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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历史—— 旧秩序与新生命

历史大观园 秦汉精神 2020-07-13 21:32:26 0


当关中因赤眉军和更始皇帝的军队混战而大乱时,刘秀因为远离关中,而得以在东方稳固地建立了他的基础势力。至此,刘秀要更上一层楼只欠一样东西了。适时地,出现了赤伏符:“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在那个相信图谶的时代,做事一定要有来自上天的指示信息才行。

王莽将汉朝重新归于火德,赤伏符最重要的就是彰显刘秀与“火”的关系,“赤”是代表火的颜色,“四七之际火为主”也是火,这意味着上天要让当年28岁(四七二十八)的刘秀在汉高祖建立汉朝后的第228年时,恢复汉朝。

凭借这张赤伏符,刘秀正式称帝,年号“建武”,也就是东汉光武帝(25—57年在位)。当时刘秀所能控制的,只有河北、河南两地,以洛阳为中心,并未统一中国。不过,他占有一大优势,那就是赤眉军和更始皇帝的军队打得两败俱伤,而且这造成关中残破。关中没有足够的粮食可以供应庞大的军队,即便是战胜了的赤眉军也必须离开关中,到别处就食。

刘秀采取的策略很简单,那就是守住从关中往东的道路,围堵赤眉军,让赤眉军出不来。赤眉军在残破的关中活不下去,势力快速萎缩的同时,就使得关中地区被破坏得更加彻底。当一切平定下来时,关中已经无法恢复了,所以刘秀只能定都于洛阳,相较于之前定都于长安的前汉,他所建立的后汉,定都于东,因此也叫作东汉。

十几年的骚乱,产生了一个对刘秀新政权有利的因素,那就是人们开始珍惜旧有的制度和秩序。为什么恢复刘姓汉朝有那么大的号召力?因为经历了王莽新朝翻天覆地的大改造,大家听到“变”就害怕,听到“新”就反感。“变”和“新”彻底失去了说服力,相对地“恢复”和“旧”便大受欢迎。

基于这样的人心倾向,刘秀建立东汉的过程,相对容易。东汉不需要像西汉一样,花费近七十年的时间寻找帝国的运作方式。东汉只要取消王莽新造的,恢复王莽之前既有的,就能得到支持,就能稳定运作了。在这个意义上,所谓两汉是明确相续的,不只是因为刘秀是刘邦的后裔这一点。从西汉到东汉,根本的帝国运作模式确实是一致的,其间王莽用激烈、戏剧性的方式试图改变这套模式,反而在王莽败亡之后,为这套模式给予了重建、维系的最大力量。

东汉没有宣称自己要创造新天新地,刚好相反,其运作的逻辑是避开“新”,将一切复旧。所以,东汉很快便取得了充分的合法性,同时获得了一定程度的改革空间,只要它别大张旗鼓弄新的,在旧制度上进行调整,相较于王莽时的激烈变动,对一般人来说都是温和的、合理的。

东汉新建,做了很多正确的事,这使得东汉王朝有了坚实的基础。但别忘了,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始终都保存着王莽留下的记忆。王莽把大家都吓坏了。王莽的新朝真的很怪,很特别。前面一段极为平顺,趁着那个时代的潮流,王莽未经流血冲突,不费一兵一卒,就从刘家人手中得到了大权,他从摄皇帝、假皇帝一路升为真皇帝。从朝代建立的平顺程度上看,在中国历史上排除传说美化的尧舜禅让,新朝应该排第一位。

但相对地,新朝建立之后和前面一个王朝的断裂程度,也在中国朝代史上排第一位。不只是西汉王朝被终结了,短时间内西汉的整套帝国秩序都被中断了,且被换上了一套截然不同的东西。正因为王莽用激烈的方式抛弃西汉制度,吊诡地,这反而使得本来已经百病丛生的西汉制度,得到了延续的机会。王莽掀起的大乱,使得人们怀念西汉,珍惜西汉,人们宁可守住、容忍原有的西汉制度,都不要王莽给的新天新地。

东汉前期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氛围中发展的。所以,从光武帝开始,经明帝(57—75年在位)、章帝(75—88年在位)这短短几朝,东汉采取了许多正确的措施,将西汉末年的巨大问题基本解决了,依赖的就是大家对王莽仍然心有余悸的心理。其实,这也很像20世纪50年代中国大陆的情况,获得政权的中国共产党快速地改造了中国,人民充满了乐观情绪,愿意配合,原因之一就是大家都还记得国民党统治的情况,对国民党制造的混乱痛苦,仍心有余悸。

本来已经结束了的汉朝,获得了新的生命,这是一段极有意思的历史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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