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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后乱政——匈奴恶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5 21:22:01 0

一、史上第一个汉奸

关于匈奴,我相信每个汉朝人,心里都有说不完的怕和恨。连贾谊这个弱不禁风的书生都握紧拳头,气势昂然地喊道:如果开战,算我一个!我他娘的不信搞不定匈奴。

如果能靠打来解决问题,那是扯淡。

汉朝真有实力打大纵深战役,也轮不到贾谊叫喊,肯定有一帮武夫早就冲到草原找匈奴仔群殴烂打了。实话说,现在还不是打的时候,一个字,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一点都没错啊!

然而有时候,骂匈奴一声不是东西,也许并不过分。曾经,强人冒顿非礼吕雉,她忍了,甚至还装孙子似的赔礼道歉。装孙子也就罢了,可是这平静无事的局面,就在不久被右贤王破坏掉了。更可恨的是,右贤王大幅度的犯边行为,错误地诱导了刘兴居造反。结果是,弄得刘恒这个当皇帝的,里外不是人。

这个匈奴右贤王,似乎成了刘恒心头的一块阴影。这个疙瘩,从孝文三年长到孝文六年,终于有人愿意来解开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人当然是右贤王的顶头上司,大单于冒顿先生。

孝文六年,十月,汉朝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自然现象:桃树和李树全开花了。

按理说,桃李冬天不开花,要开花,也要等到春天,最快当然是正月。三月桃花红,这是我们经常看到的美丽景象,可偏偏是,这些桃李,竟然整整提前两个月开了。

汉朝怪事年年有,多一件也不会嫌多。但是,没有人相信,汉朝今年会平安度过。果然,当年十月就出现了淮南王刘长造反的悲剧。

可当刘恒哭天抹泪,厚葬刘长后,这时冒顿的国书就来了。

让人吃惊的是,冒顿不是挑衅来的,反而是就三年前右贤王犯边抢劫的事赔礼道歉来的。奇怪了,整整三年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现在才赔礼,打的是什么主意呀?

不过,冒顿这个和解的姿态对汉朝来说,不算是个坏消息。

冒顿的国书的意思大致如下:

三年前,右贤王抢劫汉朝边境,完全是受人诱惑而行的。至于这个事,我早就替你惩罚他了,那就是派他打西边的月氏国。阿弥陀佛,右贤王表现不错,不但拿下了月氏国,甚至还把楼兰王国等邻近的二十六个国家攻下。现在,这些国家也都和我们合并成一家,北方无事了。

既然这个事也过去那么久了,而且又是个误会,咱们汉匈两家嘛,又是亲戚,所以希望刘皇帝大人大量,不要放心里去。让我们尽释前嫌,重归于好,百年和好,做个好兄弟!

冒顿以上这封国书,与其说他是来和解的,不如说是来炫耀的。打心底里,冒顿摆明就想对刘恒说:北方二十六个国家够我抢劫了,也不怎么愁吃愁喝了,所以暂时不想跟你汉朝惹事了。当然了,如果你们非要惹,老子可以奉陪到底!

好你个冒顿,软硬兼施,机关算尽,还真不能让汉朝占得你一点便宜了。

这时,刘恒也顿然醒悟:原来长安的桃李开花,完全是冲着冒顿这封信来的!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意吗?

话又说回来,要不要和解,不是由你冒顿一人说了算,也不是由刘恒一人说了算。只有双方都同意了,那才算数。刘恒召集三公九卿,开了一个常委会,讨论是打还是和。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论证,结果是:和。

汉朝这帮公卿的一致意见是:冒顿刚统一北方,锐气当头,主动出击等于主动找打;再说了,就算是打下匈奴,得到的全都是大片盐碱地,顶个屁用。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台阶下,大家和气生财得了。

这个会果然没有白开,众公卿脑袋还是比贾谊清醒多了。当即,刘恒没有二话,也给冒顿回了一封信。礼尚往来,从来都是中国人的光荣传统。冒顿使人送信来时,还给汉朝送了几匹好马及马车。刘恒为了表示善意,送出比冒顿送来的那些土物产贵数倍以上的礼物!

并且,刘恒不忘在信里交代:右贤王那也是一时冲动,事情过了就算了,单于先生就不要责怪他了!

如果当时远在长沙的贾谊看到刘恒这封国书,或许他会马上仰天高呼:郁闷!简直是太没道理了!

事实证明,贾谊喊打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刘恒和冒顿刚度完一段甜蜜的政治蜜月后,冒顿竟然提前作别人间,乘鹤西去了。理所当然地,冒顿的儿子稽粥接班,当了匈奴大单于,号曰:老上单于。

而给汉朝带来大麻烦的,恰恰就是这位老上单于。

让我们回想当初娄敬主张和亲时,他是怎么对刘邦说的。他的话大约如下:要想汉朝边境无事,只能寄希望于冒顿的后代。因为,冒顿娶的是汉朝的老婆,冒顿生的儿子就是汉朝的外孙,哪有外孙狠心打外祖父的。

如果娄敬还活着,他就会马上发现,这真是天大的屁话!因为事实是,老上单于不但要打汉朝外祖父,甚至打你还没得商量。

匈奴新单于上任,汉朝又得一番忙活了。尽管从条约上说,汉朝和匈奴是兄弟关系,从辈分上说,汉朝是匈奴的外家。但是汉朝打心里就明白,条约不能当饭吃,外家不能当蜜喝。该拉拢的,还得要拉拢。就像和亲这事,必须继续奉行到底。

所以,老上单于一上任,刘恒就忙着选翁主。所谓翁主,就是宗室亲王的女儿。刘恒当然还是舍不得自家的女儿。但是,让刘恒万万想不到的是,选翁主竟然选出了一个留名史册的大汉奸。

此人,正是宦者燕人中行说。

当时情况是这样的:必须有一个人陪同翁主前往匈奴,中行说不知祖上犯了什么事,偏偏被汉朝有关部门领导看中,要他陪嫁去匈奴。

在中行说看来,如果陪送翁主走一趟就回来,那是好商量的,凭什么叫他陪着出去啃一辈子的风沙?于是,中行说表示强烈不满,他对上头说道:“我不想去,可不可以派别人去?”

上头的回答是:“不行!你不想去也得去!”

这下子,中行说也火大了。只见他放话出来喊道:“好!汉朝让我一辈子不爽,我也要让你们不安逸。”

果然,中行说一来到匈奴,马上就向老上单于投降了。而中行说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帮助匈奴去中国化。

比如穿的,那时匈奴人都喜爱穿汉朝的绸缎。然而,中行说却对匈奴人说:不要赶汉朝这潮流了,这玩意儿一不耐用,二则需从汉朝进口,授权柄于人手,国之大忌。所以应该穿匈奴传统的毡毛皮袍。

比如吃的,匈奴人喜欢吃汉朝食品,中行说却说,汉朝那些玩意儿没什么好吃的,应该通通抛弃,改喝匈奴传统的奶酪。

比如婚俗,匈奴父子同睡一个毡房,父死,儿子娶后母;兄弟死了,活着的兄弟娶死者的妻子是:汉朝人认为这些都是不文明的,为什么不去掉这些陋习呢?

