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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纷争——朱友贞任奸终丧国 李嗣源入汴即安民

历史大观园 历史启蒙 2020-07-07 17:07:10 0


李存勖在魏州即位后,建国号为“唐”,是表示他是承祧唐朝的。他还在太原立宗庙,把唐高祖李渊、唐太宗李世民、唐懿宗李漼、唐昭宗李晔(yè业)都认为祖宗,以表示他与前唐李氏是一家子。他尊李克用为太祖武皇帝,祖父、曾祖父也尊为皇帝,连同前唐四个皇帝,七个神主牌位都安奉在宗庙里。他与前唐李氏认亲连宗,听来好笑——他是沙陀族,李渊是汉族,本不是同宗同姓。他姓李,不过是唐朝皇帝赐的姓——但这种做法,是有利于他统一中原,进而统治全国的。

闰四月,唐帝李存勖遣番、汉马步军总管李嗣源率本部人马伐梁。李嗣源就引五千精兵杀向郓(yùn运)州(今山东东平)。人马来到黄河北岸的杨刘渡口附近时,天已晚了,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路又黑又滑。将士们冒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杨刘渡渡口。李嗣源召部将们聚会,问:“雨越下越大了,又是夜里,怎么办?”多数将领的意思是先找个地方扎营住下,等雨停了,天亮了再渡河。只有高行周说:“今夜是天助我们成功!这种天气里,郓州敌兵必不会想到我们敢去攻城,这就有利于我们偷袭郓州。”李嗣源也急于首战告捷,以慑敌胆。他认为高行周说得有理,便命令:“渡河!”

黄河在低沉地吼着,五千骑兵拥下河滩,游过河去。这支人马来到郓州城下时,雨下得更紧了,雨声和夜色掩护了唐兵。李从珂率数百兵先爬上城墙,登了城——城上竟没有守兵!梁兵太麻痹了,他们根本没有设防!守将刘遂严还在衙门里睡大觉呢。李从珂带兵翻入城里,才在城门里发现几个梁兵。这几个守城门的梁兵,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呢,就被唐兵杀了。

城门从里边打开,李嗣源的大队灌入城中,鼓噪呐喊。这骤然爆发的喊杀声,终于惊起了守城的梁兵梁将,这些将卒懵(měnɡ猛)懵懂懂地爬起来就跑,除了命以外,别的全顾不得了。守将刘遂严逃出城去,奔向开封,将卒们也作鸟兽散了。天亮时,唐兵完全占领了郓州城。李嗣源发现兵士们在烧掠府库,在闯入民宅行抢,他忙下令:“敢焚、掠者,斩!”严令一出,才制止了部下的烧掠。城里的秩序才渐渐平复。李嗣源又召集城中原来的官吏,进行安抚,这些官吏也就叩拜归降了。

李存勖得到郓州来的捷书,高兴地说:“总管真是奇才,朕的事有望了!”他派使臣到郓州,拜李嗣源为郓州天平军节度使。

郓州失守的消息传到开封,梁主朱友贞可吓坏了,他命人把逃回来的刘遂严绑上金殿,指着刘遂严的鼻子大骂一通,把刘遂严斩了。斩了逃将后,又怎么办呢?唐军从郓州向西一攻就到开封了!朱友贞急得在殿上乱转的时候,久居家中不出的敬翔来了。朱友贞如同见了救星,急忙说:

“老相公,你来得好,快说说如何破李存勖保住社稷吧!”

敬翔却一弯腰,从靴子筒里掏出一根绳子来,说:“太祖爷当初信任老臣,老臣之谋,无有不从。而陛下弃老臣如敝屣(xǐ洗),如今社稷已危,老臣生不如死!”说完,把绳子往脖子上一套,结个扣儿就要自杀。

“慢、慢!”朱友贞上去一把把敬翔脖子上的绳子址下来,往地上一摔,急得跺脚说:“哎呀,你、你怎能来寻死呢?你说,你说什么朕都听从!”

“速召刘……”

“刘?”朱友贞不等敬翔说完,悔恨地说,“朕已把他杀了!”“啊!老臣久不入朝,竟有此事?”

