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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三国战争:争夺湘州——三国之局的形成

历史大观园 历史故事 2020-06-11 08:37:20 0

西魏恭帝三年(556年)九月,一代枭雄宇文泰走完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双雄喋血的精彩活剧至此终于落下帷幕,宇文泰和高欢相见于地下,不知做何感想。正所谓:周文踞西府,齐武霸东藩。生年不解甲,死去同丘山。

一、北侯景、南王琳

557—559年是后三国第二阶段(第一阶段指东魏、西魏、南梁)形成的关键时期,北周、北齐、南陈经过一系列斗争,各自巩固了国内形势,稳定的三国相持局面再现于华夏大地。

后三国第一阶段形势突变,南朝土崩瓦解,三国不成其为三国,至陈再次统一江南为之一变。侯景是这10年变乱的起点,王琳是句点。

王琳的湘州势力在梁元帝时代已自成体系,王僧辩、陈霸先内讧让王琳看到了可乘之机。早在梁太平元年(556年)九月,他便趁陈霸先无暇西顾,自长沙举兵东下,袭击江夏城,据守郢州的原梁丰城侯萧泰力不能敌,举州降于王琳。梁太平二年(557年)三月,建康政权不得不承认王琳占据湘州、郢州二州的事实,忍气吞声地任命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

王琳拒不接受建康的诏命,在湘州大事准备讨伐陈霸先,其军队规模扩至数万人,号称10万。其中水师尤盛,战船有数千艘之多。因为其楼船行进时有嘶吼之声,与野猪叫声有些像,便命名楼船为“野猪”。梁太平二年(557年)六月,陈霸先命大将南徐州刺史侯安都、江州刺史周文育、太子左卫率周铁虎、南丹阳太守程灵洗、南兖州刺史吴明彻、徐敬成(大将徐度之子)等,率2万余人进攻郢州武昌郡。这个阵容是陈霸先帐下的顶级配置,侯安都、周文育各为西道和南道都督,侯、周和吴明彻都是陈霸先的元从老将,资历、才望和功劳都是一流,从这些将领安排可以推断,陈霸先对进攻王琳是志在必得。然而他无意中犯了一个大错。

侯安都和周文育各统一军,两人在军中名位相侔,互不统属,两将手下部队也是各自听命于本部主将,其情状与北齐萧轨之军别无二致。可叹陈霸先英雄一世,也犯了过于相信部将人品的低级错误。

侯、周二军进抵郢州,武昌郡守将樊猛畏惧侯、周二将声势,弃城而逃。江夏守将潘纯陀则固守不下,侯安都怒而攻之。王琳闻讯自率大军前至沌口,侯、周二将只留一军监视江夏,梁太平二年(557年)十月,主力进至沌口(在今汉阳以东,古沌水入汉江之江口)。

两军相持数日后大战,侯安都、周文育两军大败,除吴明彻逃归外,侯安都、周文育、徐敬成、周铁虎等大将都被生擒。王琳亲自接见生擒诸将,他们诸人旧日一同平定侯景都是老相识,又是各为其主,故而王琳没有杀侯安都、周文育和徐敬成,唯独周铁虎是王僧辩故将,王琳痛恨其背主降敌,将其处死。

王琳于是尽复郢州失地,又趁江州周文育所部尽丧于沌口,乘势发兵进占江州,声威之盛,一时直压陈霸先。

只可惜,恶人更有恶人磨。王琳虽然占领江州,却无意中引爆了江州、闽中一带积压了数十年的大火药桶——江州土豪。

南朝刘宋以来江州辖境大体包括今江西、福建两省,迄至于陈变化不大。随着宋末以来南朝政治、军事政策的变化,江左诸朝对江南的开发更加深入,江州地连建康和广州,赣江沿线的江州跟着繁荣起来。早在晋宋之交时,为了满足京师建康的需求,南康郡(今江西赣州)便经常伐木沿赣江运入京师,以至于东晋末年孙恩、卢循起义时,义军竟能以货运南康木材为借口运兵(事见《晋书·卢循传》)。