中行说却反过来教训汉朝人:你们见识太少了吧。匈奴人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表达手足亲情,懂不?

中行说如此大张旗鼓地开展去中国化运动并保持匈奴人习俗,无非是为了不让匈奴依赖汉朝。不消多说,他做的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借刀杀人,以解心头大恨!

由此看,匈奴跟汉朝再次翻脸的日子,将不再遥远了!

二、御敌

让汉朝人忧心忡忡的匈奴狼灾,终于降临这片黄色的土地。孝文十一年(公元前169年),夏天,六月,匈奴沿着汉朝边境,不断攻击抢劫。

汉朝人并不知道,这仅仅是老上单于的试抢演习。然而,对于此次匈奴频频骚扰,有人已看出匈奴将有大动作的迹象。

这个人,就是太子刘启的智囊:晁错。

晁错,颍川人,为人刚正苛刻。早年跟随某大师学申不害和商鞅刑法,通晓文学典籍,因此被提为太常掌故。后来,刘恒发现满朝上下无人治《尚书》,又听说齐国有一个叫伏生的是旧秦时代的博士,平生靠治《尚书》出名吃饭。可是伏生目前九十有余,差不多成精了,要想征召,实在是为难老人家了。

于是,刘恒决定让太常派人去跟班学习。太常领导一眼就瞧上了晁错,便派他去齐国留学。晁错从齐国留学回长安,果然是个镀过金的人,满嘴跑的都是《尚书》。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晁错因此被刘恒提为太子舍人,门大夫,后又迁为博士。

博士晁错除了博采各家之长外,还有一个特长,那就是策论。

我们知道,策论是贾谊的绝手活儿。如果贾谊说他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然而,贾谊死后,晁错如果说他第二,一样没人敢说第一。套用狂人大师李敖的话:贾谊死后,汉朝策论第一名是晁错,第二名是晁错,第三名还是晁错。

我们找不到贾谊和晁错的交往片段,然而纵观晁错的一生,他的诸多思想仍然摆脱不了贾谊的影子,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都主张重农主义及弱诸侯主义。两人不同的是,面对北方来势汹汹的匈奴,晁错没有像贾谊那样跳起来喊打,而是提出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惊的建议。

晁错是这样认为的:匈奴就像黏附在汉朝背上那些吸血的虱子,不能打,也不能赶。只有唯一的办法:设立防火墙,防患于未然!

关于怎么防这个问题,要讲起肯定又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不过,总的来说,晁错防火墙方案大致有两条:

第一,以夷制夷。匈奴人最厉害的是骑兵,然而就算是把汉朝所有骑兵加起来,还不如匈奴一个郡的兵力强。以弱击强,未战就可见输赢。所以,要想对付匈奴的骑兵,唯有一个办法就是引进外援,建立匈奴籍兵团。险阻地区,由外籍兵团出击;平原地区,由汉朝战车兵团和弓箭进攻。两者合一,互相支援,才可构成万全之策。

第二,募民实边。募民实边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大减少国家成本。道理是显然的,匈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只要是没饭吃,没衣穿就来抢,抢完就跑。于是,汉朝人要打他,农人不得不放下地里的活儿,商人不得不停下手头的生意,军人不得不背井离乡,皇帝不得不忍辱亲征。于是一旦匈奴来袭,整个国家上上下下都手忙脚乱,心躁不安。

这就是匈奴留给汉朝人的后遗症。晁错认为,要想治好这个后遗症,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励百姓搬到边塞居住。鼓励的办法就是:前几年的吃住穿行,通通无偿赠送。同时,奖励百姓开垦边塞,免其税赋。更有诱惑的条件还在后头:只要愿意搬往边塞,有罪者,赦其罪;无罪者,拜其爵。

这样,边塞居民,春来劳作,闲来吹风;战时则保家卫国,可谓是两全其美。

晁错实在是太有才了。真正的策论,不在于他能否让人心潮澎湃,而在于它的可行性。对刘恒来说,晁错的策论真是一场及时雨。于是他全部采纳,颁布实施。

孝文十四年(公元前166年),冬天,刘恒强边政策刚刚实施一年多,匈奴就出乎意料地集体出巢了。

这一次,匈奴完全是有备而来的。老上单于率领十四万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翼攻击,攻陷了西北边塞朝那和萧关两地,猎杀北地都尉,把百姓大量的牛羊畜产一掠而空。

老上单于一路烧杀,一夜之间,匈奴骑兵犹如空降兵杀到了甘泉。甘泉,即陕西省淳化县西北,与长安的直线距离只有八十公里左右。

美丽的长安城,犹如画卷铺展在匈奴人面前。老上单于仿佛要告诉刘恒,北方的冬风太厉害了,我们就是想不请自来,到城里来逛逛,顺便过冬来了!

浩劫!似乎从来没有跟刘恒离得如此相近!

此时,整个长安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地震,恐惧犹如冬天大雾笼罩在整个长安城的上空。抢劫了,匈奴人要来抢劫了。我想,这应该是当时弥漫于长安城里最可怕的一句话。

一向忍辱退让的刘恒,终于被迫抽刀了。

汉朝首要任务是保卫长安,这个任务落到了长安警备区司令(中尉)及宫廷禁卫官司令(郎中令)身上。

刘恒任中尉周舍及郎中令张武为将军,调动一千辆战车及十万步兵和骑兵部署在长安城外,准备迎击匈奴。

另外,临时拜将,屯守三大重要战地。他们的名单和分别守卫的地方是:拜昌侯卢卿为上郡将军,屯守上郡(陕西省延安);拜宁侯魏遬为北地将军,屯守北地;拜隆虑侯周灶为陇西将军,屯守陇西郡(甘肃省临洮县)。

以上五个人,除了郎中令张武露过几次面,其他的通通都是新面孔。没办法啊,刘恒心里也是挺难过的。老的死光了,新的又没有冒尖的,只好将就着使用吧。

当各就各位后,刘恒突然宣布:亲征匈奴。

刘恒这个勇敢的举动,立即吓坏了群臣。

大家的一致态度是:匈奴诚可恨,天子价更高。大敌当前,这注定是一场恶战,万一皇帝出事了怎么办?这不是自乱阵脚的事吗?

