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正史——项羽

项　羽（前232—前202）　名籍，字羽，下相（今江苏宿迁西南）人，秦末农民战争著名领袖。

项羽出生于贵族世家，祖父项燕是楚国著名将领，楚王负刍三年（前225）曾率兵大败秦将李信部。又于次年立昌文君为楚王，反秦于淮南。最后被秦将王翦击败自杀。项羽早年丧父，被叔叔项梁带到吴县（今江苏苏州）抚养成人。叔叔要他学习认字写字，他坐不住，教他学习击剑，他浅尝辄止。项梁看着虎背熊腰的侄子，埋怨他不争气。项羽解释道：“学字能写名字即可，学剑术只是为了与一人斗，我要学与千万人作战的本领。”项梁很赞赏他的豪情壮志，就悉心教他兵法。项羽才气过人，用了不长的时间，就对布阵领兵的知识有了大略的了解，觉得打仗也不过如此，就又不肯深入学习下去。不过因为他力能扛鼎，又聪明豪爽，当地青年人都畏敬他。秦始皇三十七年（前210）初，秦始皇南巡会稽山，返经吴县，吴中百姓都挤在沿路观看。项羽看见秦始皇威严华贵的仪容，情不自禁地说：“总有一天我要取代他！”项梁急忙捂住他的嘴，呵斥道：“别胡说，要灭族的！”不过，从此对侄儿更加看重。

秦二世元年（前209）七月，陈胜、吴广起兵大泽乡，天下豪杰纷纷响应。会稽郡守殷通一向看重项梁，召请他商议道：“江西各地皆已反叛，这大概是老天灭亡秦朝的时候了。我听说先动手的制人，后动手的受人制。我想动手，请公和桓楚为将军。”当时桓楚正逃亡在大泽之中，项梁说：“桓楚躲藏的地方，只有项籍知道。”于是召项羽进屋，在殷通交代项羽去寻找桓楚时，项梁使眼色，说：“可以了！”项羽拔出剑，就砍下了郡守的头颅。郡府中的属官、差役和卫兵乱作一团，项羽挥剑格斗，一下子就砍杀了好几十个，其他人吓得都乖乖地趴下了。项梁召集宾客子弟和过去联络的豪杰，正式起义，自称会稽郡守、将军，以项羽为裨将，下设校尉、候、司马等军职，很快就将江东各县收抚。

二世二年（前208）初，广陵（今江苏扬州）人召平受陈胜派遣进攻广陵，却一直攻不下来。听到陈王从陈败逃、秦军即将南下的消息，召平渡江至吴，以陈王的名义拜项梁为楚王上柱国，说：“江东已定，请将军立即带兵向西去进击秦军。”项梁率八千将士渡江，东阳（今安徽天长西北）起事首领陈婴以二万苍头军归属。渡过淮河，黥布、蒲将军带兵归属。项梁的军队扩充至六七万人，驻下邳（今江苏邳县西南）。这时，在彭城东驻有一支由陈人秦嘉率领的反秦武装，以景驹为楚王。项梁认为在陈王兵败不知去向时，另立楚王是大逆不道之事，遂以兵进击该军，杀秦嘉。项梁随即领兵向西，转战胡陵（今山东鱼台南）、薛（今山东滕州东南），项羽攻克襄城（今河南襄城），屠城。此时，刘邦也在沛县起事，前来相投。项梁增益他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沛公以此兵攻丰邑，拔之。六月，项梁证实陈胜死亡的消息，召集诸将前来议事。居鄛（今安徽居巢东南）县七十岁的老人范增对项梁说道：“秦灭六国，楚最无罪。陈胜不立楚王之后却自立，固当败。楚南公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君家世代为楚将，宜立楚王之后。”项梁于是从民间找到正在为人牧羊的楚怀王的孙子心，立为楚怀王，以盱台（今江苏盱眙东北）为都城，陈婴为上柱国，项梁自号武信君。七月，项羽与刘邦屡屡受命出战，进攻城阳（今山东鄄城南），屠城，西破秦军于濮阳东，再攻定陶（今山东定陶西北），未下，转而西进。八月，在雍丘（今河南杞县）大败秦军，斩三川守李由。连连获胜使项梁骄傲轻敌，这时得到增援的秦将章邯，领兵偷袭攻进定陶的项梁，项梁猝不及防，兵败身死。正在围攻陈留（今河南陈留）的刘邦、项羽、吕臣退兵，保护楚怀王迁都彭城。