经济的发达促使江州一带的豪强迅速崛起,前文已述江州地区有豫章熊昙朗、临川周迪、东阳留异、晋安陈宝应等人名著于一时(见前文《江陵之战》)。江州地区特别是闽越一带历来政府控制力较弱,故而豪强经常裹胁百姓造反,《梁书·羊侃传》称:“闽越欲好反乱,前后太守莫能止息。”梁大同八年(542年)时,竟然还发生过安成郡(今江西安福)豪强刘敬躬举兵称帝的事件。陈霸先最初自岭南起兵北上参与平定侯景的战争,途经江州时,南康豪强蔡路养生恐陈霸先假途伐虢,双方还发生了一场激战。彼时陈霸先忙于北上,虽然击灭蔡氏,但对江州其余土豪势力只能置之不理。熊昙朗等人表面上接受梁、陈两朝的诏封,实际上仍趁建康政权无力制裁割据一方。

陈永定二年(558年)一月,王琳占领江州首府湓城,北齐闻讯把梁永嘉王萧庄送过江,王琳拥立其为梁帝。得意忘形之下,听从新吴(今江西奉新)豪强余孝顷先南后北的建议,分兵进攻江州势力最大的豪强周迪。当年五月,双方大战于临川,周迪初战不利,表示愿意归降王琳。余孝顷自恃兵强不许,与王琳派来助战的将军樊猛发生严重分歧,结果在周迪的援兵到达后形势逆转,余孝顷兵败被俘。这场战役的失败,不仅削弱王琳的军力,还激怒了包括周迪在内的江州一众豪强,使得王琳在即将东下进攻建康的关键时刻受到掣肘。

八月,陈霸先遣侄子临川王陈蒨率军5万,自建康出发征讨王琳。为避陈军锐气,刚刚经历临川之败的王琳撤回郢州。建康方面不敢穷追,以刚刚从王琳军中逃归的大将周文育、侯安都等人配合周迪进攻余孝顷的余部。直到永定三年(559年)十月,陈朝经历了武帝去世、文帝即位的风波,王琳才乘乱复出郢州,再次进攻建康。

陈武帝于永定三年(559年)六月突然去世,他仅剩的儿子陈昌被扣在北周当人质(陈昌、陈顼二人原在江陵被梁元帝扣为质子,江陵沦陷后被掳至长安),以侯安都为首的老臣宿将主张立功劳最大、血缘最近、年龄最长的临川王陈蒨(陈霸先兄长陈道谭之子)为帝。建康人心浮动,新即位的文帝忙于整理军政,无暇外顾,王琳选的就是这个时机。

永定三年(559年)十一月,王琳大军进至大雷戍(今安徽望江),进逼石城(今安徽安庆)。陈朝派大将侯安都、侯瑱(另一位大将周文育在进攻余孝顷余部时被豪强熊昙朗害死)从建康出发迎击,另以大将吴明彻绕出王琳后侧,进攻江州湓城,试图端掉王琳在江州的大本营,不料被守将任忠击溃,吴明彻仅以身免。侯瑱、侯安都不敢直犯王琳兵锋,引军退入芜湖。陈将程灵洗引军在南陵阻击王琳,骄横的王琳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程灵洗一击即退,在俘获王琳数艘青龙大船后亦退入芜湖。

北朝两国对此反应不一,王琳扶立的梁朝向北齐称臣,北齐着眼于争夺江东,派人到合肥准备水师,虽被陈军偷袭烧毁过一定数量船只,但仍虎视江北,此次王琳来攻建康,北齐水陆两边同时派出军队到江上,作为王琳的声援。北周则毫不犹豫地延续趁火打劫的作风,派荆州刺史史宁进攻郢州。一助一攻,助者有限,攻者凌厉,王琳不敢撤军回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建康进攻。好在郢州留守将军孙玚苦苦支撑,周军一时不能得手,王琳才能勉强继续在芜湖与陈军相持。

陈天嘉元年(560年)二月,王琳军在与侯瑱相持百余日后,利用春至水涨的机会,把合肥的水师通过濡须河引入长江,彼时西南风大起,王琳自以为天公作美,不顾陈军尚在咫尺的实际,沿江向北直进,企图直捣建康,消灭陈朝。侯瑱从芜湖出军进攻其侧后,湘州和建康的军队大决战终于开打。

