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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历史大观园 秦汉精神 2020-07-14 23:05:43 0


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汉昭帝像

后元二年(前87年),汉武帝辞世。这位统治中国长达五十四年的雄主,北击匈奴、东并朝鲜、南诛百越、西逾葱岭、征服大宛、凿空西域,使得汉王朝的疆土空前广阔。

然而,在这个强大帝国的背后,却隐藏着重重危机。外患并未彻底根除,内乱接连不断,全国多地频繁爆发农民起义。建国百余年后,大汉帝国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何以能够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从而避免重复秦朝覆亡的悲剧?大汉王朝迎来了它的另一个重要时期——昭宣时代。

汉武的政治遗言。今天陕西的周至县,汉代写作“盩厔”,是汉代离宫——五柞宫所在地。五柞宫据说因宫中有五棵遮天蔽日的大柞树而得名。

汉武帝后元二年(前87年)二月,虽然已经进入仲春,但周至依然一片肃杀,五柞宫的气氛更是凝重。刚刚行幸于此的汉武帝,病情突然加重。他在病榻上,下诏立少子即八岁的弗陵为太子,拜奉车都尉、光禄大夫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辅佐少主。

仅隔一日,武帝撒手人寰。

这位统治中国长达半个世纪的一代雄主,一生纵情挥洒他的豪情、他的雄心,在建立了伟大功业的同时,也在其身后留下一个庞大的烂摊子。大批朝臣因卷入巫蛊之祸,或处死,或被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长年用兵四边,大兴土木,使国家财政枯竭,大量农民破产流亡,各地暴乱不断。

甘肃玉门花海汉代烽燧遗址出土的一件七面棱形斛,上面书写的文字,据考证正是武帝给太子弗陵的遗诏。“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道此绝矣!”道出了武帝对生命终将逝去的无奈。“善遇百姓,赋敛以理;存贤近圣,必聚糈士;表教奉先,自致天子。胡孩(亥)自汜(圮),灭名绝纪。审察朕言,众(终)身毋失。”武帝的谆谆教诲,充盈着他对幼子的殷殷期待,也流露出他深深的忧虑和不安。将偌大的王朝、严峻的局面交付给八岁的少子和几位外姓辅政大臣,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汉王朝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武帝去世的第二天,太子弗陵即位,是为汉昭帝。由于昭帝年龄尚幼,朝政由大司马大将军霍光主持,史称“政事壹决于光”。此后二十年,霍光牢牢把持朝政,两次废立皇帝,可称之为“霍光时代”。

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汉画像石上的戴武冠侍卫

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历代画像传》中的大将军霍光

霍光,字子孟,为霍去病同父异母弟。他十多岁随霍去病入宫,任郎官。由于性格沉稳,处事谨慎、周详,二十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深得武帝信任,出则奉车,入则随侍左右。巫蛊之祸后,霍光并没有因为是卫氏的亲戚受牵连,反而成为武帝心目中可“任大重,可属社稷”的首选。武帝病重前,曾令画工画了一幅《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送给霍光,这实际上等于宣示天下,他要立少子为帝,以霍光辅政。

霍光能够顺利掌控政局,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当时的丞相田千秋势力很弱。田千秋原本只是一个在高祖庙任职、禄秩几百石的小郎官。巫蛊事件后,他因上书为卫太子讼冤,正合武帝心意,一下子被提拔为中二千石的九卿,数月后又擢为丞相。这在汉代历史上前所未有。史载“千秋无他材能术学”,才能平庸,加上他在朝廷素无根基,自然不能与深处枢机二十余年的霍光分庭抗礼。

自战国以来,“丞相”(不同时期不同国别称谓不同,事权则一)一直是百官之首,无“大司马”官。元狩四年(前119年),因卫青在反击匈奴战中取得大捷,武帝始以卫青为大司马,冠大将军号。当时大司马位虽高,却不负责管理政务,没有官署属僚。武帝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辅政,意味着这一职务开始超越丞相成为权力中枢,政府行政体制发生了重要变化。西汉后期,这一职位多任外戚,成为外戚专权的凭借。