“唉!只因他与李存勖作战,一败再败,朕便调他去攻河东朱友谦。谁知他因与朱友谦是儿女亲家,便迟迟按兵不进,朕一恼,就赐他死了!”

敬翔捶着胸说:“陛下自毁长城呀!”

“后悔的事别提了,你看还有谁堪任大帅收复郓州?”

“只有任王彦章为帅了!此人勇冠三军,或许能破李存勖。”

“好,好!”朱友贞连声答应,拿起笔就写了一道手诏命王彦章挂帅,以段凝为副帅夺回郓州。写完了,刚交给敬翔,让敬翔去传,又从敬翔手里要了回来,揉巴揉巴扔了。

“陛下难道——”敬翔惊疑地望着朱友贞。

“先召他进宫,朕听听他有何破敌之策!”

敬翔叹口气,出宫传口谕去了。不多时,王彦章来到殿上,朱友贞问:

“朕欲命你为帅收复郓州,你可有策?”

“臣当力战破敌!”

“嗯,几天能打败李存勖?”

“三天!”

朱友贞连连点头说:“好!好!”他旁边的太监们却不禁掩口而笑了。笑什么?从开封出兵,慢说三天内打败唐兵,就是到郓州境内,也得走三天多呢!

王彦章奉旨为帅,回到府里就传令各道人马向滑州黄河边开进,他自己也忙到营中点兵,准备出发。副帅段凝却久久不到营中,王彦章派人去请了三次,段凝才从城里赶来,一进帅帐就带进一股酒气。他冲王彦章一拱手,笑道:“赵大人为我置酒饯行,故而来迟一步,让大帅久等了,罪过,罪过!”

王彦章面沉似水,端坐着,身子连欠也没欠一下,冷冷地说:“国家迫在眉睫,主上信任你我,命我们率各路人马迎战李存勖。段公竟还有心饮酒!”

“这,这……”段凝窘得耳朵发烧,“赵大人一再……”

“是赵岩吧?”

“是啊,是啊。”

“误国贼!”王彦章愤愤地骂了一句。段凝像挨了个嘴巴,尴尬地一声也吭不出,不满地瞟了王彦章一眼,心里骂道:你这个有勇无谋的匹夫,骂他是贼,我和贼一起饮酒,自然也不是好人了!

王彦章为什么骂赵岩?这赵岩自打朱友贞登上帝位,他自谓有拥立之功,朱友贞又对他言听计从,他便在朝中盛气凌人,任意恣行起来。不少奸猾之徒,削尖了脑袋走他的门子,居然也都发迹了。王彦章河北战败后,谪居在家,对赵岩的行为颇抱不愤。段凝是京都兵马使,一贯与赵岩沟通。他受了王彦章的申斥,自然怀恨于心。所以,人马一出动,赵岩就得知王彦章骂他的话了,赵岩就暗中叫段凝寻找王彦章的毛病。偏偏王彦章调各路大军十万,赶到滑州后,他又说了句:“待破敌之后,回去杀了赵岩,清君侧,肃朝纲!”这句话,又被段凝遣人密报给赵岩。

“杀我?”赵岩阴毒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我宁死于沙陀之手,也不会被你王彦章杀死的!”他写了密信,嘱咐段凝牵制王彦章,不要让王彦章打胜仗。

段凝有赵岩为靠山,哪把王彦章放在眼里!在与唐军作战时,他对王彦章的军令阳奉阴违,甚至当面阻挠王彦章的作战计划。

王彦章与唐兵首战黄河岸,袭破唐军驻守的德胜寨,打跑了唐将朱守殷,进而分兵攻下唐军的诸座大寨,军威大振。捷报送到开封,赵岩就把它扣下了。当他见到朱友贞,却谎报说段凝大败唐兵!

“噢!”朱友贞轻松了,“只要再收复郓州,唐兵退过河北,危势就转安了。”

“陛下,王彦章一勇之夫;要想破贼保社稷,非段凝不可。”

“这……看看再说吧。”

“这,也好。”

从此以后,前线只要有捷报传来,赵岩就向朱友贞报告说是段凝打了胜仗;只要传来失利消息,赵岩就报称王彦章用兵不利。到了八月间,赵岩又对朱友贞说:“王彦章出师数月,只与唐军在黄河岸打来打去,郓州何日得收复呢?”朱友贞是希望梁军尽快收回郓州,以解除唐军对开封的威胁的。赵岩看出来朱友贞的心思,又说:“臣担心——”

“担心什么?”