于是,汉朝群臣集体劝阻刘恒,让他坐镇长安指挥就可以了,不必冒险亲征。然而,刘恒的态度异常坚决:不!我就是要亲征,我就要让老上单于见识什么叫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看来,刘恒是真准备豁出去了!

就在这时,薄太后出面干涉了。薄太后告诉刘恒:匈奴是一定要打的,但你不必亲征。十四万匈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士民千千万,皇帝却只有一个。你爱自己,等于爱百姓百官。这个道理,难道你就不懂吗?

面对薄太后严厉的质问,刘恒只好说:我懂了。

刘恒只好重新调整人事:任命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任成侯董赤及首都长安特别市长(内史)、栾布两人为将军!

当时,关于对匈奴战争的制胜之道,除了以夷制夷和募民实边建议外,晁错还提出了另外一个重要意见。

这个策略就是:培养优秀的将军。

晁错是这样认为的:只有战无不胜的将军,没有战无不胜的士兵。所以,要想汉朝边境安全,建立奇功伟业,就在于培养优秀的将领。

晁错所言无错。这就叫,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然而,优秀将领就如绝世美女,可遇而不可求。恰恰又是,无论是周勃或是灌婴,都没有为汉朝培育出一两个拿得出手的将军。于是,当他们一个个登天成仙后,汉朝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临战自抱佛脚,刘恒喊着自己要率军亲征。

由此看,这场无名将军对抗战场老手老上单于的战争,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当然了,汉朝人人都盼望能打出奇迹,冒出一两个奋勇当先的大将。

可事实是,汉朝人的期望落空了。

于是,这场对匈奴的反击战,稀稀拉拉地打了一个多月。结果,老上单于在塞内抢了一个多月,汉军才总算把他们赶出塞外,斩杀的敌军少得可怜。

这下子,老上单于就更有理由骄傲了。他就像抢劫上瘾了一般,从此年年都要光顾汉朝边境几番。抢完了西边,抢东边。更糟糕的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去边境垦荒的百姓,几乎都成了匈奴的刀下绵羊。

惨,真的就一个字。

难道,晁错募民实边的策略错了吗?

晁错当然没有错。要想边境无事,仅靠边民官吏当然是行不通的。没有一支强悍的边防军和一个蒙恬般的大将军。这些边民官员,永远都是匈奴板上的鱼肉。

是的!刘恒还缺一个蒙恬和一支无往而不胜的边防军!

三、保卫长安

此次,老上单于率十四万兵力出来抢劫,目的无非有两个。第一,破坏汉朝的募民实边政策;第二,抢劫过冬物资。更重要的是,应受千刀万剐的中行说,打心里狠狠地满足了一番报复欲。

只要中行说一天活着,汉朝就别想过安宁的日子。我相信,这是中行说最想告诉天子刘恒的一句话。

事实也正是如此。老上单于能扫平月氏等北方二十多个国家,说明他就不是头脑简单之物。他早就瞧出,刘恒徙民屯边,无非是想筑起一道遥远的人墙,企图把匈奴挡在塞外。如果刘恒真有这种打算的话,老上单于现在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你这道募民强边的人墙,看你修得快,还是我拆得快。

于是,老上单于打那次尝过甜头后,连年入边,就像撒网捕鱼一般,从西到东,一直沿着边境线杀掠抢夺。在众郡当中,数云中郡(内蒙古托克托县)和辽东郡(辽宁省辽阳市)两郡受害最多,每郡光被杀害的边民就有万余人。

刘恒纵有一肚子的苦水,也无法向谁倾吐。好端端的一个强边政策,难道真的就毁在那个狗日的汉奸和匈奴狼手里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上帝造汉人的时候,为何不把匈奴丢到太平洋的某个荒岛上,为何偏偏放在广阔的大草原上?这,难道是为平衡生态而有意为之的吗?

存在即合理,不管是老天跟汉人过不去,还是匈奴跟汉人过不去,当务之急是找出对策制止匈奴狂抢烂打之行为!

现在唯一的办法还是那招:和亲!

其实,这个和亲,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勒索。如果仅仅是和亲的话,老上单于那十四万骑兵不是白跑一趟了吗?战争是世界上最冒险的运动,亦是世界上最暴利的行业。如果打赢一次,谈判的价格就会抬高一次。当价格谈到汉朝岁贡财物相当于骑兵出勤抢劫的报酬,并且汉朝能满足这个条件后,匈奴当然是可以考虑停战的。

老上单于收到刘恒使者带来的和亲国书,是公元前162年的六月。

将近四年的时间啊,多少无辜边民死在匈奴狼的刀下;多少肥牛肥羊被匈奴狼圈走;多少粮食被匈奴狼运走;现在,终于知道要来和亲了是吧。你想以夷制夷是吧,你想募民实边是吧。好了,现在被打怕了吧,没招了是吧。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或许,当老上单于手举着刘恒国书的时候,心里最想对刘恒说的,就是这句骄傲得要飞上天的话。

可是不管怎么说,老上单于终究再次接受和亲了。因为刘恒在国书里提到一个条件:只要匈奴停战,汉朝愿意每年贡一定数目的物资财礼。

其实,一年以后,刘恒才发现,这和亲又不顶用了。甚至他还总结出,匈奴是和是打,似乎都是有规律可循的。

当初,冒顿趁着冬天率三十万骑兵进攻汉朝边境,是他初上单于大位时,而最后一次和亲,竟然没隔几日就升天了。这个老上单于几乎就是冒顿的克隆版,他率十四万骑兵倾巢出动,也是接任单于大位不久。而他接受刘恒的和亲请求后,也就半年时间,竟然也一脚登天了。

按照此规律,接老上单于大位的人,又将会发动一起大规模的进攻。

预言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说中了。果然,公元前158年的冬天,匈奴再次席卷而来!

又是一个可怕的冬天!

此次进攻汉朝领土的单于名叫军臣。老上单于死后,其子军臣接位。而中行说发扬汉奸坏到底的精神,继续为匈奴服务。于是,军臣为了这次抢劫行动,足足准备了三年。终于,他按捺不住了。

据说,狼都有领地意识。特别是领头狼,当它身为首领之时,必须寻找突击物发动攻击。这样做的好处是,保存发扬了狼斗狠斗勇之精神,以此奠定领头狼不可动摇的地位。一直到死亡,或者被下一个挑衅者击败。

匈奴人,似乎天生就具有狼的意识和精神。生态之恶劣,必然使他不惜一切代价杀出一条生存之路。宁可战死,不可待毙。这或许是对匈奴领头狼及他们的战士的一个很好的诠释。

军臣单于此次大举南下,骑兵数字大大缩水。如果单从这些数字,我们甚至可以看出,冒顿家族三代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想当初,冒顿三十万骑兵困刘邦于白登城;前些年,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兵于长安城八十公里外徘徊进逼;现在,军臣的骑兵,只有六万人!

