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史故事——亚述的复兴



公元前934至公元前841年间，亚述成为一个新的帝国，西闪米特人则开始失去其独立地位。

阿拉米人是由一些游牧部落组成的，曾入侵美索不达米亚，扰乱了亚述和巴比伦的正常贸易，之后阿拉米人建立了许多小王国并定居下来。其中最强大的王国以大马士革为中心，位于幼发拉底河和亚述之间的平原上。大卫王曾设法使大马士革至少有一部分阿拉米人受自己的控制，他的编年史吹嘘说大卫率领以色列军队征服了22 000名阿拉米人，从此以后这些阿拉米人就定期向大卫进贡。

与此同时，亚述人把幼发拉底河西部的整个地区称为“亚兰”（Aram）。“亚兰”指的是那些由阿拉米部落首领统治的城市，这些城市让亚述人束手无策。直到大卫的孙子罗波安统治时期，以色列分裂为两个国家，亚述的统治者才设法召集军队抵抗阿拉米人的侵略。亚述丹二世（Ashur-dan Ⅱ）是亚述第一位伟大的国王，他带领亚述走出黑暗时期，并最终进入新的复兴时期。

亚述丹二世的铭文夸赞说他狠狠地惩戒了那些“专事破坏与杀戮的”游牧民族，他烧毁了阿拉米人的城市刽子手，他们的城市都是建立在亚述人的土地上的。事实上，他从未使亚述的边界恢复到古亚述帝国时代。不过他还是设法带领军队踏遍了亚述的中部地区，并且加以严防；他帮助山林里的亚述人回到之前的土地上，这些亚述人曾经因为饥荒、贫困而背井离乡。但他并没有涉足北方或是东方更远的地区，那些地方仍然由阿拉米人统治。

在南部地区，巴比伦帝国虽然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但是依然保持独立。巴比伦王国已经多次改朝换代，王都也曾多次迁移。阿拉米人在古巴比伦土地上的影响巨大，他们的语言阿拉米语是一种西闪米特人的方言，渐渐开始替代古老的阿卡德语，成为巴比伦通用的语言。

直到三代以后，亚述下一位伟大的国王才登上王位。亚述丹二世的曾孙亚述那西尔帕二世使亚述再次成为一个帝国。他率兵攻打至尼尼微的西北部，并且把尼尼微建成亚述北部的中心城市。他越过底格里斯河，在河东岸古老的村落迦拉建成了亚述的新王都。他宣布：“我已决定将其重建为新居，此前的迦拉由亚述的国王撒缦以色建成，他是在我之前的王子。迦拉已经走向衰败，变为一片废墟，遍地是土堆。我将其重建……我在其周围建了果园，以供奉我主亚述水果与葡萄酒……我深挖水源……我修建城墙；从地基打起，直至建成。”

从此迦拉成为亚述那西尔帕二世的政治中心，亚述城则成为专门祭祀的地方。他在迦拉建成的宫殿不仅有处理政务的地方，而且还装饰有很多浮雕，上面刻着那些臣服于他的国王和士兵。他在宫殿的入口处接受贡品，那里立有守卫的雕像，还有长着巨大翅膀的人面公牛雕像，那些人脸都是经过美化的亚述那西尔帕二世的脸。宫殿建成后，亚述那西尔帕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祝宴会。关于这次庆典的记载写道，他在宴会上为客人提供了1000头公牛、1000只家养的牛羊、14 000只进口的肥羊、1000只羔羊、500只供玩乐的鸟、500只瞪羚、10 000条鱼、10 000枚鸡蛋、10 000条面包、10 000桶啤酒、10 000箱葡萄酒等。据亚述那西尔帕二世统计，当天共有69 574位客人到场庆祝他的杰作。在宴会上，他公然宣称自己是“伟大的国王、世界之王、大王，得到亚述帮助的大英雄；我在世界上无人能敌，我是至高无上的牧羊人，犹如无人能挡的激流……我征服了全人类……征服了所有的土地，站在群山之巅”。

尽管亚述那西尔帕二世言辞夸张，但他的确做到了一件其祖先从未完成的事情。他一路攻打至幼发拉底河，然后又越过了它。他写道：“我乘着皮筏子穿过了幼发拉底河的激流。我沿着黎巴嫩山的一侧行进，然后……在大海里冲洗我的武器。”很多年前，萨尔贡在波斯湾也做了同样的事情来庆祝自己的胜利。

