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说历史——北魏的百年兴衰

420年，南方的刘裕代晋建宋，东晋王朝覆灭了。十九年后，即439年，北方的北魏拓跋焘率军消灭北凉，统一了北方。这样，中国进入了长达一个半世纪的南北对峙的“南北朝时期”。北魏政权长达百年有余，南方与其对峙的先后经历了宋、齐、梁三个王朝。

如果从鲜卑族拓跋氏的首领拓跋珪于399年改元称帝，到534年魏孝武帝被高欢赶出洛阳北魏灭亡止，这个王朝一共度过了大约一百三十年的岁月。在这相当漫长的历程中，北魏王朝两起两落，其兴衰历程值得研究。

北魏政权是建筑在代国的基础上的。376年，前秦的苻坚轻而易举地灭掉了代国，鲜卑族的拓跋部无寸土立足。这时，年幼的拓跋珪在极为艰难的条件下开始了“兴灭国”的历程。他死后，继任的魏明元帝拓跋嗣以及第三代继任的魏太武帝拓跋焘，经过前后四五十年的努力，终于建立了一个强盛的北魏王国，并于439年消灭北方的地方割据势力，统一了北部中国。

这是北魏王朝的第一度兴盛。

第一度兴盛的缘由何在？历史学家认为，首先此时的兴业者胸有大志。就拿拓跋珪来说，被灭国后，情形是十分危急的，但他有“高天下之志，复兴洪业，光扬祖宗”（《魏书·太祖纪》）的心愿，正是这样一种“复兴洪业”的高远之志，支撑着他奋勇前行。先是积聚力量，后趁死对头苻坚被杀之时，待机而起。之后的明元和太武二帝始终没有忘记“复兴洪业”四字。经过近半个世纪的努力，不只代国得以复兴，而且成了北方最强盛的国家，最后统一了北部中国。

北魏网纹玻璃杯（河北景县封氏墓群出土）。此为东罗马帝国的产品。

北魏鎏金镶嵌高足青铜杯（山西大同南郊出土）。此杯的造型和装饰具有西亚或中亚风格。

第一度兴盛的另一原因是当时主政者制定和推行的政策比较对头。这些为君者比较能处理好民族关系，作为小族，尤其能处理好与中华民族的主干民族汉族之间的关系，学习汉的先进文化。魏道武帝的第一谋士张衮是汉人，最得信任。张衮荐中原名士崔逞给他，也被重用。魏道武帝得并州后，开始建立政府机构，刺史、太守、尚书郎以下的官一般都用有识见的汉人。魏大军攻打后燕的中山城时，十分困难，军中又有流行病发生，将士中的鲜卑人逃掉不少，而汉人倒没有逃兵。下面一些人劝魏道武帝撤兵，他却说：有民就有国，“我不怕没有民”。他这里指的“民”，明显主要指汉人。那些汉人官员和将士听到这话，感动得不得了。

北朝西域人陶头像（河北景县封氏墓群出土）

持盾武士俑（北魏陶俑）

这三代国君的治军方略也是对头的。387年，也就是定国号为魏的那一年，拓跋珪定了一条法规：“以军功颁赐群臣将士各有差。”谁的军功大，谁就得益多。许谦攻敌刘卫辰部有功，受赏僮隶三十户。大将长孙肥屡建战功，受赏奴婢数百人，牲畜千头。王建有功，得杂畜数千头。这样做大大激发了将士的求胜欲望。

第一个兴盛期随着魏太武帝拓跋焘被宦官杀死而告终，接下去就进入了第一度的衰落期。

魏太武帝时盛极一时，多少有点被胜利冲昏头脑，对柔然用兵，对西域用兵，最后是对南朝的宋用兵。结果是被宋所败，魏太武帝也在内斗中丧命。由此盛极而衰，由衰而乱。南安王拓跋余掌权，随即被推翻。继位的魏文成帝在位（452—465）十四年，是魏国衰弱的开始。汉族与鲜卑族、上层与下层的矛盾激化，而魏文成帝采取残酷镇压的手段。河间郡发生民变，魏文成帝亲征，镇压下去后当地十五岁以上男子全被惨杀，十五岁以下男子被当作生口赐给随征官员，拓跋部的野蛮本性暴露无遗。民众的反抗也越来越烈。再后来是魏献文帝（466—470在位）当权，乱局不断。青州人封辩自号齐王，聚众起事。平陵人司马小君在山东起事，横扫千百里，根本不把官兵当回事。471年，魏孝文帝当政伊始，还是天下大乱，他最初想用重奖的办法解决社会矛盾，谁“平贼”的本领大，谁就可以当大官。结果一点都没用。到484年他才下决心实行根本的变革。

北魏的第一个衰落期，如果从魏太武帝被杀的452年算起，到魏孝文帝太和元年（477）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实行变革止，有二十多年的历史。这一段时间的衰落完全是人为造成的。汉族与拓跋部鲜卑人的合作共政是北魏政权的政治基础，在民族间产生矛盾的情况下，当时的统治者不及时加以修复，必成大患。至于看到民变就粗暴残杀，更是不可取。

北魏政权的第二兴盛期是魏孝文帝的变革时期。

孝文帝执政名义上是从471年到498年，共二十七年。但是，孝文帝初执政时只是个五岁的娃娃，一切事务皆由太上皇帝作主。揽政的太上皇对民众的反抗继续实施弹压的强硬政策，还发布政令，以弹压的“实绩”决定是否能升官和升多大的官。这样做不只不能解决问题，相反加剧了社会矛盾。据统计，从孝文帝即位的延兴元年至太和四年的十年间，有史可考的各地较大的暴动就有二十多起。

承明元年（476），太上皇帝被冯太后毒死，冯氏作为太皇太后临朝称制，从这年开始实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在当时发布的文告中，强调“变法改度，宜为更始”，“故变时法，远遵古典”（《魏书·高帝纪》）。在太皇太后的精心培育下，魏孝文帝成了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异常坚定的社会改革家。这段历史也成为北魏历史上最光彩灿烂的时段。它的价值是永恒的，永远值得人们追念。从494年的迁都洛阳到524年的六镇起义的三十年间，经济还是有很大发展的，洛阳重新展现了它的繁荣景象。魏孝文帝的变革后面有专节讲述，这里不多说了。

武士俑（北魏，内蒙古出土）

魏孝文帝去世后，北魏步入了它的第二个衰亡期。

虽然魏孝文帝的变革事业的历史性功勋是永远不会凋谢的，但作为一个王朝，当时它的气数已尽。继位的魏宣武帝宠任奸佞，国政大坏。他崇信佛教，养西域僧人三千余人，佛门大行，洛阳城中造五百余佛寺，州郡造的寺庙有一万三千余所。他定价卖官，官吏贪污横行。516年魏孝明帝继位，更是无恶不作。528年，魏孝明帝被杀，胡人尔朱氏乘乱入京，把持政权，杀百官公卿二千余人。嗣后，鲜卑人高欢乘势而起，清除了尔朱氏势力，自命为相，北魏政权实际上也就灭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