章邯灭项梁后移师河北击赵，将赵王歇包围于巨鹿（今河北平乡西南）城中，赵王歇多次向楚求援。楚怀王在彭城召集军事会议，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北上巨鹿，救援赵王歇，与秦军主力决战。另一路西进入关，直捣秦都咸阳。楚怀王与诸将约定，谁先打入并平定关中，封为关中王。当时，秦的兵力仍很强大，诸路将领都不敢领受西路进军的任务。只有项羽为了替项梁报仇，要求担此重任。楚怀王跟前的老将们觉得关中百姓受秦朝残暴之苦最深，派往关中的将领只能是忠厚长者，而不能是骠悍残暴的项羽。于是，正式任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率军北上，而派刘邦西进。

二世三年（前207）十月，北上大军行至安阳（今山东曹县东南），宋义畏惧章邯，滞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愤而击杀宋义，自称假上将军，率大军赶往巨鹿前线，于十二月到达漳河南岸。当时，包围巨鹿的是秦将王离率领的二十万军队，章邯另率二十余万军队保护粮道，声援王离。陈余、魏豹、韩广、张敖等反秦武装震慑于秦军的威势，筑垒于巨鹿之北，不敢交锋。项羽首先派遣黥布、蒲将军率二万士卒渡过漳河，占领河北岸阵地。然后指挥大军全部渡河，沉没渡船，砸碎釜甑，烧掉军营，仅带三天干粮，表示了义无反顾的决心。十几万将士以雷霆万钧之势，以一当十，与秦军王离部决战，九战九捷，大获全胜，杀其将苏角，俘王离。章邯率部向南撤退，同时遣长史司马欣回咸阳求援。战斗结束，项羽召见筑垒于城北的诸侯将领，诸将无不膝行而入，不敢仰视。项羽会合各支武装，成为诸侯上将军，率四十万大军，追击章邯部。两军在殷墟一带相持七个月。司马欣从咸阳回来，没有得到一兵一卒的援助，反而告诉章邯，赵高可能很快要发动政变，并要杀章邯以推卸战败的责任。章邯见大势已去，在司马欣的劝说下，派人向项羽约降。七月，项羽败秦军于汙水之上（今河北临漳西），章邯率军投降。项羽立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上将军，向西进军。由于诸侯吏卒多趁机凌辱降卒，降卒颇有怨言。项羽怕其反叛，将二十万降卒全部坑杀于新安（今河南新安）城南。

刘邦于二世三年八月攻入武关，在蓝田（今陕西蓝田西）大败秦军，于汉王元年（前206）十月进军霸上，秦王子婴投降。为了称王关中，刘邦遣将守函谷关。项羽率四十万大军西进，于十二月破关而入，进驻新丰鸿门（今陕西临潼），厉兵秣马，飨宴士卒，准备一举歼灭刘邦及其十万军队。刘邦用张良之计，亲自到鸿门大营，卑躬屈膝，花言巧语，哄骗项羽，终于虎口脱险。鸿门宴后，项羽进兵咸阳，屠城，杀秦王子婴，焚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韩生建议项羽都关中为霸，项羽回答道：“富贵不归故乡，犹如穿绣花衣夜行，有谁知道！”抢了秦宫的珍宝、妇女，准备向东撤退。

项羽认为天下已定，于正月尊楚怀王为义帝。分封各路起义军首领、豪杰和秦降将为十八诸侯，自称西楚霸王。为了防备刘邦与自己争夺天下，项羽将刘邦封为汉王，给以汉中和巴蜀地区，都南郑（今陕西汉中）。再将关中一分为三：以章邯为雍王，有咸阳以西；司马欣为塞王，有咸阳以东；董翳为翟王，在今陕北。用这三位秦降将来阻塞汉王的出路。刘邦听从萧何之计，前往南郑，并烧毁沿途的栈道，给项羽造成其无意东向的假象。四月，项羽和诸侯离关中各归封国。由于分封未能妥善处理好各支反秦武装集团的关系，齐地的割据势力田荣和未被分封的陈余、彭越于六月起兵反叛。项羽不得不带兵前往讨伐。八月，刘邦还定三秦。当项羽分封诸侯前，曾派人到彭城询问将关中封给谁。怀王的回答是“如约”，就是要将关中封给刘邦。项羽当然不能答应，并从而对怀王产生不满，将其迁至郴县。汉王二年（前205）十月，又派人将义帝杀死。十二月，项羽在城阳击败田荣，田荣走至平原，被当地人杀死。刘邦听到义帝被害的消息，率师出关，为义帝服丧，号召诸侯同心戮力讨伐项羽，为义帝报仇，从此拉开了楚汉战争的序幕。

