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七星期战争

七星期战争(普奥战争)

七星期战争简介

七星期战争:七星期战争又名普奥战争,1866年爆发了普鲁士与奥地利争取统一德意志领导权的王朝战争。战争前后一共七星期(6月7日—7月26日),“七星期战争”由此得名。普鲁士获得了霍尔斯坦因、汉诺威和法兰克福自由市等地,奥地利退出德意志联邦,并且同意解散联邦。成立了在普鲁士领导下的由莱茵河以北由诸邦组成的北德意志联邦。普鲁士承认了南德意志各邦的独立。北德意志联邦在1867年成立。这是普奥战争最主要的结果,是普鲁士统一德意志走出的决定性一步。

七星期战争过程分析——

Figure-0007-0003

向易北河进军

巴伐利亚王国在1866年6月11日发起的邦联投票起初只是一个程序性行动,希望借此让普奥双方立刻停止备战行为,同时让普鲁士王国停止对荷尔施泰因的侵攻并阻止战争的发生。但在俾斯麦正式宣布议会决定无效并要求解散邦联议会后,全德意志都意识到战争已是不可避免。经过早期的骚动与混乱(包括一场意外发起的投票)之后,德意志邦联的各个成员国很快就石勒苏益格问题站好了队。

其中支持奥地利帝国的邦联成员有:萨克森王国、巴伐利亚王国、汉诺威王国、符腾堡王国、黑森-卡塞尔选侯国、巴登大公国、黑森-达姆施塔特大公国、拿骚公国、萨克森-迈宁根公国、诺伊斯-格赖茨亲王国、黑森-洪堡伯国,以及法兰克福自由市。

而反对奥地利帝国的决议的邦联成员有:梅克伦堡-什未林、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奥尔登堡、卢森堡、萨克森-魏玛这五个大公国,安哈尔特、萨克森-阿尔滕堡、萨克森-科堡-哥达、不伦瑞克、萨克森-劳恩堡这五个公国,瓦尔代克、利珀-代特莫尔德、绍姆堡-利珀、施瓦茨堡-鲁多尔施塔特、施瓦茨堡-松德斯豪森、诺伊斯-施莱茨这六个亲王国,以及不来梅、吕贝克、汉堡这三个自由市。

Figure-0009-0004

◎普鲁士第1集团军指挥官腓特烈·卡尔亲王

普方驻法兰克福代表更是在议会现场放声怒吼,放话称要用俾斯麦在1849年制定的“小德意志”方案来彻底改造全德意志兰。但当时的奥方及其支持者们对这句后来真的应验了的狠话采取了嘲讽及无视态度。1866年6月15日,普鲁士驻汉诺威王国、萨克森王国以及黑森-卡塞尔选侯国三地的大使们正式提出了最后通牒,要求上述三国立刻停止军事动员并无条件接受普鲁士提出的改革方案。很明显,这三个邦联成员国都不会接受这么蛮横的要求。次日,普军便迅速跨过边境入侵了三国国土。兵力弱小的三国军队在强大的普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便开始了总撤退。刚举行完年度军事演习就突遭这般横祸的汉诺威军队朝南方退却,撤至哥廷根城中,希望能同邦联第Ⅶ军(Ⅶ Federal Corps)以及巴伐利亚军合流,一同抗击普军的进击。相比之下,没有做过任何战争准备的黑森军可就惨多了,在开战后全军迅速败退至法兰克福自由市境内。至于萨克森军的情况则要比上述两军好些,由于早在战争开始前该王国就已充分进行了战争动员,同时又得到了王储阿尔伯特的有力指挥,所以这支军队并没有一溃千里,而是朝波希米亚境内进军,同当地的奥军会合。

正当普军朝着波希米亚边境逼近时,普奥双方都在做着兵戎相见前的最后准备。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是在距离战争爆发短短两周之前才被他的首相彻底说服的,这位意志同样十分坚定的“军人国王”认定这场战争不仅是不可避免的,同时也是必须的。6月20日,从4月下旬便开始进行军事动员的意大利王国正式向奥地利宣战。短短4天之后,奥军便在库斯托扎一役(Battle of Custoza)当中重创意军。与此同时,普军在6月19日占领汉诺威,6月22日横扫黑森-卡塞尔。接连得胜的普军士气十分高昂,对即将在艾森纳赫(Eisenach)与艾尔福特(Erfurt)之间迎战汉诺威军可谓是信心满满。

Figure-0010-0006

◎“德意志统一铁三角”中的一角,赫尔穆特·冯·毛奇(1800.10.26—1891.4.24)元帅,弗兰茨·冯·伦巴赫绘

此时的普军已在腓特烈·卡尔亲王(Prince Frederick Charles,1828.3.20—1885.6.15)及陆军中将卡尔·赫尔瓦特·冯·比滕费尔德(Karl Herwarth von Bittenfeld,1796.9.4—1884.9.2)的带领下,到达萨克森-波希米亚边境地带。6月22日夜里,卡尔亲王给全军下达了最后的备战命令。他首先说道:“我的士兵们!毫无信用的奥地利背弃了同我们的条约……”接着,亲王猛烈抨击了哈布斯堡王朝多次侵犯普鲁士边境,号召全体官兵向上帝祈求胜利。在讲话的最后一段,亲王还提到了关于普军士兵头盔上面的鹰徽的传奇故事:“……上帝在上,致我们的国王与祖国(这是鹰徽底下的文字)……”正如他本人所说,这是一份真真正正的战争宣言。6月23日凌晨,普军正式越过边境,攻入奥地利境内。

普军的战争计划

总参谋长老毛奇在与罗恩共同完成了对普军的改革后,重新定义了王国的军事思想以及普军的发展方向。由于东有沙俄,西有法国,南有奥地利——可谓是强敌环绕,所以普鲁士绝不能采取被动防御的战略,坐以待毙,而是必须时刻保持攻击态势,采取以攻为守的主动战略,来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威胁,同时运用铁路等各种手段快速机动,保证兵力或装备上的优势以谋取进攻战的胜利。老毛奇的这种军事观得到了俾斯麦的赞同,在两人的规划下,普军做好了先发制人、集中全力打一场计划周全的短期战争的准备。经过综合考虑之后,普军高层断定决战的舞台必须离普鲁士王国的边境越远越好,因为一旦战火波及普国境内就意味着极有可能出现各种不可控的情况或是惨败。这种决胜于国境之外的战争观同俾斯麦的“铁血演说”中以武力完成统一的政治观,可谓是不谋而合。

为了迅速击败奥军,老毛奇认为必须集中一切可用的军事资源,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信息情报上的。因此他很早就将电报通信及铁路视作军事发展的重中之重。他曾派遣多位军事观察员赶赴美国南北战争前线,收到了数量可观的战场报告,因而对这两件新发明在战争中的功效有着极为透彻的认识。同时,老毛奇还主张用一分钟可以发射6发子弹的连发步枪取代一分钟仅能发射1发的前装滑膛枪。而且,由于这种连发步枪采取了后装设计,所以士兵还可以在匍匐时开火射击或是装填弹药。然而,这些军事上的变革对于当时的许多军方人士来说实在是过于激进,因而未能实现全面普及。另一方面,拿破仑战争以来的传统战术在此时已略显老态,不得不同新技术以及新兵器做部分结合才能为当时的军方所接受。第二次普丹战争从某些程度上可以视作普军新兵器的处女秀彩排,新式击针步枪在这场战争中暴露出许多缺陷有待弥补。最后,与其他军事计划一样,老毛奇的这份军事冒险计划所要克服的政治风险可并不比军事风险来得小,因此这位总参谋长不得不频繁修改这份战争计划以适应政治局势上的变化。

老毛奇的军事计划的核心在于“快速歼敌”,他希望普军能快速包围敌军,打一场“坎尼会战式”的围歼战。因此,他实际上是十分希望奥军总指挥路德维希·冯·贝内德克能与友军(尤其是萨克森军及巴伐利亚军)在波希米亚顺利合流,并朝鲁萨提亚(Lusatia,位于易北河及奥德河之间)方向主动推进。根据老毛奇的推演,普军在反普联军合流后就必须迅速行动,首先击溃萨克森王国的军队。这位总参谋长之所以如此胸有成竹,是因为他十分清楚普军的战略机动速度要比奥军快得多,能在奥军做出策应之前吃掉联军中的萨克森军一部。在彻底歼灭萨军或迫使其撤退后,普军将会在布拉格北部地区同奥军进行决战,并最终击败奥军。为了能有效集中兵力毕其功于一役,他必须命令普军主力从中央战线进行集中突破,同时还要在东部战线西里西亚地区分割包围联军一部,使其不能策应中央战线。为了实现这个计划,他必须在中央的鲁萨提亚集中绝大部分兵力,而在东部的西里西亚地区部署相对较少的兵力。

奥军早在4月21日便开始了战争动员,但由于起初并不是特别愿意同奥地利开战的普王的压制,所以老毛奇并不能立即对此做出应对,直到5月12日普王才同意了首相的决断,下达了分发武器与战马、准备作战的命令。

Figure-0012-0007

◎普鲁士第2集团军指挥王储腓特烈·威廉,奥斯卡·贝加斯绘

普军高层将所有参战兵力划分成了两个集团军,其中主力为第Ⅲ及第Ⅳ军组成的第1集团军,专门负责中央战线(鲁萨提亚地区)的战事,指挥为威廉一世的侄子、腓特烈·卡尔亲王;第2集团军则由第Ⅴ及第Ⅵ军组成,负责西里西亚地区的战事,指挥为国王之子、王储腓特烈·威廉。在完成了这个令自己满意的兵力及指挥安排后,老毛奇决定执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此时的老毛奇心中仍有顾虑,他害怕威廉一世仍心存同奥地利和谈的侥幸而暂缓军事动员。这位国王在6月5日断然否决了老毛奇以及罗恩两人制定的朝德累斯顿方向发动进攻的计划。事实证明,他们两人很难让这位并不急于求战的国王对于使用铁路大规模运调兵力所带来的复杂后勤问题形成足够的认识,因此老毛奇不得不再一次调整他的计划。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争取国王的同意,同时也是为了应对奥军在波希米亚的新动态。当时奥军正在奥尔米茨(Olmütz)要塞附近进行大规模集结,似乎是打算攻占西里西亚的首府布雷斯劳(Breslau,今属波兰并被改名为弗罗茨瓦夫)。为了防范奥军可能发动的攻势,毛奇不得不将第2集团军东移至尼斯河(Neisse)附近,同时派第Ⅰ军及近卫军入驻西里西亚,以第Ⅶ军及第Ⅷ军为基干新编成了第3集团军。该集团军被命名为易北河集团军并被部署在萨克森边境地区以策应第1集团军的行动。负责这支新编集团军的指挥的是赫尔瓦特·冯·比滕费尔德将军。

6月14日,老毛奇的包围计划出现了重大危机:呈弧形部署的3个集团军彼此间距过大,导致兵力过于分散。这一情况的出现不可避免地招致了普军高层针对老毛奇的猛烈批评,当时有人主张将3个集团军的兵力集中在一处,“像项链上的珠子一样串起来”。然而,在得知奥军并没有按照他所预期的那样行动,而是在布拉格附近同盟友会合后,老毛奇便断定兵力分散引起的风险已经减弱。他再一次修改了计划,这一次他判断敌军的合流点为齐德利纳河(Cidlina)畔的基斯钦镇(Gitschin,今捷克伊钦镇)附近,他还十分自信地断定敌军在合流过程中将会同普军前锋遭遇,而在这场遭遇战中奥军并不会像许多人估计的那样占优:为了击败这支普军,奥军将不得不主动出击,届时奥军的侧翼将会时刻受到同自己的距离不到一天行军路程的另一支普军的威胁。

老毛奇同时十分确信,一旦普奥交战,奥地利的南德盟友们也将会趁机跟普鲁士作对。他只能再加派1个军与一些地方民兵部队去应对这些德意志邦联成员国的军队。这一支军队将由沃格尔·冯·法尔肯施坦因(Vogel von Falckenstein,1797.1.5—1885.4.6)将军负责指挥。老毛奇希望法尔肯施坦因能快速围歼美因河以北的黑森及汉诺威两军,使巴伐利亚军及其他南德邦国的军队失去左膀右臂,逼迫他们立即退出这场战争。在完成了上述部署之后,普军做好了行动的准备。6月22日中午,老毛奇致电腓特烈·卡尔亲王以及王储,告知他们国王威廉一世已正式下令两个集团军于翌日攻入波希米亚境内,“在基斯钦方向寻找合流点”。同时他还下令第Ⅵ军继续留守在尼斯河附近。

Figure-0014-0009 Figure-0014-0011
沃格尔·冯·法尔肯施坦因 易北河集团军指挥赫尔瓦特·冯·比滕费尔德

奥军的初步行动

假如普鲁士人能提前知道奥地利的糟糕备战状况的话,他们或许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制定出如此之多且复杂的应对措施了。奥皇弗朗茨·约瑟夫已将防御事务交由军械上将路德维希·冯·贝内德克(Ludwig von Benedek,1804.7.14—1881.4.27)全权负责。他是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是举世闻名的圣马蒂诺之战的大英雄,除了此役以外,他还取得过其他多场战役的胜利——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意大利战场上取得的。奥皇早在意大利正式对奥宣战以前便任命他为驻波希米亚的奥军总指挥,奥皇还派遣阿尔伯希特大公(Archduke Albrecht)去应对意大利方面的威胁。阿尔伯希特大公是一位皇室成员,是拿破仑战争时期的奥地利名将卡尔大公的长子,对伦巴第诸平原的地理情况并不了解。尽管奥皇的人事安排并不合理,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两人都是极为优秀的指挥官。

到了5月底,贝内德克麾下的北部方面军共有7个军的兵力可供差遣,他构建了两道呈漏斗状的防线:自维也纳向北延伸至西里西亚边境的东部防线,自维也纳向北延伸至萨克森-鲁萨提亚边境的西部防线。其中奥第Ⅲ军及第Ⅷ军负责防御布伦(Brünn),第Ⅱ、第Ⅳ、第Ⅵ以及Ⅹ军负责防卫莫拉维亚(Moravia)的要塞城市奥尔米茨,第Ⅰ军则留守在波希米亚的布拉格北部。至于奥军具体的部署事宜,则交由他的参谋长杰迪昂·克里斯曼尼齐(Gideon Krismanic,1817.4.22—1876.5.23)少将负责。这位少将全然不顾维也纳方面的施压,拒绝在其他被动员的部队及后备军全部抵达之前继续朝波希米亚方向前进。

Figure-0017-0017

◎萨克森王国的第4任国王约翰,他在兄长腓特烈·奥古斯特二世去世后继承了萨克森的王位

少将的这一举动揭露了当时奥地利的军事动员体制几近破产的窘境。奥军比普军早了整整几周的时间开始军事动员,现在它的动员进度反倒是远远落在了普鲁士的后面。这是因为奥地利的铁路建设远不如普鲁士发达,保守的奥军高层也根本没有意识到铁路的重要性,因而并没有在这方面做多少投入或建设计划。普军利用铁路在萨克森及波希米亚边境地区闪电一般迅速地完成了集结,其速度远远出乎奥军参谋部的意料。这时的奥皇弗朗茨·约瑟夫已经意识到迟缓的北部方面军根本就不可能在迅猛的普军到来之前顺利完成集结并赶到波希米亚,于是他派出了自己的幕僚贝克中校加急面见两位将军。这位富有远见且极具天赋的军官传达了奥皇的旨意,命令两位将军立即朝波希米亚快速进军以应对迫在眉睫的普军威胁。但克里斯曼尼齐的嫉妒心以及贝内德克的优柔寡断险些让贝克中校的这趟任务彻底失败。不管怎么样,中校还是成功说服了贝内德克,让他命令第Ⅰ军北进至萨克森边境地区。深谙普鲁士狼子野心的贝克中校早已对这场战争的到来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曾在战前强烈建议奥皇在波希米亚西部地区同反普联军合流,在集中了南德各邦的军队及萨克森王国的军队之后,再一鼓作气直趋柏林。他甚至早在6月10日(距离普鲁士给三国下达最后通牒仅5天)就曾亲赴德累斯顿请求萨克森国王约翰(Johann von Sachsen,1801.12.12—1873.10.29,1854—1873年在位)为奥地利提供支援,但可惜的是当时仍对普鲁士心存幻想、害怕战争的萨王并没有赞同他的想法。

Figure-0016-0013 Figure-0016-0015
奥军总指挥路德维希·冯·贝内德克 奥地利陆军少将杰迪昂·克里斯曼尼齐

很明显,无论是贝内德克本人还是他的参谋长,制定的作战计划都有着极大的缺陷。尽管不容否认贝内德克是一名经验老到的得力将领,但此时的他对皇帝的命令多多少少表现出了与他的老资历并不相符的抵抗与不情愿的情绪。面对普军针对其侧翼的闪电般的夹击,他竟好似瘫痪了一般无所作为。尽管他和他的参谋长此时已经得悉了更多关于普军动向的情报,他们两人却并没有对情报加以充分利用,而是只对普军的攻势做出被动反应。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还没等双方交战,整个奥地利军队就已经被不间断的行军及(针对普军动向的)反制行军给折腾得精疲力竭。等到普军即将跨过边境攻进来的时候,迟钝的贝内德克这才听从奥皇的命令将自己的指挥部搬至易北河畔的约瑟夫施塔特(Josephstadt)要塞当中,并命令自己的军队朝波希米亚进发。这时的老毛奇认为在奥尔米茨附近仅维持1个军的兵力就已足够,于是将近卫军抽调到了尼斯河附近。

Figure-0018-0018

◎1866年普奥战争期间,普鲁士王国的重要敌人黑森-卡塞尔邦国的王室警备骠骑兵。尽管该邦国的军队在这场战争中表现有限,但在18世纪,它却是大名鼎鼎的“黑森雇佣兵”的输出地。关于这个邦国的军事史以及它与普鲁士王国的早期交往史,请参阅《世界历史》2011年第1期中许二斌著《1677—1815年黑森-卡塞尔的雇佣兵事业》一文

如果说贝内德克仍指望着友军能快速机动策应自己,或是能做到起码和自己麾下的奥军一样快的话,那他可就要大失所望了。事实上,当时的南德邦国中除了萨克森王国以外,没有一个曾在战前进行过战争动员!当时的萨克森军队,正如上文所提到的那样,由于及早进行了战争动员因而得以摆脱普军的进击。巴伐利亚军当时正在维尔茨堡(Würzburg,也有译作符兹堡或乌兹堡的)附近集结,但该军并没有发动攻势的能力或条件。黑森-卡塞尔选侯国军队的条件可就比这两个还要糟糕得多了,他们就连军服都配不齐,其步兵主要装备的是普鲁士制造的击针步枪(needle gun),在战争爆发后甚至连适配的弹药都没有!面对普军的闪电攻势,该军只能仓皇逃入法兰克福自由市境内。整个黑森选侯国只有两支小规模骑兵部队顺利加入了邦联第Ⅷ军,剩余的南德邦国的军队也在邦联第Ⅷ军中。事实证明,该军的指挥及隶属关系极为混乱,队列不整,士气低下,难堪大任。巴登大公国政府虽然十分亲普鲁士,但为了不跟自己的强邻奥地利彻底翻脸,它还是十分不情愿地派出了自己的军队。剩下的几个邦国的部队同样是毫无准备。汉诺威王国的军队在普军的打击下一败再败,被迫撤离哥廷根。现在,它在图林根(Thuringia)北部的兰根萨尔察镇(Langensalza)周围构筑防线,同时还希望南部的巴伐利亚军能赶来同自己合流。

通往柯尼希格雷茨之路

6月23日周六凌晨时分,腓特烈·卡尔亲王骑着他的战马,出现在了象征着萨克森与奥地利两国边境线的黄黑两色旗门杆附近。当时的气温已经开始上升,使得那一天的天气如同窒息一般酷热。亲王在这里亲自检阅了跨过边境线的第一个纵队,同时还亲眼见证了紧跟其后的另外4个东进纵队扬起的漫天尘土。他的首要目标便是横渡波迪尔(Podol)附近的伊萨尔河(Iser,今捷克伊泽拉河)。他估计自己将会在强渡过程中遭遇敌军的顽强抵抗。亲王计划在渡河后,于慕琛格拉茨(Münchengr?tz)附近同比滕费尔德指挥的易北河集团军的头两个纵队合流。这两个纵队早在一天之前便已进入波希米亚地区,兵锋直指基斯钦镇。

6月24日,周日

事实上从战争伊始,弹药补给以及粮食供应的问题就始终困扰着普鲁士第1集团军及易北河集团军。对于易北河集团军来说,它在行军过程中途经的都是贫瘠的乡村地区,并不能为军队提供多少补给。当地的大多数居民都已四散逃难,而普军中那些来自莱茵诸省的应征入伍者对于该如何“靠地吃饭”(就地征粮)还很不熟练(已经没有多少当地居民可以供他们征粮的意思)。补给问题也同样困扰着第1集团军,明显地拖慢了该集团军的推进速度。从民间临时征召来的辎重马车的车夫们也在这场战争中暴露出了许多问题:他们畏惧战场,不敢奔赴前线,很难像军人那般高效地听从与执行命令。6月24日当天突降暴雨,使得天气比起昨天稍显凉爽了一些。腓特烈·卡尔亲王的军队正朝赖兴堡(Reichenburg)方向行进,并于当天傍晚顺利抵达该地。亲王决定在这里暂作休整,并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当地的法式城馆(Schlo?)当中。第1集团军的前锋图林根枪骑兵们在当天同奥军的一小股骠骑兵发生了一场遭遇战,双方都死了一些战马。

至于东部西里西亚方面,包括王储指挥的第2集团军在内的部队,在各自的出发点集结。第Ⅰ军的集结地为兰茨胡特(Landshut)与里堡(Libau),第Ⅴ军集结地为勒温(Lewin),第Ⅵ军在尼斯河畔集结,近卫军的集结地则为弗兰肯施泰因(Frankenstein)及希尔伯堡(Silberburg)。

西部战区图林根森林附近,已抵达兰根萨尔察镇的汉诺威军,因普军没在身后穷追不舍而松了一口气。事实上,由于法尔肯施坦因在明登(Minden)和汉诺威市磨蹭了过多的时间,差一点就让汉诺威国王乔治和他的汉军成功逃脱,险些造成汉军与巴伐利亚王国的军队成功合流(然而巴军在事实上始终都没策应过汉军的行动)。身在柏林的老毛奇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紧急致电法尔肯施坦因将军,命令他即刻分出自己麾下的地方民兵及一些正规军部队火速前去拦截汉军。

无论是柏林的普军总部,还是身处波希米亚的军队指挥官,都要在这一天最大的灾难(盟友意大利军队在库斯托扎惨败)发生近48个小时之后才能了解到具体情况。远在南部的意大利战线上,在明乔河(Mincio)畔的小村库斯托扎附近,奥军南部方面军击败了意大利人的军队。奥军的胜利一方面有赖于阿尔伯希特大公的得力领导,一方面也是由于意军将领阿方索·费雷罗·拉马尔莫拉(Alfonso Ferrero La Marmora,1804.11.18—1878.1.5)指挥无方。奥军的这场胜利很有可能让普鲁士的盟友——意大利在战争初期阶段就被迫退出战争,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可就不妙了:届时奥皇便能从意大利战区抽调大批军队前往波希米亚战区,支援贝内德克的北部方面军。

6月25日,周一

Figure-0021-0019

◎意军统帅兼第6任意大利首相阿方索·费雷罗·拉马尔莫拉

老毛奇的整个战争计划同历史上其他大获成功的战争计划一样,关键便是做到兵贵神速。此时的他坐镇于柏林的总参谋部当中,正在十分焦急地等待着关于千里之外的普军进展的消息。尽管第1集团军的腓特烈·卡尔亲王是一名成熟可靠、能够独当一面的指挥官,素来以用兵谨慎而闻名,但他在战争期间对麾下部队的战术运用将会数次危及整场战役的进程。此时的亲王并没有派出自己的骑兵侦察或追查敌军的动向,他做出了一个与常识相反的决定:将自己的所有骑乘部队都部署在自己的徒步纵队的后方。这一安排导致他的骑兵彻底放松了警惕。6月25日,他命令麾下步兵们在赖兴堡就地休息,希望这样做能让落在大部队后面的骑兵尽快赶上来会合。同时他还期望易北河集团军能按照计划到达慕琛格拉茨的合流点同自己会师。

Figure-0022-0020

◎爱德华·冯·克拉姆-葛拉斯伯爵

另一方面,萨克森军在撤离德累斯顿之后败退至永本茨劳市(Jung-Bunzlau,今姆拉达-博莱斯拉夫,布拉格东北50英里),他们在当地重整了军队,准备同骑兵将军爱德华·冯·克拉姆-葛拉斯(Eduard von Clam-Gallas,1805.3.14—1891.3.17)伯爵麾下的奥地利第Ⅰ军一道在伊萨尔河畔构筑防线。萨克森王国的王储阿尔伯特成了这两个军的总指挥。王储命令伯爵及奥军防御慕琛格拉茨及图尔瑙(Turnau,今捷克境内的图尔诺夫)之间的东部防线,而将自己的萨军部署在了防线西面。