“王彦章会不会与李存勖暗中私通了?陛下可记得他领诏出师时曾说过什么三天破敌的大话吗?如今别说三天,三个月都过去了,他也没击败李存勖!臣不能不疑他暗中有变啊!”

“啊——”朱友贞毛骨悚然了。

“陛下,外寇要防,内奸更得防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陛下把全国兵马都交给王彦章了,万一有变,陛下江山去矣!”

“你,你立即代朕草诏,叫段凝为帅,削去王彦章的兵权!”

“陛下明断!”

诏书一下,朝臣先震动了。敬翔急忙进宫向朱友贞说:

“陛下,不能撤王彦章之权啊。”

“王彦章迟迟不能破敌,误朕大事,为何不能罢其兵权!”

“纵撤了王彦章,也不宜用段凝!”

“为什么?”

“段凝夙无显功,威望不足服众将。陛下以他为帅,社稷危矣!”

“哈哈哈哈!三国时,在彝陵大破刘先主的东吴小将陆逊,难道为将之前就有什么显赫战功吗?”

嘿,没想到这位庸君竟还知道陆逊!敬翔急得叩头说:“目下将帅的命免关系社稷存亡,臣请陛下收回诏命,另选将才吧。”

“不必多言了,出宫去吧!”朱友贞一拂袖子,转过斧扆(yǐ以),回后宫了。

敬翔这时候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出大殿,仰天长叹:

“休矣!太祖艰辛创下的基业,眼睁睁要送给沙陀了!”

段凝一当上主帅,真是趾高气扬!他头一件事,是命人把一箱珠宝送到开封,送给赵岩以谢大恩。而后,他命人扒了黄河堤防,滚滚的黄河水向东泛滥,曹州、濮州的广大地区一派汪洋,老百姓倒了霉,段凝得了意:“本帅这是以水阻止唐兵西进!”他又命王彦章率一万人马进屯兖州、郓州之间,伺机收复郓州。他大聚众将,神气活现地说:

“本帅身荷皇恩,誓扶社稷。今有破敌之策,诸将听者:本帅已命王彦章屯兖、郓,还将命董璋引一路人马沿潞州北上,自石会关(今山西榆社县西)攻太原,再命霍彦威率一路人马自相州北越邢州、洺州去攻镇定,本帅亲率大军攻眼前的李存勖。这样一出兵,使李存勖顾前难顾后,顾东难顾西,哈哈,必将一举成功!你们以为如何?”

众将听了,面面相觑(qù去),默默不言。段凝以为自己的筹划,众人赞同,就越发得意地说:“本帅此谋,可保旬月之间安定天下!”一语未了,大将康延孝说话了:

“大帅,此计不妥啊!”

“嗯?”段凝的笑容登时不知飞哪儿去了。

“于今大敌当前,大帅如分兵数路,兵力必弱减无疑,倘若李存勖……”

“住口!”段凝脸都白了,一拍帅案,大喝一声,“竟敢沮本帅之意?来呀,推出辕门——斩!”

刀斧手们扑上来就把康延孝抓住了。众将呼啦跪下一片,齐说:“请大帅息怒。”

段凝气呼呼地说:“打!打二十军棍!”

众将这才起来,瞧着康延孝被按倒地上,噼哧叭哧地打了二十棍子,打得血染衣裈(kūn昆),被架出帐去。

康延孝挨了打,愤懑填膺。几天之后,棍伤痊愈,他就带了一百多亲信士兵,借夜晚巡哨的机会,逃奔了唐营。

李存勖把兵屯在魏州东南八十里的朝城县,得知梁军主将换成段凝,他惊喜地对李嗣源等说:“朱友贞临敌换将,何昏聩至此!”君臣正在议论段凝,有幽州急报到:契丹骑兵又犯幽州!幽州告急!李存勖的眉皱了起来,李存审说:“幽州乃北边重地,万不可有失!”“这个,朕岂不知?只是眼前战事正紧,如何分兵?”李存勖为难了。李存审说:“臣愿为陛下守幽州!”“只是……”“陛下,给臣一千马步军足矣!”“好,你去,朕自放心了!”李存审就急点兵,北镇幽州去了。

这天,军校来报:“梁将康延孝来投!”李存勖正与郭崇韬等将领议事,听报,立即传旨:“请!”