但事实是,仅是这六万人,又让汉朝仿佛经受了地震似的恐惧。

军臣单于六万骑兵分两路对汉朝进攻:一路杀入上郡,一路杀入云中郡。两路骑兵都是势不可当,如黄河之水泛滥成灾。

姑且不论汉朝多少边民被屠,多少牛羊被掠夺一空。更让人害怕的是,军臣单于一路烧杀,于是汉朝的烽火从上郡传到甘泉,又传到长安。

匈奴此次进攻汉朝,距离上次老上单于进逼长安城,仅隔六年。然而此时,几乎所有的长安人都发出六年前那个救命的呼喊:保卫长安!

于是,为了保证长安的安全,刘恒快速反应,做了以下部署:以河内太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于长安西北的细柳原;祝兹侯徐悍驻军于长安北的棘门;宗正刘礼驻军于霸上。以上三军部署的意图是,沿渭水三面保卫长安。

同时,为了对付军臣两支骑兵部队,又进行以下部署: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军于飞狐(今河北省涞源县北),作为守赵边防军;以故楚相苏意为将军,驻军于句注山(今山西省代县和神池县间),作为守刘恒故国封地的边防军。

汉朝这两支部队的共同防御目标是:挡住军臣单于杀入云中郡的那三万骑兵南下会合。

另外,刘恒以将军张武驻军于北地(今甘肃省宁县)。从地图上看,张武部队才是保卫长安的第一道防线。此军设置的意图是:挡住从上郡杀来的三万匈奴兵。

但是,当刘恒布置好这一切时,汉朝没有机动部队可用了。

汉朝处于全面防御的状态当中!

整个长安都在屏息以待。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一场生与死的暴风雪的洗礼!

此时,和六年前一样,为了打好这场匈奴的突袭之战,刘恒又要亲自劳军鼓气。没办法,国无良将,当皇帝的只有不辞劳苦以身作则,鼓舞战士们奋勇杀敌的士气。

只要匈奴敢进攻长安,你们就狠狠地干他们一票!

如果刘恒真说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和过分。冒顿三十万大军,没逛过长安;老上单于十四万骑兵,也没逛过长安;难道你军臣单于六万骑兵,就想轻松进长安城过冬来了?

这当然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就算军臣单于长了翅膀要从天而降,也要把他撕个稀巴烂!

刘恒此次劳军为驻守长安城的三路大军。劳军路线是,先逛霸上,再去棘门,最后一站是细柳营。此三地,前两地的气氛相当喜剧。刘恒无论是到霸上,或是到棘门,士兵们看到皇帝大驾光临,无不士气昂扬,仿佛过节般热闹。

但是,当刘恒逛到细柳营门前,看到的却是别样的风景:没有喧锣,没有大鼓。战士们就像不认识皇帝似的,个个一副紧张模样:军士皆披甲,弓上弦,刀出鞘,警戒森严,似乎连飞鸟都没有插翅之地。

更让人震惊的是,皇帝的仪仗队被哨兵拦住了,仪仗队长喊天子驾到,有一个都尉竟然大胆回话:军中只闻将军令,不闻天子之诏!

都尉嘴里的这个将军,指的就是驻军领导周亚夫。

这个周亚夫,就是前右丞相周勃的贤子!要说周亚夫能混到今天,还真有些戏剧性。

我们知道,孝文四年(公元前176年),周勃莫名其妙地被人告了一个企图造反罪,被抓进了监狱。后来,薄太后当着刘恒的面甩了一把头巾并破口大骂后,刘恒才把他放出来。坐过牢的周勃,从此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在孝文十一年,他默默死去。

周勃死后,长子周胜之继承侯位。可是这个周胜之,也不能善始善终。首先,他跟公主闹起了感情矛盾;其次,不知何故,又杀了人。于是,他便被刘恒废黜了爵位,变得一无所有了。

周胜之是周亚夫的大哥,周胜之没有出事前,周亚夫正在河内当郡守。有一次,有位相面大师给周亚夫看了一个相,他这样对周亚夫说道:你三年后被封侯,被封侯八年后为将相,富贵登极,人臣无二。其后再过九年,你就要被活活饿死!

现代社会心理学告诉我们:性格即命运。可是两千多年前,中国相面大师却这样告诉我们:面相即命运。如果说,性格是命运的一部分,可是面相跟冥冥之中不可知的命运又有啥关系呢?中国相面大师的理论,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在我看来,看相不可怕,可怕的是看相的人有学问。如果说面相学是一个不入流的边缘学科,但恰恰是,中国正史从来就没少过对面相故事的记载。只要载入正史的,往往都是被人相中的。诸如刘恒宠幸邓通,还有眼前这个周亚夫。

这个周亚夫也是读过书的人,对生活的判断能力及推理能力相信也是不少的。于是,周亚夫便奇怪地看着这位替他看相的人,问道:我的哥哥已经继承我父的侯位;如果他死了,也应该是我哥的儿子继承呀,怎么会轮到我呢?再说了,如果我真的达到了你所说的人臣之极,那么又怎么会饿死呢?

这个看相先生看着周亚夫,笑了笑,指着他脸上的一条纹理说:你脸上有纵纹入口,这是饿死的原因所在。

听了这话,连我这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都替周亚夫可惜了。

可惜的是,那时候没有整容医院。如果换成是现在,对于爱美的人来说,脸上有条纵纹直杀向嘴边,那也是大煞风景的。再怎么样,也要砸锅卖铁跑去韩国把它整掉!

可偏偏是,周亚夫没办法消灭脸上的那条不祥纹理,更传奇的是,他的命运全被看相的说中了。三年后,周胜之因为杀人被夺爵了。那时,刘恒不知何故,突然念起周家的好。他为了不使周家这个爵位打水漂,便决定从周勃的贤子中选一个为侯。理所当然的,周亚夫便被选中封了侯。

或许是,周亚夫早就被刘恒看中,才会有以上被封侯一举?我想,真正的原因,只有鬼才知道。

让我们再次回到细柳营现场,看看周亚夫是如何上演这场出尽风头的大戏的。周亚夫的都尉拒绝了替皇帝开路的仪仗队长后,刘恒就被卡在了军门外。没办法,刘恒只得派使者持节前往军门诏将军。

这时,蹲在军门深处的皇帝大驾光临,周亚夫才传言出去开壁门。更绝的还有,当刘恒刚入壁门时,就有门士上前警告:将军说了,在军中不得驱驰!

门士这番话让刘恒吃惊不小。不过,既来之,则顺之。他只好勒着马儿,慢悠悠地晃。当他晃到周亚夫营前,只见周亚夫亦是一身披甲。周亚夫不脱甲,也不跪拜,只是拱手作揖说道:我一身铠甲,不便跪拜,请允许用军礼参见陛下!

