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故事——呼延赞为父报仇

话说，北汉王刘钧，闻知赵匡胤平定诸镇，对群臣道：“宋帝既平诸国，哪肯由孤独霸一方？”谏议大夫呼延廷奏道：“臣闻宋君英武之主，诸国尽已归降；今陛下一隅之地，哪能相抗，不如修表进贡，方保无虞。”刘钧犹豫未决。忽枢密副使欧阳昉奏道：“呼延廷与宋朝通谋，故使陛下投降；晋阳形胜险要，无事可守，有警可战，何必轻事他人呢？请即斩呼延廷之头，以正国法。”钧允其奏，令押出呼延廷斩首。国舅赵遂奏道：“呼延廷说的，原是忠言，主公如果斩了他，宋君闻知，征讨有名了！不如将他罢归乡里。”于是刘钧下令削廷官职，罢归乡里。呼延廷谢恩退出，即日收拾行装，带领家小直回绛州。不料奸臣欧阳昉还不满意，立刻唤过亲随张青、李得道：“你二人速引健军数百人，密追呼延廷，将他们老幼杀尽，回来吾重重赏你。”张、李领诺而去。

却说呼延廷，一晚到了石山驿，歇下鞍马。将近二更，忽听驿外喊声大震，人报有劫贼到来。呼延廷大惊，令家人速走，张青、李得领众拥入驿中，将呼延廷老幼尽皆杀了。从人各自逃生。只有妾刘氏，抱着幼孩，走入厕所，保得性命。到了四更，刘氏母子无依，放声大哭。忽有一人在后，口叫“小娘子！何故号哭？你是谁家女子？独自到此。”刘氏哭道：“妾乃本国谏议大夫呼延廷偏室，归乡至此，被强人劫掠，一家尽死，只留我同乳子，逃在此间。”那人听罢长叹道：“我姓吴名庄，方才杀你家主的人，却是欧阳昉的亲随假扮强人到此，你须速走，不然，二命难保了。”说罢自去。刘氏正慌间，忽驿外喊声又起，一伙强人拥入，把刘氏捉住。盗首马忠道：“你是何处女子，抱着孩儿在此？”刘氏将一家被害之故，备述一番。马忠道：“适夜巡人来报，驿中有官宦被劫，我等来分夺金宝，原来有此苦事。现在你可随我回庄，抚养孩儿长成，我与你报仇。”刘氏道：“妾有莫大之冤，何惜微躯？”马忠即引回庄上，安顿刘氏居住。刘氏差人到驿中，收殓主尸，埋在一处，立意设计报仇。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将近七年。马忠将刘儿取名福郎，送至名师学业。刘儿生得面如铁色，眼若环珠，面貌很像唐时尉迟敬德。年至十四五，走马射箭，武艺通晓，使一条浑铁枪。忠见其勇壮，不胜欢喜，改名叫马赞。一日，马赞跟马忠出庄外，见一起脚夫，扛着大石碑到来，上写“上柱国欧阳昉”数字，马忠见了，愤怒变色。马赞道：“大人见此石碑，何故不悦？”马忠道：“看着欧阳昉名字，很觉伤心；因此人于十五年前，杀死呼延廷一家，只留一子。我若见他，便要与他同去报仇。”赞怒道：“可惜孩儿不是呼延廷之子，若然，即日便去报仇。”马忠道：“此事你娘更知其详，可去一问。”马赞回庄，入见母亲，询问缘故。刘氏呜咽道：“我含此冤恨，十五年了，你正是呼延廷之子，马忠却是养你的人。”马赞听了此言，顿时昏晕倒地。马忠急入内把他救醒。赞哭道：“孩儿今日就辞了父母，便去报仇。”马忠道：“他是河东权臣，如何近得？须用计策，方可图他。你从今以后，只称我做叔父就是。”赞拜道：“叔父有何计策教我？永不忘恩。”马忠正思量间，忽报耿忠来访。马忠即出去迎接，入内坐定，令马赞相见。便问耿忠来此之故？耿忠道：“适与强人相争，赢得一匹好马，名曰‘乌龙马’，将要送往河东，卖与欧阳丞相，因过尊兄庄上，特来相访。”马忠道：“既贤弟有此好马，不如卖与小儿，就中更有事理。”耿忠道：“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侄儿，此马便当相送。”马忠大悦，具酒相待。因说起呼延廷被欧阳昉所害，此子是廷亲生，正欲报仇，不得其策。耿忠听罢，愤怒道：“尊兄勿虑，吾有一计，可以杀死欧阳昉。”即对马赞道：“汝将此马，送入欧阳府中，称作拜见之物，就说情愿替他养马，他必肯收留。待遇机会，因而把他杀死，此仇便可报了。”赞大喜，拜受其计。