由于卡尔亲王事先并没有派出骑兵进行侦察,所以他对于奥萨两军在这一天当中的动向可谓全然不知。他曾期望自己能和奥萨联军在赖兴堡展开交锋,如今却彻底扑了个空。此时的他并不清楚伊萨尔河畔到底有多少敌军正在等候着他。

在西里西亚的普鲁士第2集团军,此时已经准备好了穿越险峻的山区,进入波希米亚北部。老毛奇并不急于动用这支军队,他希望能在贝内德克麾下的奥军主力同普军展开交战之后再把这支军队派上场,帮助准备从萨克森方向展开合围的易北河集团军及第Ⅰ军,给奥军的侧翼来一道猛击。

Figure-0023-0021

◎古斯塔夫·冯·阿尔文斯莱本中将

至于汉诺威王国军队,25日仍旧停留在兰根萨尔察镇休整,殊不知大难即将临头。由于前几天普军在追击过程中行动迟缓,他们才得以顺利抵达该地,但此时镇子里的汉军可谓是弹尽粮绝、疲饿交加,已经无力再战。在他们南面的巴伐利亚军队完全有能力赶来同他们会合或是提供支援,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此时的巴伐利亚王国对落难友军竟然采取了坐视不管的态度,这使得汉军始终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就在6月25日这一天,普军将领弗里德里希·古斯塔夫·冯·拜尔(Friedrich Gustav von Beyer)同他的混成师已经顺利抵达艾森纳赫,切断了汉军向西后撤的退路。傍晚时分,爱德华·冯·弗列斯(Eduard von Flies,1802.8.25—1886.12.10)将军率麾下一个师的兵力赶到了哥达(Gotha,在图林根林山北麓、艾尔福特以西12英里,艾森纳赫以东16英里)。前一天刚收到老毛奇的催促的法尔肯施坦因将军,连同奥古斯特·冯·戈本(August von Goeben,1816.12.10—1880.11.13)中将麾下的军队,于当天从哥廷根动身南下。小镇里的汉诺威军队在这一天已被普军三面合围,此时只剩下向东流窜或是强行突破包围两条路可选。得知了战况的威廉一世在当天夜晚派出古斯塔夫·冯·阿尔文斯莱本(Gustav von Alvensleben,1803.9.30—1881.6.30)中将作为特使,同此时已是山穷水尽的汉诺威国王商谈停战事宜。普王下令普军暂缓对汉军的攻击,要求汉王在6月26日之前做出答复。

6月26日,周二

刚在昨天(6月25日)做了一整天休整的普鲁士第1集团军本打算在今天继续原地待命,但这一天凌晨突然传来的加急电报让亲王放弃了这一打算。这份电报是老毛奇在3天前发出的,其内容为“只有在第1集团军能做到积极推进战线的情况下,第2集团军才能(在第Ⅰ军同贝内德克的主力交锋之前)尽可能地避免战斗(保存力量)”。依据总参谋长的这道命令,亲王派出了海因里希·弗里德里希·冯·霍恩(Horn)中将与他的第8师前去攻取波迪尔及图尔瑙两处的伊萨尔河渡口。就在当天凌晨,霍恩中将的前锋朝利伯瑙(Liebenau,今捷克境内的莫海尔卡河畔霍德科维采)方向推进时,他们同克拉姆-葛拉斯伯爵麾下的奥军第Ⅰ军的前哨部队不期而遇。双方随即展开了十分激烈的炮战。战斗中,普鲁士的骑兵们对着正朝山丘地区后撤的奥军步兵进行了猛烈的追击,但大多都没有取得任何战果,于是霍恩的步兵继续朝着图尔瑙前进。到了下午4点30分左右,曾在索尔弗利诺(Solferino)战役中一战成名的奥军将领利奥波德·冯·艾德勒谢姆(Leopold von Edelsheim)男爵,带着他的骑兵突然出现在了萨科洛(Sichrow),用骑炮连给霍恩率领的普军造成了更多的阻碍。得知了战况的亲王又派出了爱德华·冯·弗兰泽基(Eduard von Fransecky)将军统领的第7师前去支援霍恩。正当霍恩的第8师由于奥军骑兵的顽强抵抗而陷入苦战的时候,弗兰泽基率领的第7师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图尔瑙,却发现整个村子里空无一人且两座通行桥梁已被奥军事先烧毁。此时的第7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河对岸的奥军在傍晚时分的幽暗光线下从自己的视线当中逐渐消失。

话题转向西部战线。在当天下午6点左右,由利奥波德·贡德雷库特(Leopold Gondrecourt)少将统率的两个奥军步兵营在慕琛格拉茨渡过伊萨尔河,不久之后就同易北河集团军的前锋——普军第14师在汉德瓦萨(Hühnerwasser)附近发生遭遇战。虽然这场战斗十分短暂,但在这场战斗中普军的新式击针步枪表现出了惊人的威力,杀伤奥军极多。事实证明,这还仅仅是这种新式兵器的一次小试牛刀而已,在后面的更大规模的战役中,它还将会斩获更多战果。在这场战斗中,奥地利的线列步兵与猎兵(J?ger)们在数轮排枪齐射之后便给手里的步枪上了刺刀,试图用冲锋驱散对面的普军步兵,但仅有数个连兵力的普军凭着手里的击针枪,以精准而又不间断的猛烈火力给进攻中的奥军造成了重大伤亡。幸存下来的奥军步兵在普军的反击下迅速落荒而逃。贡德雷库特不得不下达了沿来路撤退的命令。

此时在慕琛格拉茨的萨克森王储收到了贝内德克的命令——“不计代价守住伊萨尔河”。这道命令让王储感到十分意外,因为他深知自己兵力有限,根本不可能完全守住伊萨尔河。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迟滞普军第1集团军的推进速度,为奥北部方面军主力抵达基斯钦争取时间而已。

Figure-0025-0022

◎汉诺威国王乔治五世

当天晚上8点30分,奥军珀斯查彻旅(Brigade Poschacher)携带着旅属炮,在弗兰茨·冯·博苟(Franz von Bergou)上校的统率下朝波迪尔前进。该旅在抵达战场后随即同普军展开了战斗。血腥的战斗发生在街道上的小民房之间,这条街道从石桥一直蜿蜒至伊萨尔河对岸。尽管奥军拼死抵抗,但他们还是在普军击针步枪的致命火力打击下整营整营地被击溃。两军激烈交火所产生的漫天火光与滚滚浓烟甚至偶尔遮蔽了当天晚上的满月。当天夜里,一些极为勇敢的奥军士兵不惧危险主动靠近敌人,同普鲁士的步兵们展开了惨烈的肉搏战,但这些尝试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经过几个小时的血战,普军在午夜到来之前将奥地利人逐出了波迪尔。此役普军损失了130名官兵,奥军的伤亡则超过了1000人。阿尔伯特王储及克拉姆-葛拉斯伯爵两人在此役当中可谓是损失惨重,已无力夺回被普军占领的伊萨尔河渡河点,只得做出“于翌日(6月27日)往基斯钦方向退却”的决定。

话题转到这一天的兰根萨尔察镇方面。阿尔文斯莱本同双目失明的汉诺威国王乔治五世(Georg Ⅴ von Hannover,1819.5.27—1878.6.12)的谈判正式破裂,两军的停火协议也在这一天的上午10点左右正式过期。在这一天剩余的10多个小时里,普军都在做着进攻前的最后准备。仍旧困守在镇中的汉军拒绝向普军投降,士气仍然高昂的他们现在只能默默地等候命运做出的安排。

Figure-0026-0024

◎卡尔·弗里德里希·冯·施泰因梅茨

就在这一天夜间晚些时候,东边的西里西亚方面的普军已经开始了横跨(波希米亚北部)山区的大行军。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战斗将会从西边的图林根到波希米亚东部的乌帕河(Aupa,属于易北河的左支流,流经今捷克共和国)畔接连打响。

6月27日,周三

腓特烈·卡尔亲王在26日夜里的战斗中已将奥萨联军逐出了图尔瑙以及波迪尔,此时的他并不急于对慕琛格拉茨发起进攻,他打算在原地进行休整,等易北河集团军同他合流后再一起攻取该地。对作战计划的紧要性缺乏认识的亲王的这一决定,再一次惹怒了老毛奇,因为这位总参谋长的作战计划的核心便是在短时间里通过接连不断的攻势来迫使敌军的防御态势彻底失衡。至于奥萨联军方面,昨天刚遭遇了惨败的阿尔伯特王储以及克拉姆-葛拉斯伯爵两人,已经放弃了保卫慕琛格拉茨的打算,准备退至基斯钦同即将赶来的北部方面军主力会合。

Figure-0027-0025

◎威廉·拉明

在27日破晓之前,由普鲁士王储率领的第2集团军已经翻越了西里西亚山区,开始南下朝波希米亚前进。在东部,普军第Ⅴ军在参加过拿破仑时期的“解放战争”(Wars of Liberation)的老将卡尔·弗里德里希·冯·施泰因梅茨(Karl Friedrich von Steinmetz,1796.12.27—1877.8.2)的带领下,攻入了边境小镇纳霍德(Nachod,位于今捷克赫拉德茨-克拉洛韦区)。在凌晨时分的茫茫黑夜中,无数的辎重车及炮车都拥挤在通往小镇的咽喉小道上,就连将军和他的参谋们也被困在了这场“交通堵塞”中。突然间,传来了普军同奥军突发前哨战的消息,可这位将军仍旧动弹不得,不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决定。在费尽千辛万苦才从拥挤当中脱身后,他命令自己部队的前锋朝沃松寇(Vysokov,德语名Hohenfeld)高地方向前进。然而奥军第Ⅵ军的第一批部队早已在副元帅威廉·冯·拉明(Wilhelm von Ramming)的带领下,从奥波奇诺(Opo?no)匆匆赶到了这个地方。

当天上午9点,普奥两军在高地发生了一场会战。拉明副元帅的第1旅先行占据了制高点。奥军对普军的进攻展开了极具勇气的激烈抵抗,其中尤以拉明的猎兵们的表现最为突出。但普军还是凭借着新式步枪的迅猛火力立刻发动了反扑,到了上午10点左右,第1旅在普军的打击下已是支离破碎。得知了战况的副元帅立即又派出一个旅前去支援,但很不幸的是,这个旅很快就落了个同第1旅相似的下场。在战斗中,成排成排的奥军步兵被普军的击针枪以及榴霰弹撂倒,一批接一批地倒在了高草丛与荆棘当中。此时的拉明错误估计了形势,他以为普军经过几番激战后已经精疲力竭,于是便派出了自己的胸甲骑兵。奥军的胸甲骑兵很快就遭到了施泰因梅茨的龙骑兵以及枪骑兵的拦截。与此同时,更多的普军步兵和炮兵涌入战场,加入到了这场战斗当中。到了当天下午1点至2点间,在英勇的胸甲骑兵们近乎自杀的数波冲锋彻底失败后,顽固的拉明最终下达了撤退至斯卡利采镇(Skalitz,今属斯洛伐克,靠近捷克边境)的命令。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特地下达这样一个撤退命令的,因为此时士气低落到极点的奥军步兵已经溃不成军,四处逃散。这些溃败的奥军中有许多匈牙利人或是波兰人,他们在惨败之后四处散布恐慌情绪,“普军步枪恐怖至极,不可抵挡”的神话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奥军内部,困惑的士兵们开始质疑起他们的将军的下一步行动。这场战斗中的两军伤亡数字则更加直白地反映出两军基本步兵武器的巨大差距:奥军总损失为5719人,其中2197人死亡或是失踪;普军损失仅为62名军官与1060名士兵,其中死亡人数为283人。

Figure-0027-0027 Figure-0028-0029
纳霍德战役中的骑兵战 阿尔伯特·斐迪南·阿道夫·卡尔·弗里德里希·冯·博宁(Albert Ferdinand Adolf Karl Friedrich von Bonin)

Figure-0029-0030

◎路德维希·冯·加布伦茨

施泰因梅茨准备致电柏林通报自己旗开得胜的喜讯,而他的同僚冯·博宁(von Bonin,1803.11.11—1872.4.16)将军在这一天的命运可就与他大为不同了。博宁将军指挥的第Ⅰ军组成了第2集团军的右翼。在这一天他率军进入乌帕峡(Aupa Valley),朝着特鲁特瑙镇(Trautenau)方向前进,该镇是他前往老毛奇所预想的合流点基斯钦途中的第一站。他的前锋——第1东普鲁士掷弹兵团当时正在峡谷当中行军,结果其左翼遭到奥军的猛烈突袭。伏击他们的是在丹麦战争中一战成名的奥军副元帅路德维希·冯·加布伦茨(Ludwig von Gablenz)统率的数个先锋营。为了完成这次伏击,他从这一天的凌晨便从约瑟夫施塔特出发,急行军赶到了这里。虽然训练有素的掷弹兵们在短暂的混乱之后很快便重整了队形并摆脱了伏击,但是对于侦察的重要性缺乏认识的博宁将军还是在后面的战斗中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伏击结束后,加布伦茨命令他的蒙代尔旅(Mondel Brigade)后撤,等待后续部队从约瑟夫施塔特赶来,这些部队此时距离他的旅尚有3个多小时的路程。正当加布伦茨在等待援军的时候,摆脱了袭击的普鲁士军队继续朝着特鲁特瑙进发。博宁将军麾下的第2师随后在霍芬堡(Hopfenberg,今属德国图林根州)山地当中遭遇了蒙代尔旅的后卫,并对其发动了攻击,这些后卫部队在被普鲁士重兵彻底压垮之前曾展开过十分坚决的抵抗。此时自信过头的博宁将军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所以当第1近卫师的一名军官提出要为他提供支援时,自负的他表示了回绝。当时的第1近卫师正在通过埃佩尔小道(Eypel Pass),距离他仅1到2英里。3个小时后,加布伦茨的后续数个师的兵力顺利同他的旅合流,而此时的普军依旧在特鲁特瑙北部的狭隘而又危险的峡谷当中继续前进。博宁将再一次因为自己没有做好侦察工作而受到惩罚。这一次他可就不会像上一次那样顺利脱身了。虽然他的军队还是凭借着武器优势给奥军造成了惨重伤亡,但为了避免被奥军全面包围,他下达了撤退命令。他的部队在退到了乌帕峡附近之后,又在当天全面撤退至兰茨胡特,这是他今天凌晨4点动身出发的地方。

得知了博宁将军的失败,俾斯麦十分愤怒,他称这次失败为“打在普鲁士全军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但不管怎么说损失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博宁将军的及时撤退使得普军避免了更为糟糕的命运。至于奥军方面则在这一天的数场战斗里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损失数目将近是普军的4倍,包括191名各级军官在内总共有5000人战死、负伤、被俘或是失踪,这是个哈布斯堡的军队所不能持续承受的数字。然而,贝内德克又一次贻误了战机:位于东线的施泰因梅茨的动向已经完全暴露在奥军的眼皮底下,而此时的威廉王储对于博宁将军作战失利的情况并不了解,仍带着他的近卫军在战线中央继续推进(即孤军前出)。贝内德克本来是完全有可能做到集结优势兵力,围歼出现在波希米亚高原上的普鲁士王储和近卫军,取得这一天的胜利的,但这位奥军统帅仍旧坚持执行自己原先制定的计划——“先以6个军全力抵御普鲁士的第1集团军”,这使得他失去了最后一次可能实现反败为胜的机会。

Figure-0030-0031

特鲁特瑙战役

当然了,特鲁特瑙之役并不是普军在这一天中遭遇的唯一一场败仗。就在西面的兰根萨尔察镇,孤立无援的汉诺威军队还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成功抵御住了普军的进攻,以实际行动捍卫了王国那令人尊敬且历史悠久的军事荣誉。由于他们已经决定同前来攻城的普军血战到底,于是便在小镇周围构筑了数道防线。虽说当时的普军将领弗列斯麾下仅有一些留守部队与地方民兵,但他依旧对这座小镇志在必得,甚至还没等戈本与他的大部队就位就抢先发动了这场攻城战。事实证明,这是一个代价高昂的错误。汉军可以说是十分轻易地击溃了他的部队,其中又以地方民兵的表现最为令人不齿,他们甚至还会做出主动躺在地上假装负伤或是躲在大树后面这样令人大跌眼镜的行径。攻城方的最后一波冲锋是由普军的一个常备步兵团发动的,但他们还是在汉诺威王室警备骑兵(Hanoverian Lifeguards)的壮丽冲锋下被彻底击垮。普军被迫后撤,只有普鲁士的盟友、身穿绿色制服的萨克森-科堡-哥达的军队维持住了战线。

Figure-0031-0033

德语书籍《汉诺威王国军事》(K?niglich Hann?versches Milit?r)中的汉诺威王室警卫胸甲骑兵。在兰根萨尔察一战中,这些着装华丽的骑士们冲垮了战力十分堪忧的普军攻城部队,奇迹般地打了一场胜仗。同普鲁士一样,汉诺威也是一个有着悠久的军事传统的德意志王国,英国的汉诺威王室就发祥自这片土地。同时在拿破仑战争时期,英军当中极为著名的“国王德意志军团”的大部分战士也来自这个地方

Figure-0031-0035

兰根萨尔察之战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局势依旧是对普鲁士有利。镇中的汉军虽然成功地抵御了普方的这一次进攻,但敌人可并不会就此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普军在这一天彻底完成了对小镇的包围,同时还耗尽了镇里守军的最后一点资源。彻底走投无路的汉军在27日这天晚上签署了有条件投降协议。汉诺威王国率先退出了这场战争,这给奥地利的盟友们敲响了警钟。

尽管在这一天里战事仍没有出现任何明朗结果,但普军确确实实取得了进展。第1集团军同易北河集团军在这一天胜利会师;虽然在特鲁特瑙一战中普军遭遇了些挫折,但第2集团军还是如期出现在了东波希米亚。此时的老毛奇与普军总部都在为自己的计划竟能取得如此显著的进展而激动万分,但他们心中仍旧存着两个疑虑:腓特烈·卡尔亲王明天到底能不能加快速度,如期推进自己的战线?奥军到底会不会分兵阻挠王储与他的集团军,使他们不能如期参加最后的关键性会战?

6月28日,周四

由奥古斯特·冯·符腾堡亲王(August Eberhard Prinz von Württemberg)率领的普鲁士近卫军在顺利穿过埃佩尔隘道之后,就准备扎营过夜。在午夜时分,他收到了王储发来的消息——博宁将军在特鲁特瑙不幸失败。王储随即命令他立刻横渡乌帕河并在28日早上切断当时仍停留在特鲁特瑙的加布伦茨的退路。加布伦茨副元帅最初希望自己能趁着普鲁士近卫军在隘道行军的时候,利用有利地形一鼓作气将他们阻挡在埃佩尔隘道里面,但由于此时他军队的士气已经彻底涣散,而且他也并没有任何援军,最终只得放弃了这个阻击计划。作为替代,他将自己的炮兵阵地布置在了博格斯朵夫(Burgersdorf)与新罗格尼茨(Neu-Rognitz)两点之间,与火炮一同被部署在这道防线上的还有奥军的3个步兵旅。当天普军第1近卫师以近卫燧发枪兵(Guard Fusilier)营及近卫猎兵(Guard J?ger)营打头阵,在近卫骠骑兵(Guard Hussar)团的支援下,对这道防线发动了进攻。由于奥军炮兵的猛烈反击,这些普军遭受了极为惨重的伤亡。这支普军手头仅有6门火炮,根本不能给进攻中的友军提供有效的炮火支援。在这一关键时刻,普军士兵一反常态,向奥军主动发起了刺刀冲锋。这一次豪赌取得了成功,从普奥士兵刺刀见红的这一刻起,双方的军队便开始承受着完全对等的伤亡(肉搏战发生后,奥军炮兵就不能再随意对普军开火了)。双方激战正酣之际,普军第1近卫师的剩余部队突然出现在他们左翼。为了避免遭受两面夹击,加布伦茨当即命令麾下奥军朝索尔(Soor,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期间十分著名的索尔战役就在此处发生)方向退却。

就在加布伦茨的格列维茨旅(Grivicic Brigade)正朝索尔方向后撤,途经老罗格尼茨(Alt-Rognitz)的时候,普军第2近卫师突然出现在了奥军的右翼,两军随即发生了交火,但这场战斗中双方的力量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在短短1个小时内这个旅便被普军彻底消灭。未在这场战斗中被普军杀死、击伤或者俘虏的奥军士兵,一路西逃至博格斯朵夫山顶,同那些在先前的战斗中被普军击溃的残存友军合流。万幸的是,加布伦茨副元帅最终还是率领残部摆脱了普军,避免了更为惨重的损失。此时的他变得极为愤怒,一个疑惑在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为什么贝内德克迟迟不肯派来援军——他本可以命令副元帅塔西洛·费斯特蒂奇伯爵(Tassilo Count Festetics)麾下的第Ⅳ军到南边的普洛斯尼茨(Prausnitz)支援自己。

在昨天的战斗中遭遇了惨败的拉明,在这一天沿着乌帕河东行22英里后到达了斯卡利采镇,此时的他也同样在生贝内德克的气。这位奥军总指挥刚在今天(28日)上午10点拜访过位于小镇火车站的拉明的指挥部,他坚持认为,施泰因梅茨在取得了昨天的会战胜利后将会继续在纳霍德附近逗留,等待普军第Ⅵ军穿过山区。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的贝内德克决定将自己部队的后卫交由无能的利奥波德大公(Arcduke Leopold)负责,同时又命令拉明的残存主力继续朝基斯钦方向西进,他准备在该地同普军主力进行决战。事实证明,这位奥军统帅实在是太小瞧普军的推进速度了。在他和他的参谋骑马返回约瑟夫施塔特的时候,他们应该在半路上亲耳听见了(昨天尚在纳霍德激战的)普军继续推进战线、同周边奥军发生战斗而产生的震天响声。

普军老将施泰因梅茨并没有选择等候第Ⅵ军。王储麾下的第2集团军的指挥官们都表现得极为果敢坚决,这同小心谨慎的第1集团军大不一样。尽管普军昨天在博宁将军的带领下发动了一次失败的进攻,但这一回的施泰因梅茨并不似博宁那般鲁莽。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像博宁一样在山区中遭遇大规模集结的敌方优势兵力的伏击),那么他的部队将会极有可能同右翼的近卫军挤到一起导致战线失衡。为此他只能孤注一掷,未等友军到来就先行对斯卡利采镇发起了进攻。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他的部队很快便同奥军的后卫部队发生了遭遇战。利奥波德大公麾下的旅的指挥官们并没有组织任何有序的撤退行动,而是公然无视上级的命令,盲目地朝前进中的普军发起了冲锋。在击溃了利奥波德大公的左翼之后,普军前锋第9师(由第37燧发枪兵团及第58步兵团组成)又在铁路线以北的杜布诺树林(Dubno Wood)中同奥军弗拉格恩旅(Fragnern Brigade)发生了遭遇战。这又是一场毫不留情的屠杀。弗拉格恩旅近半数的兵力都在短时间内被普鲁士燧发枪兵的猛烈火力击倒。不甘失败的奥军还是发动了反扑,对面的普军也是不甘示弱,树林两端的战争双方就这样将越来越多的兵力投入到这个血腥的战场之中。最后,落于下风的奥军先行崩溃,只留下成堆的尸体、伤员以及不停放声惨叫的溃兵。该旅旅长弗拉格恩及大部分军官都殁于此役。由于这次不听上级指挥、完全自行其是的鲁莽冲锋,奥军又一次承受了极为惨重的伤亡。又一次取胜的普军在打扫完战场后便再度开始了行进,到了这一天的下午3点左右,普军的铁蹄踏进斯卡利采镇,老将军施泰因梅茨甚至还亲自骑着马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以胜利者的姿态耀武扬威地占领了小镇中的火车站。至于无能的利奥波德大公麾下的几个旅的命运可就要悲惨多了,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中。他们涌出斯卡利采镇,与弹药车及各种辎重车混在一起,匆忙间许多士兵甚至连武器或是军帽这样的随身装备都弄丢了。这群残兵败将追上了正要撤退至约瑟夫施塔特要塞的拉明副元帅的纵队,使得歇斯底里般的恐慌情绪在奥军内部进一步扩散。在这场战斗中,奥军死亡人数将近3000人,另外还有将近3000人被俘,这些俘虏当中有半数以上毫发无伤,是在被普军吓坏后主动投降的。取胜的施泰因梅茨决定在斯卡利采镇暂作休整,在这里等待右翼的近卫军从埃佩尔赶来同他会合,并等待第Ⅵ军完成跨越山区的行军,之后再做进一步行动。