整个过程,没人知道,此时的刘恒,心里已经感动得一塌糊涂。当刘恒劳军退出军营外,只见他仰天长叹:

嗟乎!此真将军矣!霸上、棘门军门简直有如儿戏!

突然之间,周亚夫让刘恒找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甚至是对匈奴作战必胜的信心。多年来,他一直寻找真正的将军,以便把这个国家托付于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转了大半个中国,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周将军家门处。

正因为有周亚夫等牛将守门防备,一个月来,匈奴只在边境继续徘徊,不敢有所进。

两军对垒,犹如俗人斗殴。明明都摆好阵势了,你不打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刘恒这下子也坐不住了,变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向边境压去!

可笑的是,当匈奴人看着汉兵逼来,二话没说,这帮抢劫犯全部一溜烟地跑了。汉军也不强追,也随即撤军了。

到此为止,刘恒总共被匈奴骚扰了三次,次次都损失惨重,无语对苍天。

孟子说,内无贤士,外无敌患,国常常是要灭亡的。如果从这个角度来说,刘恒也不全是损失。因为匈奴狼屡屡进犯,教会了他怎么去做一个对得起天下苍生的好皇帝。

特别是近些年来,国无良将这四个字,像针刺心头,让刘恒无不倍感痛彻。他以为,这辈子不可能完成对国家良将的培养了。恰恰是,军臣单于的此次进犯,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汉朝未来的良将,这个人,当然就是周亚夫。

而且,周亚夫是老天让刘恒在临终前挖掘的将军。单就这点,刘恒多年的耻辱没有白忍,而且他更是完成了心头之愿。

就算即刻驾崩,或许他也会含笑安心离去!

四、谢世辞

公元前157年,夏天,六月。

今年至开春以来,天下无事,地上没有出现地震,天上也没有出现孛星。可是就在六月一日那天,有一个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孝文帝崩于未央宫。临死前,刘恒就写好了一封长长的关于丧事的遗诏,不过,总结起来只有一句话:一切从俭,不必浪费。

一个伟大的皇帝,就此淡然谢幕,埋葬霸陵,享年四十五岁。

总结刘恒这一生,四个字:功德无量。

这不仅是我个人的评价,自司马迁以后的所有历史学家都没少用过此一词语。然而,在两千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渴望以沉默的灵魂,穿越千年的烟云,唤醒霸陵底下的刘恒,让他给我们讲述一个他的真实的故事。

以下为刘恒口述:

关于我这辈子,应该是一刀劈开两半而论之。二十三岁前为一半,二十三岁后为另一半。二十三岁,你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可能也就是大学刚刚毕业,甚至有人为避免城市竞争,选择到遥远的边疆服务或支教。

我这前半辈子的下乡生活,全赖于我老妈的好教育。我的性格及我的人生哲学,几乎全都是她给我培养的。老天是公平的,它关上你的大门,就会给你开启一扇小窗。代地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这里山高皇帝远不说,整年就是风沙吹个不停。这里没有盛产土特产不说,匈奴人高兴的时候,大冬天的还喜欢跑来我们这山旮旯旅游观光,并且抢走我们的百姓和牛羊。

但是,老妈偏对这现状很满足。她总是对我说,做人,一不要出风头,二要学会满足。那时,我们就是穷,也觉得挺开心的。因为,这里没有宫廷争宠的尔虞我诈,没有朝会上的唇枪舌剑,更没有人前背后的阴谋算计。

果然,吕雉专权的时候,她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到处咬人。结果,因为我们穷开心,因为我们不与人争,反而留下一条小命。在这里,我得先感谢老妈。她不但孕育了我的生命,而且用貌似软弱的老子哲学为我创造了未来翻盘的机会。

听说,那个叫月望东山的人写到这段历史的时候,世界上的很大一部分人因为华尔街金融风暴失去了工作。但是我要告诉你们,在中国历史上,其实最难找工作的就是皇帝。毕竟你们还有东边不亮西边亮的机会。我就不行,对任何人,似乎当皇帝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八辈子悔都来不及。

就在我二十三岁那年,那个一心抬我,最后却被我一脚踩到底的周勃给我送来了一个大好机会。当时,说真的,我实在不敢相信天上会掉下馅饼。而那时长安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周勃陈平也好,刘章兄弟也好,刘泽也好,等等,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把天大的算盘。而且这把算盘就是,在这场变更的政权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而就在这时,他们突然转头对你说:我们把最大利益交给你。请问你会信吗?

反正我是不信。因为,在包裹没有打开之前,我不知道他们给我送的是炸弹,还是庆生蛋糕。所以,我必须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就像非洲高地里躲藏着的身材硕大、却异常胆小的老鼠一样,一步三打望,就恐怕被长安这群吃人的狼叼了去!

还好,皇帝有惊无险地落到了我的手里。对于这个结果,陈平是满意的,我也是满意的,周勃原先也是满意的,但我相信,他后来肯定不满意了。

关于我为什么要踩周勃,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并没有像传说中的勾践那样,长有一副鹰钩鼻。按当初范蠡对文种所说的,越王此般长相是可以共患难,不可同享富贵,所以他决意功成身退,归隐江湖。

其实,面相学这玩意儿都是我们这些皇帝将相之人拿来唬百姓的。中国历史上之所以出现这么多个共患难,却无法同享天下之人,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资源的匮乏。按你们的资源生态学的说法就是,资源匮乏可以排成金字塔结构。根据这个结构,对资源的争夺也呈金字塔式,越往上,越是激烈。

你想想,非典是怎么来的?那是因为市民不满足吃家畜,乱吃野味吃出来的。权力就像是食欲,一旦不能满足现状,乱吃就吃出了一个血染的江山。由这点我们就可以多少明白点道理:皇帝位子只有一个,谁都想往上挤。结果是,为了这皇帝位,六亲不认,君臣失和,朝纲混乱。一切都可能会乱了套。

我当然不是害怕位高权重的周勃会夺了我的皇帝位。但是,打周勃接我入城以来,我就敬畏他。可是久而久之,我发现这种敬畏让我有如坐在火盆上炙烤一般,甚是难受。你们没当过皇帝,肯定不知道其中滋味。什么叫天子,那就是上天派下来打理天下的家长。家长在孩子面前,就应该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威风凛凛。

可事实是什么呢?周勃的情况之前你们也是看到的,他竟然比我还威风。长此以往,天子之威何在?这就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搅我好梦。所以,当袁盎给我讲了一堆如何保持皇威的拍马屁的话后,我就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周勃这块石头搬离长安。