忠诚显然是武帝选择辅政大臣的首要条件。然而,辅佐少主、主理天下,仅有忠诚显然是不够的。是否有控制朝政大局的能力,是否能够按照武帝所期望的方式治理天下,对于武帝和汉王朝来说同样重要。

历史无法假设,我们不知道武帝晚年是否有更好的选择。历史事实是:霍光主政的二十年,虽然朝廷内部斗争激烈,跌宕起伏,但是,武帝晚年动荡不安的社会局面却得到很好的控制,社会稳定发展,为“宣帝中兴”打下了良好基础。

昭帝即位最初的几年,除了应对突发事件、施行一些惠政外,国家少事。霍光亲历了武帝中晚年政治的转折,无论是从个性还是观念出发,他都会选择忠实地执行武帝晚年的“与民休息”国策。谏大夫杜延年的建言更强化了他的这一思想。

谏大夫是所谓的言官,专门负责为皇帝建言献策,虽然职位不高,但地位重要,可能影响国家政策的制定。始元四年(前83年),杜延年任谏大夫。他痛感武帝时期过于奢侈,连年用兵,以致“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多次劝霍光修文帝之政,“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说(悦)民意”,并建议霍光在全国范围内推举贤良、文学之士,询问百姓疾苦。从霍光此后的举措来看,杜延年的建言显然对霍光时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

始元五年(前82年)六月,昭帝下诏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举文学各一人。

贤良、文学是汉代察举的两个科目。贤良指德行贤良,文学指通晓经义。举贤良始于汉文帝,举文学的开始时间不详。昭帝此次诏举文学是历史记载的第一次。武帝以前所举贤良不局限于治儒学者,还包括一些修习法家等百家之学的人,武帝“罢黜百家”后,所举均为儒生。

盐铁会议。次年春二月的一天,建章宫举行了一场特殊的朝廷会议。来自全国各地的贤良、文学六十余人,与朝廷大臣齐聚一堂。会议由丞相田千秋主持,主题是受诏询问贤良、文学,百姓疾苦所在及朝廷推行教化的关键。

事前谁也没有想到,会上辩论异常激烈,以至这次会议竟然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会议之一。御史大夫桑弘羊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贤良、文学激烈抨击武帝推行的盐铁国营、酒榷、均输等经济管制政策,历数其弊端,认为这是与民争利,是造成百姓贫穷困苦的根源。

作为这些政策的制定者,桑弘羊反驳道:这些管制措施是制衡周边民族、安定边疆、满足国用的主要经费来源,是“国家大业”,绝不可废。

说到周边民族政策,贤良、文学又掀起新的一轮攻击。他们认为,武帝长期对外用兵,劳师苦众,夺取的却是蛮荒无用之地,当今之策不如“偃兵休士”,恢复和亲。

桑弘羊驳斥道:和亲从未换来边境安宁,匈奴反复无常,若不进行打击必然给边境带来后患。武帝出击匈奴不仅无过,而且是一件“著于海内,藏于纪府”的伟大功绩。

双方分歧的根本在于执政理念和施政方针。贤良、文学信奉儒家学说,主张以德治国,教化为先,反对严刑酷法。桑弘羊则认为只有法治才能保证国家政令的推行、社会的稳定,否则“其乱必也”。

由于谁也说服不了谁,会议在僵持中结束。

这次会议,双方争辩之激烈,观点之对立,史所罕见。当时丞相史就指责贤良、文学说:“夫辩国家之政事,论执政之得失,何不徐徐道理相喻,何至切切如此乎!”由于这次辩论的焦点集中在武帝的盐铁政策上,史称“盐铁会议”。宣帝时桓宽根据原始档案,撰写了《盐铁论》一书,保留了这一历史会议的珍贵记录。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刘振东

这个争论的根源,实质上在于两派的执政理念和施政方针是不一样的。武帝去世以后,国家的政策制度走到了十字路口。是继续武帝的政策呢,还是要有所改变,适应当时的社会现状?这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也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盐铁会议上的争论实际上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现实。