两军船只接近,搅一在起混战,王琳命众船向陈军投掷火炬,不料西南风大,王琳在东北,陈军在西南,所投火炬反而烧到自己。侯瑱命诸船靠近敌船,以拍杆捶击敌船。拍杆系以大型木架支在船两侧,木架上放置长木棍,木棍顶端绑缚大石,士兵利用杠杆原理操纵木棍捶打敌船,古代船只都是木制,很容易被撞碎。陈军定州刺史章昭达所部平虏大舰是侯瑱部下的主力,屡屡击毁敌船。陈军又以小船靠近敌船,用熔化的铁汁浇到敌船。王琳的船队大乱,无法继续战斗,士卒纷纷落水而死,余者弃船上岸。北齐来助战的水师主将刘伯球被生擒,在芜湖西岸驻扎的慕容子会部2000人也被冲散。王琳与其心腹部将潘纯陀乘单舴艋船溃围而去,狼狈地逃到湓城。此战王琳主力几乎被全歼,虽然郢州尚有孙玚在坚守,但残部士气已然彻底丧尽,王琳想在江州收合离散继续与陈军对抗,但无人响应,王琳无奈之下只好逃奔北齐。

陈军随即乘胜进军湘州,江州、郢州、湘州各地王琳余部纷纷归降,除湘州北部三城为后梁占领,其余变乱州郡全都被陈朝拿下。至此,陈朝终于结束梁末10余年大乱,纷争不息的江南再次归于一统。陈文帝陈蒨跟随陈霸先创业,深谙10余年来国家政策失策与百姓所受之苦,一改梁末弊政,采取对外休兵罢战、对内休养生息的政策,使得江南国力慢慢恢复。

王琳之乱是梁陈之际地方势力分裂的最高形态,这次变乱波及地域之大与侯景之乱不相上下,江南半壁全部陷入战火,虽然持续时间与战争烈度远不及侯景之乱,但在三国对峙的大背景下仍给南方带来极大危机。北有侯景,南有王琳,这两个南朝的灾星,都同时挑起南北三国同时介入战争,就其性质而论,是纯粹的破坏性战争。从王琳个人而论,虽然他自始至终打的是扶立梁室的旗号,但在明知江南已经重新步入统一的节奏的情况下,仍然为了一己权欲,不顾大势所趋与民心向背,悍然发动战争,失败的结局在开战时已然注定。

二、艰难的北周立国

在王琳和陈朝开战时,西魏恭帝三年(556年)九月,一代枭雄宇文泰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年的四月,宇文泰开始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北巡,当年九月因病死于云阳(今陕西泾阳县北),终年49周岁(507年出生),遗命以中山公、小司空宇文护负责朝政。宇文护为防意外,护送宇文泰遗体到长安后方始发丧。

宇文泰是南北朝时期最杰出的君主之一。虽然生前并未面南称孤,但实际是北周帝国的开创者。宇文泰为人深沉坚毅,智识宏远,机变超卓。他一生的最大功业是开创北周帝国,自20多岁开始参与镇压六镇起义,几乎是白手起家,从下级军官奋斗至一军统帅,后又成一国之主,非有过人的毅力决不能成功。他一生面对高欢父子这种超强对手,小关、沙苑、河桥、邙山历次大战,在亡国殒身、风雨飘摇的关头凭借超人的胆气、勇气和智慧屡屡转危而安。他一生务实进取,南取江汉,西定巴蜀,硬生生扭转劣势,变弱为强,为统一北方甚至统一中华、结束300多年乱世打下坚实的基础。他一生识人用人无不恰中其的,用苏绰而开创关中政治新局面,用六柱国十二大将军而创下彪炳史册的战绩,扬名于隋唐两代的关陇政治集团无不出其麾下。他一生志在创革,复周礼夺取文化传续高地,令关中汉人精神上找到依归;设六官改革元魏腐败体制,虽仍袭用汉晋旧制而使政治清明;创府兵更是开创北朝隋唐200余年最强大的军队,为中华最伟大的盛世立下肇始之功。

我们不吝溢美地赞扬宇文泰的功业,也不能不看到他身后尴尬的政治局面。彼时西魏吞并巴蜀和江汉一带,领土和人口都急剧增长,经过数年经营,国势开始出现强劲上升状态。西魏上下经过20年战争,竭力稳固住东方防线,勉强与北齐形成均势,宇文泰采取东守南攻的策略,即使高澄意外遇刺、高洋骤然代魏出现重大政治契机时,宇文泰东伐也是一试即退,这种策略对巩固提高西魏国力作用甚巨。在这样的关头宇文泰去世,迫切需要一个新的强力领袖站出来,带领国家继续保持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然而新的强力领袖何尝好找。