亚述那西尔帕二世也到达了以色列的最北部边界，当时以色列的国王是暗利（Omri）。《圣经》中没有太多关于暗利的记载，主要是关于他无视上帝的恶行：他从另外一个统治者手里夺取了北部地区的王位，而且他作恶比以前列王更甚。但从政治方面来说，暗利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和缔造者（他把撒马利亚建成为北方的新都），他是第一位出现在其他国家的碑文中令人生畏的国王。米沙石碑（Mesha Inscription）——在约旦河对岸曾经是摩押部落的领土上发现的一块石头——哀叹说，暗利“压迫了摩押很多年”。他是一位强大的统治者，尽管亚述那西尔帕二世一路征服了很多小国家，甚至强迫推罗和西顿的两位国王进贡，却一直不敢对暗利发起进攻。

地图47-1　新亚述帝国

现在亚述那西尔帕二世的领土已经横跨幼发拉底河，从沿岸的狭长地带一直延伸至地中海畔，直至港口城市艾尔瓦德（Arwad）。但实际上他从未将推罗和西顿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下，推罗和西顿的两位国王与以色列关系很友好；他也从未侵犯过巴比伦的国土。他挥师南下至幼发拉底河沿岸亚述和巴比伦共同接受的边界线，然后洗劫了位于边界上的一个城镇以恐吓巴比伦人（不过他并没有继续下去）。

毫无疑问，他早已声名远扬。在亚述那西尔帕二世心中，因残忍带来的快感油然而生，之后几乎所有的亚述国王都是如此。“我在城门竖起一根柱子，”亚述那西尔帕二世在记录他对付一个不服从他统治的城市并杀死其任命的长官时写道，“那些不服从我统治的人，领头的那些被我剥皮，挂在这根柱子上面。其他那些人一部分被我填在了这根柱子里面，还有一些被我钉在木桩上，立在柱子周围。在这座城里，我剥下更多人的皮，挂在城墙上。至于那些王室官员，我砍下他们的四肢。”有时候他也会切下他们不同的部位，在他所征服的城市的花园里，遍地都是切下的鼻子、耳朵，挖出的眼珠，还有高高悬挂的头颅，就像腐烂的水果，污秽不堪。他说道：“我用活人做成一根柱子。”这是亚述人一个残忍的发明，他们把活着的犯人竖着摞起来，然后覆盖上石膏，制成一根柱子。他还说：“我割下他们的耳朵和手指，我挖出他们很多人的眼睛……我用火烧死他们年幼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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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的腥风血雨之后，亚述那西尔帕二世去世，把王位传给了他的儿子撒缦以色三世（Shalmaneser Ⅲ）。撒缦以色三世继续侵犯幼发拉底河西部西闪米特人的领土。和他的父亲一样，撒缦以色三世在“激流中”穿越幼发拉底河（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荣耀），然后来到夕阳之下的海边，在那里“用海水冲洗武器”。然而，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并没有放过北部的以色列王国。

有趣的是，以色列王国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暗利的儿子亚哈（Ahab）继承了王位，他发现亚述不断扩张，威胁到以色列的东部和北部，于是他与腓尼基的西顿国王之女联姻。这位公主耶洗别（Jezebel）不仅嫁给了亚哈，而且成为亚哈最重要的王后，这大大加强了腓尼基和以色列共同对抗亚述军队的联盟。

虽然亚哈很有政治头脑，但是也做了几件蠢事。他精于盘算，心甘情愿去信奉以色列之外异教的神，其中包括腓尼基的主神巴力（Baal），还有很多西闪米特人和其城市信奉的神。这本该使推罗和比布鲁斯与其交好，而且应该为他赢得那些位于以色列和亚述边界之间的一些城市。但是与此同时，他并没有继续信奉耶和华来安抚自己的臣民，而是任由他的腓尼基妻子搜捕屠杀所有信奉亚伯拉罕神的先知。至少有100位先知逃脱，藏在东部的山区里。他们在那里避难，并且呼吁以色列人反抗他们那位邪恶的国王。