Figure-0036-0037

◎冯·福格茨-雷提兹

正当王储的集团军从特鲁特瑙一战的挫败中逐渐振作起来的时候,腓特烈·卡尔亲王与他麾下的两个军仍在忙于进占伊萨尔河渡口。这位亲王在同自己的参谋长康斯坦丁·伯恩哈德·冯·福格茨-雷提兹(Konstantin Bernhard von Voigts-Rhetz,1809.7.16—1877.4.14)将军交换过意见之后,决定在通往慕琛格拉茨的路上同奥军进行一场大会战。比滕费尔德与他的易北河集团军也在这一天从汉德瓦萨南下赶到了伊萨尔河畔。他派出自己的前锋部队(由第17、第20以及第56步兵团组成),在3个炮兵连的火力支援下,对此时仍在伊萨尔河西畔的孱弱奥军发起了猛攻。虽然奥军很快就被逐出了战场,但他们在撤退前烧毁了最后一座可供渡河用的桥梁。至于几天前在波迪尔之战中取得了胜利的霍恩中将的第8师以及弗兰泽基的第7师,则在这一天遭到了奥军1个炮兵连的火力打击。这些奥地利人将火炮部署在了一座叫“狗鱼堡”(Muskey Berg)的小山上。普军当然不会对此坐视不管,弗兰泽基的部队很快就收拾掉了这些火炮。此时的腓特烈·卡尔亲王突发奇想,试图将阿尔伯特王储及克拉姆-葛拉斯伯爵两人的军队给包围起来,但他的这一期望很快就落空了——他的军队在慕琛格拉茨附近扑了个空。事实是,萨克森的阿尔伯特王储的有力指挥使得奥萨联军的这次撤退行动非常成功。同时,亲王的两个军为了围歼奥萨联军而花了过长的时间做准备,最终贻误了战机,使得整个围歼计划彻底告吹。这次失败给了这位过于小心谨慎的亲王又一个惨痛的教训,让他切身领会到了在某些时候大胆冒险的必要性。

不管怎么说,普鲁士还是在这一天占据了人去城空的慕琛格拉茨并将所有伊萨尔河渡口掌控在了自己手中,此时通往基斯钦的道路可谓是门户大开。胜利入城的亲王将自己的指挥部搬到了华伦斯坦(Wallenstein,三十年战争中天主教联盟的伟大统帅)生前待过的一座城堡当中,同手里正拿着葡萄酒杯或是啤酒杯的部下们碰杯庆贺。指挥部之外,第1集团军及易北河集团军的成千上万名普通士兵,此时此刻可就不像他们这样幸运了,他们只能拥挤并蜷缩在伊萨尔河弯曲处的一小块空地上暂作休息,享受不到任何的啤酒或是热食,普军的后勤问题始终困扰着这些可怜人。由于后勤问题,易北河集团军决定留在原地等待补给的到来。至于亲王的第1集团军则在老毛奇的催促下朝着基斯钦方向继续进发。

Figure-0037-0039

普军的波希米亚战役示意图

28日这一天的胜利对普军的士气起了极大的鼓舞作用,一扫昨天特鲁特瑙及兰根萨尔察两战失败所带来的阴霾。这时普军高层也得知了盟友意大利在库斯托扎一战遭遇惨败的消息,总参谋部中有人担心奥皇会在解决完意大利王国的问题后将大批军队从意大利战线调往波希米亚。虽然斯卡利采、索尔、慕琛格拉茨三场战役都不是什么决定性的大胜,但普军高层(根据这三场战役的结果)知晓了在这一天所有战线上的奥军都在后撤。决定性的主力决战究竟是否会在老毛奇预想的地点爆发此时尚不确定,但有一点很清楚——普军必须马上抓住奥军的主力,在其逃离之前将其围歼。由于当时东波希米亚地区的电报通讯尚未建设完毕,所以仍旧身在柏林总参谋部的老毛奇对普军的详细情况知之甚少,而骑马信使仍需要24小时以上的时间才能从前线赶回柏林,这令他十分不安。不过这位统帅在这一天深夜还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困守在兰根萨尔察镇中的汉诺威国王同他的军队在得知盟友巴伐利亚军队根本不会赶来救援自己后,最终选择了向普军屈服以求保全性命,汉王向围城的普军指挥法尔肯施坦因将军派出了特使,称自己将会在明天正式投降。

6月29日,周五

就在6月29日的凌晨时分,王储骑着战马,在参谋军官们的陪同下,行进在第Ⅰ军的最前头,耀武扬威地穿过了那座曾在几天前的战斗中羞辱了博宁将军的特鲁特瑙镇。仍未被解职的博宁将军也在这一天收到了一个新任务——带领他的军赶往皮尔尼考镇(Pilnikau,今捷克皮尔尼科夫),只不过通往这个小镇的道路上的敌人都已经被近卫军给清理干净了。

此时的近卫军仍在向易北河畔的王宫镇(K?niginhof,今天的名字为“拉贝河畔王宫镇”,因1270年波希米亚王后曾统治过此地而得此名)方向前进。作为该军团前锋的猎兵及燧发枪兵们已经在该地同奥地利的前哨部队交上了火。奥军弗莱什克旅(Fleishhacker Brigade)此时正镇守在王宫镇,他们在收到了防御正在不断前进的普军的命令后,便往东部署到了小镇附近的农地中。普鲁士近卫军在对奥军进行了一阵短暂的炮击之后,便派出数个燧发枪兵连对敌阵发动了攻击。在普军的压倒性火力优势面前,这个奥军旅很快便伤亡惨重渐渐不支,只能留下一个营殿后,掩护残存主力撤离这个小镇。这个殿后营的幸存者们在赶上旅的残存主力之后,又渡过了易北河,一同撤至米列廷镇(Militin)中。就在这个小镇以东数英里之外,昨天刚在斯卡利采镇取得了胜利的施泰因梅茨,此刻正马不停蹄地向着戈拉德利茨(Gradlitz)进发。在行军过程中,这位老将军同奥军副元帅费斯特蒂奇伯爵麾下的第Ⅳ军的3个旅,在施文沙戴尔(Schweinsch?del)附近发生了遭遇战。普军的猛烈炮击几乎持续了3个小时之久,为了避免自己的部队彻底毁于普军步兵的击针步枪,费斯特蒂奇伯爵及时命令部队朝约瑟夫施塔特要塞方向撤退。

第1集团军的指挥官在今天早上收到了两封老毛奇发出的电报:其中一封电报通知亲王普军在纳霍德一战中取得了胜利而在特鲁特瑙遭遇了挫败;另一封则督促他立刻动身以策应第2集团军的推进。这一次,腓特烈·卡尔亲王只需要外人的一丁点催促及怂恿(就做出了相当果断的行动)。昨天傍晚,亲王和福格茨-雷提兹就决定派出第5师与6个骑兵中队先行朝基斯钦方向进发,在今天上午9点30分左右,他又加派了奥古斯特·冯·韦尔德(August von Werder,1808.9.12—1887.9.12)中将与他的第3师做前锋,准备对基斯钦发起大规模攻势。

Figure-0039-0041

施文沙戴尔遭遇战

Figure-0040-0043

◎奥古斯特·冯·韦尔德

此时的奥军对防御基斯钦可谓信心十足,这座小镇西北部的天然屏障对于守军来说是理想的防御据点。克拉姆-葛拉斯伯爵同他的副手贡德雷库特将军将全部96门火炮中的56门部署在普列维欣山(Privysin Heights)上,剩下40门则部署于普列维欣山及艾森施塔德(Eisenstadl)之间,由欧根·皮赖特(Eugene Piret)将军的旅加以守卫。克拉姆-葛拉斯伯爵对于自己的部署十分满意,因为奥军已经先行占据了有利地形。为了拱卫这道天然屏障,伯爵还在普列维欣山的西侧部署了“银白杨”旅(Abele Brigade),珀斯查彻旅则被部署在了战线中央的“胡须”村(Brada Village,Brada在捷克语中是“下巴”或者“胡须”的意思)。同时,副元帅还希望萨克森军能负责防卫位于普列维欣山与艾森施塔德之间的迪列茨村(Diletz Village)。不过很不幸的是,由于昨天萨克森王储为了躲避普军的追击,采取了小心谨慎的迂回路线,所以赶来得相当晚,直到当天傍晚时分第一个萨克森旅才匆忙抵达指定的防御地点。至于在昨天的战斗中遭受了重创的灵格尔谢姆旅(Ringelsheim Brigade)则被副元帅部署在了慕琛格拉茨—基斯钦路的南部。此时的阿尔伯特王储及克拉姆-葛拉斯伯爵还预期贝内德克的北部方面军至少有3个军的兵力能在今天午夜之前赶来同自己合流。

从图尔瑙赶来的普军将领廷普林(Wilhelm von Tümpling)的第5师在当天下午3点30分左右率先出现在了普列维欣山附近。前一天晚上他们曾在基斯钦镇休息了大约两个小时,此时(精力正旺)完全适合作战。廷普林将军的炮兵率先对奥军阵地开了火。经过大约1个小时的炮击,普军的先锋营拿下“胡须”村并清理了一座叫珀度尔茨(Podultz)的小村庄里的奥军,之后便攻上了普列维欣山。经过之前的几次交手,奥军已对普军击针步枪的威力有了较为理智与清醒的认识。奥军的猎兵们修改了自己的战法,他们隐蔽在山上的树丛当中,每当开完一枪后就将自己手里的步枪交给身后的战友让其装填,自己则拿起战友已经装填完的另一杆步枪继续开火,奥军士兵们希望通过这种不停开火的方式来抵消普军的武器优势。实战表明这一新战法颇为有效,普军第8、第12、第48步兵团的燧发枪兵营在战斗中死伤速度比以往快了很多,整个进攻很快就遭到了迟滞。这便是整场基斯钦战役当中普军最为危险的时刻。奥军的珀斯查彻旅甚至还用激烈的肉搏战一度逼退了廷普林的第10旅的猛攻——整场战争期间,很少有奥军将领能像这次战役一样组织起如此有效的反击。思维僵化的奥军将领们在普军的猛烈火力面前,普遍都还沿袭着(拿破仑时代的)密集步兵横队战术,导致无数士兵被敌人的新式击针枪成片撂倒,各部队之间也缺乏有力配合,无论是撤退还是进攻,都不能实现彼此策应。尽管廷普林将军本人也在战斗中负了伤,但他还是发现了敌人的薄弱环节,命令普军再一次发动进攻。这时才匆匆赶到迪列茨村附近的萨克森军队受到了沿着齐德利纳河赶来的普军第48步兵团及第8掷弹兵营的猛攻。萨军伤亡惨重,狭窄的河岸边一时间堆满了身穿矢车菊蓝制服的萨克森士兵的尸体。艾德勒谢姆男爵的骑兵们的命运也是同样的悲惨,他们曾在赞姆斯村(Zames Village)附近对普军的第8掷弹兵营发起了一场英勇却收效甚微的冲锋,因此承受了极为惨重的伤亡。

Figure-0041-0045

基斯钦战役

正当奥萨联军防线的中央开始逐渐崩溃的时候,韦尔德将军的部队开始对位于慕琛格拉茨公路上的灵格尔谢姆旅展开包抄。韦尔德的前锋——第3师的第2猎兵团以及第14、第42步兵团,在听到了廷普林的部队所发出的炮声后,也对距离基斯钦战场大约1英里的下罗绰山(Unter-Lochow)上的奥军展开了攻击。灵格尔谢姆旅的抵抗十分激烈,普军花了整整3个小时都没能取得一点进展。就在这时,完成了迂回的第3师余部从奥军的侧翼发起了攻击,灵格尔谢姆旅则突然收到了朝基斯钦方向撤退的命令。阿尔伯特与克拉姆-葛拉斯两人这么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因为他们刚在不久之前收到了总指挥贝内德克的消息,得知北部方面军是不可能赶来支援自己的。求援无望的两人只得受命中断战事,朝易北河方向后撤。

Figure-0042-0047

◎萨克森军

事实证明,在激战正酣之际给部队下达这样一个撤退令是极为危险与难以顺利执行的。当时奥萨联军的大部分部队都已收到了这个命令,苦战已久的士兵们一听说战斗即将结束便兴奋过了头,无法有序后撤。基斯钦镇中的奥萨联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主干道上塞满了救护车、辎重车、士兵以及被吓坏的平民。普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天赐良机,立刻对奥军的殿后部队展开了攻击,幸亏此时萨克森的王室警卫旅(Saxon Life Brigade)及时赶来支援奥军才避免了更大灾难的发生。这些顽强的后卫将普军牵制在了河弯部,直至最后一名未负伤的奥军士兵撤离基斯钦后,他们才在6月30日凌晨1点左右陆续撤离。他们在西姆达尔(Smidar)路完成了集合后,又以严整的队列有序离开了战场。

普军并没有对撤退中的联军展开追击。他们的士兵经过漫长的血战后体力已全部耗尽,只能就地躺倒呼呼大睡,并庆幸自己竟能在今天这场损失了那么多战友的战斗中存活下来。刚刚结束的这场战役对普军来说是迄今为止战况最为激烈、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场战役。此役中普军的损失为:71名军官、1482名士兵以及56匹马。当然奥军伤亡要比普军惨重得多:181名军官、4714名士兵以及222匹马。至于士兵平均素质要比奥军稍好些的萨克森军,在这一天的损失则为27名军官、586名士兵以及58匹马。除此之外,联军还有约7000名士兵被俘,需要注意的是,这些俘虏当中有整整两个(奥军的)匈牙利步兵营,他们是在撤退时不慎走失后主动向普军投降的。

基斯钦之战仍没能成为一场歼敌主力的决定性会战。尽管腓特烈·卡尔亲王在此役中一改往常的谨慎风格,立刻发动了攻势,但奥萨联军的迅速撤退打消了他发动决战的念头。到这一天结束为止,所有战线上的战况都对普军有利:第1集团军已经顺利拿下了重要的合流点基斯钦镇;王储的第2集团军已经巩固了自己在易北河左岸的王宫镇的阵地,时刻威胁着奥军的重要据点约瑟夫施塔特要塞。

话题转向西部战线。汉诺威军队在这一天正式签署了投降协议。在举行完投降仪式后,所有汉军官兵都必须把自己的武器上缴给普军,至于那些赢得了敌人尊敬的汉军骑兵则获准保留佩刀(这是身份及荣誉的象征)。按照协议,汉诺威国王乔治五世与他的儿子将会被流放海外,普方安排了专列到兰根萨尔察镇,护送汉诺威王室回到他们的王宫收拾行囊。这份协议宣告了汉诺威王国军队整整200年的光荣历史的彻底终结。这支军队在历史上曾以自己的英勇与忠诚为它的王室(主要是为对岸的英国汉诺威王室而战)谱写过诸多传奇:七年战争期间,他们拼死守卫住了明登;在20年之后的战争当中,他们又坚决地守卫住了直布罗陀;拿破仑战争期间,他们组成了“国王德意志军团”,跟随英军统帅威灵顿公爵从伊比利亚半岛一路转战至滑铁卢。他们是幸运的,因为在自己的最后一场战斗当中也取得了光荣的胜利,为传奇的结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正当普军士兵们在已是满目疮痍的基斯钦镇附近倒头呼呼大睡或是在易北河岸边的松树林中乘凉休息的时候,克拉姆-葛拉斯麾下的奥军正趁着漆黑的夜幕朝易北河畔的柯尼希格雷茨(K?niggr?tz)要塞悄悄前进。这些奥军士兵或许仍会像几天前那样讨论起敌军手里那无比恐怖的击针步枪,但他们此时此刻更关心究竟在何时才能享受到热食、葡萄酒以及片刻的歇息。就在这些败军来到霍日采(H?ritz)附近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

汉诺威的军盔

尽管汉诺威王国在普奥战争结束之后便算是彻底亡国,其军队也被吸收进了普鲁士王国陆军当中,但原属于汉诺威军队的军事荣誉在德意志帝国时代一直保留着。代表着汉诺威军队光荣历史的“滑铁卢”及“半岛(战争)”等字样,依旧可以在原汉军部队的军盔上清晰可见,这可以算是德皇对汉军的光荣军事传统的尊重。

事实上,德意志帝国时期的军盔及军刀是欧洲军事制服学上极为复杂与烦琐的部分。不光是早已亡国的汉诺威王国,在德意志帝国时期得以享有超高自治权及“保留权利”(Reservatrechte,巴伐利亚在加入德意志帝国不光保留有王国地位,还保留有原先王国时代的独立邮政、铁路、警政与军政等事务的自主权)的巴伐利亚王国的陆军,在德意志帝国时代依旧保留原先王国时代战争部的符腾堡与萨克森军队,1884—1913年的几十年间都没有选出任何国家元首、仅由普鲁士派遣来的执政官“代为管理”的不伦瑞克公国的军队,以及各类自由市、多到数不清的大公国及亲王国,全都有自己的专属军盔或军刀,而且不同军衔及兵种又有不同的制服佩戴规范,个别情况下单个的步兵团或是骑兵团又会有专属的徽章或制服标识。而普鲁士王国陆军,尤其是其近卫军的制服规范更为烦琐复杂。笔者在这里仅选择形制风格最为特殊、曾在普奥战争期间被普军将领称赞为“如狮子般英勇”的巴伐利亚王国陆军的军盔做介绍。

Figure-0044-0048 Figure-0044-0050
德意志帝国第73步兵团的专属军盔,其前身是成立于1803年拿破仑战争时期的汉诺威燧发枪兵团。1899年1月24日获得德皇恩准,在军盔的鹰徽上保留代表着部队荣誉的“滑铁卢”及“半岛”字样(似乎是德皇本人亲自写下的) “保留部队荣誉”原则同样也适用于汉诺威王国的骑兵,图为德意志帝国时期普鲁士王国第9龙骑兵团的专属军盔。该团前身是成立于1805年拿破仑战争时期的汉诺威龙骑兵团,同样是在1899年1月24日获得德皇恩准所使用的,鹰徽卷轴从左至右分别书写有“半岛”“滑铁卢”“格赫尔德”
Figure-0045-0052 Figure-0045-0053
德意志帝国的第74、77、78、164及165步兵团(前身都成立于1809年或1813年)所使用的汉诺威荣誉军盔,上面仅书写有“滑铁卢”,同样也是在1899年1月24日获得德皇恩准所使用的 德意志帝国时期普鲁士王国陆军第10猎兵营的专属军帽,上面所书写的汉诺威军事荣誉——“半岛”“滑铁卢”“德尔波佐”清晰可见
Figure-0045-0055 Figure-0045-0056
德意志帝国时期巴伐利亚王国王室警备步兵团的军盔,上面的银质巴伐利亚王室纹章清晰可见 德意志帝国时期的巴伐利亚王国荣誉侍从武官大礼服军盔。除了银质的帽徽之外,还有珐琅彩的巴伐利亚蓝白格子纹章(关注过拜仁慕尼黑足球俱乐部的对于这个应该相当熟悉)

6月30日,周六

对于柏林的普军总参谋部来说,6月29日的消息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最为鼓舞人心的。汉诺威王国的军队已退出了战争,巴伐利亚王国及其盟友的军队此时已不能对美因河以北构成任何威胁,而最为重要的是,奥萨两军已经开始了全面撤退。如此巨大的成就,让老毛奇觉得是时候将总指挥部移至前线了。普王威廉一世在得知了普军全面获胜的消息后,决定动身离开柏林赶赴前线,与他同行的,除了俾斯麦、老毛奇,还有参谋、副官、外国公使、侍从等等一大堆人。专列用了整整6节车厢才一次运载完所有旅客。在专列发车以及在列车上正式举办庆功会之前,这位国王还特地为前线将士们下达了一道言辞极为浮夸的嘉奖令。

与奢华的王室专列相比,6月30日早晨的整个基斯钦小镇的景象只能用人间地狱四个字来形容,任何人只要看到这般惨烈的场景都会像威灵顿公爵那样不禁潸然泪下。身穿灰色长袍的奥军士兵与身穿深蓝制服的普军士兵、身穿矢车菊蓝制服的萨克森军士兵的尸体,堆积在了一处。倒地的士兵们生前所用的高筒军帽(Shako)、矛尖盔(Pickelhaube)、骑兵毡帽(Hats)、步枪、挎包以及其他各类装备,散落在玉米田以及齐德利纳河两岸。尚未死去的伤兵们则在不停地发出求救的呻吟与惨叫,倒地的战马也在时不时地发出撕心裂肺的长嘶。整座小镇此时此刻已被伤员及俘虏挤满,被奥军遗弃的辎重车、手推车乃至各类物资四处可见。在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处置伤员成了一个大问题。由于普鲁士王国早在1864年就已签署了《日内瓦公约》(the Geneva Convention),所以在这场战争中普军对伤兵的救护处理更为有序及到位一些。此刻普军派出了自己的担架组及医疗救护组,他们的左袖上都有一条十分显眼的白底红十字臂章。普军的每个军都配属了像这样的担架组部队(Krankent?ger),他们能在战场上发挥极为重要的作用,在关键时刻保住了无数士兵的生命。至于奥军伤员的命运那可就要悲惨得多了。奥军并没有类似的担架组(虽说他们有自己的野战医院),所以一旦有人负伤倒地就只能依靠身边的战友将其扛到后方。此外,由于奥地利并没有签署《日内瓦公约》,所以这些护送伤员的士兵并没有佩戴红十字臂章,只能冒着和其他士兵一样的风险运送伤员,所以在这场战争当中有许多的奥军伤兵(就像历史上绝大多数战争当中被遗弃的伤员那样)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而伤重不治死的。血淋淋的事实表明,维也纳当局并没有从克里米亚战争当中吸取到任何教训。此外,奥军的野战医院也在这场战争中暴露出许多问题:它的医疗设备与救护水平低劣,药品不足,同时它们的机动能力非常有限,无法及时地赶到战场后方为伤兵提供有效救护。

尽管这几天里普军取得了一连串的胜利,但此时已精疲力竭的士兵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整个军队的后勤补给问题就像慢性疾病一样从未得到根治。随着战争的深入,士兵们越发地需要靠“自己想方设法”来填饱肚子,于是他们开始四处劫掠房屋、农场甚至宫殿,搜寻一切可以拿来吃的东西,就连军官都无法阻拦这群饿汉,这使得军纪越来越难以维持。此时仍在慕琛格拉茨的易北河集团军则是3个集团军中补给供应状况最为糟糕的,军需官们不停地给柏林发送电报,请求总参谋部尽快把补给送来,却得不到任何答复。更为可怕的是,有些士兵已经感染上了痢疾(Dysentery)。一时间军队内部人心惶惶,担心斑疹伤寒(Typhus,常于卫生环境差和拥挤的地方暴发)与霍乱(Chora,主要通过被含该细菌的人粪便污染的水或食物传播)等疫情暴发,折磨饥渴交加的士兵们。令情况更为糟糕的是,这一天整个北波希米亚都下起了倾盆大雨,但普军并没有携带数量足够的帐篷,使得士兵们的生存环境变得越发悲惨。

腓特烈·卡尔亲王同他的参谋在30日这一天将指挥部从城堡搬到基斯钦镇中,而王储仍在王宫镇附近逗留。这一天,两个集团军的指挥官派出的骑兵都未能侦察到奥军的殿后部队,因此根本无法判断出奥军主力此时身在何处。虽说亲王与王储的总部相距不到一天的行军路程,但两地并没有建立起任何通信,所以王储实际上要到这一天的傍晚时分才了解到普军在基斯钦镇取得胜利的消息。令老毛奇最为失望的便是这两个集团军制定的作战计划——“在两个集团军完成合流之后再对奥萨联军发动进攻”,这种过于小心谨慎、磨磨蹭蹭的态度是与总参谋部的速战速决理念相违背的,直接错过了歼灭联军的绝好机会。然而等到了30日这一天夜里,一切争论都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此时的普军对贝内德克与他的北部方面军正身处何方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此时的普军将领们能够鸟瞰基斯钦镇东面至易北河畔的大片区域,他们一定能发现一幕19世纪的战场上最为常见的景象——奥地利北部方面军最为精锐与强大的7个军正忙乱地在这片区域四处乱晃。在杜别内克(Dubenec)高原上,5个军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混乱状况,由于天降大雨,他们撤往约瑟夫施塔特要塞的道路已经变成了完全无法通行的沼泽地。至于奥军总指挥、军械上将贝内德克本人,正身处杜别内克镇(town of Dubenec)的奥军指挥部中,他从6月29日早晨开始就一直藏身于这里。他就如同他的士兵一样士气低落。尽管在一般情况下杜别内克高原算是一座不错的天然要塞,但由于普军第2集团军已经在易北河东岸站稳了脚跟,位于奥军西面不远处的普军第1集团军又随时可能发动突袭,所以贝内德克断定这里并不能抵挡住普军的进攻。因此,他在6月30日下令全军撤至位于易北河要塞群最南端的柯尼希格雷茨。与此同时,他给奥皇弗朗茨·约瑟夫写了一封满是自怜、抱怨以及借口的长信。在这封信的末尾,奥军统帅竟恳求奥皇及时地同普鲁士议和以避免更为巨大的灾难发生。一天之后,奥皇送来了一封极为直白的回信:投降认输是不可能的,但奥军的后撤是可以接受的。为了鞭策这位统帅,奥皇甚至还在信的末尾附上了一句来自陆军副官长(Adujutant-General)克伦尼维尔(Crenneville,1815.3.22—1888.6.22)的著名嘲讽:“(在想着投降之前)您有跟敌人打过一仗吗?”

