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官起兵与隋末农民大起义的失败

大业十二年底、十三年初（公元616—617年），一些隋官看到除长安、洛阳和江都等少数孤立据点外，全国四分五裂，遍布全国的农民起义军形成了瓦岗、河北和江淮三股强大的势力，隋王朝土崩瓦解之势已成，纷纷扯起反隋旗号，割据一方，称孤道寡，妄图窃取农民起义胜利果实，取隋而代之，以重建地主阶级的封建统治。

大业十二年底，幽州（今北京西南）虎贲郎将罗艺，隋贬为留守官，割据涿郡及其附近诸郡，自号幽州总管，成为燕地一大势力。

大业十三年二月，朔方（今陕西横山西）鹰扬郎将梁师都，杀隋郡丞唐世宗，据郡反隋，自称大丞相，既而攻占雕阴、弘化和延安等郡，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元永隆，勾结突厥贵族，被其封为大度毗伽可汗。

马邑（今山西朔县）富豪、鹰扬府校尉刘武周，以马邑太守王仁恭关闭粮食不救济饥寒交迫的百姓为口实，激怒百姓，杀死王仁恭，并开仓赈济饥民，收买民心。刘武周北连突厥，被立为定杨可汗，他即皇帝位，建元天兴，署置百官。

三月，同州（今陕西大荔）蒲城人郭子和，曾任左翊卫，因犯恶徙榆林（今内蒙自治区托克托县）。郡中大饥，郭子和与同伙袭杀郡丞王才，开仓赈济饥民，自称“永乐王”，建元正平，“南连梁师都，北事突厥，纳弟为质”，被突厥封为平阳天子，郭子和辞不敢当，改封屋利设。

四月，金城（今甘肃兰州市）校尉薛举等，劫金城令郝瑷，囚郡县官，开仓赈济贫乏，自称西秦霸王，改元秦兴，“招集群盗，掠官牧马”。宗罗喉、岷山（在今甘肃岷县境内）羌锤利俗等部义军，都归附薛举。薛举先遣使招降唐弼义军，继而乘其无备袭并其众。又分兵掠地，尽有河西陇右之地，众号三十万，成为雄踞西北一大势力。

五月，太原留守李渊在晋阳（今山西太原东南）起兵。

七月，武威（今甘肃武威县）鹰扬府司马李轨与同郡曹珍等谋议：郡官庸怯，薛举必来侵暴，“不若相与并力拒之，保据河右，以待天下之变”，共推李轨为主，结交民间豪杰起兵，执郡丞韦士政等。李轨自称河西大凉王，署置官属，并拟隋文帝开皇故事，建元安乐，攻占河西武威、张掖、燉煌、西平和抱罕五郡之地。

十月，萧梁后裔罗川（今湖北宜城西南）令萧铣，在巴陵（今湖南岳阳）校尉董景珍等支持下，自称梁王，改元鸣凤，拥众四十余万，后称帝，成为割据“东自九江，西抵三峡，南尽交趾，北距汉川”的一大势力。

武德元年（公元618年）三月，吴兴郡守沈法兴，以讨宇文化及为名，攻占余杭、毗陵、丹阳，“据有江表十余郡”，自称江南道大总管，署置百官。

在这些起兵的隋官中，李渊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称十六国凉武昭王李后裔的李渊，是北周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李之子，唐国公、西魏八大柱国之一李虎之孙，隋文帝独孤皇后姨侄，袭爵唐国公。大业十一年（公元615年），隋炀帝命李渊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坐镇北方战略要地——太原，北御乘隋末天下大乱进行骚扰的突厥，镇压农民起义军。