在反对亚哈的先知中，为首的先知叫以利亚（Elijah），他身披兽皮，生性狂野，耶洗别曾试图刺杀他，逃脱之后他就竭尽全力要推翻亚哈黑暗的统治。根据上帝的旨意，他膏立了一位名叫耶户（Jehu）的以色列年轻官员为下一任以色列人的国王，并且将上帝的旨意传达给他，允许他刺杀亚哈、耶洗别和整个王室。

鉴于以色列人如此仇恨自己的国王（甚至还有国王的异教妻子），大马士革的阿拉米国王不出意外地利用了这样的内部动荡作为契机，发动了对以色列的进攻。他聚集了32位阿拉米的将领，带着这支强大的军队与以色列相对弱小的军队相遇。以色列人在他们对面安营，《列王纪》的作者这样写道：“就像两小群山羊羔，亚兰人却满了地面。”

尽管两军人数悬殊，但以色列的军队在亚哈的率领下与阿拉米人战成了平手。尽管亚哈在宗教信仰上有问题，可他看起来仍不失为一个能征会战的将领。大马士革的国王与亚哈立下约定，这个约定使阿拉米和以色列两国的国王和平共处了三年。

到了第三年，撒缦以色三世率军攻至以色列的边境。

以色列也有所准备。在亚哈率领下参战的除了他自己的以色列士兵（包括出色的骑兵）、他在沿海的盟军腓尼基人，还有大马士革的国王派出的人马，因为大马士革不希望成为亚述扩张的下一个受害者。埃及也加入了这支盟军：埃及第二十二王朝的第五代法老奥索尔孔二世显然担心亚述一旦踏上西闪米特人的土地，就可能会沿地中海岸一路挥师南下攻打埃及。

公元前853年，这支盟军在卡卡（Qarqar）起了内讧。

很难辨明接下来的事实究竟如何。撒缦以色三世声称自己取得了胜利：“我让山谷中鲜血横流，尸骨遍野。”这是他在独石碑（Monolith Inscription）的碑文中所吹嘘的。但亚述的浮雕上关于这场战争的描绘却是极为罕见的：敌人的士兵脚踩着亚述人的尸体前进。由于亚述人通常是描绘敌人战死而自己人还活着，因此这样的浮雕也表明这场战争的结果与撒缦以色三世吹嘘的结果大不相同。

虽然撒缦以色三世吹嘘自己取胜了，但他在剩下的30年统治期间并没有继续率军侵犯西闪米特人的领土。而腓尼基的城市、以色列的土地和大马士革也没有受控于亚述。

最有可能的是在这场战争中双方打成了平手，但亚述在这次战争中损失惨重，因此撒缦以色三世决定收手。西闪米特人的国王们回到各自的城市，埃及士兵也打道回府，但他们回到埃及之后马上就要面临内战。埃及一直为内部矛盾所困扰，也因此在国际舞台上消失了好几年。

但亚哈并没有停下脚步。或许是被成功保卫国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卡卡之战刚一结束，他就决定趁此机会攻打他的盟友大马士革。他派人南下，请求犹太国王约沙法（Jehoshaphat）北上，与他一起攻打边境城市基列的拉末，这个城市位于以色列边境，是阿拉米人的领土，受到之前约定的保护。

约沙法是所罗门的玄孙，其领土包括犹大的大部落和便雅悯的小部落，这两个部落的领土统称为“犹太王国”。约沙法并没有庞大的军事力量，但是由于基列的拉末刚好位于南北边界上，因此有了约沙法的帮助，亚哈就可以对其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约沙法同意与亚哈见面商讨此事，但一到了亚哈的宫廷，他就紧张起来。耶洗别从推罗带来了很多先知和随从，这使亚哈的以色列宫廷看起来更像是腓尼基人的宫廷。腓尼基的谋士不仅出谋划策，而且能未卜先知，他们预言攻打阿拉米人一定会取得胜利，但是约沙法问亚哈是否考虑向一位希伯来的先知请教耶和华对此战的看法。

亚哈说：“我确实可以请来一位先知，但我不喜欢他；他从没说过我什么好话。”

约沙法坚持要把那位先知召来，于是亚哈召见了米该雅（Micaiah）。亚哈问他作何感想时，他说道：“攻打阿拉米人，上帝会赐予你胜利。”