7月1日,周日

为了进一步断绝贝内德克分别击败第1、第2集团军的可能,腓特烈·卡尔亲王在7月1日的早上派出他麾下的几个师继续前进。到了当天傍晚时分,普军第6师在第5师的支援下顺利抵达米列廷镇,第7与第8师抵达霍日采,第3师、第4师、骑兵预备队以及炮兵部队则仍在从基斯钦赶往霍日采的路上。在第1集团军右翼是比滕费尔德的易北河集团军,他们在这一天南下到达了比斯特日采河(Bistritz River)畔的萨多瓦村(Sadowa)以北的西姆达尔。同时在这一天,卡尔亲王又将自己的指挥部搬到了位于基斯钦与霍日采中间的一座名叫卡明尼茨(Kammenitz)的小村庄中。王储的第2集团军则在当天渡过了易北河,只不过他和他的指挥部仍然在王宫镇中。

就在1日早上,国王威廉一世的专列正式抵达基斯钦。老毛奇刚一下车就给第2集团军下达了继续在易北河左岸待命的命令,同时命令第1集团军朝着柯尼希格雷茨继续前进,“不要有任何的停滞”。至于易北河集团军的任务则是掩护上述两军的右翼。虽然老毛奇与他的三位集团军指挥官一样,尚不知道贝内德克的主力身处何方,但他凭着敏锐的直觉判断,为了能在即将到来的主力决战中顺利包抄、打击敌军的侧翼与后方,王储的集团军必须继续停留在上易北河(Upper Elbe)左岸原地待命。因此次日,他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并在会议上向普军高层说明了自己做出这样的安排的原因。

Figure-0050-0057

◎弗兰茨·冯·克伦尼维尔(Franz Folliot von Crenneville)

此时的贝内德克仍逗留在柯尼希格雷茨。只是他的精神已经紧张到了崩溃的边缘,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像几天前那样优柔寡断。他发出了一系列自相矛盾的命令,使得奥军的后勤也像普军那样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对于此时的奥军来说,如期到达指定地点本身就是一项艰巨的挑战,而现在食物与弹药供应也无法保证,更不可能完成任务了。他的参谋们的情况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于抵御普军进攻已经彻底感到绝望。当奥皇的特使、那位主战的贝克上校再一次从维也纳专程赶到奥军指挥部的时候,他立刻被眼前的奥军指挥部的不作为彻底惊呆了。他立刻会见了贝内德克的参谋长克里斯曼尼齐,可惜的是这位对战况彻底绝望的参谋长面对奥军的这些问题早已是撒手不管了。

当然了,此时普鲁士军队的补给状况也是同样的不容乐观。尽管赖兴堡与弗兰肯施泰因的火车站当中各类物资已是堆积如山,但由于火车最远只能抵达基斯钦镇,所以这些物资根本就不可能被及时地运抵前线。令情况更加严峻的是,连天暴雨导致大量辎重车都陷进了泥泞之中,满是士兵的拥挤道路也进一步拖慢了后勤部队的速度。不过幸运的是,由于这一天普军选择在村庄中驻扎,所以士兵们大都有了可供遮风挡雨的过夜场所,使得这一天的夜晚要比前几天稍微好受了一些。

7月2日,周一

由于此时的普军仍无法确定奥军主力的具体位置,所以军事会议上的很多人都对老毛奇的观点提出了质疑。老毛奇坚持认为奥地利北部方面军的主力已经渡过了易北河并抵达柯尼希格雷茨附近,因为只要奥军选择这样部署,即使是在战斗中被普军击败也能轻易地退守奥尔米茨要塞。然而王储的全权代表阿尔文斯莱本将军与莱昂哈德·冯·布卢门塔尔(Leonhard von Blumenthal,1810.7.30—1900.12.21)少将、腓特烈·卡尔亲王、赫尔瓦特·冯·比滕费尔德这四个人,在会议上对老毛奇不断施压,希望他能批准他们四个人提出的“让三个军进行合流,以确保击败贝内德克”方案。面对四个人的齐声反对,老毛奇并没有动摇,仍然坚持自己的作战计划。直到翌日到来之前,3个集团军都将在原地待命。等到了明天,易北河集团军将根据计划南下帕尔杜比采(Pardubitz,今捷克帕尔杜比采州的首府,位于易北河畔、布拉格以东96千米)攻取下易北河(Lower Elbe)的桥头堡。至于也出席了这次军事会议的首相俾斯麦则向与会众人传达了这样一个紧急消息: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要求普奥双方立即停火。这意味着普军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法国介入这场战争,普鲁士将有可能前功尽弃。为此,他们必须立刻找到贝内德克的北部方面军主力。

Figure-0052-0058 Figure-0052-0060
莱昂哈德·冯·布卢门塔尔少将 赫尼克斯泰因

与此同时,贝内德克也召开了自己的军事会议。今天他的情绪稍稍振作了一些,他似乎认为自己能以更为自信的姿态来迎接接下来的战斗。他给奥皇写了一封颇为乐观的回信,称自己能在后面的战斗中交到好运。当时参与了这场会议的人有:贝克上校、克里斯曼尼齐、军参谋长阿尔弗雷德·赫尼克斯泰因(Alfred Henikstein)、拉明副元帅、克拉姆-葛拉斯伯爵、贡德雷库特、索恩伯爵(Count Thun)以及其他各军的指挥官。会议上,这位奥军统帅还询问各军的指挥官后勤补给问题是否得到了解决,他还宣布北部方面军将继续驻扎在比斯特日采河与柯尼希格雷茨之间。在会议上贝内德克并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战斗的安排或是部署,其他与会者当中显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这方面的问题。在这场军事会议休会之后,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与会众人便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各自的部队中。这场几乎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军事会议在后来受到了无数奥军军官的诟病,并被他们戏称为一场闹剧。

虽说奥军的这位军械上将在会议上并没有就作战问题做出任何安排,但此时的北部方面军仍在热火朝天地做着各种作战准备。优秀的奥军工兵们此时此刻正在驻地附近修筑防御工事。炮兵阵地则被部署在比斯特日采河正对面的赫卢姆(Chlum)山与利帕(Lipa)山上。最终,各个军与旅也在这一天陆续到达了各自的防御地点。

话题暂且回到普军这一边。在老毛奇的军事会议结束后,腓特烈·卡尔亲王又回到了他在卡明尼茨村中的指挥部,这时他收到了前哨单位传来的报告,称昨夜在比斯特日采峡谷(Bistritz Valley)附近发现了奥军的巡逻队与营火,同时昨夜抓来的一名奥军俘虏还告诉他们奥地利的第Ⅲ军此时正在赫卢姆山附近。亲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派翁格尔(Unger)少校率领一支骑兵分队前去侦察情况。正在巡逻的奥地利枪骑兵突然间发现了这群普军斥候,双方随即爆发了一场前哨战。翁格尔少校在千钧一发之际侥幸躲过了枪骑兵的致命长枪,成功地摆脱了敌人的追击,并把惊人的侦察成果报告给了亲王——这位幸运的少校爬上了杜卜(Dub)村附近的一座小山丘,发现当时正有规模极为庞大的奥军部队驻扎在这片地方!

这个消息极大地鼓舞了亲王,于是乎自这场战争爆发以来他第一次萌生了主动进攻的念头(此前只能说是被老毛奇逼的),他决定在明天破晓时分发起进攻,并在当晚同自己的参谋长福格茨-雷提兹将军一道制定出了作战计划。在当天晚上10点左右,亲王特派福格茨-雷提兹将军前往基斯钦镇向普军总指挥部汇报自己的大发现。当时国王威廉一世已经入睡,被侍从叫醒的国王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也是欣喜若狂,立刻派人叫醒了刚睡着不久的老毛奇,马上安排了他与福格茨-雷提兹将军见面。“感谢上帝!”老毛奇不禁发出了喜悦的感叹。这位普军总参谋长还得知了亲王已向第2集团军派去了使者汇报情况,并希望第2集团军能派出近卫军来协助明天的大规模进攻。老毛奇再一次分析了战况,断定贝内德克此时正背对着易北河布阵(背水布阵无论古今中外都是兵家大忌),一份规模宏大的“口袋战”(Kesselschlacht)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了。他当即派出一名特使,命令其他集团军的指挥官们立即行动,沿着易北河右岸南下,准备从两面包抄贝内德克的主力。这名特使不惧任何艰难险阻,最终在第二天凌晨4点左右将消息成功地送到了王储的手上。

决战柯尼希格雷茨

贝内德克的最初部署

奥军统帅军械上将贝内德克将自己的阵地部署在了比斯特日采河与上易北河之间,两条河的河道相互平行,流向都为东北至西南,两河的间距则为6—8英里。奥军阵地北部是一些小村庄,这些小村庄呈直线状分布,其中最西面的那座被称为贝纳特克(Benatek),位于易北河附近(最东面)那座的名称则为特洛廷卡(Trotinka)。奥军左翼(奥军左翼在地图的南面)以南6英里也有一些呈直线状分布在两河之间的小村庄或者市镇,其中最西面的是比斯特日采河畔的内查宁采村(Nechanitz或Nuchanitz),最东面便是柯尼希格雷茨市。从地形上来看,地势向比斯特日采河西岸缓缓倾斜,至东面的易北河附近地势突然升高。两河之间还有数座可供俯瞰比斯特日采河附近景象的高山,最高的是位于北面的赫卢姆山与利帕山这两座,靠南面的则是普瑞姆(Prim)山与普洛布卢斯(Problus)山。这条河的河岸边有着极为茂密的树林,其中面积最大的两片树林分别是贝纳特克附近的斯维普(Sweip或Sweipwald)树林以及多霍采村(Dohalitz)东面的霍拉树林(Hola或Holawald)。

奥军将自己的阵地设在了奥地利帝国较为繁华富裕的地段,这片土地上有着大量的村庄、磨坊、小型工厂以及田间小屋。比斯特日采河东岸的内查宁采村的北面还有许多的村庄,它们分别是波珀维茨(Popowitz)、特列索维茨(Tresowitz)、莫克洛沃斯(Mokrowous或Mokrovous)以及多霍采。至于萨多瓦村则位于这条河的西岸。基斯钦镇—柯尼希格雷茨市的主干道穿过萨多瓦村,将贝内德克的阵地分割成了东北一部及西南一部这两大部分。这条干道的西南方向1英里之外也有一条“村庄线”,它们从最南面的赫拉德克(Heradek或Hradek)起向北分别为上普瑞姆(Ober Prim)、下普瑞姆(Neder Prim)、普洛布卢斯、施特雷瑟提茨(Stresetitz)以及位于基斯钦主干道上的利帕村。

统帅贝内德克将奥军的中心防线选在了赫卢姆山与利帕山附近,他的工兵已经在当地临时修筑了多道堑壕以及凸堡等防御工事。克里斯曼尼奇与他的参谋们就防御问题对北部方面军做出了如下部署:恩斯特大公的第Ⅲ军防御战线正中央,他的左翼是部署于莫克洛沃斯及多霍采附近的加布伦茨副元帅的第Ⅹ军(总兵力4.4万人,火炮134门);赫卢姆山至内德列斯特村(Nedelist)的奥军右翼防线,则将由费斯特蒂奇伯爵的第Ⅳ军及索恩伯爵的第Ⅱ军专门负责防卫(总兵力5.5万人,火炮176门),他们将会在接下来的决战中竭力阻挡普军的第2集团军——虽说奥军最初根本就没有预料到普军竟会在此方向上也发动大规模攻势。至于地图南面的奥军左翼则将由阿尔伯特王储的萨克森军队以及奥军第Ⅷ军负责拱卫(总兵力4万人,火炮140门)。由于利奥波德大公在先前战斗中的表现实在是过于无能,所以第Ⅷ军的指挥权此时已经转交到了韦伯(Weber)将军的手上。萨克森军及第Ⅷ军被部署在了比斯特日采河畔的特列索维茨村与波珀维茨村附近的群山中。艾德勒谢姆男爵的轻骑兵师位于萨克森军西南面的上普瑞姆,第2轻骑兵师则被部署在了内德列斯特村的北面。贡德雷库特指挥的第1军、拉明副元帅的Ⅵ军以及3个骑兵师与一些预备炮兵,则作为预备兵力被部署在了主干道上的罗斯涅茨(Rosnitz)与韦瑟斯塔尔(Wsestar)附近。这支强大的预备军,总兵力共约6万之巨(包括11500名骑兵),还有320门火炮。

除了做出上述防御部署之外,贝内德克还必须处理维也纳当局一手造成的奥军指挥高层的内部分裂问题。早在一天之前,奥皇就收到了一封来自方面军总参谋赫尼克斯泰因的电报,他简直不敢相信电报中所说的奥军情况,要求赫尼克斯泰因立刻返回维也纳面圣。贝内德克拒绝让他的总参谋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突然离开,因此只得竭力恳求弗朗茨·约瑟夫,希望他能撤销这个命令。就在决战前夜,奥皇派来的特使赶到了奥军总指挥部,正式宣布克里斯曼尼奇改任行动总监,至于他原来职务则由特使本人阿洛伊斯·冯·鲍姆加腾(Alois von Baumgarten)将军接替担任。维也纳的这一临阵换将的举动使得奥军出现了指挥混乱,间接酿成了后面大崩溃的恶果。7月3日的早晨,贝内德克不得不花费一定的时间向新官上任的鲍姆加腾解释当前的战场态势,所以当他和他的参谋们于上午9点最终赶到前线的时候,决战早已全面打响。

朝着比斯特日采河前进的普军

无论是普军第1集团军还是易北河集团军的士兵,他们在决战前的7月2日晚上都没能睡上一顿好觉。午夜时分,他们开始拆除自己的临时营地,正式朝敌军主力方向行进,此时的他们距离被后世戏称作“起跑线”(start lines)的指定位置尚有数个小时的路程。这份进攻作战计划是由亲王与福格茨-雷提兹两人匆忙制定出来的。两人命令弗兰泽基将军与他的第7师朝贝纳特克北面的克瑞柯维茨(Cerekwitz)方向前进;霍恩将军的第8师将向基斯钦主干道南边的萨多瓦村进发;在霍恩右翼的是普军第3及第4师,他们的目标分别为攻取多霍采村以及莫克洛沃斯村。在决战战场最南面的是易北河集团军第14、第15以及第16师,他们将渡过比斯特日采河并横穿内查宁采村,而后朝普洛布卢斯方向前进。作为预备兵力的普军第5及第6师在凌晨时分沿着基斯钦—柯尼希格雷茨主干道赶到了霍恩将军的后方。阿尔文斯莱本将军的骑兵师被部署在了易北河集团军与第3师之间,准备攻取距他们约1英里的比斯特日采河畔的波珀维茨。破晓之前,又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这使得普军的进攻计划出了点小状况,炮兵部队受影响程度最重,他们的前车要么是陷进了泥潭之中动弹不得,要么就是由于道路过于湿滑而不慎掉进了沟渠之中。

亲王将自己的前线指挥所选在了距离萨多瓦村大约1英里的杜卜山上,7月3日早上6点刚过他便到达了指挥所。此时此刻他的大部分部队也已顺利到达了指定地点。当时的暴雨与浓浓大雾使得亲王无法用肉眼观测战场的状况,这令他在战斗之初还担心敌军早在自己发动进攻之前便已溜走,但他的部下们从前线传来的战报成功地打消了他的这个疑虑。腓特烈·卡尔亲王起初还打算在发动进攻之前暂缓一下行军,让手下士兵们先吃一顿饭,他的集团军中只有极少数人在7月2日那天吃了东西。然而,当他的骑兵们在7点30分左右横渡比斯特日采河的时候,奥军炮兵率先开了火,这使得战斗提前打响。战斗开始15分钟后,普王威廉一世与他的随从们,包括老毛奇、俾斯麦,也赶到了杜卜山上的指挥所。国王陛下的大驾光临招来了奥军炮兵连的“热烈欢迎”,他们朝着国王进行了一轮齐射,万幸的是这些炮弹竟与国王擦肩而过,打到了他的枪骑兵护卫身上,当场杀死了4名近卫兵。

老毛奇立即接过了指挥权,俾斯麦则在整场战役期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首相向他询问敌人的具体规模有多大,这位普军总参谋长用含糊不清的回答与说辞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实际上他的心里非常清楚,普军遭遇的是整个奥地利北部方面军的主力!此刻他坚信自己最初制定的围歼战计划一定能生效。此时的亲王也是信心满满,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在表弟的第2集团军赶到战场之前便击败敌军,独占胜利的功劳与荣光。老毛奇及时打消了已有些飘飘然的亲王的妄想,告诉他此时此刻第1集团军的任务只是将眼前的奥军牵制在原地,并为易北河集团军与王储的第2集团军顺利从两翼包抄敌军争取时间与条件而已。此外,这位总参谋长还严肃批评了亲王的“暂缓进军,先用早餐”的想法,命令全军即刻强渡比斯特日采河。

普奥两军共约300门火炮在这一天早上8点30分左右展开了一场全欧罗巴自1813年莱比锡会战以后规模最为庞大的激烈炮战。无数身穿暗蓝色制服的普军士兵跳进了河水中,沿着河道对贝纳特克村至内查宁采村的一系列奥军据点与防线发起了进攻,一时间挤满了整个比斯特日采河岸。霍恩将军一边命令炮兵开火还击,一边命令他的第8师同右翼的第3师一道朝萨多瓦方向前进。当时这两个师正在冒着漫天炮火试图在多霍采及莫克洛沃斯渡河。奥地利守军并没有逃跑的打算,他们立刻用步枪展开了更为激烈的反击。很快黑火药被点燃后产生的滚滚白烟遮盖住了整个河岸,使得任何人都无法用肉眼观察战况。为了支援步兵们的进攻,普军炮兵也在这时对村庄展开了狂轰滥炸。由于这些村庄当中只有极少数建筑是石制的,绝大部分小屋都是由松木建成,因此普军的猛烈炮火很快就把这些小村庄中的矮房给全部轰飞了,漫天黑烟同步枪发出的白烟夹杂在了一起,一片鬼哭狼嚎的恐怖景象。

Figure-0058-0062

比斯特日采河之战

普军在中央的最初一波进攻浪潮很快就由于奥军的顽强抵抗而放慢了前进速度。贝内德克的士兵们已经从之前在波希米亚的几次战役中吸取了教训,他们充分利用分散队形以及各处掩体同普军展开血战,其中奥地利猎兵的表现尤为出色。奥军的新战术相当有效地抵消了普军的新式击针步枪的优势。然而就在上午10点,普军将领韦尔德的第3师的前锋——第14与第54团,还是在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奥军火炮造成的伤亡几乎同步枪一样多)之后,成功地肃清了多霍采及莫克洛沃斯这两座小村庄中的守军,但由于此时利帕山上的奥军炮兵阵地猛烈集火射击,他们被迫放缓了脚步,无法继续朝前推进。由于奥军炮兵早已在战前在各防御据点处做好了距离、方位以及角度的标识,所以他们的射击变得非常精准与致命。普军在接下来的整整4个小时当中都只能像这样动弹不得,无法取得半点进展。

话题暂且转向普军的左翼。比滕费尔德中将麾下的第4师与霍恩将军的第8师已经穿过了萨多瓦村并成功渡过了比斯特日采河,此时的他们正位于霍拉树林(也可叫作霍拉瓦尔德)的边上。在这里同他们展开交锋的是奥军将领恩斯特大公麾下的第5普罗哈斯卡旅(5th Prohaska Brigade)的罗马尼亚边防团(Rumanian Border Regiment)。这些罗马尼亚人并没有抵挡住普军多长时间,要不是奥军炮兵早早地在树林附近做好了标识(并及时地为他们提供了炮火支援),他们的这次撤退很有可能演变为一场大溃败。奥军的炮击依旧猛烈而又精准,树林中的无数松树被当场轰飞,炮弹与碎木块产生的各类破片大量杀伤了进攻中的普军,简直比榴霰弹还致命。很快,这些来自波美拉尼亚以及图林根的年轻士兵便在敌军的恐怖炮火下逐渐不支。霍恩将军及时地给几个营下达了从前线撤往后方的命令,他们在接连不断的战斗中承受了敌军的绝大部分炮兵火力的打击,此时已是死伤惨重。普王威廉一世在看到这些部队后撤时怒不可遏,一顿臭骂之后又指责他们是一群懦夫,还威胁他们即刻返回前线继续战斗。素来以谨慎闻名的腓特烈·卡尔亲王及时地制止了这位刚烈的军人国王,并向他解释了这些士兵在此前战斗中的英勇表现,成功地争取到了国王的宽恕以及宝贵的休整时间。上午10点左右,王室代表团从杜卜山的前线指挥所移驾至萨多瓦村西面的罗斯科堡山(Heights of Roskosberg)。国王与随行人员的情绪都是异常激动的,因为他们看到此时此刻所有战线上的普军都无法取得半点进展。至于此时的老毛奇则正在处理一起从当天8点30分起在普军左翼发生的事故——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理由,因为一旦整个计划出了哪怕一点点瑕疵,都将导致整个决战满盘皆输。

血战斯维普瓦尔德(斯维普树林)

正当普鲁士军队强渡比斯特日采河并对奥军阵地发动猛攻的时候,奥军将领费斯特蒂奇伯爵与他的第Ⅳ军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并彻底改变了这一天决战命运的决定。当时费斯特蒂奇伯爵在他的参谋长以及副指挥安东·莫利纳瑞(Anton Mollinary)将军的劝说下,改变了原有的部署。这位参谋长告诉伯爵,他们原定的防御地点附近的马斯洛维山(Maslowed Heights)遮盖住了视野,无法有效观察战况,根本无法抵御普军的进攻,于是伯爵将防御地点从贝内德克原定的赫卢姆山东面向西挪动到了斯维普瓦尔德边上的马斯洛维村附近。当时奉命策应与支援第Ⅳ军的索恩伯爵与他的第Ⅱ军,在看到了第Ⅳ军的动向后,也自然而然地跟着他们向西挪动,将自己的防御位置移到了马斯洛维村的北面。这两个运气并不好的军此时此刻要面对的是正位于战场西面的普鲁士第1集团军,防御薄弱的他们瞬间被普军的猛攻撕开了一道口子,奥军的北面防线顿时门户大开。伯爵与安东两个人的这一决定不仅仅在短时间里造成了普奥两军无数士兵的死伤,(虽然给左翼的普军一时造成了极为巨大的压力,但)同时也让奥军统帅贝内德克永远地失去了赢得这场决战的最后一次机会。

Figure-0060-0064

普奥两军位置示意图

弗兰泽基将军的第7师的前锋已成功地过了河,并在没有遭遇多少抵抗的情况下顺利占领了贝纳特克村。到了早上8点左右,普军第27及第67步兵团的燧发枪兵们已在村子附近站稳了脚跟并准备进一步朝前推进。但一支规模庞大的奥军部队突然出现在了村子南面的斯维普瓦尔德附近,这些燧发枪兵们只好原地等待第7师余部的到来,准备在同他们完成合流后再推进战线。因此费斯特蒂奇伯爵麾下的第Ⅳ军的勃兰登施泰因旅(Brandenstein Brigade)顺利地占领了这座茂密的树林。到了上午8点30分左右,这个奥军旅要面对的乃是完成合流后从贝纳特克村杀过来的一整个普军第7师。由于该旅的绝大部分团的官兵都是意大利人或者匈牙利人,所以奥军并没做多少抵抗便在普鲁士人的猛烈打击下落荒而逃。普鲁士军官们高喊起“Vorw?rts!”(德语里“前进”的意思)等颇具布吕歇尔遗风的进攻口号,欢呼雀跃的普军士兵则紧跟在军官的身后爬过了早已是堆积如山的不幸敌军的尸体,继续马不停蹄地推进着战线。他们很快就穿过了这片树林并攻入茨托维斯村(Cistowes),该村往南仅仅数百码之外便是奥军的防线重心——利帕山!负责防御这座小村庄的是恩斯特大公麾下的第Ⅲ军的阿皮亚诺旅(Appiano Brigade)。事实证明,他们是比勃兰登施泰因旅要顽强得多的敌人,这一点令普军深感意外。布设在村中以及马斯洛维山上的4个炮兵连的4磅炮与8磅炮,连同步兵,朝着普军队列倾泻了一片片致命的火力,瞬间将小村庄外围的树林化作了一片火海。奥军步兵也用自己手里的步枪对来犯的敌人展开了顽强阻击。训练有素、百发百中的奥地利猎兵们给普军第27马格德堡团(27th Magdeburg Regiment)造成了大量伤亡,团长及该团的绝大部分军官都死在了他们的枪下。如果不是普军第66团与另外4个营及时加入战斗并发动了一场极为英勇的大冲锋,顺利将奥地利守军逐出茨托维斯村的话,该团很有可能就在此役当中全军覆没。