大业十二年十二月，隋炀帝以李渊为太原留守，将兵征讨甄翟儿义军。李渊率数千隋军与甄翟儿遭遇于雀鼠谷（今山西介休），义军“围（李）渊数匝”，李世民率精兵援救，“拔渊于万众之中”。他虽是与隋朝有亲属关系的大贵族，但受隋炀帝猜忌。在隋末农民大起义中，隋炀帝随意诛杀失利将帅，以图谶李氏当王而族灭李金才，也使李渊不安。李渊是有政治经验的老官僚，早有取隋而代之的计算。但他直到大业十三年初，隋王朝已岌岌可危、隋官竞起逐鹿时，才在次子李世民、晋阳宫监裴寂、晋阳令刘文静的促进和协助下，将打算付诸实际行动。义宁元年四月，李渊假传隋炀帝征召太原、西河、雁门和马邑四郡年二十至五十者从军伐高丽诏令，煽动民众反隋。又以防御突厥贵族和刘武周南下为口实，扩充兵力，积极备战。把逃亡在太原城里的隋官和地主豪绅刘弘基、长孙顺德、窦琮等罗致其下。五月，又以“潜引突厥入寇”的假罪名杀死隋炀帝派来监视他的太原留守付使王威、高君雅。六月，李渊命李建成和李世民将兵击杀反对他起兵的南河郡（今山西汾阳）丞高德儒，开仓济贫，招兵买马。李密遣使“请合从以灭隋”。李渊利用李密的踌躇满志，“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为我塞成皋之道，缀东都之兵，我得专意西征。俟关中平定，据险养威，徐观鹬蚌之势，以收渔人之功”。李渊致书恭维李密道：“天生蒸民，必有司牧，当今为牧，非子而谁？”将自己装扮成“年逾知命，愿不及此”无意南面称孤的老朽。李密得书，果然喜形于色地说：“唐公见推，顾天下无可虑者”。从此专意攻打东都，不复注意李渊。李渊遂乘瓦岗军与隋军主力在洛阳城下鏖战，关中兵力空虚，用“若入长安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的代价，请兵突厥，于七月率兵三万，誓众军门，移檄郡县，打着“废昏立明”旗号，挥师南下，沿汾水进军关中。

镇守长安的隋代王杨侑，命虎牙郎将宋老生、左武侯大将军屈突通率大军屯驻霍邑（今山西霍县）、河东（今山西永济西），阻遏李渊。由于阴雨连绵，道路难行，粮食匮乏，又风闻突厥和刘武周将袭扰晋阳，李渊大惧，欲回师以保老窝。裴寂等也认为“不如还救根本，更图后举”。李世民认为，宋老生轻躁，可一战而擒。又正值禾熟，不愁无粮。突厥与刘武周外虽相合，内实互猜，不必过虑。应继续西进，“先入咸阳，号令天下”，否则实难自全。李建成赞同其说。在李世民反复劝说下，李渊遂取消退兵令。八月初，雨过天晴，军粮亦至，李渊率兵向霍邑进军。他用激将法将宋老生诱出城外，经过激战，斩其于城下，攻占霍邑。唐军乘胜入临汾（今山西临汾），克绛郡（今山西新绛），进围河东，屈突通凭，坚婴城自守，唐军久攻不下。于是李渊遂留部分兵力继续围攻，主力则从龙门（今山西河津）西渡黄河，进军关中，直指长安。

他在进军关中时，通过罢除沿途隋离宫别馆、释放宫女并予以抚慰，对所俘将士愿回家者授以散官，不乱杀官吏，“开仓赈饥民”，严申军纪，“各依壁垒，毋得入村落侵暴”等措施，收买人心，同时，李渊还通过节缓授官、引见劳问等政治手腕，笼络地主阶级；用高官厚禄，招降隋地方官吏。因而，李渊获得了地主阶级、尤其是关中地主阶级的热烈拥护，他们把李渊看成中兴隋王朝的希望所在，故“义旗济河，关中响应，辕门辐凑，赴者如归。五陵豪杰、三辅冠盖、公卿将相之绪余，侠少良家之子弟，从吾投刺，咸威后时”。