亚哈知道米该雅出于谨慎没有说真话。他说：“还要我命令你多少次你才肯说实话？”听了这话。米该雅说这次战争不仅会失败，而且亚哈也会因此送命。

“看到了吧？”亚哈对约沙法说，“我告诉过你，他从没说过我什么好话。”

尽管听到这样的预言，约沙法还是同意加入这场战争。之后发生的事情表明，他可能与阿拉米王室早有预谋。刚一开战，阿拉米战车的指挥官就发现了约沙法的王袍，直奔他而来，但是他大喊道：“我是犹太的国王，不是以色列的国王！”听到他这样说，那些战车就调转方向，弃他而去。

亚哈在战争中伪装成他人，但却依然运气不佳。敌人射出的一支流箭穿过他盔甲的缝隙射中了他，他为此送了命。

12年后，他的儿子约兰（Joram）再次试图征服基列的拉末。而阿拉米的实力依然十分强大。约兰战败，自己也受了伤，于是他渡过约旦河，撤退到以色列的一个名为耶斯列的城市疗伤。一位以色列的先知立刻去找到耶户——将近15年前，以利亚为了消灭亚哈家族膏立耶户，当时耶户还只是个年轻官员——告诉他时机已经成熟。

耶户一直都在隐姓埋名。那位先知找遍了所有地方，最终还是在基列的拉末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地，这说明他一直都藏匿在以色列人的敌人当中。他一听说约兰受伤的消息，就立刻驾起战车，挎上弓箭，毅然向耶斯列（Jezreel）奔去。

亚哈当年在基列的拉末之战中伪装成他人，但约兰并没有伪装自己，他披上自己的战袍，驾上自己的战车，上前应战。耶户一箭就射中了约兰，然后继续奔向耶斯列。

他到达耶斯列时，约兰的母后耶洗别已经听说了儿子的死讯，也知道耶户的到来。显然之前约兰疗伤时耶洗别一直都是陪在他身边的。她穿上华服，坐在窗口等待耶户。我们不清楚她当时是准备召集支持自己的官员还是早已看到大难临头；但是当耶户在皇室门前停下来时，她从窗子里探出身来大喊道：“你这个谋杀主人的凶手，你能心安吗？”

约兰自己的官员中有很多从心里反对他，耶户利用这种情绪，大声求助；耶洗别身后有三个太监把她从窗户扔了出去。耶洗别摔到了地上，耶户驾车从她的尸体上碾过。每座古代城市里都有一些四处躲藏的野狗，那些野狗把耶洗别的尸体吃得只剩下手脚和头骨。

图47-1　黑色方尖碑

从这块庆祝撒缦以色三世胜利的尖碑描绘的是以色列的耶户在亚述国王面前臣服的场景。大英博物馆，伦敦。

图片来源：纽约埃里希·莱辛/艺术资源

据《列王纪·下》记载，耶户铲除了亚哈家族余下的所有成员，并且杀死了所有耶洗别带来的腓尼基先知。这是他在位期间比较突出的两件事情。但是在他统治期间，上帝开始削弱以色列的势力。《圣经》中记载的耶户唯一一次战败是败给大马士革的阿拉米国王，耶户刚一即位，阿拉米国王就收回了之前给他的一切支持，并且把约旦河东岸洗劫一空。

对于更为严重的一次失败，《圣经》只字未提。但这次失败刻在了撒缦以色三世庆贺胜利的黑色方尖碑上。在这块碑上，雕刻了很多战败的国王带着贡品来叩见撒缦以色三世的场景。在方尖碑的另一面上，以色列的耶户前额着地，跪在亚述国王面前。撒缦以色三世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一个谄媚的随从为他撑着一把伞遮阳。撒缦以色三世曾率军踏上了以色列的领土，并且在以色列的土地上树立了这样一个形象：第一位进入以色列的亚述国王，但绝非最后一位。

耶户失去了亚哈之前的盟军。阿拉米人反对他，而腓尼基人因为耶户杀害了他们的公主耶洗别、耶洗别的随从和她带去的那些教士而感到十分愤怒。他们都不愿意再与耶户并肩作战。耶户既然选择清理以色列王室，那么必然也会把他的盟军清理出去。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受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