由于奥军的火力实在是过于猛烈,弗兰泽基的士兵们只能卧倒在地上,冒着敌军的漫天炮火艰难地匍匐前进。然而就在这时,位于他们正前方的敌人以及奥军第Ⅲ军炮兵(为了争取更好的视野,第Ⅲ军的炮兵阵地已被转移到了马斯洛维山的前头)又一次朝着他们的头顶倾泻暴雨一般的炮火。这些普军士兵不知道的是,在费斯特蒂奇伯爵向西转移阵地之后,自己所在的第7师此时此刻承受的乃是整个奥地利北部方面军最为精良的3个军(共计46个步兵营及其配属火炮)的几乎所有火力。得知了战况的费斯特蒂奇伯爵正在为自己的勃兰登施泰因旅的溃败而恼火,不甘心失败的他又派出了整整两个旅之多的兵力进入斯维普瓦尔德,同时还命炮兵们立刻加强火力。突然间,普军的反击炮火落进了他的指挥所当中,当场炸死了他的参谋长,同时还炸断了伯爵的双腿。事故发生后,副指挥莫利纳瑞接替伯爵成了第Ⅳ军的统帅,他的性情就和伯爵一样暴躁激烈,在接过指挥权后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催促弗莱什克旅(Fleishhacker Brigade)与波耶克旅(Poeckh Brigade)立刻奏响军乐,扬起军旗,气势昂扬地朝着斯维普瓦尔德进发。

这两个奥军旅把麾下的步兵营分成若干个纵队,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就好像一波波灰色的浪潮一般涌进了树林之中。在行军过程中,他们还奏响了慷慨激昂的《拉德茨基进行曲》与《帝皇颂》以壮军威。这些奥军士兵们的眼睛熠熠生辉,目光中流露出来的不光是对死亡的恐惧,同时还有喝下比平常多出一倍的杜松子酒(Schnapps)后的激情。无数英勇无畏的奥军士兵们就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入了注定九死一生的战场中。奥军的军官们选择继续沿用拿破仑时代的密集纵队对敌军发起进攻,显然他们早已将自己在此前的乌帕河与齐德利纳河等战役中学到的惨痛教训,丢到了九霄云外。虽然弗兰泽基的步兵营们早已为他们的到来做好了准备,但这些普军士兵们在看到了这般威武而又壮烈的行进队列后还是被奥军的悍不畏死所惊呆了。很快,这些普鲁士人就回过了神并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手里的新式步枪的扳机,一场完全一面倒的大屠杀就这样开始了。普军的猛烈火力就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在转瞬之间就收割了无数哈布斯堡士兵的生命,但这并不能让奥军停下脚步,他们继续着自己的死亡行军,毫不迟疑地翻过倒地牺牲的战友们的尸体,亮出手里的刺刀同普军展开了肉搏战。此时此刻的斯维普瓦尔德成了这一天最为惨烈以及恐怖的地方,就连天降暴雨也冲不散这里的滚滚浓烟。划破空气的榴霰弹与步枪子弹在打中树干后产生跳弹(Ricochet),在树林间四处横飞,炮弹将大树整棵整棵地掀飞,使得碎木片与树枝四处飞溅,不分敌我地打在了普奥两军士兵的身上。负伤倒地的士兵们在临死前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同军乐队的雄壮进行曲夹杂在了一处。最终,在战斗中仍旧尽职地吹奏着军乐的乐手们也像队列中的其他人一样倒在了地上,使得战场上只留下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与惨叫声。

在这场战斗中,普奥两方的士兵都表现出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勇气,双方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每一片小树丛,每一块空地上,都有他们死斗的身影,双方的士兵哪怕是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也都不肯罢休。尽管普鲁士的击针枪给奥军造成了极大杀伤,但奥地利人还是凭借着兵力优势硬生生地将普军挤出了树林,更将他们全部逐出了茨托维斯村!就在这一关键时刻,莫利纳瑞将军成功地说服了索恩伯爵,让他把自己麾下的第Ⅱ军也投入到这场战斗中,他的数个前锋旅随后抵达战场。大约中午时分,心急火燎的弗兰泽基收到了威廉一世的回信,这位暴躁的国王拒绝为此时正承受着敌军绝大部分火力打击的第7师提供任何支援。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要在王储的第2集团军赶到战场之前拼死守卫住这块地方,但这位仍不见踪影的王储究竟身在何方?第7师的伤亡数字正在不停地攀升,留给弗兰泽基的选择余地因此也变得越来越小。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非常清楚,一旦自己的第7师在这里全军覆没,普军的整个左翼都将随之崩溃,届时奥军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猛击第1集团军的侧翼,让普鲁士彻底输掉这场决战!因此他必须不计一切代价守住自己的阵线。他督促与激励着自己的部下,全然不顾兵力正在不断减少这一事实,命令他们死守到底。

发生在普军右翼的战斗

萨克森王储阿尔伯特早在决战爆发前的7月2日下午便已详细勘察过自己的防御区域附近的地形。他最初从总指挥部那里收到的命令,是将萨克森军队部署在波珀维茨与特列索维茨两村之间的群山上,可以俯瞰整个比斯特日采河畔,但他并不是特别认同贝内德克的这个安排。阿尔伯特王储正确地估计出,一旦普军选择通过内查宁采村附近的桥梁来渡河的话,他便不能足够快速地做出反应,阻止普军打击萨克森军队的侧翼。因此他在7月2日晚上派出了一名参谋军官作为特使赶赴军械上将的指挥部,希望这位奥军总指挥能批准他“将萨军防御阵地后移至普洛布卢斯—普瑞姆一线”,因为这么做可以使萨克森军队更有效地应对普军的威胁。毫无主见的贝内德克不假思索地批准了萨克森王储的计划,事实证明他在无意间做出的这一决定对后面的战斗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比滕费尔德的易北河集团军麾下近3个师的兵力在当天上午8点30分开始了渡河行动。其前锋——第28步兵团的燧发枪兵们早早地对萨克森军队防线中央的内查宁采村展开了进攻,结果却发现村子早已是人去楼空,萨克森军队的工兵甚至还在撤退前纵火焚烧了村子里的桥梁。作为应对,普军士兵们一边掏出自己腰间的水壶灭火,一边试着用村子里的木板以及木门来紧急填补被烧毁的部分,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成功过桥。第33及第17团随后分别占领了卢布诺村(Lubno)以及赫拉德克村,成功地同此时已经过河的第28团合流。尽管这些经历过汉德瓦萨与慕琛格拉茨等一系列血战的普军老兵对萨军发起了猛攻,但这些萨克森人顽强地且战且退,并最终以秩序井然的队列有条不紊地撤退至普洛布卢斯与普瑞姆两地。由于这几个普军步兵团的支援骑兵仅为第7骠骑兵团下辖的几个中队,所以当时这些普军步兵实际上是非常脆弱的,并不能承受太多的联军攻势压力。而就在这么个生死攸关的时刻,贝内德克手下最为得力的骑兵将领艾德勒谢姆带着他的轻骑兵师突然出现在了战场附近。

奥萨联军的炮兵们将炮弹雨撒在了普军前卫的头上,这些前卫部队在不久前刚占据了卢布诺—赫拉德克一线的据点,此时正在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但这位比滕费尔德将军并不是一个进攻型的将领,他很有可能是3个集团军司令当中最不适合老毛奇战略的指挥官人选。由于他担心战线中央部队崩溃后将导致自己彻底暴露在敌军的打击下,此刻竟做出了紧急撤回(正在赶往前卫部队所在前线的)预备队(以回防自己主力)的决定。他得到了阿尔文斯莱本将军的绝大部分预备骑兵的支援,但他并没有运用这些宝贵的骑兵,而是坐看自己的前锋部队在接下来的近4个小时当中孤军奋战,承受联军火炮的狂轰滥炸。这些英勇的士兵试图夺取普瑞姆山脚下的树林,但在付出了惨重伤亡之后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易北河集团军第14及第15师也通过业已修复的内查宁采桥顺利过了河(后者是在上午11点过桥的),但联军的猛烈炮火还是成片成片地撂倒了他们,迫使普军不得不在漫天炮火当中原地待命,等待推进战线的命令与机会的到来。由于比滕费尔德的优柔寡断以及萨克森人的坚决抵抗,普军在下午3点以前都将处于这样进退维谷、孤军奋战的危险境地。

正午时分,罗斯科堡山上,机警且善于观察颜色的观察员此刻已经大致猜出了国王威廉一世与他的随从们此时的情绪就像战场上那阴郁潮湿的天气一样低落。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极为惨烈的景象,无数的树木及房屋被炮弹连根轰起,漫天浓烟时不时地被火炮的爆炸与子弹的火光所冲散,这一切都说明了这场战斗的激烈程度。每当据守在村庄中的奥军炮兵阵地朝进攻中的普军开一次火,发出的光芒与冲击便会将业已杀得昏天暗地的田间小道给照亮一次,将弥漫在战场上空的滚滚黑烟冲散一次,山上的所有人就会一次次地发现无数身穿蓝制服以及灰制服的尸体正如山一般堆积在那里——这些士兵生前本是同战争毫无关联的农民、木匠以及小商贩,如今却永远地留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国王的脸上满布愁容,他频繁地用手里的望远镜观察战况,希望能看到普军的攻势取得进展或是王储带着他的集团军顺利赶到战场。国王的侄子(卡尔亲王)此时此刻也对第1集团军产生了同样的忧虑,他担心一旦奥军的进攻压力无法被分散与缓解的话,整个普军左翼都将会面临崩溃的危险。

此时此刻的老毛奇或许仍旧像往常一样,(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用那时刻不离手的红手帕轻触自己的鼻子,依然信心满满。这位总参谋长自始至终都在劝说自己的国王不要派出援军为弗兰泽基解围。“我郑重地向陛下您提议,希望您不要为弗兰泽基将军派出哪怕一兵一卒。”他这么说道:“只要我们还留有第Ⅲ军作为预备兵力(就完全不需要担心左翼崩溃的风险),此时此刻我们的任务只有静候奥军在进攻中将自己的所有资源消耗殆尽而已。”他向自己的君主做出了进一步的保证:“弗兰泽基将军一定能守住的,因为我很清楚他的为人。”

虽然总指挥部中的老毛奇已是胜券在握,身在战场上的弗兰泽基却并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守得住。因为莫利纳瑞就在不久前又从索恩伯爵的第Ⅱ军中抽调出两个旅的生力军攻入斯维普瓦尔德。奥军总指挥贝内德克曾命令这位将领向东后撤至自己原先的防御地点,但遭到了他的无视。这位军械上将已经收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普鲁士的第2集团军正在接近战场。此刻他又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究竟是该正式命令莫利纳瑞立刻冲垮弗兰泽基,争取摧毁普军左翼的机会呢;还是该让他和他的部队及时后撤以应对来自北部的威胁呢?然而,这位优柔寡断的奥军总指挥仍旧像往常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决断。

对于普军来说,最为危险的时刻发生在战线中央的恐怖森林霍拉瓦尔德中。

Figure-0066-0066

◎阿尔布雷希特·古斯塔夫·冯·曼施坦因

当天下午早些时候普军对这里进行了一次强攻,却无功而返,面对联军的强大火力只能被迫后撤,险些演变成一场大溃败。尽管前线频频传来不利战报,但沉着冷静的第Ⅲ军统帅阿尔布雷希特·古斯塔夫·冯·曼施坦因(Albrecht Gustav von Manstein,是二战德军名将埃里希·冯·曼施坦因的祖父)中将依旧纹丝不动,他在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违背老毛奇的意思,没有做出将最后的预备部队(第Ⅲ军)投入战场(支援友军)的草率决定。但他的同僚、第Ⅱ军的冯·施密特少将(von Schmit)可就不似他这般沉稳了,他为树林里的普军派出了自己的预备兵力,此刻已被传来的不利战报给折磨得几近精神崩溃——当时这片树林中的场景就和斯维普瓦尔德一样恐怖,在这里,奥军的炮火同样给普军造成了极为惨重的伤亡。一旦第Ⅲ军被过早地投入到此处战场并伤亡殆尽的话,后面的战斗将会变得完全不堪设想。

对于罗斯科堡山上的普军总指挥部当中的许多人来说,这一天那愁云惨淡、黯淡无光的下午可以说是一生当中最为惊险的时刻,当时的整个战场局势似乎处处都对普军不利。俾斯麦知道输掉这场战役的代价是谁都无法承受的,他比当时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一旦普军在这里失败,甚至是陷入僵局,将会给整个普鲁士乃至他本人的命运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因此,焦虑的他频繁地举起手中的望远镜,观察着比斯特日采河畔的山脊上的战况。就在一次观察中,他突然间发现山脊上莫名多出了一排好似树木一般的小黑点正在缓慢移动中,而对面的奥军正朝着这排“树”开炮轰击。这片山脊本身地势突出,很快它看上去就像是被这一排硕大无朋的“树”(实际上当时这些“树”有两排)所占据了——在决战日出现的这一奇异景象将会被当时所有在场人士牢记一生。俾斯麦将自己的观察结果如实报告给了老毛奇,总参谋长立刻从首相的手里接过了望远镜,自行观察了一下山脊那边的战况。之后不发一言,即刻骑马飞奔至国王处汇报情况,他用那一贯的毫无感情色彩的冷静口吻向自己的君主说道:“这场战役的胜负已决,一切都将会照着国王陛下您所期望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幸好这一天并不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大热天,要不然威廉一世肯定得怀疑自己的总参谋长是中暑烧坏了脑子才会说出这种疯言疯语,但老毛奇不顾国王的怀疑继续说了下去:“取得胜利的条件已经完备,维也纳将会臣服在您的脚下。”由于当天战场情况极为混乱,所以国王和这座山上的许多人要花好些时间才能完全领会总参谋长的意思,并意识到王储与他的第2集团军确实已赶到战场。

第2集团军加入战斗!

早在当天凌晨4点,英勇的芬肯施坦因伯爵(Count Finckenstein)不惧任何艰难险阻(路上有奥军的轻骑兵在放哨),成功地将老毛奇的命令——“第2集团军立刻动身夹击奥军侧翼”,亲自交到了王储的手上。王储和他的参谋长在收到消息后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下达了前进的命令。早上7点,第2集团军的官兵们便开始匆忙地往自己腰包里塞上一切必需品,并把不需要的装备悉数扔到了辎重车上(这些装备与辎重车直到战斗结束后仍旧留在王宫镇中)。虽然这些部队距离他们的目标仅有12英里的路程,但一支19世纪中叶的军队每小时行军距离只比3英里多一点,更为糟糕的是,集团军中的大部分部队实际上还要一直忙碌到上午8点以后才能动身出发。与第1集团军的士兵们在昨天夜里的遭遇一样,此刻的他们还要同暴雨及泥泞的道路做斗争,由于道路太过湿滑,许多炮车都不慎滑出了行军队列。奥军士兵在此前的战斗中落荒而逃时还将各种物件丢了一地,这使得“路况”变得更为糟糕。炮车与弹药车的轮子还时不时地被田间大麦秆卡住,这也极大地拖延了行军速度,普军士兵们不得不弯下腰用佩剑或是十字镐将这些恼人的草切断。

对于此时此刻的王储与布卢门塔尔来说,“在何时及何地同敌军交战”这一问题在某种意义上似乎没有任何实际价值。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是贝内德克的整个北部方面军,还是它的一部?究竟是该支援第1集团军的左翼,还是靠近易北河从敌人的背后发起攻击?这两个人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事实是,他们甚至都不曾料想到决战竟然会在今天爆发。不过他们非常明确地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敌人的规模异常庞大,整场战役似乎无法在一天之内彻底结束。虽然两人对战场情势做出了如此判断,但他们此时并不缺乏紧迫感,仍然处于急行军状态,因为就在当天上午8点30分到9点之间,第2集团军的官兵们就已经听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战场上传来的大炮轰鸣声。

近卫军前锋部队的指挥官康斯坦丁·冯·阿尔文斯莱本(Konstantine von Alvensleben,黑鹰勋章的获得者,是之前那位阿尔文斯莱本中将的兄弟)少将在上午9点左右收到了来自第7师的弗兰泽基将军的加急求援信。当时的他已经走在了第2集团军的大部队的前头,正驻扎在多布罗维采(Dobrowitz)附近暂作休整。少将一听说第7师已深陷敌军的重兵合围,便毫不犹豫地派出了他的第2近卫旅火速赶往捷列克村(Jericek)附近救援友军左翼。紧接着这封十万火急的求援信传遍整个第2集团军高层,全军立刻对此做出了回应,当时已落在第1近卫师后面的预备炮兵部队指挥官克拉夫特·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Kraft zu Hohenlohe-Ingelfingen)上校也不甘人后地下达了急行军的命令。不过(对于不少人来说)并不奇怪的是,那位曾“给了全军一记响亮耳光”的博宁将军的第Ⅰ军,从上午9点收到命令准备离开自己的营地开始,要一直拖延到11点钟才出发,最终在决战的这一天落在了所有人的后面。

Figure-0069-0067

◎康斯坦丁·冯·阿尔文斯莱本

恶劣的天气仍然是个大问题,它十分明显地拖慢了王储的行军速度。然而第2集团军越发地靠近战场,它的总指挥及参谋长就越发地明白自己已经再没有任何后退的可能或是余地。就在当天上午10点左右,腓特烈·威廉王储与他的参谋长达成了一致——这将不仅是一场规模庞大的主要会战,同时也会是一场足以关系到整场战争命运的决定性会战。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预备炮兵部队指挥官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带着他的火炮已经赶超过第1近卫师,顺利抵达战场。他将自己的炮兵阵地设在了车托波列克(Chotoborek)附近,决定即刻为友军提供炮火支援。正当他在专心观察对面的奥军炮兵阵地发出的火光(以此来大致判断敌方火炮的位置)的时候,骑马飞速赶来的王储给他下达了“重点关注”霍罗诺维斯(Horonowes)附近的山脊上的“树”的命令。亲王希望他能将那些“树”牵制在右边,说道:“给我狠狠地炸!”这位王储希望能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向表兄宣告自己的到来。

当天上午11点30分,第2集团军已有不少军队出现在奥地利军队的右翼。第2近卫团及近卫猎兵营此时已经赶到贝纳特克,他们在当地稍做逗留,准备同东面的康斯坦丁将军的前锋合流以后再做进一步行动。而在远处的第2集团军左翼,路易·冯·穆蒂乌斯(Louis von Mutius)将军麾下的第Ⅵ军的西里西亚人部队(the Silesians,西里西亚以为普军提供了大量优秀的猎兵而闻名)也已从约瑟夫施塔特要塞(不再被视为一个威胁)转向易北河右岸,此刻正在朝特罗提纳河(Trotina River)及更远处的洛琛采村(Lochenitz)方向进发。至于第2集团军的战线中央,此刻正在进行一场完全一面倒的炮兵大对决。奥地利的炮兵们在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朝他们开炮后便立刻做出了反应,将自己的阵地迅速转移到了别处。这些训练有素的奥军炮手随后又对普军同行展开了加倍的报复。由于奥地利的火炮数量以及炮手们的战技水平远高于他们的敌人,所以普军很快便在反击炮火的打击下出现了不少伤亡。

然而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上校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实战经验丰富的他也迅速地转移了自己的炮兵,成功地保住了自己的大炮免遭敌人全部摧毁。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最后将这些奥地利炮兵彻底摧毁掉的“大功臣”并不是上校的炮火,而是普军的步兵火力——负责支援奥军炮兵阵地的索恩伯爵的第Ⅱ军当时早已在普鲁士第1集团军的左翼杀得不可开交(未曾料想到北面竟然还会有普军到来),直接导致奥军炮兵彻底暴露在了突然出现的普鲁士第2集团军的步兵的打击下。普军士兵用自己手里的击针步枪对这些炮组成员展开了无情的屠杀,由于没有己方步兵的保护,这些奥军火炮很快便静默下来。眼看着来自敌方火炮的威胁已被完全解除,兴奋的王储立刻督促手下的近卫军冲下山脊,对远处的霍罗诺维斯村发起猛攻。弗兰泽基将军与他的第7师此时总算能从敌人的重压之下解脱了。

Figure-0070-0069

柯尼希格雷茨之战示意图

直到普军第2集团军赶到战场这一刻之前,奥地利的那位军械上将都一直坚信战局始终对自己有利。当时的他或许还心存着侥幸,以为莫利纳瑞及费斯特蒂奇伯爵这两位将领公然违背他命令——擅自西移部队,将会为奥军带来胜利的契机,因为此时此刻距离奥军彻底冲垮普军的左翼似乎只剩一步之遥。这位奥军总指挥的内心十分清楚自己必须在这个关键性时刻立即做出决断——不管莫利纳瑞的决心有多么的坚定,此刻的他必须立刻、马上、迅速冲垮普军第1集团军的左翼,而且一定要赶在普军第2集团军的主力到来之前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他决定将自己的骑兵部队以及绝大部分的预备兵力全部投入到一场规模宏大的进攻计划当中,只要这次大攻势能够顺利冲垮眼前的普军,他就能为第Ⅱ军及第Ⅳ军争取到充分的时间及空间完成一场“右转”(Wheel Right,从地图上看的话,就是让两军从“丨”状转向成“一”状)大机动,成功避免被普鲁士王储的第2集团军从侧翼夹击的命运!缺乏深思熟虑的贝内德克又一次将计划的预期结果摆在了决策过程的前面(自以为得计),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份进攻计划很有可能是他从接管整个奥地利北部方面军的那一天起所犯下的一连串错误当中最为致命的那一个。新任总参谋长鲍姆加腾坚决反对这份进攻计划,但此时的他并没有多少干预总指挥决策的权力,至于他的前辈赫尼克斯泰因以及不久前刚被罢免的克里斯曼尼齐,虽然当时也在场,但并没有提供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就在当天中午时分,他从前线收到了普鲁士第2集团军已经出现在战场上的消息,普军的神速进展迫使这位优柔寡断的奥军总指挥不得不放弃了进攻的打算,又一次选择了自己原定的防御计划。他命令莫利纳瑞即刻让第Ⅱ以及第Ⅳ军从斯维普瓦尔德的战斗当中脱身,转为防御态势以应对突然出现的普鲁士第2集团军对奥军右翼的攻势。军械上将的这道命令显然是把一个极为基本的战争常识都给忘了——即便是在宽阔的阅兵场上,一口气完成整整20—30个营兵力的大规模“右转”机动(转而面向来自另一个方向的敌人)都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这两个军此时正在同敌人激烈交火,伤亡正在不断攀升,士气正在不断下降,指挥官又是一个拒不服从命令的倔性子,要想让他们完成这样一个机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场战斗的结果将会比这位奥军总指挥所能设想到的后果还要可怕得多。当天下午1点30分左右,就当他和他的参谋正在忙于分析当前战场局势的时候,一位信使为他带来了一条有关奥军左翼的灾难性消息。

奥军左翼的崩溃

萨克森王国的阿尔伯特王储确实是一名指挥有方的良将,在决战这一天的整个上午以及下午的早些时候,他不仅成功地抵挡住了普鲁士易北河集团军最精锐部队的猛攻,甚至还在上午11点30分左右对普军发动了一次反击,成功地将他们逐出了下普瑞姆附近的森林,几乎将他们逼退回内查宁采村。他决定采取主动防御手段,对普军第14及15师的连接点先发制人地发起进攻以免两个师完成合流。为了达成这个计划,阿尔伯特王储派人请求韦伯将军从奥第Ⅷ军中抽调出两个步兵旅来支援萨军的右翼,同时他还向艾德勒谢姆男爵发出了请求信,希望他能抽调出一些轻骑兵来支援萨军骑兵旅与骑炮部队。下午1点过后不久,对于战局十分乐观的萨克森王储带着萨国王室警卫旅从上普瑞姆一马当先地南下至赫拉德克附近,象征着萨克森王国的绿色与白色的军旗迎风飘扬,军乐手也为这支身经百战的军队奏响了进行曲。不过这位志在必得的萨克森王储不曾料想到的是,他的这个反攻计划将会从战斗伊始就遇上不少大麻烦。