四月，刘邦会合诸侯五十六万大军，向东挺进，到外黄（今河南兰考东）时，彭越以三万众归附。大军随即攻克彭城。刘邦以为占领项羽王都则大功告成，搜罗了项王宫中的美人、珍宝，整天摆宴喝酒。正在齐地苦战的项羽得讯，带领三万精兵挥师南下，在一个清晨，从西边向彭城汉军的侧翼发动进攻，汉军死伤十万余人，向南逃跑。项羽在后紧追，节节败退的汉军受挤压，掉进灵璧（今安徽濉溪西）东边睢水的，又有十余万人。刘邦在几十名骑兵的护卫下逃了出来。从沛县家中出来想与刘邦会合的其父刘太公、妻吕雉被楚军俘获，成为项羽手中的人质。五月，刘邦退守荥阳（今河南荥阳），楚汉双方开始了旷日持久的争夺战。汉军修筑了从荥阳至北边粮仓敖仓的甬道，以保证粮食供给。汉王三年（前204）十二月，项羽的军队攻占汉军甬道，刘邦为了赢得喘息之机，派人与项羽谈判，要求将荥阳以西划给汉王。项羽准备同意，范增告诫道：“灭亡汉王并不困难。但现在不去打，将来后悔就晚了。”刘邦拿出四百金让陈平施反间计，使项羽对范增产生了疑心。范增失望地回家，途中疽病发作而死。五月，楚军加紧围攻，荥阳危在旦夕。汉军乘黑夜打开东城门，两千余名穿着盔甲的妇女涌出。楚军以为汉军突围，都赶来追杀这些妇女。随之，城门中推出了黄绸盖的汉王车辇，面貌酷似刘邦的纪信端坐其间，随从侍卫高叫：“城里断粮，汉王出来投降！”楚军高兴地拥来观看。这时，西门打开，刘邦在几十名骑兵护卫下逃了出去。纪信被项羽烧死。

刘邦逃回关中，补充兵员，出武关，进军宛（今河南南阳）、叶（今河南叶县）之间，与黥布一路扩大队伍。项羽得到情报，马上带兵向南追去，刘邦坚守壁垒，不与交战。六月，项羽北上伐彭越，收复梁地。刘邦乘机带兵北上，汉王四年（前203）十月攻入成皋。项羽返军来救，两军隔一深涧，分驻于广武（今河南荥阳东北）东、西城。数月后，项羽急于结束战斗，摆出一副肉案子，将刘太公绑在上边，威胁刘邦道：“你若不马上投降，我就将刘太公杀了煮肉汁！”刘邦回话说：“当初在楚怀王手下，我俩曾结拜为兄弟，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如果将老太公煮了，别忘记给我分一杯肉汁。”项羽又约刘邦出来决斗，以定胜负。刘邦答道：“我宁可与你斗智，不与你斗力。”项羽亲自到阵前挑战，刘邦站在城头，历数项羽十大罪状。项羽大怒，命令埋伏的弩机发射，一箭射中刘邦的胸部。刘邦怕影响军心，马上弯下身子用手摸脚，大叫：“狗贼射伤了我的脚趾！”刘邦率军退入成皋，忍着剧痛，巡视军营，鼓舞士气。这时，韩信已将楚将龙且军歼灭于潍水，俘齐王广，平定齐地。而彭越又起兵扰乱楚后方，夺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道。项羽不得不再一次带兵前往平梁。汉军趁项羽离开，大破楚军于汜水。项羽闻讯还军，汉军退守。这时，项羽军兵疲粮绝，孤立无援，而刘邦也为太公和妻子的安全担心。九月，项羽派人将刘太公和吕雉送还汉军，楚汉议和，约定平分天下，以荥阳东边的古运河鸿沟为界，西属于汉，东归于楚。