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盐铁论》书影

五个月后,朝廷颁布了一项决定:废除酒专卖和关内铁官。

据《盐铁论》记载,这个决定是包括桑弘羊在内的大臣提出,霍光代表昭帝奏可的。霍光在这件事上充分尊重了大臣的意见。但是,这件事仍然埋下了桑弘羊与霍光决裂的隐患。在桑弘羊看来,举贤良、文学以及召开盐铁会议本身已经反映了霍光的态度。

燕王谋反。桑弘羊是一个极聪明且自信的人,尤其是在武帝中后期他成为武帝的智囊之后。武帝晚年,他的思想并没有随着武帝一起转弯,而是始终坚信积极有为的方针是正确的。霍光执政后所采取的“与民休息”的“无为”政策,令他难以接受。而且,他本指望子弟可以凭借他的功劳得到封赏,如今不仅没有加官晋爵,反而遭受如此的攻击。他实在是气难平。

昭帝即位没几年,朝廷便聚集了一帮对霍光不满的人。除了桑弘羊外,还有身为外戚的辅政大臣上官桀父子、燕王刘旦和鄂邑长公主。

燕王刘旦是武帝第三子。卫太子死后,刘旦年龄最长,他本以为自己被立为太子、即皇帝位是顺理成章之事。没想到武帝遗诏立年幼的弗陵为太子,他无法接受。他怀疑这是霍光等大臣搞的宫廷政变。一接到诏书,他便和几个宗室密谋反叛,尚未举事,消息泄露出去。霍光念在刘旦是武帝、昭帝至亲的分上,没有像对其他几个宗室一样加以严惩,仅派人讽喻而已。刘旦表面上“叩头服过”,但内心却一直不服。

辅政大臣上官桀原来与霍光的关系甚好,两家甚至结为亲家,霍光的女儿嫁给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并育有一女。昭帝即位后,上官桀父子不顾霍光的反对,通过昭帝长姐鄂邑长公主,将上官安的女儿送进宫。始元四年(前83年),上官氏被立为昭帝皇后,上官安以皇后父加赐骠骑将军号、封列侯。上官桀父子为了报答长公主的恩德,几次提出给长公主宠幸的面首丁外人封侯赐官,霍光以高祖规定“无功不侯”为由拒绝。上官桀父子及鄂邑长公主由此与霍光结怨。

这些对霍光不满的人很快便勾结在一起,他们要除掉霍光。

这天,霍光出宫休沐,一封号称是燕王旦的上书递交到昭帝手上,举报霍光出京检阅羽林军,僭越帝制,道上称跸,预先置办饮食,并擅自调增幕府校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

上官桀等人显然过于低估昭帝的智商。十四岁的昭帝立刻就识破这封信是伪造的。霍光出阅羽林和调校尉最多是近十天发生的事,刘旦远在燕国,怎么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又上书长安?何况霍光现在大权在握,若真要谋废昭帝,又何须一个小小的校尉?

上官桀等人见谗毁霍光不成,于是策划由长公主设宴邀请霍光,准备设伏杀了他,废昭帝。元凤元年(前80年)九月,阴谋泄露,长公主、刘旦自杀,其余参与谋反者全部被灭族。

一场颠覆政权的危机安然渡过,霍光的地位更加稳固,史书称“威震海内”。

霍光主政与霍氏族灭。元凤四年(前77年)正月丁亥日,十九岁的昭帝在未央宫“加元服”,即举行成人仪式——冠礼。一般而言,年幼的皇帝成人后便可亲政,但昭帝依然将政事“委任”于霍光。

四年后,即元平元年(前74年)四月,年仅二十三岁的昭帝突然病死。昭帝无子,他的猝然离世令霍光和大臣们措手不及。国不可一日无君,然而,立谁为帝令霍光等朝臣十分为难。

武帝六子中,此时只有广陵王刘胥在世,群臣都认为应立刘胥。但霍光不这么看,当初武帝放弃年长的刘胥而选择昭帝,就是因为刘胥品行有亏。他和大臣们商议,立武帝之孙昌邑王刘贺。刘贺这年约十八九岁。