就在萨克森王储准备发起新一轮攻势的时候,比滕费尔德也收到了老毛奇的紧急来信。信中,总参谋长提到王储的第2集团军已经赶到战场,同时他还不断强调易北河集团军需要立刻推进战线,对奥地利军队的左翼发起进攻。在老毛奇的催促下,这位在之前的战斗中贻误了几个小时的比滕费尔德将军不得不下达进攻的命令。他命令第15师师长菲利普·卡尔·冯·坎施泰因(Philip Karl von Canstein)中将按照如下指示发动一场攻势:坎施泰因中将本人率第29及第30旅朝赫拉德克以及斯特捷列克(Stezirek)树林方向推进战线,对奥地利人的左翼发起进攻。第30旅的前锋第28团十分出色地完成了这项任务。他们发动的这一次突袭令奥军舒尔茨旅(Schulz Brigade)深感意外。在普军的突然袭来以及击针枪的恐怖子弹的双重打击下,这个奥军旅的士气迅速涣散,落荒而逃。这些残兵败将在败退的时候竟一头猛扎进了盟友萨克森军队的队列中。尽管萨军队列齐整、纪律严明,但由于盟友拖了后腿,不得不停下了自己的反攻脚步。这个舒尔茨旅的崩溃竟好似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不仅仅打乱了萨军的计划,更对其余的奥军部队产生了极为恶劣的影响——当时这些奥军部队在受到败兵推挤之后正在试图重整队列,但对面的普军可不会给他们任何振作的机会,他们朝着忙乱中的奥地利人打了数轮排枪齐射,成百上千的士兵就这样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突遭飞来横祸的萨克森人拼命地维持部队的秩序,但普军第29旅趁着这个机会快速机动到了下普瑞姆附近,对混乱中的萨克森军队的侧翼发起了进攻,没有机会重整队列的萨军很快便落了下风。阿尔伯特王储不得不下达了撤退命令。这些英勇的萨克森人凭着令人生畏的严明军纪勉强组织起了一场撤退战,避免了大溃败的命运。与此同时,比滕费尔德将军又派出了自己的第14师,该师很快便通过内查宁采村的桥梁顺利渡过比斯特日采河,朝着普洛布卢斯方向不断行进。该师的炮兵对萨克森军队以及奥地利第Ⅷ军残部的右翼展开了炮击,故而遭受打击的两军后退至上普瑞姆西面的布日扎树林(Briza wood)当中展开防线。为了掩护大部队的后撤,萨克森王储还派出自己的骑兵迂回至斯特捷列克树林附近对普军步兵进行袭扰,但他并没有得到艾德勒谢姆男爵的轻骑兵支援,因为男爵与他的部队此时正忙于掩护第Ⅷ军撤退,无力顾及萨克森军队。不甘失败的阿尔伯特王储仍在发号施令,试图挽回败局,直到传令兵将“位于萨军右翼、兰根霍夫镇(Langenhof)附近的奥地利第Ⅹ军已开始败退”的消息交到他手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努力都已彻底付诸流水。

对于年迈的比滕费尔德来说,现在战场上有一个全歼贝内德克的北部方面军左翼并争取到无上荣誉的机会摆在他的眼前,但他完全无法抓住这个天赐良机——因为他的前线部队已是精疲力竭,同时他的第16师以及阿尔文斯莱本将军的骑兵预备队也未能如期赶到战场,无法对联军进行追击。他先前曾请求阿尔文斯莱本将军尽快派出骑兵进行追击,将军的迟缓却让他彻底失去了这次扩大战果的机会——实际上这些预备骑兵要是肯早点行动的话,完全有可能追赶上撤退中的萨克森军队的。这位谨慎的老人十分可惜地同桂冠失之交臂,“给奥地利人以最后的致命打击”这项伟业将不得不交由他人之手来完成。

赫卢姆之战与奥军右翼的覆灭

任何一个读者只要肯读到这里都一定不难想象出奥地利第Ⅳ以及第Ⅱ军的普通士兵们此时此刻的绝望心情。在血腥的斯维普瓦尔德中,他们以密集纵队发起攻势,无畏地直面普军的击针步枪,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伤亡。他们本以为自己在战斗中付出的牺牲一定能有所回报,因为他们的军官在此之前曾许诺过,只要再发动一次攻势,再做一次努力,就一定能摧毁普鲁士第1集团军的左翼,让整个普军就像倒下的多米诺骨牌那样全线崩溃。他们此时收到的命令却是立刻退出战斗,这让他们在此前的战斗中付出的一切全部化为乌有。他们在完成后撤之后要面对的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第3个普鲁士集团军,这支普军此时正从北面不停猛攻奥军的右翼。这些士兵们根本就不曾料想到北面竟然还会有新的普鲁士军队出现,所以当奥军指挥官期待着他们能重整队伍,并在马斯洛维与霍罗诺维斯两山之间构筑一条应对普鲁士第2集团军的新防线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彻底崩溃了。奥军的大溃败令普鲁士王储十分兴奋,而令当时的战况更加戏剧性的是,连绵数日的暴雨竟突然停了下来,天边出现了一抹微弱的阳光。随着这位普鲁士第2集团军总指挥的一声令下,无数的普军士兵好似饿狼下山一般冲下雾气弥漫的山丘,对败退中的敌人展开了愤怒而又狂热的追击。

腓特烈·威廉王储的集团军麾下的1个师仍在从宽阔正面不断推进战线,准备同霍罗诺维斯的康斯坦丁·阿尔文斯莱本的前锋合流,意在将整个奥军右翼彻底包围起来以免他们逃离战场。位于康斯坦丁左翼的是亚历山大·弗里德里希·冯·察斯特罗(Alexander Fredrich von Zastrow)中将的第11师,该师的直接目标是攻取内德列斯特村。至于第2集团军左翼的第12师则在师长康拉德·威廉·普隆扎斯基(Conrad Wilhelm Prondzynski)中将的带领下,顺利渡过了特罗提纳河,此时正在朝洛琛采村进发。他们在行进的路上并没有遭遇多少奥军的抵抗,因为此刻的奥军正在试图进行重新部署以及稳定战线。不过对面的普军并不会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仍在无休无止地发起进攻,所以任凭奥军如何努力也都无法阻挡全线溃败的浪潮。

此时的普鲁士近卫军正在霍罗诺维斯山上暂作休整,总指挥部给他们下达的命令却是不要停下脚步,立刻对奥军发起进攻。因此第1近卫师师长席勒·冯·加特林根(Hiller von Gatringen)中将决定赶超走在他们前头的康斯坦丁的近卫军前锋,先行对赫卢姆山发起进攻。就在第1近卫师穿过了已“清静”不少的斯维普瓦尔德与茨托维斯村之后,它的数个前锋营便突然遭到来自赫卢姆山上的敌军火炮的猛烈打击。万幸的是,这一回普军步兵得到了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上校的预备炮兵的及时支援(近卫军自己的师属炮兵此时仍在路上)。虽然这又是一场奥军炮兵完全占优的不对等炮战,但战技与经验过人的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还是在敌军的猛烈反击下成功地完成了多次炮兵阵地转移,这令奥军火炮的炮击效果大打折扣。这位炮兵上校的英勇举动成功地为第1近卫旅的步兵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与战机,他们趁着奥军火炮正忙于反炮兵战的大好时机,以极为微小的伤亡顺利爬上了山。没过多久,普军第1及第3近卫步兵团的士兵们便征服了这座山的山顶并让军鼓手们敲响了胜利的鼓点。

Figure-0075-0071

◎逝者的炮兵阵地纪念碑

话题回到附近的赫卢姆村。由于那座同名高山的存在,所以这座小村庄里唯一一座具备良好视野的建筑物便是教堂的钟楼(Church Spire,教堂晚祷以及周日村庄集合用的钟往往就在这个高层建筑的顶部)。当时奥地利军队仅有一个营的兵力驻守在这里,他们是隶属于奥军阿皮亚诺旅的匈牙利人士兵。此时此刻这些匈牙利人已被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普鲁士军队惊呆了。比较戏剧性的是,由于语言不通,加上奥军全线溃败导致的指挥混乱,这支奥军部队的指挥官竟把眼前的敌人误认为自己的盟友萨克森人!普军可并不会买这个账,他们对混乱中的敌人发起了无情的进攻。发生在村庄中的战斗短暂而又激烈,很快这些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匈牙利人便不顾长官们的劝告与威胁,自顾自地争相逃命起来。顺利占据了赫卢姆村的普鲁士近卫军又同阿皮亚诺旅的余部发生了交战。这令该旅旅长不得不为重整部队以及维持秩序而忙得焦头烂额。很快,整个旅便在普军的打击下陷入混乱状态。躲藏在村庄边缘、隐蔽得极好的普鲁士近卫军士兵们利用手里的击针枪的优势,持续不断地朝着敌军发射致命火力。近卫猎兵成功地驱散了那些张扬狂野、试图冲进枪林弹雨中的奥地利骠骑兵,这些骑手在被击退后四散奔逃,冲乱了友军的队列,使得这个旅的处境越发混乱难堪。比较幸运的是,阿皮亚诺旅在被普军全歼之前还是得到了和它同属于第Ⅲ军的第4旅的救援。尽管第4旅在当天上午的霍拉瓦尔德树林一战中伤亡颇为惨重,但此时依然表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同普鲁士近卫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该旅的官兵们甚至还发动过一场出乎普鲁士人意料的刺刀冲锋,用肉搏战成功将普军逼退至赫卢姆村的南部边缘。不过训练有素的普军士兵还是很快扭转了局势,他们稳定住了自己的射击队列,对第4旅的士兵们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排枪齐射。没过多久,奥军便在反击之下蒙受重创。在这些抵抗到了最后一兵一卒的奥军勇士当中,以第Ⅲ军的预备骑炮部队的表现最为悲壮:当时他们为了阻止普军进一步前进以及掩护友军撤退,竟主动将自己的火炮同这座村庄拉近到仅仅150码的距离(这是极近的射击距离,完全暴露在普军步枪火力之下),之后再对敌军进行炮击!这是一种近乎自杀的举动。虽然这些炮组成员竭尽所能,用最快的速度装填了火炮,但他们的火力速率实在无法同敌人的后装步枪相提并论,很快他们便齐刷刷地倒在了普军步兵的集火射击下。不出5分钟,这些骑炮便彻底静默了。在这些英勇无畏的炮兵倒下的地方,至今都还竖立着一座纪念碑,而这座碑附近的战场遗址也被称为“逝者的炮兵阵地”(the Battery of the Dead)。

当时的贝内德克仍然坐镇于利帕山上的总指挥部,一名飞马赶来的参谋军官将整个赫卢姆已彻底失守的消息告诉了他。这位军械上将顿时间就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当时的他并不敢相信这一消息,决定派出新任参谋长鲍姆加腾前往现场调查战况。不一会儿他又打消了这一念头,决定亲自调查状况,于是便带上了自己的参谋,快马加鞭地朝着赫鲁姆村方向进发。最终当他们来到村子附近的时候,这位北部方面军的总指挥用自己的双眼证实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上午村庄附近正有无数的奥军士兵四散奔逃,这令贝内德克一行人不得不紧攥缰绳强行让自己受惊的坐骑冷静下来。对于战局已经深感绝望的奥军总指挥决定最后一搏,他命令第52团即刻夺回赫卢姆村。虽然贝内德克在此时表现出了一股不计后果的果决气势,但这一波冲锋很快便失败了。这位始终不肯服输的老将要亲自带兵发动一次冲锋,幸亏他的副手诺伊贝尔(Neuber)上校紧抓住他的手臂及时制止了他。在副手的劝说下终于认清了现实的他退出了战斗,在跟当时仍在后方等待的其他同行参谋军官会合后一同逃跑了。比较讽刺的是,狼狈的贝内德克一行人在逃跑过程中竟被自己手下的部队误认作普军骑兵,并遭到了他们的开枪射击。拜这场友军误击事故所赐,一名参谋不幸殉职,多名军官失去了战马只能徒步行走。这位北部方面军总司令回头望了望正在烈火中熊熊燃烧的赫卢姆村,此时的他痛苦而又清楚地意识到奥地利的败局已是无法挽回。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赶到拉明副元帅处,以避免最后的预备部队也惨遭普军歼灭。

拉明对洛斯贝里茨与赫鲁姆的反击

此时(奥军左右两翼全线崩溃)已是当天下午3点左右,奥军第1近卫旅在同第2近卫旅会合后,准备同友军第11及第12师一起在赫鲁姆至洛琛采之间重新构筑一道防线。出现在这些奥军士兵眼前的正是普鲁士的数个近卫燧发枪兵连(Guard Fusiliers Company),他们刚拿下赫鲁姆村就又对位于萨多瓦—柯尼希格雷茨主干道(Sadowa-K?niggr?tz Road)上的洛斯贝里茨村(Rosberitz)发起了进攻。并不打算拱手让出据点的奥军对这几个连发起了反击,很快这些居于突出部的燧发枪兵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普军的进攻受挫令拉明颇为高兴,因为他刚在不久之前收到贝内德克下达的对赫鲁姆至洛斯贝里茨一线的普军发起进攻的命令,此时距离他正式下达进攻命令尚有15分钟。他当即命令麾下全部120门火炮对这两个村庄中的普鲁士近卫军展开狂轰滥炸。受到炮击的普军并没有就此后撤,反倒是主动进入掩体隐蔽,为接下来的步兵战做准备。霍恩洛厄-英格尔芬根同他的预备炮兵就在这时赶到了战场,但这一次他频繁转移炮兵阵地的战术就不像前几回那么有效了,因为他的不少炮组都已在先前的战斗中耗尽了体力,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多的规避机动,最终他们倒在了奥军同行的炮击下。

下午3点30分左右,拉明副元帅率先对洛斯贝里茨发起了进攻。这次反攻战的先锋正是他的第3旅,该旅麾下那历史悠久、有着“高贵的全德意志冠军步兵团”(“Hoch und Deutschmeister”)美称的维也纳精锐第4团也加入了这场战斗。正当他们还在半路上行进的时候,普军第2近卫步兵团下辖的一个营及时赶到洛斯贝里茨,成功支援了仍留在村中的燧发枪兵。此时整个洛斯贝里茨村都已处于战火中,然而训练有素的普军士兵仍旧临危不乱地做着防御战前的最后准备。他们不畏熊熊烈火,躲到了这座业已化为废墟的村庄的每一段残垣断壁、每一面窗户、每一座矮墙的后面。随后他们同发起反攻的奥军发生了交火。在战斗中,普军的集火射击打散了奥地利“全德冠军”团的前锋连,但这支传奇部队完全不为所动,竟在普军的猛烈火力下重整队列继续行进。对于普鲁士人来说,比较幸运的是,位于这个“全德冠军”团左翼的一个由乌克兰人组成的步兵团仅在一轮齐射之后就全线溃退了。但这些维也纳人在失去左翼支援后仍旧表现出了极为惊人的战斗意志,他们全然不顾伤亡,冲入这座村庄的每一处角落,同普军短兵相接,一时间整个村庄变得有如先前的斯维普瓦尔德一般惨烈恐怖。经过半个小时的激烈战斗后,普鲁士人被逐出了这个村庄。他们在撤退过程中得到了第3近卫步兵团的掩护。虽然这个团在战斗中也承受了不小的伤亡,但他们还是成功地让每一个在之前的奥军攻势中幸存下来的燧发枪兵撤离了这个村庄,同时还保住了他们的军旗(燧发枪兵连的旗帜)免遭奥军缴获。

此刻拉明副元帅派出了第Ⅵ军最后的预备部队。虽然这位副元帅在后来声称自己的这一举动拯救了整个北部方面军免遭普军全歼,但当时他脑中所想的仅仅是扭转颓势、立刻恢复战线秩序以及阻止普军的进一步推进而已。在接下来的45分钟里,一个营接着一个营的奥军步兵将会直面普鲁士的击针步枪,前仆后继地对赫鲁姆村中的敌方步兵发起进攻。每当有一个奥军步兵纵队同敌人发生交火,就会有无数的奥军士兵在眨眼之间雪崩似的纷纷倒下,并在几经挣扎之后变成一座毫无生气的灰色尸山,只剩下一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一边丢盔卸甲不顾一切地逃往后方的柯尼希格雷茨寻求庇护。拉明副元帅甚至还曾亲自领兵对普军发起过一场冲锋。面对敌军的枪林弹雨,他竟奇迹般地始终毫发无伤,甚至就连他的坐骑都未曾中弹倒地,不过可惜的是他的这次冲锋并没取得多少进展。

至于此时的其他各处战场,溃败与混乱已经成为奥军的基本状态。决定乘胜追击的普鲁士第2集团军也加快了他们的推进速度。为了应对咄咄逼人的普军攻势,索恩伯爵的第Ⅱ军的幸存者们展开了最后一搏。由于他们已在先前的斯维普瓦尔德中充分见识到了击针步枪的威力并吸取了血的教训,所以此时的他们选择了主动散开以分散队形来防御奥军的右翼。奥地利塔谢斯骑兵旅(Taxis Cavalry Brigade)以及一个建制仍然完整的步兵旅,此时也顺利赶来协防。不过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索恩伯爵在得到了友军支援后居然并没有尝试在内德列斯特至洛琛采一线抵抗普军推进,而是直接带着他的2.5万人假道普列梅采镇(Predmeritz)渡过易北河,灰溜溜地逃离了战场。他的这种临阵脱逃、弃无数友军于不顾的举动,无论是在哪一个军队当中都是极为可耻的懦夫行为。

到了当天下午4点,萨克森军队与奥地利第Ⅷ军也下达了全面撤离普洛布卢斯的命令。坐镇于普军中央的国王威廉一世在大约半个小时前的3点30分下达了总攻击的命令。弗兰泽基与霍恩两位将军的步兵营虽然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却依旧屹立不倒,此刻的他们正以胜利者的姿态分别穿过斯维普瓦尔德以及霍拉瓦尔德这两片树林,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预备部队第5及第6师。在他们的打击下,加布伦茨与他的奥地利第Ⅹ军很快便作鸟兽散,加入到了无数残兵败将的行列中。此时此刻通往柯尼希格雷茨要塞以及易北河畔的道路上,挤满了溃败或是彻底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的奥军部队。他们的军官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拼命地试着维持部队的纪律,却无济于事,无数的奥军士兵只能在混乱中等待其他部队的救援。尽管拉明副元帅在先前的战斗中成功将普军逐出了洛斯贝里茨村,但他的部队始终无法夺回赫鲁姆村。他的精锐部队全都倒在了这座村子的防线前面。得知了这一情况的贝内德克当即命令贡德雷库特少将同他的第Ⅰ军对赫鲁姆村再发动一次攻势。他的这道命令下得很不是时候,再加上信息本身的延迟性以及命令内容经多名传令官之手,最终使得这道命令变了味,同时也未能取得预期的战术效果——这起事故又一次证明了贝内德克作为一军统帅是多么昏聩与优柔寡断,假如他能事先协调好贡德雷库特与拉明两人的步调的话,奥军完全可以集结这两个军的优势兵力一道对这两座村的普军发起进攻。如果能做到这样的话,他们本可以夺回这两座村子以及恢复奥军中央的战线与态势的,但这位军械上将的迟缓彻底消磨了这最后一次扭转颓势的机会。由于拉明此时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耗尽了所有的可用之兵,所以单凭贡德雷库特仅仅一个军的兵力完全达不成夺回赫鲁姆村的计划。贡德雷库特麾下的3个旅——珀斯查彻旅、雷宁根旅(Leiningen Brigade)、灵格尔谢姆旅的军乐队奏响了行进曲,步兵们也扛起了洛伦兹步枪,排列成纵队,昂头挺胸地朝着赫鲁姆大踏步前进。对于这些奥军士兵来说,眼前的景象一定是十分的诡异与恐怖。因为只要他们把目光往纵队左翼的山脚下轻轻一瞥,就能看到无数的友军部队正沿着主干道朝着易北河方向拼命逃亡。

Figure-0080-0072

M1854洛伦兹步枪

奥军的最后挣扎:战役惨败与易北河畔的大溃败

就在罗斯科堡山上的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给全军下达总进攻命令仅仅半个小时后,国王便将自己的总指挥部转移到了利帕山上。在这里他能俯瞰近乎整个战场的状况。由于连绵数天的暴雨在不久前刚刚停下来,天空也逐渐变得明亮,所以总指挥部的视野也变得更好了。普军的战况也如同当时的天气一样渐渐好转。普军的总参谋长老毛奇离开了指挥部,此刻正站在山冈上目送无数普鲁士士兵朝着东南方向(的柯尼希格雷茨要塞)不停推进。他当时的内心想必是满足而又狂喜的,现代人根本就无法想象取得像这样伟大的大捷能给一个人的内心带来多大的成就感。不过还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虽然他当时的职务是这支军队的总参谋长,但他那些急需实现的战争理念及想法总是要以建议的形式成功说服国王及那些身份高贵的集团军总指挥之后,才能以正式命令的形式付诸实践。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买老毛奇的账,刚在不久前这位总参谋长就曾要求腓特烈·卡尔亲王即刻撤回自己下达的(拦截)命令,但遭到了亲王麾下的预备军指挥官曼施坦因的回呛:“他毛奇将军算什么东西?!”至于亲王本人,此时正亲自统率着他的预备骑兵朝着柯尼希格雷茨主干道上的韦瑟塔(Wsestar)进发,意欲拦截奥军退路并给予其最后的致命一击(coup-de-grace)。

话题转向奥军这一方面。总指挥贝内德克在逃离了赫鲁姆之后,又盲目地四处行动,出现在了其他各处战场(奥军的阵地已经比不久之前小了不少),努力地维持秩序以及集结部队。同时他还给奥军的左右两翼下达了新命令。追随在他身后、毫无头绪地横冲直撞的参谋人员的数目也在逐渐减少——他们要么是需要向部队传达贝内德克的命令,要么是有更为紧急的任务需要完成,故而离开了奥军总指挥的身边,大多朝着柯尼希格雷茨要塞的方向而去。由于当时战场上的情况极为混乱,就连贝内德克本人也陷入了拥挤的人群里面动弹不得,在一番言语威胁以及不停做手势示意之后,才骑着他的马艰难地离开了败兵群。就在解决完这起拥挤事故后,这位北部方面军的总指挥又在战场某处遇到了一个正打算逃离战场的奥军胸甲骑兵中队。正当他们在贝内德克苦口婆心的反复劝说下准备掉转马头面向敌人的时候,一枚普军炮弹突然间落到了这些骑兵的一翼,犹如刀片一般犀利的实心弹当场割下了中队长的头颅,失去了首领的骑兵们不顾总指挥的命令,在转瞬之间作鸟兽散。眼前的这番悲惨景象令贝内德克不禁潸然泪下,据说当时的他甚至连吞枪自杀的心都有了。然而敌人并不会留给他多少可以独自感伤的时间,因为就在不久前,贡德雷库特少将的最后一波近乎自杀的疯狂反扑也宣告失败了。

当时整个奥军已是兵败如山倒,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任何撤退的决定都是完全合情合理的,贡德雷库特少将和他麾下的几个旅却并不打算这么做。这几个旅在数年之前同丹麦的战争中表现极为优异,是奥军当中的精锐。此刻的他们大胆地选择了强攻刚被普军占据不久的赫鲁姆山。这场攻势的结局同样不言而喻——率先发起攻击的是有着“钢铁旅”美称的珀斯查彻旅(Poschacher′s“Iron”Brigade),但他们一登上山就被普军步枪击发(点燃黑火药)所引发的滚滚白烟吞没,而当这片白烟散去的时候,地上只剩下大片大片的奥军尸体、将死的伤兵以及俘虏,侥幸存活下来的生者在看到这般惨烈的景象之后也只会发疯似的逃离这片地狱。接下来对这座山发起进攻的两个奥军旅也将会落得个跟“钢铁旅”同样的下场。普军仅用了几轮齐射就将他们赶下了山,无数的尸体像原木一样滚落到山脚下,被这般景象彻底吓坏的生者丢掉了他们身上的装备,也加入到了大溃败的行列之中。至于此时的奥军左翼,第Ⅰ军的皮赖特旅(Piret Brigade)正奉贝内德克之令拼死挡住来自普洛布卢斯方向的普鲁士易北河集团军。尽管这个旅在防御战中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伤亡,但他们也确实暂时拖延住了比滕费尔德的前锋的攻势,成功为主干道南边的奥军分散、缓解了压力。取得了防御战胜利的普军牢牢掌控住了赫鲁姆山,欣喜若狂的近卫军士兵们开始集结战俘,至于军官们则在此时以互相点烟的方式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然而就在这么个凯歌高奏的时刻,那位主动违抗上级命令、自行攻下了这座山头的(第1近卫师师长)席勒·冯·加特林根却被一枚突然落在他身边的炮弹给炸死了。

比这起事故更令人惊奇的是,直到这时,第2集团军才搞清楚战况。忙于追击残敌的第1集团军的推进速度是如此迅猛,以至于王储竟无法知道最近几十分钟里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近卫军的参谋军官及信使们顺利地赶到了马斯洛维,将普军顺利占据赫鲁姆山的消息告诉了王储。当威廉王储知道此刻的战场局势已被普军所掌控且决战的胜局已定的时候,他指挥部中的紧张气氛终于得到了缓和。看来王储确实在这场战役中扮演了“滑铁卢之战中的布吕歇尔元帅”那样举足轻重的角色。