如果搬不开,我就把他推下悬崖,一了百了。

或许,你们要拿现代的人权主义来批判我,说什么狡兔死,走狗烹之类的讽刺语。其实,如果你们站在我这个位置上,就知道什么叫当皇帝混口饭吃,不容易啊。

又或许,你们又要拿刘长给我说事儿了。拜托了,千万不要给我唱那个什么一尺布,尚可缝,兄弟二人不相容的歌谣。在这里,我要严正声明,刘长的死是他个人性格的悲剧,我只能负一半责任。

我知道,问完了刘长,你们又要叫我解释那个薄昭自杀事件了。我告诉你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想多说了。因为我就知道,问完了这个,你们就像狗仔队似的追着问我和贾谊的感情,甚至怀疑我和邓通是不是搞同性恋。

我只能这样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政治的需要。

所以,你们不要老是揪着我的隐私不放。想窥视我的心灵是可以的,但也要点到为止。如果我把心底的所有私密都和盘托出,那以后那帮汉学家还有什么啃的呢?还是留给人家一个饭碗吧。

其实,你们更应该关心的是,我这些年来为天下做了什么。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当皇帝只是有事吃喝,没事拉撒。不过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对我的评价本人是甚为满意的。因为,我二十三年皇帝路,只突出一个重点:孝治天下!

关于孝,孔子先生已经有过专门论著。在我们这个家天下的时代里,所谓国家,就是扩大版的家庭;所谓家庭,就是缩小版的国家。所以,儒家才会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这句话不仅指的是做事要从小事做起,更重要的是,以治家的观念去治国,以治国的理念治家,都是可通的。

比如,孝道就是一个。孔夫子说,居家,子孝父;出仕,臣孝君;反过来也可以这样说,君爱臣,犹如父爱子。孝道就像是一条看不见的线索,更像是整个国家的润滑剂,它只会使国家变得更加稳定和谐。

在家,薄太后就是我的父母;做了皇帝,百姓和人民就是我的父母。为了让父母有饭吃,有衣穿,我听贾谊等人的重农之策,亲自种田以作表率。除此之外,我甚至把许多莫名其妙的苛捐杂税通通废除。甚至是,还把加于百姓身上的刑罚,撤的撤,改的改,还百姓一个宽松的政治环境。

应该说,对于这一点,我做得问心无愧。因为,我没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自代地来长安当皇帝以来,新衣服都舍不得穿,新房子都舍不得盖,就连小老婆吵着要块好布做衣裳,我同样舍不得让她们拖着裙布在地上。我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节约从俭的习惯,这不仅因为我有一个好家教,更重要的是,要为天下苍生着想啊。

因为如此,我才不想发动对匈奴的战争。

讲到匈奴,我真的有一肚子的怨气和冤气。怨的是,天生匈奴,就是促进汉人进化的天敌,让我们这个国家屡屡被骚扰,攻击,掠夺,简直就像是长夜里永远挥不去的梦魇。

也正是如此,后世有许多愤青甚至骂我软弱,不敢对匈奴做深入追击。他们之所以能骂出口,是因为他们统计过,在我的任期内国家经过长时期的休养,老百姓有饭吃了,有衣穿了,心里也有新想法了。

这个新想法,当然是指可以向匈奴讨回尊严了!

面对着这些零零碎碎的指责,我就在想,在生命的长河中,生存权和尊严权同等重要。如果偏要在这两者之中选出一个更重要的,那你们会选哪一个呢?是人民生存权,还是国家尊严权?

是的,我们是受到了匈奴三番五次的掠夺和骚扰。但是,自我老爹刘邦,甚至吕太后以来,我们汉朝基本上都达成了一致的国家发展方略:在国家尊严的底线下,允许匈奴的无理挑衅。我们的底线就是,不把战争扩大化,不使国家失去一寸领土。

本来就是嘛,匈奴爱抢,我们就花点钱消灾,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有位名人曾经说过,中国要想走向富强,必须韬光养晦一百年。其实,在两千多年前,我们汉朝也是这么干的。我们暂时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一旦幼鸟成雕,幼虎成王,我们就可以挺着胸膛这样说:

匈奴,你等着!

我相信,汉朝人终会等到这一天的!

因为,我们祖辈几代人忍辱负重,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五、刘启登基

刘恒崩,汉朝又得忙活了。

第一件要忙的当然就是太子登基变皇帝。公元前157年,六月九日,太子刘启举行仪式继皇帝位,立薄妃为皇后。薄妃是薄太后之家女,可惜的是,薄太后给自家孙子推荐的是一只不会下蛋的小母鸡,无子可立,所以太子之位就暂且空缺。

汉朝第二件要忙的活儿就是,组织专家小组评估刘恒生前政绩,并且给他戴两个重要的帽子:谥号和庙号。

所谓谥号,指的是皇帝驾崩后,专家小组集体讨论给皇帝起的外号。听说,这套方案是周王朝发明的,而且有一定的规格和标准。

比如,尊贤贵义称“恭”;刚强直理称“武”;温柔贤善称“懿”;渊源流通称“康”;由义而济称“景”;柔质慈民称“惠”;除残去虐称“汤”;悯民惠礼称“文”。

这些帽子当中,各人因治民及性格特征,各有所属。比如,刘盈史称惠帝;刘恒,史称文帝;刘启,史称景帝;刘彻,史称武帝。

除了谥号外,庙号更不可少。厚黑学大师李宗吾就说,人活一世,谁不想死后能进供庙吃冷猪肉。但是,对一个国家来说,皇帝会越来越多,这些人死后不能都挤进一个庙里,必须各立新庙。然而,新庙犹如盖房子,不是想盖多高就盖多高,多论功而盖。于是,就论功盖庙,就有了庙号。

庙号主要有两种:祖和宗。一般情况下,打江山的才能叫祖;享江山的都是宗。所以,打江山的刘邦被称为汉高祖。可是,后世坐江山的皇子皇孙多了,也不能只叫一个宗字了得,又得分不同档次。

例如,太宗发扬光大产业;世宗、高宗等是守成令主的美号;仁宗、宣宗、圣宗、孝宗、成宗、睿宗等皆乃明君贤主;中宗、宪宗都是中兴之主;哲宗、兴宗等都是有所作为的好皇帝;神宗、英宗,则功业不足;德宗、宁宗则过于懦弱;玄宗、真宗、理宗、道宗等好玄虚;文宗、武宗明褒实贬;穆宗、敬宗功过相当;光宗、熹宗昏庸腐朽;哀宗、思宗只能亡国。