但事实证明,这仍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史书谓刘贺“好游猎,驱驰国中,动作亡(无)节”。做了皇帝,并没有让刘贺有所收敛。若仅仅是生活奢靡,也许并没有太大问题,问题是这位新君急于摆脱霍光的控制,建立自己的执政班子。他将昌邑官属全部征至京城,并超迁拜官。这让霍光等朝廷旧臣十分不安。

霍光与几位重臣密谋,以刘贺“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乱汉制度”为由,请求皇太后废黜刘贺。昌邑王即位仅二十七天,便被废,他从昌邑带来的二百余臣僚,除少数几人外,悉数被杀。

选立新的皇帝再次被提上日程。由于武帝子孙零落,可供选择的人并不多。这时,流落民间、身为庶人的卫太子孙刘病已进入了霍光的视野。

卫太子因巫蛊事件兵败自杀,妻妾、子女均被杀,当时刘病已刚刚出生几个月,被收系狱中。廷尉监丙吉、掖庭令张贺等人可怜他尚在襁褓,派女囚喂养他,他才历经磨难活了下来。昭帝时承认了他的皇室血统身份。

此时的刘病已年方十八岁。卫太子家族几乎灭绝,刘病已在朝中无人可以倚仗而便于操控,这应当是霍光选择刘病已的一个重要原因。

元平元年(前74年)七月庚申,刘病已被迎入未央宫,当日便举行了登基典礼,是为宣帝。第二年正月,霍光稽首表示要归政皇上。宣帝谦让表示一切仍需委任大将军,结果一切都如昭帝时一样,凡事先向霍光汇报,然后再向宣帝上奏。

宣帝生长于民间,史称他喜游侠,斗鸡走马,游遍三辅地区。丰富的社会阅历,加之天资聪颖,使得他比同龄人成熟、老练得多。他很清楚自己能否坐稳皇位,取决于霍光,昌邑王就是前车之鉴,因此对霍光恭敬有加。史载,宣帝即位拜谒高庙时,霍光随从骖乘,宣帝感觉“若有芒刺在背”。后来车骑将军张安世骖乘,宣帝“从容肆体”,才真正有了做皇帝的感觉。

地节二年(前68年)三月,霍光病逝,宣帝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班固赞曰:霍光……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当庙堂,拥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权制敌,以成其忠。处废置之际,临大节而不可夺,遂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光为师保,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阴妻邪谋,立女为后,湛溺盈溢之欲,以增颠覆之祸,死财三年,宗族诛夷,哀哉!

宣帝对霍光的感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感激、敬重霍光,是霍光把自己从一个庶民立为一朝天子,并在武帝之后的二十年保住了风雨飘摇的刘姓天下。霍光对汉室的忠心,无可置疑。班固甚至认为霍光匡扶汉社稷的功绩,即使是阿衡、周公也无以复加。宣帝何尝不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为霍光举办了一个堪比人君的隆重葬礼。但另一方面,他又对霍光心存忌惮和不满。霍光身为人臣,却可以“擅废立主”,专制擅权,任用、放纵霍氏家族,横行天下。这促使宣帝在霍光死后开始削夺霍氏权力。

霍光死后两年,霍氏因谋反罪被灭族。

霍光虽然对汉室忠心耿耿,但是权力欲和控制欲很强,私心也很重。他一方面牢牢控制朝政,另一方面大肆封赏、提拔自己的亲属。儿子霍禹、侄孙霍云做了守卫宫殿的中郎将,霍云的弟弟霍山为奉车都尉,两个女婿分别为东、西宫卫尉,京城兵权都控制在霍氏手中。其他的堂兄弟、女婿、外孙等也都做了内朝官,自由出入宫省,史书称“党亲连体,根据于朝廷”。这些都为霍氏家族的覆灭埋下了隐患。

霸王道杂之的宣帝政治。汉宣帝终于可以亲理政事了。他自幼生长于闾阎,深知百姓艰难,故励精图治,希望百姓过上好日子。他宣布五天举行一次朝会,听取百官汇报,并建立一套完善的管理考核制度,信赏必罚。