就在奥军对赫鲁姆山的最后一次进攻彻底失败之际,施特雷瑟提茨与洛斯尼茨(Rosnitz)两地之间的平原上出现了整场战役当中最为戏剧性的一幕。不过在叙述这起事故之前,需要笔者特别声明的是,在这场战争中,无论是普军还是他们的敌人奥军,他们的骑兵都没能在战斗中发挥出特别大的作用,所以这起“事故”并没有对整体战局产生多少影响。就在当天下午4点左右,普鲁士预备骑兵主力就已经渡过了比斯特日采河,与此同时,第2集团军的骑兵师也在“神秘失踪”了整整4个小时之后才匆匆赶到战场,姗姗来迟的他们对整场战局的走向并没有产生多少影响。后来的事实还证明了,这些普鲁士骑兵即使是在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敌人、完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也没能完美地完成追击撤退中的敌军的任务。奥军骑兵本来完全有能力在上午的战斗中及时支援萨克森军队的侧翼,并挫败比滕费尔德的进攻计划的,但在这个兵败如山倒的节骨眼儿,他们只能被派来迟滞敌军的追击。不过这些奥地利的骑士们仍旧是跃跃欲试,他们希望能在这里(即两地中间的平原地带)展现出比他们的普鲁士同行精湛熟练得多的个人战技。

腓特烈·卡尔亲王的骑兵先锋部队在少将格奥尔格·莱茵霍尔德·冯·格洛本伯爵(Georg Reinhold Count von der Groeben)的带领下,顺利赶到了洛斯贝里茨村以及兰根霍夫镇之间,立即同那些试图撤离洛斯贝里茨村的奥军步兵及炮兵交上了手。不料,普军第3龙骑兵团(3rd Dragoons)以及第12骠骑兵团(12th Hussars)赶到韦瑟塔附近时,竟遇上了奥地利副元帅——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的威廉亲王(Wilhelm,Prince of Schleswig-Holstein)的骑兵预备师。第3龙骑兵团未进行多少战斗即逃离了战场,失去了策应的第12骠骑兵团几乎被逼退至兰根霍夫镇中。幸亏3个枪骑兵中队及时赶来支援,这群骠骑兵才免受灭顶之灾。正当威廉亲王的另外一个骑兵旅余下的几个中队,不断接近兰根霍夫镇的时候,他们突然遭到了普军炮兵和步兵的火力打击。接着,格洛本伯爵的剩余骑兵发起了冲锋。这场肉搏战十分短暂,面对敌人的优势火力,强悍的奥地利骑士们还是凭借着更为严整的队列成功摆脱了小镇附近的普鲁士人的纠缠,一路狂奔到了洛斯贝里茨村。在这场撤退战中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由于当时的战况极为激烈,所以这些奥地利骑兵竟在狂奔途中无视《日内瓦公约》的约定,凶狠地践踏了一座普军野战医院。

在得知了友军的动向后,奥军少将、康登霍维伯爵卡尔·马里亚(Karl Maria,Count Coudenove)随即带着他足有25个中队的骑兵师赶往施特雷瑟提茨。所有留在利帕山上普军总指挥部中的人,都将在不久之后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一个历史性的时刻,就连历史本身也将永久地记录下这场发生在近代战争中的颇具浪漫“中世纪风”的骑兵大对决。正当这几个奥地利骑兵中队朝着施特雷瑟提茨村东面一路小步快进(Trot)的时候,他们同普鲁士第3龙骑兵团的3个骑兵中队发生了交火。这些龙骑兵此前被荷尔施泰因的威廉亲王的骑兵挫败,正一路向南逃命。这场战斗中,双方实力可谓毫不对等,普鲁士第3龙骑兵团也因此成了这场战役中损失最为惨重的普军骑兵部队。不过康登霍维伯爵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在这场小胜之后又主动拉近了自己同阿尔文斯莱本将军的骑兵预备队(被“借给”了易北河集团军)的距离。这些预备骑兵当时刚渡过易北河,根本就未曾料想到奥军的骑兵中队竟会在此时对他们发起突袭,这些奥地利骑士成功地冲杀进了普军骑兵队列。一时间刀光四起,奥军骑兵很快就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然而普鲁士人并不会放任这些敌人四处冲杀,就像另外几场战斗中出现的情况一样,普军炮兵及步兵不一会儿便完成了重整队列并立即介入到了这场骑兵大战中。一时间普洛布卢斯、兰根霍夫以及施特雷瑟提茨等地枪炮声四起,猛烈的步兵火力及炮兵火力倾泻到了奥军骑兵的头上,极短的时间里便取得了极为显著的效果。在敌人的合力打击下,哈布斯堡的胸甲骑兵及枪骑兵团不得不选择掉转马头主动撤退。比较可惜的是,如果这些奥军骑兵在第一波攻势中没有选择全力策马冲锋(彻底耗尽了战马的体力)的话,他们本来是完全有可能成建制地成功逃离战场的。然而他们在不久前的实战中做出的决定永久地葬送了这个机会,村庄附近的小麦地上顿时间尸横遍野,负伤倒地的骑手与战马一道发出痛苦的哀号声,文字难以描述的凄惨声音传遍了这块饱经战火摧残的田野。倒地的伤兵们扯下并不停地挥舞自己衣服上的布条,希望那些幸存下来的同僚能及时地下马为自己提供救援,但受惊的战马及骑手们只能不住地一路狂奔,这让伤兵为求生而做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诸流水。随着中队疾驰而过,冲向柯尼希格雷茨,呻吟声变成了惨叫声。

贡德雷库特少将的第Ⅰ军的最后一批幸存者们也在此刻离开了赫鲁姆山战场,加入到了当时正朝着易北河渡口不停退却的败兵行列之中。到了当天下午5点左右,贝内德克麾下的北部方面军已没有任何一个完整的步兵或骑兵队列。这位奥军总指挥在“检阅”过一片片的残军败将之后,将目光转向了最后的可用之兵——奥地利炮兵。他随即命令预备炮兵部队的指挥官霍夫鲍尔(Hofbauer)中校掩护自己撤退。临危受命的中校向他保证,自己能一直坚持到奥地利的最后一兵一卒撤离战场为止。事实上他也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这位炮兵指挥官对前进中的普军步兵进行了极为猛烈的炮击,成功地拖住了他们的行动,为大部队的撤退争取到了极为宝贵的时间。

此时此刻易北河畔的柯尼希格雷茨要塞附近的混乱景象,将会永远地烙印在每个亲眼见证或是参与了这场大溃败的人的脑海里。由于害怕普军会突然攻城,所以守城部队的指挥官竟下令关上要塞的所有大门。5万—6万名溃不成军、饱受惊吓的奥军就这样被拒之门外,精神有些崩溃的他们开始胡乱攀爬起要塞的城墙,一边还在哀求城里的守军赶紧开门,普军随时会出现并将他们屠杀殆尽。至于当时的易北河渡口附近的景象可就比要塞附近还要混乱了:无数的辎重车与炮车堵在了桥上,但这些载具的驭手们不知所踪;大批大批的奥军士兵在慌忙中掉进了河畔附近的烂泥地里,他们中的许多人由于随身装备过重而不幸淹死在了里面;许多人试图依靠紧拽骑兵的马镫来“渡”过这片浅滩,但受惊的军马立刻就用马蹄子将他们踩进了沼泽地里。对于伤兵们来说雪上加霜的是,要塞守军的指挥官(为了排走要塞中的积水)下令打开了闸门,此举一下子增高了城外的水位,造成更多人不幸溺水而死。然而普军一直没追来,所以要塞指挥官在几经权衡之后最终在当天晚上下令打开所有大门,收容城外的溃兵。至于奥军总指挥贝内德克与他仅剩的几名参谋军官则在当天晚上6点30分左右在要塞以南1英里处渡过了易北河,尚不知道要塞的外墙边上究竟出现了何等混乱的场景,他们在此刻仍然能依稀听见霍夫鲍尔中校的大炮发出的轰鸣声。这些顽强的奥地利炮兵要到当天彻底入夜之后才会静默下去。

普鲁士的3个集团军都已越过了那片就在1个小时前刚发生过一场骑兵大战的平原。其实这场战役本来完全有可能演变成另一场坎尼会战(围歼战的代名词)的,但英勇的奥军殿后部队的奋战以及现实彻底打消了这个可能性。大部分的奥军部队(将近18万人)都已渡过易北河逃离了战场。虽然普军高层十分清楚这些奥军部队已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队列,但他们无法进行追击与进一步扩大战果。一整天的血战彻底消磨了普军士兵们的激情,他们的队列也渐渐变得散漫混乱起来,军官们也越发难以维持部队的纪律。所以就当易北河左岸负责殿后的奥地利炮兵朝他们不停开炮的时候,一向以纪律严明著称的普军步兵一时间也成了强弩之末,争相后退,迫使各团团长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整队列。在下午6点30分左右,得知了前线状况的老毛奇断定整个普军必须即刻进行休整,接下来的整整24小时里都无力对奥军主力进行总追击。同时他还正确地判断出贝内德克与他的北部方面军遭此大败之后将无法在短时间内振作起来,因此通往维也纳的道路仍然对普鲁士敞开着。因此这位总参谋长就在当天晚上下达了全军在明天进行一整天的休整的命令,同时还制定并公布了7月5日(后天)的进军计划。下了山的国王与他的随从们选择了霍日采村作为自己的住所。就当国王一行人在日暮时分匆匆赶往自己的住所的时候,天空中又下起了蒙蒙细雨。

对于精疲力竭的下级士兵来说,他们的住所可就没有国王那般“正式”与舒适了。他们只能在村庄附近的田野上露营过夜。而在他们的身边尚有数千名血流如注、不停哭嚎的伤员仍在等待救护。普军担架组将会用一整晚与翌日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来紧急转移这群伤员,把他们送往各个村庄中的临时野战医院。至于那些战死疆场的士兵,他们的尸体将会在接下来的12个小时里一直停留在原地。那些负伤的奥军士兵的命运依旧十分悲惨,因为他们并没有任何野战医院的救护,也不受《日内瓦公约》及红十字会的保护,他们中尚有行动能力者都已跟着大部队一并撤回了要塞,至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此时就只能被遗弃在战场上慢慢等死。幸运的是,高尚的普军军医以及圣约翰骑士团的骑士们不分敌我、一视同仁地给予了这些奥军伤员及时的救护,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夜幕逼近,天色开始暗淡下来,战场上的枪炮声也逐渐远去,大获全胜的士兵们在完成了最后的庆祝及欢呼之后也陆续回到了自己的营地,围坐在营火旁,点燃手中的烟管,享受起了宝贵的休息时间。他们的心中都在暗自庆幸自己能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保住了性命。各个团的军乐队并没有马上返回自己的营地,他们仍然列队行进在道路上,为周围的士兵们以及他们自己演奏起胜利及凯旋的乐曲,乐声与曲调穿过了仍在熊熊燃烧中的村庄,传遍了整个营地。号手们吹响了晚上的解散号,标志着这一天作战任务的正式结束,疲劳的士兵们在断断续续的《感谢吾主上帝》的古老颂歌中度过了这不寻常的一天。

七周战争的最后一周

决战之后

第二天(4日)清晨时分天气依旧阴沉,老天爷依旧在时不时地洒下蒙蒙细雨,村庄周围还弥漫着浓浓的雾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西边的地平线渐渐变得明亮起来。至于此时的普军士兵,无论他们在昨晚是睡得死死的,还是未能睡着暂做小歇的,此刻都已被耳畔响起的低沉噪音吵醒。这些士兵在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拨旺身旁的营火与四处搜寻口粮。比他们更加不幸的便是普军当中的“丧葬组”,他们早在大部分人尚未醒来的凌晨时分便已动手干起埋葬战死者这项十分恐怖的工作。这些专职埋葬死尸的劳工是在昨天深夜渡过比斯特日采河来到这片战场的,他们主要是从普军抓来的奥地利战俘以及普军自己的预备营当中抽调出来的。随着营地中的大部分士兵渐渐醒来,他们也开始四处打扫战场,寻找自己倒下战友的尸首。这些生者同时还要搜寻与保存一切可以留给死去的战友们所深爱的家人或是故乡做念想的东西。在完成了辨认与搜身之后,这些遗体便被“丧葬组”分开埋进了若干个墓坑中。这些墓坑主要是根据死者所穿的军服上的数字编号(也就是士兵生前所属的团),来区分的。在完成埋葬之后,墓地上并没有任何诸如十字架一类的标识。战死的中低阶军官们则会被集体埋葬进一个单独的墓坑当中。虽然普鲁士军队在这场战役中损失惨重,奥萨联军的总损失却将近他们的4倍。经战后统计,此役中普军的全部损失为:99名各级军官及1830名士兵战死,260名军官及6688名士兵负伤,276人失踪。弗兰泽基将军的师毫无悬念地承担了整场战役中全普军最为惨重的损失,该师总伤亡人数为2000人,而王储的近卫军的全部伤亡则为1338人。

Figure-0088-0074

威廉一世与王储在战场上的会面。王储手里拿着蓝马克思勋章

正当这些无所事事的士兵们等着后方那些装运着他们的背包及其他个人物件的辎重车到来的时候,炮兵弹药组的成员们便已开始动手修复起战场上被遗弃或毁坏的火炮以及其他各类军事装备。负责照看军马的马倌们开始收容战场上的无主军马,他们同时还要给予那些伤势过重的战马最后的慈悲一击。奥地利人在战场上留下了超过6000匹军马,其中近三分之一在当天都已不幸死亡;而普军一方则有900匹军马死亡。至于那些被普军抓获的奥萨联军俘虏,他们在度过了一个可怕的夜晚之后,奉命排起一道长长的纵队开往后方——他们足足有2.1万人之多!这些俘虏当中的意大利人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被普方遣返回当时尚未完成统一的意大利祖国,剩余的俘虏为自己的未来命运究竟如何而深感担忧与困惑。普军给俘虏当中的军官的待遇可就要好得多了,他们只要向普方做出宣誓便可自由在战场附近走动。至于那些被普方统一关进了屋子里的俘虏则必须在提交完书面材料与申请之后,方可向家乡写信报平安。这些书信将会通过数名扛着休战旗(Flag of Truce,也就是请求投降或是停战协商用的白旗)的获释俘虏交到奥方当局的手上。到了这天下午,国王威廉一世又从他的临时居所回到了战场。在这里,他检阅了自己的部队,探望了伤员,同时他还要出席数名在昨天的战斗中不幸战死的高级将官的葬礼。随后,国王与他的随从又在一驾马车上同双眼被黑布条蒙住的奥地利副元帅加布伦茨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会谈。他是被奥军总指挥贝内德克派来这里的,此行的目的便是同普方进行停战谈判。这位使者随后便被带到了老毛奇在霍日采村的普军总指挥部里面。

至于奥地利总指挥贝内德克则在7月4日这一天里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重整败军的秩序。奥军的人力与物力都在昨天的会战中损失惨重,他的后卫已经彻底失去战斗能力成了摆设,面对咄咄逼人的普军根本就不能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整个奥萨联军在昨天的会战中的全部损失为:超过2.1万人被俘,还有超过2.3万人战死、负伤或是失踪,其中包括近1400名奥军与萨军军官。柯尼希格雷茨要塞附近的情况依旧混乱不堪。无数掉队的士兵此时都已经抛弃了手上的武器,他们在搜寻自己的部队未果后只能加入一路向东的溃兵行列中。然而贝内德克此时此刻所能做的也仅仅是为他们指明通往奥尔米茨要塞的方向而已,这些并没有被柯尼希格雷茨要塞收容的败兵可以在奥尔米茨城下得到要塞炮的火力掩护。7月5日,令贝内德克最为绝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奥地利外长亚历山大·门斯道尔夫伯爵(Alexander Count Mensdorff)在这一天来到了前线,这位外长在与奥军总指挥会晤之后当即把奥军在决战中惨败的消息如实报告给了维也纳当局。就在这一天的傍晚,正当贝内德克率领此时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的北部方面军余部(他们都是掉队的士兵,当时的他们已被军械上将分为了三个纵队)赶往奥尔米茨要塞的时候,他再一次听到了普军开炮的声音,不过这一回普军火炮的攻击目标并不是他的军队,而是他附近的柯尼希格雷茨要塞。

老毛奇在霍日采村中接见了奥方使者加布伦茨。这位总参谋长的待人态度颇为谦恭有礼,他提出的要求却是极为傲慢无理(见上文注释),同时他还声称普鲁士王国绝不会在盟友意大利王国的代表未在场的情况下单独同奥地利媾和,因为单独媾和是普意两国的同盟条约所明确禁止的。正当奥军元帅加布伦茨赶回去告诉他的总指挥谈判已经彻底破裂的时候,老毛奇先下手为强地下达了进军的命令。这位参谋长命令王储与他的第2集团军即刻追击当时正逃往奥尔米茨的贝内德克,第1集团军与易北河集团军则朝着维也纳方向进发,而这两个集团军都将途经布伦。虽然老毛奇是在7月5日下午向3个集团军下达这个命令的,但整个普军要一直忙碌到7月7日才能完成全部准备并让所有部队动身出发。除了第2集团军主力进行追击之外,老毛奇还命令新近抵达前线的近卫民兵师(Guard Landwehr Division,这是一支预备部队)前去攻占布拉格与波希米亚的剩余地区,第1地方民兵师(1st Landwehr Division)则继续留在萨克森境内。至于贝内德克在7月5日傍晚听到的普军炮声则是从易北河的另一岸传来的,虽然这次炮击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它却使奥军士兵们回想起了前一天比斯特日采河畔的战斗,新遭大败的他们就像得了忧郁症(Melancholia)一样士气低落,而统率着他们的“军医”还需要好几天时间的休整才能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与此同时,就在柯尼希格雷茨要塞西面数百英里之外,另外一场大战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西部战区以及美因河畔发生的战斗

位于波希米亚的奥地利北部方面军此刻沉浸在挫败感中,而位于西部战区的他们的盟友们也深有同感。巴伐利亚王国第Ⅶ军(7th Bavarian)及邦联第Ⅷ军,甚至都没能在奥军折戟柯尼希格雷茨之前动员完毕。而在先前的兰根萨尔察一战中,巴伐利亚的查理亲王(Prince Charles of Bavarian,Karl Theodor Maximilian August,1795.7.7—1875.8.16)是如此软弱无力,以至于巴军竟未能给近在咫尺的困守在镇中的汉诺威军队任何援助,同时这场战役的结局也预示了巴军未来的命运。这位巴伐利亚亲王在汉军几番催促之后,才于6月30日带兵赶到迈宁根镇(Meiningen,今隶属于德国图林根州)附近。他的行动实在是太迟了,因为到那一天,落败的汉王乔治五世已经签署完退位协议并带着王室成员乘坐专列返回汉诺威了(详情见前文)!痛失盟友汉诺威王国后,这位行动迟缓的亲王又在犹豫了1天多的时间后才决定撤退至维尔茨堡。不过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就在7月1日这一天,他又打算同奥军将领黑森亲王亚历山大(Prince Alexander of Hesse,1823.7.15—1888.12.15)的邦联第Ⅷ军合流,两军的预定合流地点为查理亲王西面约40英里的富尔达市(Fulda,今黑森州第9大城市,富尔达县的首府,天主教富尔达教区主教驻地)。

Figure-0092-0076 Figure-0092-0078
巴伐利亚王国的查理亲王,图中他身穿第1“查理亲王”重骑兵团的骑兵胸甲 黑森亲王亚历山大

虽说这些南德邦国的军队统帅的表现与能力实在是令人难以恭维,但他们的敌人、普鲁士军队的统帅的表现也很难称得上优秀或者出色。正如前文所描述的那样,那位法尔肯施坦因将军在几天前的战斗中就因为迟缓大意而导致普军未能成功追上撤退中的汉军;而在兰根萨尔察一战中,他又错误地选用了弗列斯将军,使得普军小败于汉军之手。虽说两方将领的表现都差强人意,但不容否认的是,无论是普军士兵的基本战力,还是普国的战前准备,都要比这些南德邦国强得多,所以胜利女神这一次仍会对普军露出微笑。在迅速逼迫汉诺威人退出战争之后,法尔肯施坦因终于能够腾出手来将兵力集中于哥达与艾森纳赫两地。就在7月1日这一天,他的军队被正式更名为美因河集团军(Army of the Maine),下辖3个师,其中第1师的指挥官为戈本中将,第2师师长为拜尔将军,第3师则为曼陀菲尔(Manteuffel)将军。7月2日早上,法尔肯施坦因正式下令南下进攻此时正从法兰克福自由市向西移动的巴国第Ⅶ军,意在将该军驱赶回东面,以免他们同邦联第Ⅷ军合流。7月3日,戈本将军的第1师在迈宁根北部的维森塔尔镇(Wiesenthal)中遭遇了查理亲王的巴军,普巴两军随即在翌日展开了一场短暂却十分激烈的战斗,在战斗中落败的巴军统帅不得不命令他的军队全面撤退。

Figure-0093-0080 Figure-0093-0081 Figure-0093-0083
符腾堡王国陆军“卡尔国王”第1骑兵团的一名军官 符腾堡王国陆军第8步兵团的一名列兵 符腾堡王国纹章,除去比较鲜明的制服配色外,军帽上非常有特色的符腾堡王国纹章也是该国军队的一大识别特征

虽然黑森亲王亚历山大为了能同巴国第Ⅶ军合流,已将自己的邦联第Ⅷ军从盖森(Geissen)往东移了,但此刻的他仍在努力整顿自己的军队,这支军队的总兵力比他预想的要少得多。从纸面上来看,他的军总共由4个师组成,第1师由符腾堡王国的军队组成,第2师隶属于巴登大公国,第3师来自黑森-达姆施塔特大公国,第4师则是由奥地利帝国与拿骚公国的军队共同组成的一个混编师。除此之外,这位亲王麾下还有两个黑森-卡塞尔选侯国的骠骑兵中队。按照估算,这支大杂烩邦联军在理论上总兵力至少应有49800人,各型火炮应共有134门。然而在6月27日这一天,亲王事实上只成功召集到3.9万人与80门火炮。这还是盟友巴伐利亚抽调出一个未满编的步骑混编旅作为他的预备部队的结果,要是去除掉这些巴国预备军,实际兵力还要更少。6月30日,他收到了巴伐利亚查理亲王的来信,信中说希望在7月3日前于富尔达与他的军合流。就在7月3日这一天,亚历山大亲王的前哨部队同美因河集团军右翼的拜尔将军的骑马哨兵发生了遭遇战。而在次日下午,亚历山大亲王收到了奥军惨败于柯尼希格雷茨的消息。与此同时,他的巴国预备骑兵为了能与查理亲王的巴国第Ⅶ军合流,先行离开了他,却在富尔达镇北部的欣菲尔德(Hünfeld)闯入了普军的伏击圈并遭其彻底围歼。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位亲王在这时还得知了巴军惨败于维森塔尔镇的消息,屡闻噩耗的他不得不命令自己的军队转头朝着法兰克福退却。

法尔肯施坦因麾下的普军就像一支尖锐的楔子,凿进了亚历山大亲王的邦联第Ⅷ军与查理亲王的巴伐利亚第Ⅶ军之间。此举对整个西部战区的战况起到了决定性的影响——在此之后约三周时间里,战争双方将会发生一系列猫捉老鼠式的追逐战与遭遇战,而这两支军队将会在普军的追击下几经流窜后撤退至美因河南岸。

7月10日,普巴两军先是在哈默尔堡(Hammelburg)发生了交战,随后双方又在举世闻名的温泉疗养胜地、位于上萨勒河(Upper Saale)畔的巴特基辛根镇(Bad Kissingen)发生了激烈交火。普军的突然到来吓坏了这座小镇的居民以及前来游玩的访客。巴伐利亚王国的步兵们在这两场战斗中表现出了远优于他们的盟友奥地利步兵的战技与军事素养,他们凭借着手里的“波德维尔斯”式前装线膛枪(Podewils Rifled Musket)与优秀的枪法,给普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巴国将领的能力远不如他们的士兵这般出众,在他们的迟缓指挥下,巴军两战连败,不得不撤退至维尔茨堡。

至于已经撤至法兰克福的邦联第Ⅷ军则在7月13日同普军于劳法赫村(Laufach,一座位于巴伐利亚下弗兰肯行政区的小村庄)及阿沙芬堡县(Aschaffenburg,隶属于外弗兰肯行政区)两地发生了交战。临时拼凑出来的黑森师与符腾堡师完全不是普鲁士军队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落败的亚历山大亲王于翌日做出了撤离法兰克福的决定,当时已完全形同虚设的德意志邦联议会也被这位亲王一并带走。随后邦联军撤退到了慕尼黑附近的千年古城奥格斯堡市(Augsburg),并将最后的指挥部设在了这座城市的“三个摩尔人”旅馆(Three Moors Inn)当中。亲王的离去导致整个法兰克福门户大开,彻底暴露在了普鲁士铁蹄之下。7月16日,法尔肯施坦因将军命令自己的集团军南下攻取哈诺尔大道(Hanauer Landstrasse)。气势汹汹的普军士兵奏响了军乐,扬起了旗帜,齐头并进地开进了法兰克福市并在当天傍晚将新的指挥部设在了城市里面。