康延孝一进临时的行宫,郭崇韬已经从正殿迎了出来。

“康将军,皇上命我来迎接!”郭崇韬说着,自报了姓名。

“康延孝区区小将,怎敢劳动将军!”康延孝由衷地激动了。他同郭崇韬一进殿,就抢上两步给李存勖跪下叩头,说:“康延孝归顺来迟,向陛下请罪!”

李存勖笑着离了位,一边解下披着的锦袍,一边说:“两国交战,与将军何干?”走到康延孝身边,把锦袍披在康延孝身上,用手相搀:“将军请起!”他这一手,只感动得康延孝热泪盈眶,连连叩头。李存勖赐他坐下之后,康延孝把为什么归降的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说:“臣弃暗投明,而今而后愿为陛下前驱,万死不辞!”“哈哈哈哈!”李存勖大笑,“朕授将军为南面招讨都指挥使,领博州刺史!”康延孝忙起身拜伏地上说:“臣谢陛下隆恩!”李存勖冲左右人一递眼色,郭崇韬忙招侍卫们一同退出殿外。李存勖命康延孝起来,二次赐座,才说:

“朕欲问梁朝虚实,卿可能细细说否?”

“陛下,臣正有灭梁之策以献。”

“喔,请讲。”

“陛下以为梁朝如何?”

“梁地广大,将士众多,不易遽(jù巨)破。”

“不然。梁地固然不小,兵固然众多,但观其主暗政昏,旦夕必亡!”“嗯。”

“于今梁朝内,赵岩等佞臣秉持大政,受贿卖官,排斥贤良。敬翔多谋,久弃不用,刘善兵,已赐自尽。王彦章一勇之将,也被削去兵权,而无谋无勇的段凝竟为主将!臣自梁营来时,段凝正拟分兵数路来犯。臣以为梁兵聚则势众,分则力单,愿陛下暂且养精蓄锐,只待梁兵一分,即率精锐自郓州直抵开封,这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开封一破,天下自定了。”

李存勖不住地点头,又担心地问:“将军已知其谋,那段凝会不会因将军逃离而更改其策呢?”

康延孝十分肯定地说:“不会。因为段凝是小人得志,为人刚愎不仁,既思得一谋,必自以为是,不会更改的。”

“嗯,如此,朕破梁有日了!”李存勖大悦。他命郭崇韬加紧练兵,作攻开封的准备。

九月间,李存勖得知王彦章攻郓州的军报,又探听到梁军已做好分兵数路大举进攻的消息。郭崇韬发现李存勖的情绪不似前些时那样乐观,眉头紧皱,终日少言。他就来见李存勖,问:

“陛下,梁军即将大举来犯,陛下将何以待之?”

“朕欲乘隙直取开封,但又恐贼军势大,夺我后方,而且幽州方面且有契丹之虞……故而犹豫不决。”

郭崇韬略一沉吟,说:“要么放弃郓州,与梁讲和,划黄河为界,休兵息民,俟图后举如何?”

李存勖眉梢一挑,瞪着郭崇韬说:“此言语竟出于你口!在此时媾和,无异助贼之气焰,灭我之士气,朕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如不欲和,就应当机立断,直取开封!”

郭崇韬果决地说出这话,李存勖的怒气消去,用期待的目光盯着郭崇韬。郭崇韬说:“臣问过康延孝,知道些梁事。今梁主把国中兵马俱付段凝,开封必定空虚,正好奇袭!这是良机,万不可错过。至于段凝,本非将才,他分兵北犯,声势虽大,却不知用兵之法,何足惧哉!”几句话,说得李存勖的眼里又闪出了兴奋的光彩,他没有吭声,仍在等着郭崇韬说下去。

“梁的形势是大兵在外,根本空虚,即所谓重战而轻防者也。重战轻防,未有不亡!陛下如留兵守魏州,亲自领精兵与郓州兵合为一体,长驱直入夺取开封,敌开封守兵必望风自溃。只要擒获或诛了朱友贞,梁诸军也就瓦解,将领也会归降了。否则,犹犹豫豫,决心不下,坐失良机,大功也就难成了!”

