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简史—— 1918 “骇人时刻、盛大时刻、恢弘时刻”

1918年11月6日，面对鼓掌喝彩的议员们，克列孟梭以颤抖的嗓音呼喊：

“四海之内皆兄弟……法兰西希望如此！法兰西希望如此！”

成群结队的巴黎民众聚集于各大报社门口，确实是“情同手足”。

同日，同时，德意志帝国屈服了。

兴登堡要求首相巴登亲王马克斯立即向法国人请求停战。

与鲁登道夫的顾虑不同，兴登堡身处其位，担心的是革命蔓延。

驻泊于基尔的舰队水兵发动起义，拒绝把舰船锅炉里的煤火烧旺。他们离开舰只，涌上汉堡街头，到达科隆、不伦瑞克 ⁽¹⁾ 甚至柏林！

在首都，到处都是起义者、水兵或者工人。在科隆、慕尼黑，社会主义革命党人创建了苏维埃。

1918年11月，斯巴达克示威游行

斯巴达克运动 ⁽²⁾ 向列宁求援。

俄国大使、布尔什维克党人越飞 ⁽³⁾ 向起义者提供建议和资金支持。

11月6日至7日的夜间，福煦向德国“全权代表”宣读了他的命令。

“他们通过希迈-富尔米路（Chimay-Fourmies）和拉夏贝尔-吉斯路（la Chapelle-Guise） ⁽⁴⁾ 出现在法军前哨面前。命令已经下达，要求迎接他们，并将其带至预定的地点……”

德国车队由五辆汽车组成，其中第一辆轿车上升起一面巨大的白旗，于11月7日21点30分越过战线。

德国谈判代表达到雷通代 ⁽⁵⁾

核查过证件之后，德国谈判代表们在一片嘹亮的军号声中被带到了拉夏贝尔（la Chapelle）。无数法国士兵探身向前，静静观望着往昔敌手的扈从们从面前走过。

1918年11月8日，早晨7点，载有由国务秘书艾尔兹贝格 ⁽⁶⁾ 率领的德国代表团专列驶入贡比涅森林，停在了靠近雷通代岔道口的一段铁轨上。

福煦在英国海军上将威姆斯、法军将领魏刚及数名军官的簇拥下，正式告知德国人他们需要在七十二小时内决定接受还是拒绝这份不可修改的停战协议。

柏林街头上到处都是游行的革命队伍。为了使德国免于布尔什维克主义的侵蚀，首相巴登亲王马克斯主动要求发表一份公告，宣布“德皇及国王 ⁽⁷⁾ 已逊位，并将权力转交给他和皇太子”。

不久之后，巴登亲王马克斯辞职，其职位由一位温和的社会党人艾伯特 ⁽⁸⁾ 接任。

在帝国国会大厦阳台高处，共和国宣告成立。第二帝国终结了，威廉二世逃亡荷兰。艾伯特成为共和国总统，社会党人谢德曼 ⁽⁹⁾ 为总理。

逊位后的威廉二世在近侍的护卫下即将流亡荷兰

翌日，即11月11日，凌晨2点15分，德国全权代表会见福煦。

这位主持会议的元帅“坐在桌子旁，如雕塑般镇静无声，偶尔用力拉理一下小胡子”。

一些要点得以调整。因此，德国只需交付25 000挺机枪，而不是之前规定的30 000挺，这是因为还需要给德国人留一些对付革命浪潮的手段！

11月11日凌晨5点稍许过后，停战协议签订，并将于六小时后生效。

1918年11月11日，上午近10点，巴黎，停战协议签订的消息不胫而走，广为流传。

人群欣喜若狂，钟声响彻法兰西大地，就像是1914年动员令发布时警钟的逆反回声。

战争终于结束了！

人们载歌载舞，亲吻拥抱穿军装的士兵！

克列孟梭着一身方衣摆黑色燕尾服，系黑色小领结，戴一双灰色手套，面色蜡黄，登上了众议院的讲坛。

弗里德里希·艾伯特

他宣读了停战协议的具体条款。

接着，他臂膊高擎，向“重新回归祖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致以团结而不可分割的法兰西的问候！”

描绘有1918年11月11日克列孟梭在众议院讲坛上的石版画

议员们起立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克列孟梭向“总统、美利坚合众国、协约国成员及其首脑致敬，他们无愧于人道精神！”

静待潮水般的掌声平息后，克列孟梭继续讲道：

“接下来，荣耀归于为我们赢得此次胜利的伟大烈士们！”

克列孟梭凝神静气，脑袋前倾，使与会者能和他心灵沟通。

他提到了走过林荫大道，朝凯旋门行进的“幸存者”。

“我们恭候他们投入到社会重建的伟大事业当中去。”

“多亏了他们，法兰西，昨天还是上帝的士兵，今天已成为人道之师，并将永远是模范军。”

静默，鼓掌，静默。

克列孟梭清亮的嗓音再次响起：

“在这个骇人时刻、盛大时刻、恢弘时刻，我的使命已然完成。”

---

(1) 　不伦瑞克（德语：Braunschweig，法语:Brunswick），位于德国中北部，下萨克森州东部。

(2) 　斯巴达克派为德国左派社会民主党人的革命组织，主要领导人有卡尔·李卜克内西、罗莎·卢森堡，1918年号召了十一月革命，同年11月改组为斯巴达克同盟，12月正式建立德国共产党。

(3) 　阿道夫·阿布拉莫维奇·越飞（俄语：Адольф Абрамович Иоффе，拉丁语： Joffe；1883～1927年），犹太人，苏联无产阶级革命家、政治家、外交家，曾任苏联特使与国民党领袖孙中山会谈，并发表《孙文越飞联合宣言》。1927年11月16日在莫斯科自杀。

(4) 　皆位于法国东部阿尔萨斯，靠近德法边境。此处原文疑似有误，la Chapelle（拉夏贝尔，直译为“小教堂”）当为la Capelle（拉卡佩勒），后者为法国皮卡第大区埃纳省的一个市镇，处于德法边境线上。虽然得名于一座小教堂，但地名为la Capelle。

(5) 　雷通代（Rethondes），为法国瓦兹省的一个市镇，位于贡比涅近郊。

(6) 　艾尔兹贝格（Erzberger, 1875-1921年），德国政治家、记者，1903-1918任帝国国会议员，一战后期致力于和平谈判，为德法停战谈判德方代表。

(7) 　威廉二世兼领德意志帝国皇帝及普鲁士国王。

(8) 　指弗里德里希·艾伯特（Friedrich Ebert，1871～1925年），德国政治家。1913年任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席，1918年革命爆发后，组成社会民主党领导的联合政府。1919年艾伯特协助制订魏玛宪法，并被推选为魏玛共和国首任总统。

(9) 　菲利普·谢德曼（Philipp Scheidemann，1865～1939年），德国社会民主党右翼首领之一。1903年作为社会民主党代表进入国会，一战期间，积极支持战争，1918年任巴登亲王内阁成员，德国十一月革命后，参加组织政府，残酷镇压共产党叛乱，1919年任魏玛共和国首任总理，1933年纳粹执政后流亡国外，后死于哥本哈根。