鸿沟分界之后，项羽率兵东撤。根据张良、陈平的建议，为不养虎遗患，汉兵追击楚军，以乘机消灭项羽。汉王五年（前202）十月，刘邦追至阳夏，派人通知韩信和彭越前来会战。到了约定时间，刘邦赶到固陵（今河南睢阳北），迫近楚军，韩、彭二将军却没有到来。项羽率军反击，汉军大败，刘邦令部下筑壁挖沟坚守。同时，听从张良意见，派使者告知韩、彭二将道：“二位与我合力灭楚以后，从陈以东封予齐王韩信，睢阳以北到谷城封予彭相国。”二人接信，马上爽快地带兵前来会战。十一月，楚大司马周殷降汉，随汉将刘贾赶来会战。十二月，项羽退至垓下（今安徽灵璧东南），双方摆开阵势，准备决战。这时楚军仅余十万人，且粮草已尽。韩信率三十万大军发动进攻，项羽还击。韩信佯装不胜，退却，项羽挥师追击。汉孔将军、费将军从两翼夹击楚军，韩信回身杀来，楚军在三面夹攻下败退，筑垒固守。汉军将楚军包围，夜里汉军唱起了楚地的民歌。又冻又饿的楚军听到亲切的乡音，思家心切，不愿再战。项羽听到歌声，大惊道：“汉军难道已全部占领楚国了吗？为什么汉军里有那么多楚人！”项羽无法再睡，起身与美人虞姬在帐中饮酒浇愁。看见帐外拴着的名叫骓的乘骑，他慷慨悲歌道：

力拔山兮气盖世（我力能拔山呵，豪情独步当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时运不济呵，连乌骓马也不奔驰）。

骓不逝兮可奈何（乌骓不奔驰呵，又有什么办法！），

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姬呵，虞姬，我们怎么办？）！

项羽反复吟诵，虞姬泣声唱和数阙后自杀而死。

项羽带领八百精骑，在夜幕掩护下冲出重围，向南逃去。凌晨，汉军才发觉项羽逃逸，骑将灌婴奉命率五千骑追踪而去。项羽一路策马飞奔，逃到东城（今安徽定远东南）的一座小山上，只剩下二十八名骑士随从。而追上来的汉军骑兵却有好几千人。项羽眼看难以脱身，对部下说：“我起兵至今已经八年，身经七十余战，攻必克，战必胜，从来没有吃过败仗，由此才得称霸天下。可现在却被围困于此，这是老天亡我。我要最后痛痛快快地打一仗，让你们看看我不是不会打仗！”项羽大吼一声驰下山坡，对面的汉军吓得抱头鼠窜，项羽手起刀落，一员汉将的首级飞下马来。汉郎中骑将杨喜策马来追，项羽怒目圆瞪，厉声呵斥，杨喜和他的坐骑吓得连连倒退。项羽和他的骑士冲出重围，在山的东边分三处集结。汉军不知道哪一处有项羽，将三处都予包围。项羽又一次冲出重围，斩了一名汉军校尉和近百名士卒。项羽手下只损失了两名骑士。项羽和二十六名骑士退到乌江亭（今安徽和县东乌江镇），准备过江东去，回吴县重整旗鼓。乌江亭长将船靠岸，对项羽说：“江东虽小，也有方圆千里之地和数十万人口，足够为王了。请大王赶快上船过江。这沿江仅有此船，汉军追上来也过不了江。”项羽猛地改变主意，说：“当初我带了江东八千子弟渡江西进，如今无一人生还，我有什么脸面见江东父老！”说着将乌骓马送给亭长，带领骑士们徒步用短兵器向包抄过来的汉军骑兵杀去，项羽杀死几百汉骑后，身受十余处伤。猛一回头，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是老熟人，泰然地说：“听说汉王以千金和万户邑的赏格，要我的脑袋。我就给你做个好事吧！”说完自刎而死。一个多月以后，刘邦在洛阳正式称帝，建立汉朝。

评：项羽英勇无畏，能征善战，不愧是一位叱咤风云的英雄。他的失败，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他逆历史潮流而动，要恢复分封制。至于他残暴焚掠，打仗缺乏战略考虑，不能任贤用将，又有妇人之仁、几次让刘邦死里逃生，则是他最后失败的个人因素。他的英雄气概和悲剧结局，引起无数文人的咏叹。但是，作为最后一个贵族的代表，他的灭亡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