关于刘恒,由丞相牵头的专家小组最后讨论决定: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

第三件要忙活的,就是赦天下。

这是所有皇帝登基必须要做的一件好事。除此之外,刘启还替天下小民多做了一件好事——改刑罚。

刘恒和刘启这对父子开创的文景之治,到底给百姓带来了什么实际好处?我想,无非有以下两种:吃饱穿暖,少受罪。

道理是很显然的。在中国历史上,文人永远没有停止过替百姓呼喊的声音:亡,百姓苦;兴,百姓苦。前者往往受战乱之苦,后者往往受皇帝大兴土木工程之苦。但是,刘恒的确是个例外。他没有大兴土木建造宫殿,连穿的衣服几十年都没有变。

兴,让百姓乐。我想,这才是文景之治的魅力所在。

关于国家刑罚,刘恒生前把许多重罚改为轻罚。然而,刘启却认为,文帝废肉刑,貌似轻刑,实则杀人。刘启之所以这样说,那是有原因的。刘恒规定,凡是刑砍左脚趾的,改鞭打五百;应割鼻子的,改鞭打三百。刘恒以为,劳改犯就此只吃点皮肉之苦,少了些短脚少鼻之苦。这样,无论于谁,都是有好处的。

可事实呢?这些劳改犯根本就没几个能顶得住三五百鞭的。这些人不被鞭死,也多半是残废,要不就是落得个鞭打后遗症。于是,本来只是少脚缺鼻的,竟然被活活打死。做好事竟然变成了做坏事。

刘启认为,这样鞭打怎么行,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看嘛。于是,马上下诏:鞭打五百下的,改三百;鞭打三百下的,改二百。

如果还是没有人顶得住打,那就只好下次再各减一百了。我想,刘启打心里就应该做这样的思想准备。

历史上几乎没有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的皇帝。刘启亦不过如此,他做完好事,就想找个人使坏了。说白了,刘启就是想杀个人,此人正是刘恒生前宠幸之人:邓通。

邓通得罪刘启,不在于他拥有数百万巨财被嫉妒,他的死穴恰恰是他最擅长的活儿:拍马屁。

夜路走多了,总会有碰到鬼的一天;拍马屁拍多了,也会有拍到马腿的时候。邓通拍到刘启这只马腿,过程大约如下:

刘恒崩前得了痈疽病,这个病是要流脓血的。那时,邓通为了显示爱的伟大力量,亲自为刘恒吮吸脓血。刘恒不知何故,心有不乐,奇怪地问邓通:“你说说,天下最爱我的人会是谁呢?”

邓通从容答道:“我想,应该是太子吧。”

刘恒一听,就笑了。

爱他,就不要让他吸脓血,这是刘恒对邓通说的。

爱他,就要让他尝尝血化于脓的滋味,这是刘恒对太子说的。

于是,刘恒马上把太子召到病床前,让他吸脓血。刘恒这个伟大的创举,实在让刘启面露难色。当然了,刘启可以选择拒绝;可问题是,刘启必须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那就是让即将到手的皇帝大位泡汤。

在皇位和拒绝吸脓血面前,刘启选择了前者。深呼吸,深封喉,紧闭眼,他真吸了。

吸完脓血不久后,刘启才得知,他之所以遭这一回恶心之举,完全是邓通整出来的。于是,刘启心里顿然也长起了一个恶心的脓包——恶心的邓通!

此脓包一日不割,刘启一日心里难安。终于,他等到了这一天。

刘启对邓通这个脓包动手术的过程大约如下:首先,免职;其次,教唆手下,搜集罪证;再次,罪证成立,逮捕下狱,没收所有财产。

更让邓通绝望的是,他多年积累的数百万巨财落到刘启手里不说,反倒欠政府数百万钱。

其实,在刘启看来,邓通一点都不冤。他被没收的那数百万财产,就算当初他替刘恒吸脓血的费用。本来就是嘛,这工作是邓通干的,邓通凭什么叫太子做;既然要太子亲自来,那你就要舍得钱嘛。

再说了,刘恒当初为什么执意要让邓通一夜暴富?还不是因为要粉碎算命的对邓通说的贫死论。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今天破产之邓通,你想不贫死,唯有下地求你的刘恒兄弟去吧。

果然,刘启派官吏日夜监视邓通,只要有人给他钱或财物,通通没收充公抵债。于是一无所有的邓通,只能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不久,邓通死去,有人发现,他身上竟然没一分钱。

果然是贫死!天意啊!

六、窦太后

在汉朝历史上,有三股势力,犹如疯狗般一直都在互相攻击,撕咬,甚至是没完没了地火并。他们分别是:文官集团、外戚集团、宦官集团。特别是外戚力量,如果没有它,汉朝就像卸了妆的女人,立即暗淡无光。

外戚力量,又分两拨人:一拨属皇太后,一拨属皇后。往往是,皇太后一崩,其外戚即刻土崩;接着皇后的外戚上台;当皇后有一天变成皇太后,甚至中途崩时,那些随人得道的鸡犬,立即又被打得落下一地鸡毛。

吕雉之后,薄太后的外戚唯有一个薄昭,还不幸被刘恒动员百官以哭丧的方式,让他作了个自我了结。更不幸的是,好不容易嫁一个薄氏家族的女儿给刘启当皇后,却生不出一个蛋来。

这就是命,天不予,何必争?

现在,薄太后老了。我们可以想象,这个风烛之年的老人她内心的悲苦。在她有生之年,最大的不幸,无疑就是白发送黑发。送走了薄昭,又送刘恒。现在,她纵有千千结,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她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等待一场向北的风,捎她的灵魂直飞上天,然后掩埋在那曾经寂寞而又多么温暖的代郡。因为,在那里,毕竟保留了充实无争的生活记忆。

孝景二年(公元前155年),夏天,太皇太后薄氏崩。四年后,孝景帝的薄皇后,无子无宠,终被废黜。

现在,终于轮到窦太后登场了。

说起窦太后的革命家史,总让人唏嘘不已。在她和已逝的薄太后之间,似乎有某种相似点。首先,早年受苦,晚年享福;其次,对黄老之术都有着共同爱好。特别是窦太后,对黄老的学问简直就是如痴如狂,不能自已。

更疯狂的是,她要让皇族和所有外戚都像她那样热爱黄帝和老子;除了黄老之书外,不许读另外的书。否则轻则挨骂,重则挨打,从此受到冷落。

正是这个苦命的女人,让孝景时期的政治都带着一股浓烈的老子气息。于是,史学家甚至把这段历史称为黄老之治。一个深居宫室的女人,竟能把学问搞得如此风靡,我们只能说,的确太传奇了。

事实也是,窦太后不但生活具有传奇色彩,她的人生及命运,似乎从她入长安始,传奇就像五百万大奖一样,屡屡被她撞上。

窦太后是在吕雉专政时期以良家女被选入宫的。后来,吕雉觉得长安养太多宫女不是好事,于是把一批宫女分配给诸侯王,每人五个;而恰恰窦太后就在这批被驱出长安的宫女名单当中。

窦太后是赵国清河人,一个弱女子背井离乡,不如一心一意重归故里。于是,在出发之前,窦太后特别去找了分配宫女名额的某太监,说一定要把她分给赵王。那时,这位太监满口答应,可是,当正式出发的那天,窦太后傻了。

因为,她的名单不在赵国,而是在那个穷地方代国。

这下子真的完蛋了。窦太后立即回身,痛哭流涕地找领导质问。结果,那个太监却搪塞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竟然把你这件事忘了!