就在这一天,亚历山大亲王已经顺利逃至美因河南岸,而巴军当时尚在维尔茨堡附近。由于当天晚上法尔肯施坦因已被国王威廉一世调任为波希米亚总督,所以整个普鲁士美因河集团军的总指挥改由曼陀菲尔将军接替担任。他在这一天得到了北德意志的奥尔登堡大公国的援军,梅克伦堡大公国也为他提供了一个预备师,再加上安哈尔特、瓦尔代克以及利珀、汉萨同盟等的小分队,此时的美因河集团军总兵力已达6万人之巨。借助这些及时赶来的生力军,曼陀菲尔在7月18日成功占领了威斯巴登(Wiesbaden,今德国黑森州的首府)。7月24日,正当巴伐利亚第Ⅶ军的士兵准备在维尔茨堡市外围搭建临时营地的时候,穷追不舍的普军已在经历了洪德海姆市(Hundheim,今属德国巴登-符腾堡州)以及韦尔巴赫(Werbach)这两场小规模战斗之后,于陶伯比绍夫斯海姆(Tauberbischofsheim)顺利追赶上了邦联第Ⅷ军。这些南德意志人随即又遭受了一场惨败,不得不做出了全面撤退的决定。翌日(7月25日),这些南德意志人已接近维尔茨堡,至于他们的盟友巴军则在经历了盖斯海姆(Gersheim)以及黑尔姆施塔特(Helmstadt)两场大败之后,正由东面流窜进维尔茨堡市。

这些能从普鲁士的追击下侥幸存活的南德意志人十分幸运,因为就在7月26日,前线就传来了战争双方已达成议和的消息,美因河畔的战事至此全部结束。这份和约是普王威廉一世同巴王及其他各南德意志邦国的领导人在昨天刚签署的。美因河集团军随后兵不血刃地占据了整个弗兰肯(Franconia,这是英语中对上、下弗兰肯行政区的称呼),威廉一世希望能通过这一露骨的强硬举动来告诉这些“不服王化”的奥地利盟友们一个极为浅显易懂的道理——全德意志兰将会迎来新的主人与秩序,所有南德邦国都必须无条件地对此表示接受与承认。7月28日,德意志邦联议会代表在奥格斯堡市的“三个摩尔人”旅馆的用餐室中进行了最后一次投票,最终投票表决结果为:邦联及议会永久解散。

意大利战场始末

让我们暂且把话题转向遥远的意大利半岛。早在6月24日,阿尔伯希特大公便已在库斯托扎会战中击败了拉马尔莫拉率领的意大利王国军队,意军遭此惨败便从根本上土崩瓦解。如果当时的大公肯进行一次大规模追击并成功扩大战果的话,奥地利是完全有可能全歼残余意军并彻底打碎意大利人完全统一意大利半岛的梦想的。但大公并没有这么做,他在几经犹豫之后选择了回防四要塞防御区(Quadrilateral),并于6月26日将自己的指挥部搬到了维罗纳(Verona,意大利北部重要城市)。在重返库斯托扎村之前,他在该地又待了整整一周的时间。就在他贻误的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意军在恰尔迪尼伯爵(Count Cialdini)的领导下再度大规模集结。7月4日,奥地利北部方面军遭受惨败的消息传至意大利前线,得知了情况的大公随即在数小时后命令麾下南部方面军的第Ⅴ、第Ⅸ军马上赶回维也纳防范普鲁士的入侵。就在同一天,为了彻底打消意大利人对统一大业的念想,奥皇弗兰茨·约瑟夫决定将意奥双方的争夺焦点——威尼西亚(Venetia,威尼斯地区)拱手让给法皇拿破仑三世。

阿尔伯希特大公在库斯托扎一战后未能追击意军主力,这给了意大利人振作及重整态势的宝贵机会,意大利国王趁机对奥地利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恰尔迪尼伯爵在两周的时间里召集了整整14个师的兵力,其中还包括一些因为拉马尔莫拉的指挥无方而蒙受了惨败的部队。至于加里波第(Garibaldi)与他的志愿军则早在6月23日便已对蒂罗尔(Tyrol)地区发动了一场并不成熟的攻势。直到7月7日以前,这位传奇英雄的进展都不是特别顺利,他在战场上遭遇了训练及实力比他的志愿军更胜一筹的奥军蒂洛尔皇帝猎兵(Austrian Tyroler Kaiserj?ger,这是奥地利的一支专职山地战的轻步兵部队),并因此陷入了多场苦战之中。与此同时,恰尔迪尼伯爵也在这一天开始了进军,之后他又花了两周的时间行进到了乌迪内省(Udine),并由于严重的补给不足问题而被迫逗留在该地停止不前。

而在半岛的南部,又一场惨败将会落到意人的头上。意大利王国海军舰队早在战争初期就已成为民众眼里的“大明星”,对王国舰队信心十足的意人坚信自己在水面战场上已是稳操胜券,然而无情的现实又一次击碎了他们的美好期望。舰队总指挥佩尔萨诺(Carlo di Persano,1806.3.11—1883.7.28,1862—1865年间曾任意大利海军部长)在听闻了陆军惨败于库斯托扎的消息后,便决定让意舰队停留在安科纳港(Ancona,意大利中部濒亚得里亚海的港口)中以待上级新命令。7月17日,他收到了进攻丽莎岛(Lissa)的命令。这是一座位于亚得里亚海上的岛屿,奥军在这座岛上修筑了两座要塞化的港口。与此同时,奥地利海军上将泰格霍夫(Tegethoff)也带着一支规模只有意舰队一半大小的丽莎岛分舰队,驶离了法萨那(Fasana)。意奥两舰队随后在7月20日不期而遇,泰格霍夫与他的水手们凭借着丰富的实战经验与出色的海战技巧重创了近2倍于己的意舰队。这位优秀的海军将领也凭借这一战彻底奠定了铁甲舰在近代海战中的地位。奥旗舰“费迪南·马克思大公”号(Erzherzog Ferdinand Max)铁甲舰在此战中甚至只凭着猛烈撞击就轻松击沉了意旗舰“皇家意大利”号(Re D′Italia)铁甲舰。由于这次惨败实在是过于屈辱,所以军方在封锁了消息整整3天之后才将战败的情况公布。

Figure-0098-0085

1866年库斯托扎战役中,奥军枪骑兵第13团发起冲锋

“意大利统一的宝剑”,加里波第

Figure-0098-0086

◎朱塞佩·加里波第

朱塞佩·加里波第(Giuseppe Garibaldi,1807.7.4—1882.6.2),第三次意大利独立战争期间意大利最为重要的军事统帅之一,一生中亲自指挥及参与了多场战役,最终促成了统一的意大利王国的形成。由于他在南美洲的巴西、乌拉圭等国也发起过各类军事活动,因此获得了“两个世界的英雄”的美称。由于他的志愿兵们将红衫作为统一的制服,所以他的这支传奇志愿军也被称为“红衫军”,他们戴的围巾是绿白红三色,为现代意大利的国旗色,同时也是意大利军队的重要标识色,分别有着“希望,纯洁,牺牲”的寓意。1866年战争期间,加里波第作为意大利王国军队的重要将领,同盟友普鲁士共同对抗奥地利帝国,并在贝泽卡击败了奥军。战后的1867年,他再次向尚未被意大利王国统一的罗马进军,但最终还是撤出了这一教皇领地。此后他一直都在追求消灭教皇国以及实现意大利的完全统一。晚年的他在罗马建立了“民主联盟”,提倡普遍的选举权,废除教会的财产权,解放妇女。尽管由于关节炎而长期卧病在床,但他仍然坚持去卡拉布里亚(Calabria)和西西里旅行。他最终于1882年6月2日逝世,安葬于卡普雷拉岛上的自家农场里。他的理念对全世界的革命者都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Figure-0099-0087

戴着绿白红三色围巾的“红衫军”

Figure-0099-0088 Figure-0099-0089
朱塞佩·加里波第“红衫军”的军官 加里波第的志愿军士兵。关于他的志愿军为什么非得用红衫做制服,比较科学的说法认为这种红衫是他早年在南美洲参加革命战争时布宜诺斯艾利斯当地的屠宰厂工人所日常穿戴的便服

Figure-0101-0090

1866年7月20日,意奥双方在丽莎岛附近海域的激战,图中那艘船体出现严重倾斜的战舰就是不幸的“皇家意大利”号

直到7月22日,恰尔迪尼伯爵都还在乌迪内省境内逗留,不过他也并不是没有任何进展——他的军队还是推进到了罗韦雷诺(Rovereno)与贝卢诺(Belluno,又译“柏卢诺”,意大利东北部城市)两地附近。然而他的敌人早已利用铁路为阿尔伯希特大公从维也纳调来了大批援军(不过这些“援军”都是他自己在不久前送回维也纳的部队),这使得伯爵不敢越边境雷池一步。进退维谷的意大利王国不得不在这一天同奥地利帝国达成了停火协议。这种单独媾和的行为当然是违反普意同盟条约中的有关规定的,非常讽刺的是意方自己就曾要求普方不要单独同维也纳缔结和约,同时狡猾的意大利人还要求普鲁士尽快出动援军协助意军作战,好让意大利王国独吞整个南蒂罗尔省(Southern Tyrol)。意人的如意小算盘可把比他们老奸巨猾得多的俾斯麦给乐坏了,这位普鲁士首相在欢声笑语中拒绝了增派援军的请求,当意军在库斯托扎一役遭受惨败之后,就更没有人提普意联合作战这种不现实的事了。由于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所以意大利人在几经利弊权衡之后选择了背弃普意盟约中的规定,同奥地利悄悄议和以谋求本国利益最大化。而在最终缔结和平条约之前,意奥双方还曾多次延长停火协议的时效,因此意大利半岛的战事自7月22日这一天起彻底结束。这场战争的焦点将重回普奥战场,至于战争双方的最终命运则将在维也纳以北90英里的一座林间狩猎小屋(Hunting Lodge)中决定。

向多瑙河进军

正当普鲁士军队开始朝着奥地利的首都大踏步进军的时候,天气发生了极具戏剧性的变化——几天前的阴雨连连变为了典型的中欧夏季的炎热。虽然没有了恼人的雨水与烂泥地,但越发燥热的天气同样无益于这些正在穿越波希米亚平原的暗蓝色行军队列。这些士兵在行进过程中扬起了漫天烟尘,他们当中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口干舌燥而无法迈开步子。事实证明,单凭普军自己的后勤补给系统完全支撑不起如此大规模的军队,所以士兵们不得不在行军路上自行寻找生存必需品。这次大规模就地征粮与“自行搜寻补给”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整个莫拉维亚与东波希米亚的大片区域被饥渴的普军士兵们化作了一片白地。威廉一世同他的王室总部在7月7日这一天离开了帕尔杜比采,他们将与普鲁士的第1集团军同行,假道布伦攻入维也纳。与此同时,易北河集团军将选择经由西面的伊格劳(Iglau)进军维也纳。同一天,王储与他的第2集团军在帕尔杜比采渡过了易北河并一路东进,不停地搜寻着奥地利北部方面军的残余主力。7月10日,王储的前哨部队在距离奥尔米茨要塞只有约一天行军路程的维也纳新城(Neust?dt,位于下奥地利州),遭遇了贝内德克的后卫部队。翌日(7月11日)傍晚时分,普军枪骑兵与奥军骠骑兵在距离维也纳新城数英里的萨尔河(Saar)畔发生了遭遇战。普军轻骑兵的追击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成果,贝内德克还是在7月12日这一天十分安全地抵达了奥尔米茨要塞。

自得知奥军惨败于柯尼希格雷茨的那一刻起,哈布斯堡王朝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便已经决定同他的敌人缔结和约。他打算将威尼西亚割让给法兰西帝国,希望能以此换来法军的武力支持(奥皇想借法国的力量来为自己撑腰,进而谋取有利于奥地利的和平条款)。虽然奥方使者为拿破仑三世开出了各种利益丰厚的政治条件,但实际上这位法国皇帝完全没有对这场战争进行任何军事干预的意愿。正当普军朝着多瑙河畔不停行进的时候,全欧洲各国的首都也掀起了一连串激烈的外交风波(其他几个欧陆列强并不打算继续纵容俾斯麦)。在巨大的外交压力下,俾斯麦被迫同奥地利外长门斯道尔夫伯爵进行了数次电报通话。然而这位铁血宰相还是挺了过来并下达了继续进军的命令。7月13日,国王将自己的总部搬到了布伦,普鲁士的第1集团军刚在一天前占领了这座城市。而对于接连战败的王国宿敌奥地利来说,此时只剩下被迫接受屈辱而又苛刻的和谈条件这一条路可走。

大获全胜的威廉决定好好羞辱奥地利一番,以雪当年的奥尔米茨之耻。他不光向奥皇索要了大量的经济赔偿与领土,甚至还主张在维也纳市区进行一次胜利大阅兵来彰显普鲁士的威严及优越性。王储以及亲王两人的想法也都同这位国王不谋而合。老毛奇此刻琢磨的并不是未来的规划蓝图,而是在未能成功追剿北部方面军的前提下该怎样在事实上削弱奥地利的军事潜力。他发现自己的敌人贝内德克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留守奥尔米茨要塞一隅,这使得普军可以将他围困在这座要塞化城市(fortress city)当中。而当普鲁士第1集团军占据了布伦之后,他与维也纳的联系更是被直接切断了。不过在此之前,贝内德克还是成功将自己的第Ⅲ、第Ⅳ军以及第Ⅵ军送回了维也纳,这些部队在搭上火车后于7月14日成功抵达奥地利首都。

意大利战场上的阿尔伯希特大公获得了将近4万人之多的“援军”,这些“增援部队”都是他在10天前从意大利半岛调往维也纳的。虽说南部方面军的道路运输状况一切良好,北方的贝内德克却因为重要的交通枢纽布伦遭敌军占据而失去了所有直通维也纳的铁路线,留给北部方面军的只剩下一条极为费时费力的铁路线路:先向东前往下喀尔巴阡山脉(Lower Carpathian)附近,再一路南下横穿整个匈牙利后方能重返维也纳。为了完成自己的全面撤退计划,军械上将决定将一个军的兵力留在要塞附近的马希河(March River)西畔以迟滞普军的追击,自己则统率着残余主力沿着上述路线全面撤退。随后的7月15日,这个军同普鲁士的博宁将军的3个师在托比绍(Tobitschau)发生了大规模战斗,奥军再一次失利,但普军仍然未能追上奥军主力。由于贝内德克此时已开始大规模撤退且无法再对普军构成任何威胁,所以王储与他的第2集团军不得不放弃追击,奉命南下与另外两个集团军会师。7月17日,完成了合流的普军顺利占据了尼科尔斯堡(Nikolsburg),此时的他们同哈布斯堡的统治腹心维也纳仅剩下90英里的距离。

法国驻柏林大使贝内代蒂(M. Benedetti)从7月13日开始就已经在交战双方之间来回斡旋了数次。他曾在7月14日尝试调停,希望双方能在布伦签署一份停火协议,但遭到了普鲁士国王的严词拒绝。7月17日,他又带着奥皇亲自拟定的停战条款离开了维也纳,等他再一次面见威廉的时候,这位国王已经住进位于尼科尔斯堡的迪特里希斯坦因亲王城堡里了。会议中,俾斯麦向这位法国人提出了自己的停战条件。他的条件并不是特别苛刻,甚至与他的君主与将领们的期望相反。这位普鲁士首相再一次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战略眼光,他很清楚,一旦将过分苛刻的惩罚与侮辱施加到奥地利身上的话,届时复仇心切的哈布斯堡王朝势必会再度成为普鲁士乃至各北德意志邦国的棘手顽敌。所以他并没有向奥地利当局索取领土,而是要求奥皇永久退出德意志事务并缴纳一笔数目合理的战争赔款,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减少奥地利的敌意并为普鲁士王国争取到一个相对友好的外交环境。倔强的军人国王威廉当然不愿接受如此“软弱”的停战条款,愤怒的他始终坚持要在停战协议中痛宰并羞辱奥地利一顿。他的首相也表现出了同样的倔强及愤怒,观念相左的两人进行了极为激烈的争吵。7月21日,法国使者又在尼科尔斯堡郊外、属于奥地利外长门斯道尔夫伯爵的一座林间小屋当中,安排了一场外交会议,普奥双方也在这一天正式达成了临时停火协议。

而在这座小屋之外,普奥两军正在严阵以待,一旦谈判破裂,普军士兵就会随着一声令下对维也纳发起全面进攻。双方宣布正式达成停火后,普鲁士第1集团军立刻将自己的部队调到了瓦格拉姆(Wagram,第5次反法同盟的最后一次战役即发生在这里)附近的马希费尔德(Marchfeld)。至于集团军麾下的第8师则移动到了普雷斯堡(Pressburg,今斯洛伐克共和国首都布拉迪斯拉发的古称)附近的马希河畔,他们的职责便是堵住这座城市的通路,以防奥地利北部方面军的残存主力通过这里逃回维也纳。早在达成停火协议之前的7月18日,王储的第2集团军就已经穿过了布伦,之后他们又利用停战协议的时间顺利赶到了伦登堡(Lundenburg)。至于比滕费尔德的易北河集团军,它的前哨部队在达成停火协议时就已经赶到了施托克劳镇(Stockerau),此地距离维也纳仅剩下15英里,当地的普军士兵甚至还能凭借肉眼看见维也纳市区的圣史蒂芬教堂的尖塔。虽然普军当中有很多人坚信只要一鼓作气便可拿下这座敌人的首都,但需要笔者特别指出的是,当时的条件似乎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因为3个集团军都出现了各种问题——由于缺乏卫生的饮食条件,许多部队都爆发了大规模痢疾疫情,霍乱也开始在军中蔓延,每天都有大批士兵因感染各类瘟疫而死。为了供给前线作战,陆军后勤部门使出浑身解数,输送了大批大批的库存物资,但这些食物与衣物在被送到士兵手上时都已彻底变质或是破损,完全不堪使用。作为缺陷品的替代的新物资却因为几天前的大战(导致“路况”变差)而无法及时送来。如果此时的普军仍旧坚持攻打这座城市的话,最后谁胜谁负将会变得非常难以预测。

Figure-0105-0091

普奥双方在尼科尔斯堡郊外会谈

Figure-0105-0093

奥皇弗兰茨·约瑟夫。自施瓦岑贝格亲王于1852年去世起,这位皇帝便不再任命首相,自己独揽大权。虽然他是一名极为勤奋的君主且具备极强的记忆力,但战略眼光并不高明,这使得他在复杂的国际政治中常常走错路。克里米亚战争时期,他不顾俄罗斯帝国对他的一贯支持,调动驻加利西亚的军队到俄国边境,迫使尼古拉一世从多瑙河沿岸撤军,造成了俄奥两国永久的裂痕,同时也使得普鲁士赢得了沙俄的友谊及中立保证。而在对法事务上,他始终无法得到拿破仑三世的信任,这位法国皇帝在第二次意大利独立战争期间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奥地利的对立面,迫使哈布斯堡王朝将伦巴第拱手让给意大利人。之后帝国又在普奥战争中遭受了惨败。接连的失败暴露出了大量的内部问题及危机,使得这位皇帝不得不在1867年开始全面政治改革

最后,温和的王储成功地说服了他的父亲,这位国王在无数次唇枪舌剑之后终于接受了俾斯麦的观念,并没有给敌人施加过于苛刻的停战条件,谈判进展也因此变得十分迅速。之后双方又花了4天的时间来讨论条款的细节问题,并最终在7月26日这一天正式签署了停战条约,双方于尼科尔斯堡正式宣布普奥两军无期限停火。整个普奥战争至此结束。

结语

“这个世界要完蛋了!”据说梵蒂冈城中的教皇秘书一听闻柯尼希格雷茨之战中普军得胜的消息,便发出了这样的悲叹。这些天主教徒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信奉天主教的奥地利被击败了,而普鲁士首相俾斯麦一直都在打压教会势力,德意志帝国建立后更是发起了一场矛头直指罗马教皇的“文化斗争”运动。伦敦街头的报摊上,各大报纸头条更是出现了“(统治着德意志邦联各个成员国的)三十个王朝被推翻了!”等各种骇人听闻的新闻报道。法国的出版社们也纷纷发表社论,声称奥地利帝国经此一败之后将无力主宰中欧地区的事务。这起剧变彻底震惊了欧洲各国朝野。由于这一切出现得实在是太过突然、太过戏剧性,所以全欧洲的政客及领袖们一时半会儿都无法针对这起剧变做出任何合理回应。在决战之后的数周里,奥地利的西方盟友(也就是南德各邦)在战场中纷纷落败,接连获胜的普军开始朝着多瑙河大规模进军,全世界都开始认为这场战争将会以普军在维也纳城中举行胜利大阅兵(威廉一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的方式告终。

然而《尼科尔斯堡条约》的缔结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普鲁士并没有在维也纳街头举行任何胜利阅兵,也没有强加给奥地利任何侮辱性或苛刻的停战条款。双方在尼科尔斯堡达成的条款及协议最终在8月23日这一天以双方于布拉格蓝星酒店(Blue Star Hotel)当中签署的和平条约的形式,正式确立下来。条约中最为重要的几项条款做了如下规定:“奥方承认并接受德意志邦联永久解散这一事实,并将不再干预及参与任何德意志事务”;此外,奥方还需支付4000万普鲁士塔勒(如果把这个数字放到20世纪初,其价值约合50万美金)的战争赔偿,以及承认由普鲁士全面主导的全新德意志邦国联盟——北德意志邦联。这个新的邦联涵盖了整个萨克森王国及美因河以北的绝大部分德意志邦国。被排除在这个邦联之外的南德意志各邦仍获准保留自己的联盟,同时也可以自行与北德意志邦国发展政经关系。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两公国问题也在这一份条约中得到了永久性解决(即被合并为普鲁士王国的省份)。除此之外,汉诺威王国、黑森-卡塞尔选侯国以及拿骚公国这三国也被普鲁士王国吞并。

在普奥双方于布拉格签署和平条约的前一天(8月22日),俾斯麦就已经同南德各邦代表在柏林城内签署了各类条约。至于意大利王国方面,和平谈判的进展可就不这么顺利了。由于奥军在库斯托扎及丽莎两战中大获全胜,再加上这场战争是意方主动挑起的,这使得奥地利在谈判中有了不少讨价还价的余地。在漫长的谈判期间,双方还曾多次延长停战协议的时效。10月3日,在经过了数月的唇枪舌剑之后,意奥双方最终也签订了和平条约,意大利王国依照这份条约只获得了威尼斯与四要塞防御区这两块土地以及极为微薄的战争赔款。

在双方于布拉格正式缔结条约之前,普军已经全部撤离了奥地利领土。这些驻奥普军当中的最后一批人是在8月18日乘坐火车离开的。士兵们都在为自己的离去而欣喜万分,因为他们总算能脱离霍乱的苦海了,这场瘟疫杀死的人比普军高层预期的死亡人数要多得多,甚至还有3名将官染病身亡。集团军司令腓特烈·卡尔亲王在回到柏林后受到了万千民众的夹道欢迎,整个普鲁士首都更是万人空巷,到处都有热心的市民在自发救助伤兵或是悼念死者。在菩提树下大街(又译“林登大街”),拥挤的人群自发地为行进中的普军队列腾出了位置,大道两旁的民众大举庆祝着士兵们的凯旋。虽说整个市区在此时就已充满了欢腾的气氛,但柏林城内的胜利大阅兵事实上要一直推迟到一个月后的9月中旬才正式举行。9月21日举行阅兵式这一天,全普鲁士大街小巷都挂满了彩旗及国旗,赢得了战争胜利的威廉一世雄赳赳气昂昂地骑着战马,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全体受阅官兵敬了军礼。

胜利的喜悦也感染了阅兵场上的每一个人。在本次战争中,全普军从将军到下士共有数千人获得了勋章及奖赏。至于那两位胜利的缔造者则将会得到极为特殊的战争荣誉——老毛奇不光获得了许多奢侈昂贵的物质奖励,还被授予了黑鹰勋章,并被任命为第9步兵团的终身荣誉团长;首相俾斯麦则被授予了陆军少将的军衔(国王此举曾招致不少军队人士的非议)以及其他各类天花乱坠的荣誉头衔。在短短3个月前,这位铁血宰相还被群众认作一名刻意挑起战争并将会把整个普鲁士王国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疯狂政客。所以,宰相的脑海里很有可能会回想起决战日那一天利帕山上的一名参谋军官(按照《俾斯麦回忆录》中的说法,此人名叫埃米尔·路德维希)在战后对他的调侃:“恭喜您,尊敬的首相阁下,我们赢得了决战的胜利,您也将会变成一名大英雄。不过,要是王储没能及时赶到战场的话,您可就要成为全欧洲第一大恶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