郭崇韬一说完,李存勖捶案而起,说:“大丈夫胜了就当王,败了就当虏,反正不胜即败,不失即得!朕决定了!”

就在李存勖决心出奇兵深入敌后,直取开封的时候,郓州又传来了捷报:李嗣源击退了王彦章,逼王彦章从郓州城下退守中都县(今山东汶上县)!李存勖召集将领们说:“王彦章是梁营上将,今已被总管杀败,朕即将率你等赴郓州,与总管合兵,西取开封!梁、唐决战,就在今日,你等敢死否?”

“臣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众将几乎一齐高声回答。

李存勖的信心更强了。九月底,段凝真的分了兵,他自己率五万大军,渡过他扒河堤造成的一派汪洋黄水,进驻魏州南的顿丘(今河南海丰县境内),威胁魏州。情势更加危急了!李存勖命令朝城将士的家眷,一律回到魏州城里去,他把随军的儿子李继岌和继岌生母刘夫人也送回魏州。临别时,李存勖对继岌和刘夫人说:“朕此次出征,事关成败。万一朕深入敌腹心之地,兵败遭难,你母子与韩夫人就焚烧魏州的皇宫自尽吧!”韩夫人是李存勖的正室夫人。刘夫人和继岌听了李存勖诀别之语,都感到心上压了石头般沉甸甸的,眼也都潮湿了。

的确,对这次撇开段凝的大军而不顾,尖刀直入地插入梁之腹心的打法,李存勖是心中没底的。他抱定了不管死活,破釜沉舟地铤而走险的决心,传令十月出兵。可巧,十月初一出现了日食,司天监奏道:“天道不利,深入敌后怕凶多吉少。”李存勖惴惴不安了:召众将商议是出兵,还是不出兵?有几个将领也恐惧这天示的凶兆,主张不要出师。李存勖闷闷地转入后殿,郭崇韬追了进来,问:

“陛下莫非又犹豫了?”

“这日食……”

“陛下,用兵打仗,在于当机果断啊!陛下欲成就大事,何必以天象测休咎呢?如果错过战机,欲行又止,军心必散,大势去矣!”

李存勖一咬牙,拉出佩剑,一剑砍倒几案,说:“朕心决矣!明日出兵!”

一派笙箫之声,如龙吟凤啸般笼罩着开封梁朝的皇宫内苑。朱友贞在殿中饮酒,赵岩侍坐,数十名衣裳鲜丽的歌姬舞伎在翩翩起舞,宛如数十枝花在临风摇动一般。朱友贞呷一口酒,笑着对赵岩说:“段凝巳过河逼近魏州,这是你举荐良将之功啊。”赵岩忙说:“这是陛下洪福,天相助也!”朱友贞快活地哈哈大笑了……

十月初三,李存勖的精兵悄悄抵达郓州,夜半,以李嗣源部为先锋杀向中都县。天刚拂晓,王彦章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应战,一战即溃,李嗣源引兵追杀,王彦章退入县城。李存勖后队接上来,把小小的中都县包围了……

段凝在大帐中来回踱步,排阵使杜晏球站在一边焦急地望着他,忍不住问:“大帅,是不是向魏州进兵?”“不!”段凝站住了,转过脸对着杜晏球,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面孔说:“不能妄动!魏州是李存勖的根本之地,焉能没有重兵防范?李存勖屯扎在我们东北的朝城,与魏州呈掎角之势,我军如攻魏州,他必从朝城抄我后路,那我岂不腹背受敌?”“大帅的意思是要——”“嘿嘿,我军先按兵不动,以气势压住魏州,待魏州人心浮动,必生内乱,那时,我可轻取魏州了!”——段凝还不知李存勖已到郓州去了呢!他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中都县城被唐军攻破,王彦章带数十骑亲兵仓皇逃走,被李存勖部下龙武大将军李绍奇追上,一枪刺中王彦章。王彦章受了重伤,马又失蹄摔倒,王彦章被生擒了。李存勖爱惜王彦章是员勇将,亲自劝他归顺。王彦章说:“我受梁主厚恩,今日被擒,只求一死!”李存勖无奈,斩了王彦章。当晚,康延孝就请李存勖速速进兵开封:“梁朝只有王彦章是上将,今也被陛下擒杀,陛下应急速进兵,夺取开封!”李嗣源也说:“兵贵神速。今杀王彦章,破中都县,段凝在河北还未必知道,即使有人去报告他,还得走上两三天,他听说后,也未必就相信呢。陛下应听延孝之言,乘胜西取开封!”中都的胜利,振作了李存勖和唐军上下将士的士气,李存勖当即传令,命李嗣源为先锋,急攻开封!这军令一下,唐将士个个精神抖擞,军心大振……