宇文泰创业时间毕竟不长,元从功臣老将绝大多数都在世,六大领兵柱国尚存5人(李虎已去世),赵贵、独孤信、于谨原本就与宇文泰年位相当,在军界、政界威望相当高,这些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一旦处理不好,对大局影响甚巨。反观宇文泰宗族子弟,由于早年宇文泰兄弟诸人相继战死,族中人丁稀少,宇文泰诸子年纪都不大,庶长子宇文毓年方22岁(534年生),被立为世子的嫡长子宇文觉才14岁(542年生)。这两个年轻人没有参与宇文泰创业,根本无法驾驭那些老臣宿将们。常年执掌禁兵的宇文导本是最佳人选,但也于两年前去世。唯一年长且有一定资望的,就是中山公宇文导。

宇文护是宇文泰长兄宇文颢之子,胡名萨保,生于515年,宇文泰去世时他41岁,正是盛年。此人性格宽和,长期替宇文泰打理宗族事务。西魏与东魏历次大战宇文护均有参与,于谨平江陵之战与杨忠并为前锋,虽然不像于谨、李弼、杨忠、达奚武那样战功赫赫,但总体表现中规中矩,积累了一定政治资本。然而这远远不够。

西魏恭帝三年(556年)十二月,刚刚积功升为柱国大将军的宇文护处理完宇文泰的丧事,遣人暗示魏恭帝退位。庚子,魏帝逊位。次年(557年)正月,宇文泰嫡子、世子宇文觉即天王位,国号周。宇文氏倡复周礼,故而效仿西周,天子称王而不称皇帝。后世为有别于西周、东周,称宇文周为北周。甫一即位,北周天王宇文觉即对功臣宿将进行封赏。综合556年年初六官始建之时的任命,5名老柱国大将军和新任柱国大将军宇文护分掌重权,于谨为大司寇,李弼为太师、大司徒,赵贵为太傅、大冢宰,独孤信为大宗伯、太保,宇文护为大司马。新调整的诸大将军(原十二大将军病故已新补充数人,兹不一一列举)宇文毓、达奚武、豆卢宁、李远、贺兰祥、尉迟迥统统提升为柱国。

这一系列任命体现出北周中央的权力分野。秋官府、大司寇于谨掌管全国刑狱事务,地官府大司徒李弼掌管民户、经济、赋税等事务,天官府、大冢宰赵贵主管皇宫事宜,春官府、大宗伯掌邦礼,冬官府、大司空侯莫陈崇掌管营建事宜,夏官府、大司马宇文护掌军。另太师、太傅、太保是名位最崇的三公,可见李、赵、独孤三人威望之隆。宇文护虽有军权在手,相府总管诸军也在他掌握之中,但因为名位较浅,赵贵、独孤信等人都不服气,各欲执政。六大领兵柱国各有部曲,如果一旦闹成政变,以宇文氏诸人之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刚刚有了起色的国家也将陷入危机。宇文护便想寻求老臣的援助。彼时排名首位的柱国李弼年老多病,已无力参与朝政之争。于谨年龄、功劳都是诸老臣之首,但因此人素来多富智计,隐隐为宇文泰所忌,在诸柱国大将军中排名不靠前,北周立国封赏也没有授予三公之位。宇文护似乎料到于谨内心应当会有一定想法,便密访于谨,求其援手。作为一个老臣,于谨表示出与国同休戚共进退的担当,他在朝会上当众强调宇文护辅政的法统合理性,然后当众向宇文护下拜,表示绝对服从领导。于谨语气严厉,对诸部贵族不服宇文护的做法进行了批评,诸贵族、大臣不得不有所收敛。然而矛盾只是暂时掩盖下去,斗争很快变得更加激化。

宇文护接掌大权,势必对原有权力体系进行调整,不论是当轴大臣如赵贵、独孤信等人,还是新生代权要人物,都想保住自己的权利。赵贵与独孤信密谋,想袭杀宇文护以夺取摄政之权,然而独孤信意志又不坚定,事到临头又劝赵贵不要行此险招。临事犹豫乃大忌,结果二人的密谋被开府将军宇文盛告发,宇文护先发制人,逮捕赵贵,诏告天下而后杀之。独孤信由于是宇文氏姻亲(其女嫁与宇文毓),素来又是重臣,被赐于家中自尽。

两大臣的谋反有许多先天不足,他们既没有政治主动权,又没有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兵力,徒然以自身所谓的功劳地位对抗官方承认的执政大臣,结果只能是有死而已。