忘了?这简直就是扯淡!说白了,窦太后当时就是没给他送银子,或是少送了。不然,这天大的事,怎么说忘就忘了呢?

可是,这时候名单都已分好,改是改不了的,但是窦太后执意不肯走。

窦太后实在是太可爱了,吕雉这次行动,是专门把她们送给诸侯王做小老婆的。你不去,那得问吕雉答不答应了。不过话说回来,代王不就是人穷一点,地方偏一些。可是他有优点呀,人特节约,又特疼老婆,或许被他看上了,那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最后,窦太后还是被硬逼着去了代国。她来到这块风沙满天飞的穷地方,正是她最美丽的时刻。而恰恰是,就在她如花开放的美丽时刻,竟然被刘恒瞧上眼了,宠到了心里。

窦太后被刘恒宠上的成果就是,不久生了个女儿,也就是著名的长嫖公主;后来又生了刘启、刘武等兄弟。

那时,刘恒已经有了一个王后,并且替刘恒生了四个儿子。刘恒如果要立太子的话,这等好事是怎么也轮不到窦氏家的。可是不久,王后得病先逝了。更奇怪的是,当刘恒入长安当皇帝的时候,王后这四个儿子像小鸡得瘟一样,一个接一个离世。

更绝的还有,刘恒宠幸的另外两个女人,皆无子。于是,窦太后理所当然地就被封为皇后,刘启就被立为太子。

如果不是窦氏的祖坟冒烟,鬼都不信了。

窦太后有两兄弟,兄长君;弟广国,字少君。窦太后贫寒出身,父母早死,窦少君在他四五岁时,被人贩子掠走四处转卖,杳无音信。据窦广国后来讲,原来他被转卖了十几处,最后被转让到宜阳某户人家。

最传奇的故事,再次在窦家人身上发生。窦少君被卖后,替主人入山烧炭。那时,到山里烧炭的有一百多人,黄昏夜里,全聚在悬崖底下打地铺。可是,就在某个夜里,悬崖崩塌,把睡在底下的一百多号人几乎全压死了,唯有一个人活着!

苍天保佑啊!这个人,就是可怜而又命大的窦少君。

逃过一劫的窦少君,终于从自己身上,懂得了什么叫命。于是他给自己算了一卦,竟然是一个吉卦:数日后,必定被封侯!

就剩一条小命了,还要被封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冥冥之中,侯位在哪里呢?对,长安城。窦广国把目光锁定了长安。

老子说,福祸相倚!就算是去长安落了空,就当作是来首都旅游观光。于是,窦少君咬咬牙,朝着长安方向,对着天空吼出一声:出发!

对于任何国家,似乎首都从来都不是外乡人的天堂,更不是流浪儿的伊甸园。当然,它也不全是地狱,流浪儿或闯首都的人,也不全是地老鼠。首都永远是地狱和天堂的混合物。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运气,完全可一步登天,一夜成名。

恰恰是,窦广国具备足够的好运气。

在长安街头上,窦广国听说新任的皇后是赵国清河观津人,姓窦。这个路边新闻,仿佛救命的稻草,点燃了窦广国内心多年惨淡的生活希望。他也是清河观津人,姓窦,而那个传说中的窦皇后,会不会是他的亲姐姐呢?

如果是,老天,请让我怀着虔诚的心祈祷,让我回到姐姐身边吧。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窦广国怀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写下一封书信。他在信里记载了小时候和窦姐姐采桑的幸福时光故事。很幸运的是,没有人截留此封书信,似乎也没有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于是,家书很顺利地落到了窦太后手里。

当打开这封沾满了泪和血的回忆录时,窦太后无比震惊!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即将此事告诉刘恒,刘恒的第一反应就是将此人召来询问。

窦广国,有幸走进了未央宫,现在他离封侯加爵,就差一步了。天堂和地狱,只差一步。如果真是窦姐姐,可以一步登天;如果是冒认,对不起,你也就是一步被推下地狱。

实在太悬了!

窦姐姐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弟弟,这是没错的。她也曾和小弟一起采桑东篱下,这也是没错的。可问题是,采桑本是农家平常之事,这不能作为终极证据。更麻烦的是,那时候没有高科技,不能验DNA血缘鉴定。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出一段彼此都刻骨铭心,岁月之刀永远都割不断的记忆。

恰恰是,窦广国已经准备了这段口述录像。只见他缓缓地回忆道:“当年姐姐离开我的时候,是在一个驿站宿舍里。那时,姐姐您去讨了一些米汤替我洗头,然后,又讨一碗喂我,最后才流着眼泪离我而去。”

窦皇后听完,立刻奔上去抱住了窦广国大声悲泣。天啊,你就是我多年不见的亲弟弟啊。

此情此景,满朝官员,都替之落泪。

本来以为是,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本来以为是,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本来以为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现在,仿佛就像做了一场梦。残酷的、喜剧的、悲伤的,而又多情的命运啊,你怎么将我们带到了庄周梦蝶之境,真不知是少君化成了那只蝶,还是蝶化成了眼前的窦少君!

事实告诉窦姐姐,这不是梦!赵国清河祖坟,的确冒大烟了!

那时,当周勃和灌婴看到广国先生这个像从地里冒出来的外戚时,他们害怕了。

没办法,他们心头的余悸还在啊。刚搞定了吕禄、吕产等外戚,又来了一帮外戚,永远没完没了。如果,万一,假如,汉朝再来一次外戚专权,他们这些老家伙还有精力经受折腾吗?

于是,周勃和灌婴及陈平等人,认真地开了一个碰头会。然后总结出:我们这些老臣命都系在窦长君及窦少君两人身上;两人出身低微,又不知书达礼,更不懂得君高臣卑,必须派君子长者给他们加强教育,避免重蹈吕氏外戚作乱之覆辙!

这就叫,防患于未然。

本来就是嘛。外戚作乱,犹如疯狗咬,一旦被咬中发作,死亡率百分之百。所以防范外戚的政治狂犬病,必须先打预防针!

周勃等人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事实是,他们的基本目标也达到了。在后来的历史中,窦长君俩兄弟,不但没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反而变成了让人尊重的彬彬君子。

窦氏外戚力量的登台,重点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就是汉朝大名鼎鼎的外戚代表人物:窦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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