次日，拜别马忠、刘氏，上马登程，径往河东。到了欧阳昉门口，令人报知，说有一匹好马，要来献与相公。昉听罢，即令唤入。赞到阶下，跪着道：“小人得一骏骑，特献为进见之礼。”昉道：“你是何处人氏？”赞道：“小人祖居马家庄，姓马名赞。”昉思此人必图做官，令左右探问。赞道：“不愿为官，只愿伏事相公。”昉见赞相貌奇伟，又送他骏马，不胜之喜，即收在左右使唤。赞心想行事，尽意奉承，极得昉之欢心。

到了宋太祖开宝七年，中秋佳节，昉与夫人在后园凉亭上饮酒赏月，昉饮醉后，从人扶入书院，凭几而卧。赞跟到院中，自思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正欲拔出短刀，忽有人持灯进院，却是管家，特来请昉安歇。赞叹道：“此贼尚有余福，姑从缓图。”

却说赵遂因欧阳昉专政已久，一日，奏知北汉王道：“欧阳昉有擅杀之罪，陛下若不早除，一定贻祸无穷。”恰巧这时帅将丁贵等弹劾其罪，刘钧乃降昉丞相之职，为团练使。昉耻与赵遂等同列，即上疏辞归乡里。北汉王允准，昉即日收拾行李，领从人离晋阳，往郓州而去。不一日，已抵其家，诸亲友皆称贺。到了九月九日，却是欧阳昉的生日，准备筵宴，与夫人畅饮。这时呼延赞独在外房，闷坐无聊，将近二更时分，出庭外闲步，但见月明如昼，西风拂面，赞因仰天长叹道：“本为父亲报仇，此志至今不遂，奈何，奈何！”言罢，挥泪入房而卧。

忽从人来唤道：“相公有事唤汝。”赞听得，即暗藏利刃，径入书院。见欧阳昉睡在床上。昉道：“吾宿酒未醒，汝在身旁好生伺候。”赞应诺。因自忖道：“此贼命合休矣。”约近四更，赞见四下寂静，一时“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腰间取出尖刀，寒光凛凛，杀气腾腾，拿住欧阳昉道：“汝认得呼延廷之子吗？”昉惊得心胆飞裂，连告饶我一命。话声未绝，赞即挥刀刺入咽喉，欧阳昉顿时身死。赞既杀欧阳昉，径入内宅，将夫人并至亲男女四十余口，尽皆杀了。回至庭中，只有一个老妇跪在阶下，乞饶残生。赞道：“不干汝事，急去收拾金宝与我。”老妇到了房中，尽将缎帛金银交赞带去。赞临行，用血写了四句诗在门上，立刻骑了乌龙马并带了宝物，连夜回见其母。刘氏大喜。

次日，赞与马忠相见道：“赖叔父之福，我已将欧阳昉一家杀死，临行留有四句诗的字迹。”马忠惊道：“这字迹倘汉王得知，我家有灭族之祸了，现在你可往耿忠、耿亮处，暂避其难。”赞领命，遂即日拜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