本族的势力在宣帝朝再度弱化,这是杨坚能成功篡位的更深刻原因。《周书》作者令狐德棻给宇文宪以极高评价,他认为,宇文宪智勇冠世,攻战如神,是与韩信、白起齐名的一代名将,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却无端被杀,实在是悲剧。

总之,宇文宪在北周统一中国北方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有力推动了南北统一的进程,然而却被残暴无能的周宣帝猜忌,最终惨遭诛杀。宇文宪之死,是南北朝时期胡族政权因内部自相残杀而导致国家短命的一个缩影,同时也是北周走向灭亡的标志性事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