赵贵、独孤信之死进一步巩固了宇文护的地位,这一事件令周天王宇文觉恐惧不已。匹夫无罪,怀璧有辜。自来皇帝与权臣是天然的矛盾对立关系,即使其中一方妥协,矛盾仍然存在。司会(北周六官系统中天官府的属官,主要掌管财政,类似于度支郎中、户部尚书等职务)李植、军司马(北周六官系统中夏官府的属官,主要掌管兵马调动等事务)孙桓在宇文泰时代都掌握重权,宇文护上台后,其权力被逐渐侵蚀剥夺。李、孙心生怨望,遂向宇文觉提出诛灭宇文护的建议。两者一拍即合,随即定下诱宇文护入皇宫然后刺杀的计划。宇文觉本人带领心腹武士在皇宫练习擒拿之术,时刻准备捉杀宇文护。

这次政变计划同样十分可笑。放眼看当时形势,天子宇文觉几乎没有任何机会。长安外城兵力掌握在雍州刺史于谨之手,此人刚刚领衔表态支持宇文护。皇城禁兵掌握在尉迟纲手中,他也支持宇文护。唯一有利的条件是宫伯中大夫乙弗凤、张光洛、贺拔提、元进4人是宇文觉的心腹,宫伯中大夫是天官府的属官,《北周六典》云:“宫伯掌侍卫之禁,各更直于内。”王宫宿卫兵最高负责人尉迟纲和蔡佑(就是那位认宇文泰为父的猛将),目睹幼稚的天王在一帮年轻实力派鼓惑下跃跃欲试,不忍他以卵击石,苦苦哀求宇文觉不要铤而走险,宇文觉仍不听。

宇文护知道了宇文觉的图谋,便把李植、孙桓二人外放到梁州和潼州当刺史,还向宇文觉劝谏说疏不间亲,不要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挑拨离间,使叔侄相杀、外人得利。从这点可以看出,宇文护事实上并不愿与天子翻脸,毕竟大局未稳,两者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然而宇文觉仍不知回头,他与乙弗凤等人意图趁王公大臣们入宫朝见时当场刺杀之。同谋者之一张光洛惧怕事败身死,向宇文护告密。事情逼到这个份上,宇文护已无退路,便收捕乙弗凤等宿卫头目尽杀之,诏告天下废天子宇文觉,改拥宇文泰庶长子宁都郡公宇文毓为天王,是为周世宗明帝。

借此机会,宇文护还杀死了十二大将军之一李远。李远系司会李植之父,事发时李远尚在弘农镇守,他遵从朝廷诏命入朝,连同诸子李植、李叔谐、李叔谦、李叔让都被处死。李远是原州李氏的代表人物,其兄李贤、弟李穆都是当朝显贵,李贤、李穆二人因为李植一案都被剥夺一切官爵。

表面来看这起事件是周孝闵帝(宇文觉被追谥为孝闵帝)不满宇文护专权,事实上是关陇勋贵集团和宇文氏的一场权力之争。宇文觉一个年方15岁的少年,即位之日很短,后宫又乏人主持,即使开始有所不满,经历赵贵、独孤信一件事想必也会有所收敛,怎会又以身犯险不自量力地和宇文护斗?关陇勋贵集团眼见宇文泰一死宇文氏缺乏威权,纷纷萌生攫取最高权力的图谋,无论是赵贵独孤信的谋刺,还是李植等人的宫廷政变阴谋,更或是仪同将军齐轨在外朝的议论,都可以视作北周初年政争的主要推动力——而非年轻识浅的天王的想法。不过好在宇文泰创业之时对权贵们控制得严密,北周朝内没有形成较大的利益集团,六大柱国中于谨被刻意压制,独孤信长年在陇右任职,李虎去世较早,在中枢的赵贵心机城府和军事才能苦不甚高,李弼、侯莫陈崇以勇力见长,政治上的野心却不大,故而六柱国无法结党声援,他们乘两代交替挑起的针对最高权力的争夺因之也呈零散化态势,对宇文氏构不成太大威胁。宇文护采取的措施准确而有力,狠狠打击了顶级勋贵们的气焰,为权力交接提供了一个安稳的政治环境。