李嗣源于十月初七取曹州(今山东菏泽)!消息传到开封,朝野震动了。“唐军浩浩荡荡杀来,距开封还有一百多里地了!”这话在开封城里不胫而走。朱友贞在宫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眼泪汪汪的,一点儿主意也没有。他命太监去召赵岩,这半天了,太监怎还不回来?他一次又一次地扶着殿门框向外张望着。啊,传旨的太监可回来了!

“怎么这么慢?!”

“回皇上:赵岩他——”

“他怎么了?”

“他跑了!他府里的人都跑空了!”

朱友贞的脑袋里嗡的一下,脚下像踩棉花一样站都站不稳了。太监吓得忙上来抱住他,叫着:“陛下!陛下!”好半天,朱友贞缓过劲儿来,顿足流涕,大骂赵岩:“奸贼!奸贼!奸贼误我啊!”

“陛下,事急矣!快拿个主意吧!”

“主意?哎哟,朕方寸已乱,没有主意了呀!”

这时,他的叔伯兄长朱友能、朱友诲、朱友谅和皇弟朱友雍、朱友徽一齐上殿来了。朱友贞登时一惊,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他们干什么来了?莫非趁机要夺位不成?

朱友贞发愣时,太监说:“五位王爷来了,陛下让他们想个主意吧!”这工夫,朱友能等五人已进了大殿。朱友贞指着他们问:“你们无旨进宫,有、有什么事要奏?”

朱友能说:“唐军已逼近开封,臣等请陛下速速起驾,西幸洛阳。”

西幸洛阳?哼,是想把朕劫走,乘乱杀死,你们在洛阳去称帝吧?朱友贞这样想着,他倒镇静下来了,出人意料地一笑,说:“噢,原来如此!你们且到殿下,容朕独自思忖一下。”五个人躬身退出大殿,刚下丹墀,朱友贞在殿里一声大喝:“殿前武士,把五个反贼斩了!”那五个人听见喊声,还没弄明白是怎回事,殿前的武士们就扑上去,这个一枪,那个一刀,把这五位杀了,把五具死尸拖出宫去。

朱友贞杀了“威胁”他帝位的弟兄,除了心头的疑虑,又想到将至眉睫的唐兵了。他立即命太监把宰相郑珏召到宫里,问:

“卿看如今,如何可以退敌?”

这位宰相伏在地上,以首叩地,未语先哭开了。朱友贞急得手打屁股,全没了皇帝的威严,跺着脚说:“哭什么?哭什么!你倒是说何以退敌呀!”说郑珏哭,他的眼泪也在眼眶里转了。

“臣以为目下……呜呜……别无他计……呜呜……唯有请陛下亲自带传国玺诈降,才能止住唐兵……”

“唉!诈降,诈降,但不知卿此策可否确保止住唐兵?”