为了广泛听取民意,打开言路,他允许吏民给皇帝上封事。

所谓封事,就是将上呈皇帝的奏章装在皂囊中,封缄其口,以免内容泄露。最初规定,吏民上封事必须一式两份,其中一份标上“副”字,即为“副封”。领尚书者先打开副封,如果认为内容不足取,可直接退掉,不呈给皇帝。这样,封事能否呈给皇上,实际上是由领尚书的权臣决定的,这为权臣弄权、干政提供了条件。后来,在御史大夫魏相的建议下,宣帝废除了“副封”制,解决了权臣壅蔽言路的问题。

宣帝认为治政的关键在于吏治,吏不清廉、公平,政治就会衰败。而吏治的关键在于地方官,他经常对大臣说:“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每当任命州刺史、郡太守、诸侯王相等地方官时,宣帝都亲自召见,详细询问执政方略,然后综核名实。治政确有成效的,就颁诏书加以勉励、赏赐,朝官需要增补时,依次从这些人中递补;有名实不符的,则予以处罚。每逢年初郡国上计(地方官员向朝廷上报一年的治理状况),宣帝都亲自询问地方官政令得失,了解民情。他反对频繁调换郡太守,认为只有这样,百姓才会有安定感,才会服从管理。

地节三年(前67年)三月,宣帝下诏表彰胶东相王成“劳徕不怠”,八万多口流民主动回乡登记户籍。表彰的目的显然是向天下宣示,要大力推行循吏政治。

《汉书》中有一篇《循吏传》。所谓循吏,唐代注释大家颜师古解释说:“循,顺也,上顺公法,下顺人情也。”也就是世人所说的好官。《循吏传》共收了六个人的传,其中五人是宣帝时官,即王成、黄霸、朱邑、龚遂、郑弘、召信臣。从这些循吏的事迹来看,主要是重视民生,大力推行教化,鼓励农桑。例如,龚遂任渤海郡太守时,为了扭转当地的奢靡之风,规定每人必须种一棵榆树、一百根薤、五十根葱、一畦韭菜,每家养两头母猪、五只鸡。见到有人佩带刀剑,就质问他:“何为带牛佩犊!”让他卖了刀剑买牛、牛犊。虽然当时就有人说这些循吏的政绩中有虚假的成分,但总体上说,宣帝时的吏治在西汉乃至整个中国历史上都值得称道。故《循吏传·序》说:“汉世良吏,于是为盛。”

自武帝以来,盛行严刑峻法,“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经常出现“罪同而论异”的情况,更为奸吏弄虚作假提供了条件,“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廷尉史路温舒因此上书,认为只有“省法制,宽刑罚”,才可兴太平之风。宣帝深以为然,十二月下诏置廷尉平四人,取公平之意。并且,每到季秋审核地方上交的疑案时,宣帝都亲临宣室,斋戒判案,人称公平。

接着,宣帝公布了一系列减免刑罚的措施。

地节四年(前66年)九月,为了鼓励孝道,下诏子女包庇父母、妻子包庇丈夫、孙子包庇祖父母罪行的,都不治罪。这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元康二年(前64年)夏五月,宣帝再次下诏斥责一些地方官舞文弄法,欺上瞒下,明令二千石各察官属,“勿用此人”,“吏务平法”。

也是在这年五月,宣帝下诏将自己的名字“病已”改为“询”。因为自秦始皇以来,皇帝的名字要行避讳,“病已”两字是常用字,难避讳,百姓上书经常因忘记避讳而被治罪。宣帝为了方便百姓,决定更名为“询”,并下诏,以前因触讳治罪的,一律赦免。

元康四年(前62年)春正月,宣帝下诏:年八十以上的老人,除诬告、杀伤人外,其他一切罪行都免于刑罚,以终天年。由于政通人和,风调雨顺,连年丰收,这一年谷价降至一石五钱。

但宣帝并非一味施行仁政,而是因地因时制宜,在大力推行循吏政治的同时,也在三辅等官僚、豪强势力盘踞的地区,重用以“任刑罚”出名的能吏。例如,《汉书·循吏传》谈到宣帝时的官吏时就说,赵广汉、韩延寿、尹翁归、严延年、张敞等,“皆称其位,然任刑罚”,严厉打击豪强势力、贪官污吏。由于他们不择手段,不避权贵,故多不得善终。

宣帝晚年,曾与后来的元帝、当时的太子刘奭闲聊。刘奭批评宣帝“持刑太深”,认为“宜用儒生”。宣帝勃然作色道:“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并感慨道:“乱我家者,太子也!”