周明帝即位后,老牌柱国李弼去世,开国顶级勋贵逐渐凋零,令宇文护受到的挑战越来越少,主相之间的矛盾因之慢慢凸现出来。自当年年底明帝即位后,北周除了征讨吐谷浑与信州蛮人叛乱以外没有大的政事,宇文护归政于周明帝——周明帝听从朝臣建议改称天王为皇帝——但军权仍牢牢握在自己手中。这期间周明帝刻意策动群臣进行的一次朝议,又一次引爆主相之矛盾。河东名士乐逊上书言事,指出当朝军政的一些不足,其中选官广泛征求意见、不在边境寻衅、纠治浮华奢侈之风等方面不点名地批评了宇文护的执政作为。宇文护意识到新立的这位皇帝是个棘手的角色,于是再次废立。由于明帝为人谨慎,表面上又对宇文护非常尊重,废黜他没有充分的理由,宇文护便令负责皇宫膳食的厨师李安在饭中下毒,毒死明帝。

北周武成二年(560年)四月,明帝临死前仍不忘夺权的事,遗命宇文泰第四子、鲁国公宇文邕继位,是为北周高祖武皇帝。周武帝慑于宇文护连杀二帝的权威,对宇文护十分恭谨,彻底让出所有权力,并赐以极高的政治待遇,诏命宇文护在同州(原为东雍州,西魏改为华州,后又改为同州,在今陕西大荔)建立宇文肱(宇文泰之父,被追遵为德皇帝)的庙,以示荣崇。西周成王为褒奖功勋卓著的周公,令其可以在封国鲁国建立周文王的祖庙,周武帝此举意在表彰宇文护是周公一样佐幼主定乾坤的千古名臣。

至此,宇文护总算全面而稳定地掌握了北周最高权力。他全力维护宇文泰时的执政方针,持续提升宇文氏家族的权力,继续打压武川元从老将,不断把权力收归中央所有,是以北周虽然权臣跋扈、皇帝受制,国力却一直处于稳中有升的状态。

三、“一大人只十”——高洋之诅咒

北齐天保十年(559年),北齐也几乎鬼使神差地与陈朝、北周同步发生了皇帝驾崩、政权交接的惊天大事。这一年十月,北齐文宣帝高洋因病暴崩,长子济南王高殷即位于灵前,是为齐废帝。

高洋东魏武定八年(550年)篡魏建齐,在位十年。史言高洋“少有大度,志识沉敏,外柔内刚,果敢能断”,他在位期间改变了高欢时代频频征伐关中的国策,把重心放在巩固政治秩序、整治军队武备以及解决北部边患上,内重外轻的政策虽说减少了战争对国力的消耗,但也令北齐丧失了抓住南朝大乱扩大版图的绝好机会。至于北击柔然之战,虽说基本上打垮了柔然,但毕竟借突厥之力甚多,除了他本人身先士卒示范作用较好外,整个战争过程无足可观。历来南北分裂时,各国君主都会把统一天下作为长远目标,南方历朝且不必说,即使如石勒、苻坚、元宏之辈都有混一华夏的打算,反而是有北朝二百多年政治实践打底的高齐,却裹足不前,满足于困守关东一隅,这是其政治格局上的缺陷。国内政局如前文所述,由于中断了高澄扬汉抑胡的方针,鲜卑勋贵牢牢把持了政权,使得北魏末年以来的贪腐之风延续下来,成为北齐终身未愈的恶疾。在国家局势已经明显稳定、战争已非头等大事的情况下,高洋仍然不下力纠治勋贵阶层的腐败问题,这是他的极大的失策。高洋最令人非议的,是他在位末期的暴行。《北齐书》和《北史》都用专门的篇幅指摘高洋,大体有三个方面:一是嗜杀。高洋杀的人包括高欢的儿子高涣、高浚等人在内的高氏宗室,元魏宗室,高隆之、杜弼等重臣,还有一些中下级官员,如果说杀兄弟和宗室以及元魏遗老还可算作剪除异己,那么杀普通官员就没有任何必要。杀到后来杀得手顺,高洋甚至把京师的死囚提解出来,只要想杀随时拉出来杀。他的嫔妃因为被疑与人私通被其杀死,首级当众扔出,骨头被制作成琵琶,群臣无不恐惧。他杀人方法多很残酷,或是肢解,或是火烧,或是扔进漳河淹死,杀元魏子弟721人全都扔进漳河,人有杀鱼者往往发现鱼肚中有人的指甲,邺城百姓恶心得许久不吃漳河鱼。二是纵酒淫乐。高洋末年或许是精神有些问题,一反即位之初励精图治的样子,通宵达旦地宴饮作乐,醉酒后连母亲娄太后都敢打,毫无节制的作乐直接导致他身体被掏空,死前病得不能进食,34岁就暴病身亡。三是大营宫室。他在位期间发动百万民夫加固长城,修建皇宫,对勋贵的赏赐大手大脚,国家府库贮积为之一空,基本上抵消了他前期治国的成绩。