在进军关中时，李渊父子对活跃于关中广大地区的农民起义军十分重视。李世民认为，“关中群盗，所在屯结，未有定主，易以招怀，贼附兵强，何城不克”，他向李渊提议：“请进师入关，取永丰仓以赈穷乏，以群盗从围京师”。李渊至汾阴（今山西万荣西南），以书招关中义军最强者孙华，“渊握手与坐，慰奖之，以华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领冯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华以次授官，赏赐甚厚”。土门义军首领白玄度，率军送款，“并具舟楫以待”李渊军。李渊命孙华与统军王长谐、刘弘基引兵渡河，宜君（今陕西宜君）刘，也率数千义军归降李渊。李世民至渭北，令长史殷峤招抚关中农民起义军，“所至皆下”。至泾阳（今陕西泾阳），击破稽胡刘鹞子义军，收编其众。起兵鄂县（今陕西户县）的李渊之女平阳公主，也很注意利用农民起义军。她使家僮马三宝招降活动于屋（今陕西周至）、司竹园（今陕西周至东）的义军领袖何潘仁。起兵鄂县的李渊从父弟李神通，与何潘仁合兵攻占鄂县。平阳公主又遣马三宝去活动，乃至“绥辑群盗，多来归。她以这些义军扩充实力，众至七万，隋西京留守多次派兵讨伐，皆为所败。及李渊渡过黄河，平阳公主等遣使迎接，“关中群盗皆请降于（李）渊，渊一一书慰劳授官，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李）世民节度”。

在关中地主、隋降官降将和关中一些农民起义军支持下，李渊进军比较顺利。八月，占领了著名粮仓——永丰仓。九月，控制了战略要地——潼关，切断了长安与关东的联系。李渊之婿左亲卫段纶聚众万人于蓝田（今陕西蓝田），响应李渊，平阳公主又占领了武功（今陕西武功西北）、屋和始平（今陕西兴平东南）等地。长安陷于孤立无援的困境。十月中旬，李渊在其亲属平阳公主等密切配合下围攻长安。十一月初，轻易地占领长安，遥尊隋炀帝为太上皇，立年仅十三的代王杨侑为傀儡皇帝，自己独揽大权。“与民约法十二条”，废除隋王朝苛酷法令，以稳定社会秩序，缓和阶级矛盾。十二月，迫降屈突通，关中和河东遂为李渊所有。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正月，李渊以书招谕诸郡县，于是“东自商洛，南尽巴、蜀”的广大地区，都兵不血刃地纳入李渊的势力范围。隋炀帝死后，李渊一脚踢开隋恭帝，自立为帝，定都长安，建立了唐王朝。

李渊在夺取关中，巩固后方后，从武德元年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镇压农民大起义，削平各地割据势力的斗争，以统一全国。

（一）镇压农民大起义

在镇压农民起义军方面，李渊父子使用的是剿抚兼施策略。对起义军，他们首先使用武力进行血腥镇压（参阅本书其他有关章节）。其次，在军事围剿的同时，辅之以政治诱降，利用自己的强大声势、农民起义军的弱点，以高官厚禄收买农民起义军领袖人物。在隋炀帝已死、李渊建唐的新形势下，由于时代和阶级的局限，不少农民起义军领袖人物缺乏清醒头脑，不能对农民起义军的政治任务作出正确估计，对李渊父子存在幻想，或迫于唐军之威胁，或战败无奈，因而接受招抚，或自动归降唐王朝。降唐后，他们已由原来的农民反抗斗争带头人，变成了封建王朝的大小官僚。其中有些人，由于各种原因，又脱离唐王朝，重新进行反抗斗争，或归附其他割据势力。也有些人，则积极参与唐王朝镇压尚在坚持斗争的农民起义军，成为维护封建统治的得力工具，加速了隋末农民大起义的失败进程。

（二）削平各地割据势力

对于起兵于各地的割据势力，李渊采取军事进攻和招抚相结合的方针，远交近攻，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武德元年七月，郭子和自动归唐。同月，薛举死。十一月，其子薛仁杲战败降唐。武德二年五月，唐使安兴贵诱降李轨未遂后，起兵执其至长安斩首。十月，罗艺降唐。武德三年四月，李世民大败刘武周，后者逃奔突厥，后为突厥所杀。武德四年五月，王世充被迫降唐。十月，唐将李孝恭围江陵，萧铣穷蹙屈膝。至此，割据势力基本上被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