刚说完诈降才能止住唐兵来攻的郑珏,经朱友贞一叮问,又改了口说:“只恐不一定。”太监一听,忍不住一缩脖子扑哧笑出声,忙用袖子一捂嘴,装起咳嗽来。朱友贞一转身,回后宫了。郑珏还趴在地上呜呜咽咽呢。

五代纷争——朱友贞任奸终丧国 李嗣源入汴即安民

夜深了,初冬的寒风吹动殿檐角上的铃铎,凄凄凉凉地发出丁丁零零的声响。朱友贞委坐在黄绫被窝里,把传国玺夹在大腿间,听着外边的风声,不住地抽泣着。他忽然一撩被子跳下床,把玉玺往被窝里塞了塞,披衣走到外间殿中,对听值太监说:“朕命你易服出城,潜行去河北急调段凝回师勤王,你可敢去?”这太监正巴不得快离开开封呢,当即说:“奴婢万死不辞!”朱友贞立刻走到案边,急匆匆写了份手诏,交给这太监,说:“快去!”太监把手诏揣好就出了寝殿。

朱友贞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初八一早就起来了。他在前殿召文武大臣议事,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来,原来,不少朝臣跑了,也有托病不来的,来的人当中有敬翔,他流着泪对朱友贞说:“臣受先帝厚恩,虽为宰相,实是朱氏之老奴。敬事陛下如奴之事少主人一般,然而言不能使陛下听,计不能使陛下从。今唐兵距开封不远了,段凝远在河北不能来救,臣如请陛下出走,陛下定舍不得离开;臣如请陛下出城决战,陛下未必有此决心。如今,臣请死而已,实不忍看着梁朝覆亡啊!”说罢大哭。他这一带头哭,朱友贞更没主意了,也哭起来。其他人也没良策,至多是提出:“请陛下出城幸段凝军中,那样,有兵马护驾,再图恢复。”朱友贞哭着说:“段凝在河北,黄河决堤后,大水无边,如何去得?再说,往北去,岂不正和迎面来的唐军相碰面?”禁军将领皇甫麟说:“莫说大驾不能幸段凝营,就是出宫也有风险!目下大敌压城,人心浮动、大驾出宫,万一有变,如何是好!”他的话,正中朱友贞的内心忧惧之处!皇甫麟又说:“纵然大驾抵达段营,谁能担保段凝不变节?万一段凝不忠,岂不是自投虎口了?”朱友贞听完,咧开大嘴号天抢地了。结果,议事没议成,君臣们相对哭成一团。众臣退出宫之后,朱友贞又回到寝殿,到被窝再一摸传国玺,惊得他脸色大变,汗珠直流——传国玺被人窃走了!

这一天里,朱友贞滴水未进,魂不在窍。他飘飘忽忽地登上南宫门的门楼。这南宫门叫建国门,门楼就叫建国楼。皇甫麟一直跟在朱友贞身边,宫中的太监们一个个早不知什么时候都跑了。

朱友贞在建国楼坐到傍晚时,城外传来了急报:唐军距开封不过五十里了!

“完了!”朱友贞恓恓(xī西)惶惶轻叹一声,对皇甫麟说:“我朱家与李氏是世仇,他来了,我死也不能降他!我也不能让唐军杀头,卿可将我头颅砍下!”

皇甫麟跪下了:“陛下,臣可以奉命去砍唐军的头,却不敢遵此旨!”

“难道卿愿看我被唐兵杀死吗?”

“臣愿尽忠!”皇甫麟说完,抽出佩剑就要自刎。朱友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

“与卿一同死吧!”

“这——”皇甫麟泪水扑簌簌流下来,为难地望着朱友贞。

朱友贞恳求地望了皇甫麟一会儿,把头一点,把眼一闭……

初九的一早,李嗣源、李从珂父子率领的唐先锋部队,攻到开封北面的封丘门。没攻片刻,梁臣们就开城投降了,一个太监还跪在李嗣源马前,双手奉上了梁朝的传国玺。

李嗣源先传一令:“士卒入城后,敢有掠抢民物者,论死!”而后才率兵进了开封城。他命李从珂带一支兵守住皇宫,自己来到开封府衙大堂上,先命人写了安民榜文到街头张贴,又把降臣们集中到大堂下,好言安抚一番。这时候,他问:“诸公中,谁是宰相?”郑珏从人众中站出来了:“罪臣郑珏在此。”李嗣源问:“敬翔安在?”这一问,才有人说:“敬翔已在他府里自缢了。”李嗣源什么也没说,只眯起眼把降臣们扫视了一下,梁降臣们却愧疚地低下头了。

大将高行周进来报:“皇帝大驾已近开封!”

李嗣源站起来说:“请诸公随我接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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