高洋执政后期的倒行逆施引起朝野的怨言,偏偏高洋又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百官言行举止他都掌握得非常清楚,以至于众人敢怒不敢言。但怨气总归要有渠道发泄,邺城便流传出种种针对高洋的谣言和诅咒,其中最著名的便是“一大人只十”。高洋的年号是天保,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天保”拆开是“一大人只十”,也就是说高洋当皇帝只能当十年。《北史》说这个谣言出现于高洋即位元年,笔者推断,其真实性不知有几何,谁敢对刚上任的皇帝说三道四,即使是真的,其出现时间当在高洋执政的末年,反映的是朝野上下对高洋的态度。

废帝高殷即位后,于次年八月即被亲叔常山王高演所废,高演夺位称帝,是为北齐孝昭帝。高演系娄太后所生,高洋同母弟,他在朝中执掌重权,高洋重病将死时便已料到高演必将夺高殷之位,但碍于娄太后之威,不敢公然杀死亲弟。高洋近乎哀求着对高演说:“夺时但夺,慎勿杀也。”意思时我儿子的皇位你可以夺走,但请留他一命。可惜帝王之家,哪里讲什么感情,高殷后来被秘密处死。

好在高演也是有为之君,他即位后一改高洋末年的恐怖政治,对已故官员进行褒扬,扩大人才选拔范围,为减轻百姓负担实施轻徭薄赋的政策。他在继续北击库莫奚等胡族的同时,还想进图关中,以实现高欢平灭宇文氏的夙愿。北齐政局一时出现欣欣向荣的势头,只可惜天不假年,高演称帝第二年便因意外受伤而死。他死前娄太后来看视,苦苦追问废帝高殷的下落,高演坚称不知,娄太后情知高殷已死,气得痛骂高演:“杀去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高演自知皇太子高百年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不可能守得住皇位,便下诏令同母弟长广王高湛入继大统,是为北齐武成帝。高澄、高洋、高演、高湛四兄弟皆是娄太后亲生,高演、高湛能相继为帝娄太后起了决定性作用,但这位老太太终归没能挡得住高氏宗室自相残杀的惨剧。高湛即位后也没放过高演的太子高百年,他令人在玄都苑凉风堂拖着高百年绕堂而走,边走边打,血流满地,高百年哀号乞命,惨不忍闻,后又斩首丢到池中,一池之水为之变红。高百年的妻子斛律氏(大将斛律光之女)手执高百年所赠玉玦,痛哭月余绝食而死,死后手仍紧紧握着玉玦,斛律光硬生生掰开才把她下葬。高湛生性残忍,对待宗室的狠毒尤甚于高洋、高演,高氏一门年龄稍大的多被武成帝诛杀——高澄之子高孝瑜、高孝琬,高洋之子高绍德,甚至已经淡出权力核心的高欢第四子高淹也被毒死。

至武成帝时,北齐总算结束皇帝频繁更迭,进入较长的武成帝时期。但北齐国势随着这几次伤筋动骨的折腾,以及武成帝低下的政治智慧,不可避免地走上了颓势。

四、北周再夺湘州

陈永定三年(559年)至天嘉二年(561年)年间,周陈在湘州地区展开了争夺战。起初,北周史宁所部进攻郢州,在王琳部将孙玚拼死抵抗之下不果而退。但随着王琳的败没,北周指使后梁萧察政权进攻王琳原据之地,连克南平(今湖北公安)、武陵(今湖南常德)等地。

陈天嘉元年(560年)八月,陈军武州刺史吴明彻部沿江西上,企图恢复这一地区。北周闻讯迅速派军司马贺若敦与开府将军独孤盛率军来救,兵力大概在6000~1万间(《陈书·侯瑱传》云贺若敦有1万人,《周书·贺若敦传》云仅6000人)。贺若敦系原东魏降将贺若统之子,他历代将家,极善用兵。沙苑大战时他力劝父亲贺若统降于西魏,其果敢勇猛为时人所称。贺若敦率军击败以水军为主的吴明彻部,乘胜南下攻占湘州长沙城。北周虽未全取湘州之地,但自南平至长沙,这一带地区像一把尖刀深深扎进湘州腹地,给陈朝带来极大被动。