所谓王道、霸道是古代人对君主两种不同统治方式的称谓。古称有天下者为王,诸侯之长为霸。春秋战国时期,统一成为大势所趋,故当时人推崇夏商周三代之政,称王道,认为这是一种以仁义道德教化治理天下的方式;而将春秋霸主凭借武力、刑罚、权势等进行统治的方式称霸道。但事实上,治理国家必须兼用霸、王两道,不可偏废,否则国家必然大乱。宣帝深明此理,“霸王道杂之”正是对宣帝政治的最贴切解读。

在西域和匈奴问题上,宣帝同样取得了巨大成功。

昭帝时,匈奴贵族因争夺单于位连年内战,开始衰落,由于自顾不暇,对西域的控制也逐渐削弱。汉武帝末,李广利出征大宛后,开始在渠黎(今新疆轮台东南、尉犁西北)设校尉,进行屯田。汉与匈奴以车师(今新疆吐鲁番西北)为中心,展开了对西域的长期争夺。宣帝时,侍郎郑吉领渠黎屯田,后迁卫司马,使护鄯善以西的南道。神爵年间,匈奴再次内讧,日逐王先贤掸率部一万余人投降汉,郑吉率部接应。匈奴在西域的势力受到重创,汉重新夺回车师。神爵二年(前60年),汉在车师都城乌垒城(今新疆轮台东北)正式设立机构,并护车师以西的北道,号“都护”府。西域都护府的建立,标志着西域正式成为中国的行政管理区。

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苏武,汉武帝天汉元年(前100年)出使匈奴,被扣留,在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历经十九年,于昭帝始元六年(前81年)返回长安。

五凤年间(前57—前54年),匈奴分裂为五单于,后兼并为南北两部。南部呼韩邪单于为了求生存,向汉称臣归附,并于甘露元年(前53年)遣子入侍。

通史五卷——昭宣政治

汉元帝时王昭君出塞和亲,被呼韩邪单于封为“宁胡阏氏”。图为明人绘《明妃出塞图》,描绘昭君出塞的情景。

甘露三年(前51年)正月,呼韩邪单于亲自入长安朝见汉天子,汉宣帝在甘泉宫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宣帝以“客礼待之,位在诸侯王之上”,并颁赐黄金质“匈奴单于玺”,以册封形式承认呼韩邪为匈奴的最高首领。呼韩邪担心受到北匈奴郅支单于的攻击,希望留在保禄塞(今内蒙古包头西北),为汉保卫边塞。汉匈结束了近一百年的战争关系,进入一个全新的友好相处的历史时期。两年后,即黄龙元年(前49年),呼韩邪再次入长安朝见宣帝。

此年年底,宣帝病逝于未央宫,结束了二十五年的统治。汉宣帝被后代尊为中宗,意谓中兴之主。汉宣帝对内轻徭薄赋、整饬吏治,对外安定边疆,将西域正式纳入中国版图。众多功绩使得他与高祖刘邦、文帝刘恒、武帝刘彻并列,成为西汉正式拥有庙号的四位皇帝之一。

汉宣帝和他的前任汉昭帝共执政三十八年,践行汉武帝后期的休养生息政策,政治清明,呈现出“吏称其职,民安其业”的和谐繁荣景象,后代历史学家称之为“昭宣中兴”。

从汉武帝发布“轮台诏”到汉昭帝时期的“盐铁会议”,再到汉宣帝的“霸王道杂之”,从积极有为到休养生息,汉帝国的统治者们艰难地抉择着历史的方向。大汉帝国在辉煌与危机转圜之际的这一次平稳过渡,注定在时空长河中留下悠远的记忆。昭宣时代,为历史勾勒出了一个强大王朝的温和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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