湘州战略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对南朝国防形势来说,长江中游以荆州为重,但荆州已被北周和后梁占据,湘州事实上无险可守,然陈朝又不得不守之。湘州之重在长沙、巴陵,过长沙则湘州以南直至广州北界再无重镇,过巴陵则顺长江东下直迫江州,江东之势危如累卵。北周和陈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是以贺若敦拼死也要保住湘州长沙。区别只在于两方对湘州的态度,北周取湘州只为拓地,陈夺湘州却攸关生死,故而两家投入兵力和取胜决心就有了高下之分。

吴明彻败后,陈文帝即遣大将侯瑱、侯安都、徐度等顶级大将率军进攻湘州。陈天嘉元年(560年)九月,湘州北部连降大雨,湘州流域涨水,贺若敦与独孤盛的大军以步骑为主,水师数量又少,面对水师精强的陈军,劣势立时呈现出来。侯瑱率水师出击,截断北周军粮道。周军无计,只得四出劫掠,搜刮军需物资。为了迷惑陈军,贺若敦仿效当年刘宋大将檀道济唱筹量沙,在军营中堆起大土堆,土堆上覆盖一层大米,各营将士集中于粮前分米,人人手持鼓囊囊的粮袋,然后故意在营门附近找几个驻地村民询问情况。村民眼见北周军粮储备充足,回去后告知陈军,侯瑱信以为真,便不敢进兵攻贺若敦,令诸军据守险要,意欲以持久战耗尽周军的粮食。贺若敦针锋相对,增修营垒,建造房舍,摆出一副持久作战的样子。

但周军毕竟是在他国作战,湘州当地老百姓都支持陈军,不断有人送去粮米鸡鸭。贺若敦见状,令军士伏于船中,假扮湘州百姓给陈军送粮食,陈军靠近接纳,周军便突然袭击擒而杀之,如此几次,陈军生恐再上当,即使真的是当地百姓送粮也不敢接应。这种方法一定程度上困扰了陈军的后勤,但对周军的困境却没有什么改善,周军粮食一日少于一日,军心开始浮动,不断有人开小差投降,甚至有的还牵着战马去降敌。身处敌境,战马是保障部队机动的重要物资,长此下去可不是办法。贺若敦又想了一条诡计。他令人牵马从江边上船,船上有人见马来便拿鞭猛抽,如此几次,战马形成条件反射,见了船就不敢上。周军便把训练好的战马牵去,诈称要投降陈军。陈军像往常一样来牵马上船,不料马却死活不上。在陈军来回拉马时,周军突然冲出杀死陈军。这条计策堪称绝妙,陈军再也不敢接受周军投降兵士。麻秆打狼两头怕,陈军不敢碰周军,贺若敦也不敢贸然暴露实力。

    后三国战争:争夺湘州——三国之局的形成

檀道济

如此僵持近5个月,到陈天嘉二年(561年)正月,孤军深入湘州的周军形势逐步恶化。巴陵城的周军放弃抵抗,守将尉迟宪举城降陈。独孤盛所部水军亦被侯瑱击败于杨叶洲,湘州长沙城主殷亮亦降于陈军。只剩贺若敦主力困守于湘江边。侯瑱不敢招惹贺若敦这位诡计狂魔,便与他商量,如果周军肯退兵,陈军不仅不追击,还情愿送上战船帮周军渡江。贺若敦不敢大意,故意很硬气地说,周军来此为求决战,既未决战,决不肯撤兵。侯瑱后又屡屡催促,贺若敦便顺坡下驴,约定陈军后退一百里,留船于江岸,周军才可退军。侯瑱仗打了几个月撵不走贺若敦,早已心急如焚,便尽如所约,“礼送”贺若敦渡江北归。陈军遂全据湘州之地,将国境线一举北推至长江,与后梁隔江而望。

湘州争夺战,周军虽然全师而返,但没有争到湘州数州之地,可谓不败而败。陈军却依靠并不出色的战绩,硬生生把周军磨走,场面虽然不甚好看,却得到实惠,可谓不胜而胜。这个奇怪的结果是陈朝开国之锐气所致,也是南朝求稳求强的大势所致。钟山之战和湘州之战启示着三国君主们,北朝能趁乱夺走江陵和淮南,但要在南朝出现强力政权的情况下再夺南朝腹心之地,势比虎口拔牙。当561年的春风吹遍大江南北之时,三国的君主们意识到,天下形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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